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新唐遗玉 上第65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 上 作者:欲望社

    比试的失落都没有,应付了她两句后,扭头向沉默着的遗玉道:

    “怎么,没想到大哥会输?”

    遗玉老实地点头,“是有些,我觉得你应该能赢的。”

    她同长孙夕对弈过,自然知道对方的厉害,可卢智的棋艺在她心中可是归于李泰一类的,因此,长孙夕这小姑娘胜了卢智的事实,让她不免心生违合之感。

    兰楼中坐着二十几个太学院的学生,因卢智在,所以并没有像另外三楼中的太学院学生一样喳喳交谈长孙夕的得胜,而是很规矩地坐着,较为安静。

    卢智伸手取过她案上的茶杯,带着别样的笑意,对她道:“这棋艺一比,对我来说,输赢并不重要。”

    遗玉听出他话里有话,稍作考量后,刚想到一种可能,就见他将茶杯重新放到自己面前的案上,她不经意地一瞄,却见那半杯茶水底部,清清楚楚地沉淀着两颗莹白的棋子!

    卢智将她两眼圆瞪的模样看在眼里,并没在这人多嘴杂的地方,就那两颗棋子作何解释。

    遗玉从惊讶中回神之后,再仰头看向站在梅楼香廊上,手持木刻的长孙夕时,眼神在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最优和最差都宣布后,观比众人纷纷离席,还有射、算、礼三项比试,太学院已经包揽了四块木刻,书学院和四门学院各一块,其他两院一块未得,各院博士和学生们的心情也因木刻的多少,有所不同。

    今日卢氏和程夫人都没来观比,待楼中众人散尽,程小凤便提议出四人一起去用饭,下午再回程府去练箭,这个提议被卢智毫不犹豫地推掉,遗玉安抚未成,程小凤最后生气地领着程小虎走了。

    兰搂中,遗玉看着程家兄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暗叹了一口气,对卢智道:“其实一起吃个饭,耽误不了什么事。”

    卢智瞥她一眼,“真同她一起回去,你当能练成箭?明日可是射艺比试,就你那半吊子的准头,在比试前能多射一箭便是一箭。”

    遗玉不满,“什么半吊子准头,我好歹十箭能中六七了,比半吊子多上一两箭呢。”

    卢智懒得同她争论多一箭少一箭的问题,拿上两人的书袋,就要起身离开。

    遗玉对最后一局棋尚有疑问,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让他又坐了回来,将案上的茶杯推过去。

    “最后一局比试,是什么回事?”茶杯中的两颗白子,若是呆在它们本来应该在的位置上,那比试的结果又当如何?

    “数棋子之前不小心碰掉了两颗掉进袖中,忘记将它们放回去。”

    遗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长孙小姐就没有看见吗?”

    卢智伸手摸着下巴,口气犹豫道:“应该是没有看见吧。”

    “你们同盘对弈,掉子她会没看见?”

    两人坐在数张席案间,为了能让他们清静地下棋,除了同样在场上的两名最差候选,四周都没人,楼上楼下看不清楚他们的举动,有掉子的情况,还有谁能比他们双方更清楚的,长孙夕怎么会没有看到?

    卢智反问她:“若换了是你,同人争那块木刻,见到对方掉了子又收起来,没往棋盘上放,你会指出来吗?”

    遗玉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

    她的反应似乎取悦了卢智,他轻笑了几声后,淡淡地开口:“所以我说,她‘应该’没有看到,若是看到了,为何没有指出来。”

    遗玉怎么会听不出他说的是反话,长孙夕肯定是看见他掉子的,却没有指出来,所为不过是那一块木刻罢了。

    卢智这么侧面地向她讲明了这件事,比直接说出来,更让她心有所感,客观来讲,长孙夕先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个活泼可爱又样貌精致的小姑娘,她刻意不去联系她的出身和性情深想,但卢智现在,却让她不怀疑,那样几近完美的一个娇小姐,真的就如同外面表现出来的纯净吗?

