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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上第64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 上 作者:欲望社

    次同他下棋时候都是老老实实地盯着棋盘看,每盘棋结束后,还要花上不短的时间去回想!

    卢智听出她话里的心虚,她才认真学棋没多久,可惜从来都没有赢过,想着要对上国子监那些自幼数棋子玩儿的,不心虚才怪!

    但是,她对弈的不是李泰便是他,怎么能区分出什么好赖来,且李泰教她那法子,实在是应了“对症下药”四个字,卢智很清楚她对上棋路灵活的肯定吃亏,但学里下棋死板的大有人在,因此她是绝对有赢面在的。

    “兴许像今日的比试一样,能让你这瞎猫再撞上只死耗子。”

    虽清楚不出意外,她棋艺是不会垫底,但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会抬高李泰,若非是要依着她,让遗玉能在五院艺比中顺当一些,他怕是早就让阿生学了那劳什子的按摩手法,把人给接回来住。

    遗玉依旧没得到肯定的答复,不过她看着卢智气定神闲的样子,就能猜到应是不会有大问题的,她可没忘了,李泰在提出教她射棋两艺之时,曾亲口说过不会让她做垫底的,那样的人,怎么会空口说白话?

    卢智提到今天上午的比试,让她又想起一件事来——李泰此时想必已经知道了乐艺比试的结果,不知是会有什么反应。

    不论他是生气也好,失望也罢,作为匿名泄题给她的人,他是不会在她面前表露情绪的,这样一来她便无从得知,他想帮她赢得比试。究竟是何缘故。

    仅仅是单纯地报答她帮他解毒,还是为了木刻,卢智所说关于木刻的传言“那女仕一律对皇室并没什么约束力,若李泰是为了后者,她得不得木刻,又与他何干!

    遗玉回到秘宅中,在花厅见到阿生正在给银霄喂食,这大鸟在进食时候不像寻常的凶禽猛兽那样不让人靠近,见到她走到身边,它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仰起脖子清叫两声和她打过招呼后,继续埋头憨吃。

    阿生将搅拌的大木匙往饭盆里一丢,站起来遗玉道:“小姐,主子说了,你若回来,就去书房见他。”

    遗玉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李泰,正要回小楼西屋去整理下思绪,被阿生拦了道,只能应下,在花厅里面磨蹭了一会儿,走到书房门口时候,调整过面部表情,才掀起帘子走进去。

    屋里比外面要暖和的多,李泰就坐在软榻边的驼色绒毯上,一进门就能看见,不复在外时候的严谨,他穿着一看舒适的青白色绵袍,半靠在叠放的软垫上,长袍覆盖下的修长双腿,一只曲起,左肘搁于膝上,他的右手边是一张精致的雕花茶案,上面放着的不是茶盏,而是一只盛酒的铜壶。

    李泰今日并未束冠,黑发在脑后绞成单髻,一根长长的玉簪从旁露出,这般闲懒的模样,似乎更衬那一对妖冶的瞳色,让人望而失神。

    免疫力正在不断增长的遗玉,仅是愣住了一瞬间,面上便恢复常态。

    “殿下。”谦称可免,但该有的尊敬她是不会少的。

    “解毒已有二十余日,照你先前所说,还需十日我便可摆脱梦魇?”李泰轻晃着右手中的酒杯,张口便问道。

    遗玉身周的空气似乎滞留了一瞬,听着他因饮酒而变得醇厚的嗓音,问出的却是这么一个鲜少被提及的话题,她半垂下头,轻声答道:

    “是。”

    是还有十日……摆脱梦魇,她便没有继续留在秘宅的必要,这一点在她发现自己的心意后,就曾经想到过,可此刻他提出,胸中还是一闷。

    李泰将右手中浅金色的酒杯移至唇边,轻饮一口后,道:“当日在王府,你应下解毒之后,我曾许你一件事,可还记得?”

    仿若是嫌遗玉的胸闷之感不够浓重,他先是提及毒解之日将近,又说到曾经许下她的“报酬”,竟像是要与她划请界限一样!在进屋之前,她还在担心着他对乐艺比试结果的反应,怎知他会突然说这些。

    “我记得。”

    她当然记得,她帮他解毒的原因之一,不就是为了这点“报酬”吗。

    李泰只在她进屋后,看过她一眼,之后便将目光停留在他带着宝石戒