    就连性子直爽的程小凤,都有静下来同她分析道理的时侯,这长安城中的公主小姐,少爷公子们,有几个是简单的。

    其实想一想,长孙夕这么做又有什么错,故意掉子的是卢智,她不过顺水框舟,赢了木刻。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么“傻”,在事先知道比试题目的情况下,还老老实实地参比,刚才被卢智反问她若遇上掉子一事,她回答的,亦是她会做的傻事。

    暗叹一声,遗玉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也不想问卢智为何要将到手的木刻拱手让与长孙夕,她站起身,对他道:“咱们回去吧。”

    “小玉。”

    仍坐在席子上的卢智轻唤了一声。

    遗玉低头便看见他直直盯过来,泛着莫名笑意的双眼,“你虽有时笨了些傻了些,可是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他这奇怪又难懂的一句话,却让遗玉忍不住勾起唇角,转过身轻“哼”了一声,朝出口走去。

    遗玉同卢智回了归义坊的宅子,和卢氏一起用过午饭,又在家中墨迹了一会儿,才被卢智给拉走,送上回秘宅的马车。

    马车上,遗玉一个人静下来,便有闲余想起某些早上被她暂时抛在脑后的事情一一长孙夕和李泰。

    最初听闻这两人有关,还是从卢智的口中,在她到国子监念书前,京中就隐约有了李泰同长孙夕的传闻。

    对于李泰属意年仅十二岁的长孙夕,不愿先迎娶侧妃一事,那时的她是当成笑话来听的,可此刻,因着她心情的变化,还有早上长孙夕身上的香气,想要淡定地面对,似乎有些困难。

    她是理智和感性各占一边的人,从十月十一日艺比开始头一天,那一她发现了自己对李泰有好感,到此时棋艺比试结束,这将近五日的时间里,她的感性一直占着上风,多数事情是由着性子来的,在对待李泰一事上,便是。

    可早上从长孙夕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却将她太过冒头的感性熏散不少,理智让她有些心惊地发现,那夜她明明想好要冷静对待这份初识的情感,在暂时不放弃的同时,亦要抑制它蔓延,但这五日来,她却由着性子,只顾品味这两世头一份的心情。

    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不由皱起眉头,眼下看来长孙夕和李泰的关系绝对不仅仅是谣传而已,她对他近亲的态度,她今日身上的香气,这为数不多的线索,却让她额头冒出些许冷汗来。

    若这两个人的事情是真的,那她夹在中间又算是什么?

    在李泰和长孙夕的关系暖昧不清的时候,她却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甚至屡屡有亲近之举,因着他待自己的那份不同,就有些昏了头不成!马车行的很稳,车中的遗玉紧闭着眼晴,开始一件件反省自己过于“感性的举动”。

    马车停靠在秘宅门外,车夫轻唤了一声,掀连的同时,似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偷偷瞄了一眼弯身下车的遗玉,只能从这年岁不大的小姐脸上,看到一片平静之色。

    遗玉进到宅中,在花厅和小楼前的院子中只见到一两名下人,没有银霄和阿生的身影,她又看着斜对面门扉紧闭,不像有人在内的书房。抬脚走向小楼西屋。

    昨日她回来就很早,平彤平卉摸谁了时辰,她进门后便奉上沏好的热茶,在这大冬天的,从外面回来,再没有比热水洗过手脸,喝上一杯热茶更舒服的事情。

    遗玉夸了两个贴心的丫鬟,便问:“王爷没有回来吗?”

    平彤将手上的点心盘子在她身旁的桌子上放下,“没有,不过李管事在半个时辰前回来过一次,吩咐过,若是小姐回来,让您莫要练箭,先看看书什么的。”

    垂头静候在另一侧的平卉听平彤这么说,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些许不解,被平彤暗瞪一眼又低下头,两人的小动作,刚巧落入遗玉的眼帘。

    “平卉是怎么了&039;

    被点了名,平卉先是小心看了一眼平彤,而后梗着脖子对遗玉道:“李管事的原话不是这样的。”

    “嗯?”

    遗玉盯了一眼还要再使眼色的平彤,就听平卉道:“李管事说、说王爷吩咐,让您回来以后,莫要使性子练箭,再伤了手臂,没人管治。”

    第261章 亦是我所教

    平卉将阿生的原话学了一遍,一讲完,平卉便“扑通”一声跪在遗玉面前,道:“奴婢该死,不该欺瞒小姐,请您责罚。”

    遗玉和平卉都被她吓了一跳,平卉紧跟着也跪了下未遗玉来不及细品阿生的传帮,对跪在地上的两人道:“我这还没怪你呢,怎么就跪下了,快起来。”

    平彤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见她脸上虽没笑容,却也没半点生气的样子,便不麻缠,拉着平卉站起来。

    “好了,研墨,既然不让练箭,那我写字总成吧。”遗玉并不怪平彤的隐瞒,阿生那话,听起来是有些歧义,在平彤心想,说给她听,肯定是要让她不高兴的,不如把话改改,意思到了就成。

    阿生的话,遗玉听懂了大半,李泰的意思,是怕她蛮练箭,像上次那样伤到肌理,听不明白的部分,是他因何觉得,自己会使性子练箭。

    上午的比试,她好像没出什么篓子吧,哪里就像是需要通过练箭发泄的样子?

    “小姐?”平彤和平卉将客厅的炉子移到书房,出来唤了一声正在垂头思索的遗玉。

    遗玉收回思绪,跟着两人进了书房,坐在书桌后铺着软垫的椅子去,接过平卉递来的毛笔,蘸匀了墨,落在眼都的纸面上。

    李泰是在半下午,遗玉练了半今时辰宇,又翻了会儿数术课本后,才回来。

    遗玉正在纸上框演着题目时,阿生到西屋来唤人,要她到书房去,她不慌不忙地净手又在外加了件披风,才跟着他出去。

    一进到书房中,便闻到了淡淡的熏香味,这原本已经算是熟悉的味道,让遗玉的眼睫轻抖了一下,若说长孙夕身上的香味和现在她嗅到的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不如这现燃的香气沉,不如这现染的香气飘得远,仅在她们靠近时候,她才嗅的到。

    “殿下。”

    李泰正坐在书桌后翻看信笺,听闻门靡响动,仅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收回,伸手指了一下软塌处。

    “先坐。”遗玉应声,没多看书桌后那身带清冷的人,径直走到软塌边上,拎着扳风摆坐下,并没将其解下,她盯着榻侧的炉子,脑子里回想着刚才在屋里未做完的九宫题目。

    一刻钟后,李泰将手上的东西随意放在书桌上,起身时椅子同地面细微的摩擦声,打断了正沉浸思绪中的遗玉。遗玉暂停了脑中的演算,站起身,对着站在书桌边的他行了个规规矩矩的谢礼。

    “若非您指点,今日比试我怕是要垫底,多谢殿下。”李泰看着刚从垂头“发呆”

    状态恢复过来,正经地向他道谢的遗玉道:“上午的比试虽最后负了,但能赢两局,已不枉你这些时日的用功。

    遗玉听出他话里的安慰,突然有些明白,平卉先前的学话里面他的意思,所指是她上午赢了两局,却在第三局输掉,会因此心有不愉?

    她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

    心中忽有些好笑,她扯了下啃角,坦言对他道:“我初涉棋艺,能不做垫底,已经心足。”李泰负手绕过书桌,走到她身前三步时停下,“有我指点,今日这棋,若非第三局对上她,你仍能赢。”遗玉本来还心平气稳的,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舒服,但她嘴上还是淡淡地应道:“长孙三小姐棋艺精湛,非我这半吊子的水平可比的。”李泰略察觉到了她今日有些不同的态度,眉头微皱,低声道,“为何要妄自菲薄,她比你学棋的时日长,棋艺比你好是应当,你若平触此道,不会比她差。”

    遗玉眨眨眼,看着神色平淡的李泰说出这两句话,刚才的不舒服消散不少。

    “我是因您指点,才能进步的如此之快,若是挨成寻常的学法,不知何年何月能进益如此。”她说这话,本意是客套地谦虚两句,却不想竟勾出李泰这么一句“她的棋,亦是我所教。”心中一突,京中关于李泰和长孙夕的传言,又浮现在她脑中,她暗自苦笑,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起他和长孙夕的事,虽然只依一句话,很难不让人浮想联舶。

    “原来是您教的。”遗玉轻声道。

    李泰不知她心中所想,俯身在榻边的茶案上倒了杯茶水自饮,而后继续道:“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刚才还觉得自己明白的遗玉,又糊涂起来,犹豫地问道:“打发时间?”李泰轻“嗯”了一声后,没再多说。

    从遗玉进门后,便像隐形人一样安静地站在门口的阿生,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又偷偷瞄过去,将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看在眼里,疤痕己经淡去的脸上,一会挤眼一会儿撇嘴的。

    遗玉压下因他几句话便有些混乱的思绪,张口道:“殿下可是忙完了,那到院中指点我练箭吧。”

    不管她心思如何,不管他和长孙夕之间到底有什么,都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事情,明日即是射艺比试,抓紧时间多练一会儿也是好的。

    李泰点头,将茶杯放下,阿生打起帘子,看着他们俩走出去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夜晚,遗玉从东屋回到自己房间,打发了两个丫鬟出去守着,在屋里将剩下几日分量的梦魇解药配制足够。

    之后,她洗漱之后静躺在床上,睁着眼晴望着头顶的纱帐足足半个时辰,才闭目休息。

    第二日,遗玉在房门外平彤的唤声中醒来,应声后,两个丫鬟进来服侍她梳洗。

    换上一件干净的墨灰常服,平卉在遗玉的要求下,将她的头发牢牢地脑后束起,发绳缠绕了很多圈之后,才用玉簪固定。

    临出门前,她一个人在里卧的床边坐着,膝盖上和身边各静静躺着一只红色的木盒,里面装的都是射艺用的指套,一只是卢智送的,一只是李泰匿名所赠。

    将膝上的木盒打开,看着盒子里面带着可爱白色团点的指套,遗玉的心情同那日在羿射阁初见它、在艺比头一日再见它,大有不同。

    想来若不是这一副指套,她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思,还平白昏头了几日。

    摇头无声地笑了笑,遗玉将膝盖上的盒子合上,塞进床里,又拿过一旁的木盒放进书袋中,走出房门。

    李泰今日回去观比,像前几次那样,将她送到了学宿馆后门,一路上两人并没说几句话,直到到了地方,遗玉一脚已经踏出车门时,突然被他伸手抓住了左腕。

    遗玉被他抓的手腕一麻,低呼了一声,却见他递过来本应挂在她肩上的布袋。

    “断掉了。”李泰松开她的手。

    遗玉这才看见书袋的带子从连接布袋的地方断裂开来,应是这样,她下车时候才没察觉书袋没在身上。

    她无奈只能将布袋搂在怀中,向李泰道了别,转身之后,便轻轻揉着发疼的手腕,暗自嘀咕几句,朝着学宿馆后门走去。

    遗玉看着不远处,卢智一个人从马车上跳下来,探着脑袋朝车里看,却没见卢氏身影。

    “娘呢?”待他走到身边后,遗玉疑问道,卢氏昨日说今天会来观比的。

    “早上临出门,娘连打了几个喷嚏,我疑心她着凉,便让她在家休息。”

    “啊?昨日不还好好的,可请大夫了?”遗玉一脸担忧地问。

    “让下人去请了,不用担心,应没大碍,今日要在外面吹风,我怕她小病误成大病,才没让她来。”

    遗玉又问了他几句,两人才一同从后面进去。

    同御艺一样,射艺也不是在君子楼中比试,而是在马场上。

    兄妹俩一进到马场中,便见宽阔的场地正中央,已经竖起了一排草扎精编的靶垛,马场四周搭建起数座临时被用来当作观比席的木棚,棚顶用布幔围了起来,三面挡风,有的里面放着一张张圆凳这是学生席位,有的里面则是放着扶手靠背椅,大只的火盆在各角妥放,虽不如四面环围的君子楼暖和,但许多学生都自带了手炉。

    马场正中是比试场地,右侧一排样式相同的木棚是观比席,左侧更精致小巧些的两只木糊,一是论判席,另一则是两名王爷和官员所用的贵宾席。

    遗玉在马场附近昨日同程小凤约好的地方等了半天,才见到气喘吁吁的程小虎从远处跑了过来。

    “卢、卢大哥,小玉,我大姐肩膀扭到,我娘带她去就医了,你们先找入座吧,我去祭酒那里帮她弃掉。”

    “什么?”遗玉一叫,卢智伸手扯住转身要跑的程小胖子,让他把话说请楚了,程小凤怎么好好地会伤了肩膀。

    程小虎摆摆手,“这、这我大姐不让同你们讲,你们到时侯自己去问她,我、我先去帮她消名。”

    卢智放开手让他走,扭头对上眉头轻皱的遗玉,尚有心情开玩笑道:“太学院想要拿第五块木刻是悬了,查博士肯定要恼火。”

    第262章 拍桌子瞪眼

    遗玉正在担心着程小凤,听他这么说,便没好气地在他手臂上拍了下,“小凤姐伤到了,你就不担心吗,这时还提那木刻做什么。”

    听了遗玉不满的话后,卢智语气平淡地道:“担心?她特意嘱咐过小虎不要告诉咱们是怎么扭到了肩膀,那她会伤到,八成是她自找的,明知今日射艺大有可能夺魁,她还不仔细些,又让谁去替她操心。”

    他的话,算是很有道理,可遗玉听来却轻轻皱起眉头,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他扯着衣袖朝右侧的木棚走去。

    打头的一间木棚里,坐着的是学里的典学和助教先生们,在君子楼时,由于他们是坐在菊楼上,所以学生们不用特意上去行礼,可这会儿人都下来了,学生们想要入座,必要经过此棚,没道理不向先生们问好行礼。

    遗玉和卢智走到木棚口时,同前面路过的学生一样,对着里面的一众先生们略一躬身。

    “先生们,早。”

    里面坐着的,因前几日的艺比,还没有不认识这对兄妹的,不同于刚才对别的学生问好时的严肃,在卢智和遗玉话落后,便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应声,而在这应声中,却夹杂着一阵低笑。

    遗玉耳尖地听到,目光一移,就看见坐在中间靠边位置上的一道人影,正含笑望着他们。

    依旧是一身白衣,却因肩绕的雪色狐裘,不显单薄,整齐梳在脑后成髻别簪的黑发,让他俊雅的五官更多一分洁净,嘴角的笑意虽清浅,可却温和之极。

    对遗玉投来的目光,杜若瑾轻轻点了下头,许是一旁燃着火盆的缘故,他如玉般的面容,沾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润,脸色看起来比前日他们所见要好上许多。

    见到他脸上似是带着暖意的笑容,遗玉的唇角也不由地漾起一抹浅笑来,自早上起就有些发闷的心情,一下子好上许多。

    问候过先生们,卢智和遗玉在隔壁紧挨的木棚找了中间靠墙的位置坐下,圆凳上前贴心地放置着一层软垫,不觉冰冷。

    钟鸣响后,参比的学生集聚在马场中央,由于换了场地,没再用巨轴示题,而是由主簿带着他们,到论判席前,由祭酒亲自,向众人宣布了今日射艺所比题目——白矢。

    所谓白矢,即箭射穿靶子而露出其箭头,这是射艺五科中最简单的一科,多数参比看听到这题目都松了口气,而遗玉却暗叹一声倒霉。

    射艺所求,皆为精准二宇,其次便是力、耐,白矢考校的,便是在精淮之外的一个力宇,不管是用蛮力也好,巧劲儿也罢,能穿靶露出箭头的,才算合格。

    为了安全起见,马场左右两边的木棚离比试场地都有十丈之远,中央的靶垛一共有五座,每次需接着主簿手持的册子上事先安排好的次序,五院各有一人上场。

    每人十箭,凡射出靶外,或不露箭头,皆不作数,由五名射艺师傅从旁观看,根据中靶多少,和离靶心位置,选出头尾各一名,待一轮比完之后,选出的十八人,分成好坏两边,再行两轮,依次择出最优和最差。

    因程小凤意外弃掉比试,参比者变成四十三人,虽不影响比试流程,第一轮却有一组要变成三人之比。

    场地一边放有弓架,上面桂着两类弓,一是男子所用九斗力的,一是女子所用六斗力的,弓架下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箭囊,足够四十三人用到比试结束。

    马场上不比君子楼,有扩音的地势,论判席对面的观比者们,听不清楚这边的声音,几名书童过去将比试的题目与众讲过。

    二遍钟鸣之后,宣布了比试开始,主簿打开手上写着人名的折子,向着静静站在论判席附近的学生们,朗声念了五个人的名字,听到的,有直接走向对面场地边弓架去挑选导箭的,也有摸出指套不紧不慢地住手上戴的。

    遗玉和卢智都没在这头五个人之列,同剩下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学生一起,并没有归位,而是就近站在论判席和一旁的贵宾席之间,等候着第一轮结束。

    遗玉刚瞄见一身雪青的卢书晴从身边走过,就听身旁的卢智低声道:“她射艺极好,小凤不在,极有可能让她再拿一块木刻。”

    遗玉惊讶地看着走到靶都三十步指定位置站好的卢书晴,这名在艺比一开始便以黑马之资压过长孙娴取得琴艺木刻的少女,在之后的几日表现很是平平,没想竟是在射艺上等着呢。

    卢智说她赢面大,一是因着她本身射艺就佳,二是这白矢一比,女子三十步的射距就比男子五十步的射距占便宜,三是最大的竞争对手,程小凤意外弃比。

    想到先前听闻程小风扭伤后卢智的反应,遗玉瞥他一眼,半是玩笑道:“若是她拿了木刻,你应该高兴才对,太学院至今也没哪回艺比中得过五块木刻吧。”

    卢智不置可否地一笑。

    长孙夕一边同高子健说着话,一边摆弄着手上一副八成新的指套,不时扭头去看侧后方的席位。

    等到助教的发令,场地上响起羽箭刺靶声后,她的一张小脸终是黯了下来。

    “夕儿,你怎么了?”

    高子健连问她几声都没见反映,便将手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长孙夕快要将手中的指套给扭成一团麻,仿佛被他这一声叫喊回了神,暗自一咬牙,转身就朝着身后的贵宾席走去。

    贵宾席上,李泰和李恪并排坐着,相隔半丈有余两人身都各放有一张桌案,桌上摆着几色精美的茶点,本来应该就近侍侯的书童,因为觉得挡眼,被李恪打发到了后面站着。

    两人正盯着场地上的学生看,忽然一道人影小跑了过来,在他们跟前站定,引去了李恪的视线。

    他伸手轻招了两下,和声道:“夕儿过来坐,外面冷。”

    立刻有书童从旁边搬了备用的椅子放在李恪的身边,长孙夕垂着头走过去,却把椅子拖到了李恪和李泰中间,坐了下来。

    李恪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李泰正在给自己倒茶,就听一旁传到一道闷闷的询问声:“四哥,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李恪看向李泰,李泰稳稳格手中茶杯注满八分,茶壶放在桌上,握着手中的茶杯,看着远处的一排靶垛,随口回了她一句:“没有。”

    长孙夕放在膝上的手拧了拧皮制的指套,又问:“你好好想想。”

    李恪帮腔,“是啊,四弟,你是不是答应了夕儿什么事,给忘了?”

    李泰喝了一口热茶,瞥了一眼前方数十道人影中的一个,而后又将把线移到远处的靶垛上,依旧是两个宇:“没有。”

    长孙夕的呼吸声一下子急了起来,两只小手绞在一起,侧头紧紧地盯着他的侧脸,吱晤道:“就是、是一一你没东西要给我么?”

    李泰看着其中一座已经插上了四根羽箭的靶子,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

    一连三个“没有”彻底挑起了李恪的好奇心,也挑起了委屈的长孙夕心中的一丝恼意,自艺比前一曰在翠射楼见到那副精致的鹿皮指套后,她便一直等着李泰寻机送给她,可这一连七八曰,她左等右等,别说是那鹿皮指套了,连同他说上几句话的机会都少有。

    射艺比试已经开始,鹿皮指套不见踪影,找上门询问又得了三个“没有”,这不明摆着,那在弈射阁见到的东西,不是送给她的!想到这点,她一咬嘴唇,在一旁官员的偷瞄和李恪满脸疑惑的注视下,身子一倾,将手中八成新的指套,有些用力地按在了李泰跟前长长的桌案上。

    “澎!”

    这不算大的一声闷响,并未引来前方学生的注意,李恪皱起了眉头,一直在看着比试的李泰,终于因这动静,缓缓扭过头,目光从一旁按着指套在桌上的白嫩小手上,一点点移到这那张带着委屈,眼眶泛红的白嫩小脸上。

    李泰鲜少同人对视,这是同他有过来往的人都知道的事,长孙夕胸中流窜的闷涩,在那一片妖治的青碧色划过来后,顿时僵硬成一块,心下后悔自己的冲动,想要将目光移开,却仿佛被吸住一般,只能看着他淡淡的瞳色中,一片模糊不清的影子。

    “四、四哥……”

    长孙夕有些艰难地从喉中唤出一声,忍住不让眼眶中积蓄的泪水滑落,轻声道:“你别生气,夕儿不是故意要和你拍桌子的……”

    李恪见状伸手去拉长孙夕,不满地对李泰道:“你吓唬她做什么!”

    长孙夕被李恪朝后一拉斜斜地坐在椅子上,两眼却不离对面那人。

    李泰看着眼前这张泫然欲泣的精致小脸,脑中晃过同样是一张含泪的白皙脸庞,眸光轻晃后,让人心颤的混沌之色被藏起,又看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地回过头继续去看马场中央。

    长孙夕眼中两颗透明的珠子滚落下来,飞快地扭头抓住李恪的胳膊,吸着泛红的鼻子,小声啜泣着。

    三人身后的官员们,相互对视几眼后,心中已有计较。

    第263章 你可还记得她

    长孙夕会哭,本就是有些小女儿的心性在作祟,刚眨巴了几滴眼泪,就在李恪的轻声安慰中,停了下来,他不知又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什么,竟让她笑出声来。

    坐在他们身后的官员不觉奇怪,长孙三小姐本就是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正是性子敏感多变的时候,刚才的小小任性哭闹,这时又破涕为笑,都是可以理解的。

    李泰听着旁边两人的动静,握着茶杯的手指,轻轻在杯身叩了叩。

    马场中央的五人都快要将囊中的十支箭射完后,长孙夕的脸上已经半点没了先前的郁郁,正在同李恪说话的时候,突然扭过头对李泰道:“四哥,今晚你会回宫去吧?”

    若不是她的眼眶仍有些潮湿,这再自然不过的问话,就像是刚才她对李泰拍桌子且被他冷眼弄哭的事情从没发生过一样。

    李泰沉默片刻,就在李恪将要不满出声时,微微点了下头,长孙夕脸上的酒窝漾起,李恪看不惯他们两个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便道:“对了,夕儿,刚才你说四弟有东西没给你,是什么?”

    长孙夕被他又提起之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他吐吐舌头.“没什么,是我记错了,四哥没欠我什么东西,啊!上面比完了,我回去了。”

    李恪本指望她因刚才的事同李泰生些隔阂,但见她的脸上找不见半点失落只能暗怪小姑娘的忘心大,倒了杯热茶给她。

    “喝些水,若没有念到你名字,还进来等。”

    “恩,四哥,我等下再过来啊。”

    长孙夕点了下头,又对李泰交待了一声,才起身朝棚外走。

    贵宾席和论判席之间的空地上,遗玉双手抄在袖中,站在卢智右侧挡风的位置,因为相隔着一段距离,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贵宾席上的异动。

    “大哥,她十箭全中了!”

    遗玉有些惊讶又有些赞叹看着远处射出最后一箭后,放下的弓的卢书晴。

    卢智道:“若是四门学院的邓公子表现不佳,这块木刻便是她囊中之物,初入国子监,第一次参加五院艺比就拿到两块木刻一一看来这次艺比之后,长安城又要多一名不输长孙娴的才女。”

    “是啊。”

    遗玉点头,尽管她对这位太学院的卢小姐在宣楼初见时的第一印象不大好,可她毕竟是外公一家的人,且卢书睛在拿到头块琴艺木刻之后,没有任何张扬之举,比之那些眼睛总是向上看的才女和大小姐们,好上太多。

    一阵冷风吹来,卢智又往遗玉前面挡了挡,侧头低声道:“不过这样也好,都有连得两块木刻的卢书睛,后有艺比赢了我的长孙夕,你那虚名,既可以保住,又不会招惹人眼。”

    遗玉稍加思索,便抓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你、你故意输……是为了这个?”

    尽管他们暗地里已经认了怀国公这外公,血缘上又是身为天子近臣的房乔子女,太过抬眼,便会遭人觊觎,卢智还好,毕竟在魏王的中秋宴上,明面是得了圣睐,在科举都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招惹,可她却不一样,像是刚入学那时,被城阳公主以女官的资格相诱的事,恐怕会再发生。

    卢智很是大方地承认,“的确多是为了这个,不过现在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小凤会受伤不能参加射艺比试,便宜了卢书晴,那日还不如我自己拿。”

    遗玉松开他的衣釉,很是僵硬地一笑,原来他早就算好了,她在书艺比试时因特殊的经历的确比旁人拿的木刻要扎眼许多,长孙夕若是能赢了在太学院都是首屈一指的他,只是出了程小凤这么个意外。

    “哎,”

    她轻叹一声,小声嘀咕道:“真麻烦,太好了不行,太差了也不行,要不多不少才刚刚好……”

    有人将名声看的比命更重,名声在这世上是衡量一个人最垂要的标准之一,可若没有足够的出身相匹配,终是不能向那些王孙贵女一般随意,卢书睛的背后是怀国公,长孙夕的背后是整个长孙家,卢智在外人眼中,背靠的也许是皇上,而她呢?

    卢智伸手抚平被她抓皱的衣裳,极轻声道:“再等等,昨日已经有了穆长风的消息,等要到那东西,我定要让……场地上突然响起射艺师傅的连连高声,将五名学生的成绩报来恰好遮住了卢智后面微不可闻的话语。

    “嗯?让什么?”

    遗玉往他身边凑了凑,问道。

    卢智一指已经在翻着折子,准备念下五个人的主薄,“要点人了。”

    他这话题转移的刚刚好,遗玉虽没继续追问,心里却隐隐有种猜测,眼神带着担忧,看向张口念到她名字的主薄。

    “书学院,卢遗玉。”

    遗玉从怀中掏出事先拿出来的指套,卢智在她戴指套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她看看远处的五座靶垛,扭头对他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她便快步走向马场中央,在卢书晴刚刚射箭时用的,最中间的那只靶垛三十步外停下。

    去中间,那有些靶子松——这是卢智的原话。

    长孙夕没有被点到名字,便拉着长孙娴一同到贵宾席的木棚里坐,不过这次她没有坐到李泰和李恪中间,而是和长孙娴一起,在李恪那边落座。

    长孙娴侧头越过李恪,看向李泰的侧脸。又望了一眼场地上的五人,目光闪动后,开口道:

    “四哥,你可还记得那位卢小姐?”

    李泰扭头瞥了她一眼,“嗯?”

    长孙娴伸手遥遥一指远处的遗玉,“就是第三靶位的那个穿着墨灰常服的。”

    李泰将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遗玉,待那娇小的人影拉开弓,射出勉强还算漂亮的一箭后,道:

    “是谁?”

    长孙娴还没开口,长孙夕就先拍了下手,插话道:“是卢智哥哥的妹妹,和大姐同是在丙辰教舍上课的。”

    长孙娴含笑轻轻瞪了她一眼,“就你记的清楚。”

    长孙夕另一边的李恪“哦”了一声,道:“就是书艺比试那日,被人泼墨,还拿了木刻的。”

    “对啊,就是她,”长孙夕双手托着下巴趴在李恪面前的长案上,“她记性很好,不过棋艺是不怎么样,昨日的比试,我第三局遇上她,原想着她是卢智哥哥的妹妹,能好好下一局呢,谁知——”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同四哥学过棋的,可那卢小姐似乎是个初学者,你也好意思讲。”长孙娴打断她的话,继续对李泰道:

    “四哥可还记得八月中秋夜宴,这卢小姐讲了一个故事,后来可是你亲自点了名邀去水榭中赏月的。”

    魏王府中秋夜宴,众才子为博圣睐使出浑身解数,却因卢智一番惊人之然,失了机会,魏王和长孙无忌等大人带了先前被皇上夸赞的几人离席,李泰却在最后喊上了遗玉,这件事过去两个月,因卢智的大出风头,鲜少有人记得遗玉别出心裁讲了一个饱含深意的故事。

    长孙夕听到长孙娴提起她不曾知道的事,双手握住长孙娴的手臂,不依地轻摇着道:

    “大姐都没与我说过这回事,快讲给我听听。”

    于是长孙娴便将那日遗玉在中秋夜宴上所讲,有关官兵和强盗的故事大致说了一遍。

    对那日的事只是略有耳闻的李恪也很感兴趣地侧身倾听,李泰看着远处正不紧不慢地挽弓搭箭的遗玉,目中露出一抹思索。

    连中三箭的遗玉,看着对面穿着特制皮蓑的射艺师傅举了两次手示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三中有两箭穿靶合格,而她为保存体力,前三箭只用了七分力!

    这靶子果然是有些松的,遗玉偷笑,借着缓力的功夫,扭头打量两边,最左侧的是她相熟的杨小昭。

    同向遗玉泼墨的邱唯诚一样,杨小昭也是算学院的学生,因遗玉的缘故,算学院变成八人参加比试,虽明面上没人说什么,算学院的学生心里还是会有些抱怨,杨小昭却没有顾及那么多,那日遗玉赢得比试后,她还上前恭贺。

    除了遗玉外,另四人多的射了四箭有三箭穿靶,差的便是三箭全都没有穿。

    遗玉收回目光,侧身站好,又从腰侧箭囊中拔出一狠羽箭,搭在弦上,调整呼吸,就像是在秘宅的小楼前一样,集中精神,看着箭身与弓身交会处,凭着感觉将弓拉至九分后,轻巧地松手。

    又是三箭射出,前后六箭有四箭合格,一箭没有中靶,一箭射中却不穿,遗玉对这成绩已经很是满意,只是有些不妙的是,还剩下四箭,她扣弦的右手却已经有些发麻,平日练箭时候,多是将弓拉上七分,这八分力道和九分力道,自然更耗臂力。

    再射出两箭,一空一合格,八箭有五箭合格,依着左右两侧学生的表现,剩下两箭,她只要再中一箭,就顺利过关!

    遗玉轻轻活动了一下右臂后,才搭上箭,只是在拉到七分时满的时候,右臂突然失力,箭飞了出去!

    第264章 木棚那侧的声音

    右臂突然失力,只拉到了七分的弓弦有些歪扭地射了出去,堪堪扎在靶垛边上,遗玉看着对面射艺师傅上前检查后,并没举手示意,就知道并未拉至八分的一箭没有射中。

    她扭头看向两边靶垛后的射艺师傅,这一射竟然除了她,四人都穿靶了!现在五人中最差的有一个,是八射四中的。

    她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她九箭中了五箭,下一箭若是仍不中,而那八射四中的学生刚巧再连中两箭,那她不就要被留下,等下再比一轮?

    遗玉将弓垂下,揉了揉左边的小臂,这弓制作显然不如秘宅中她用惯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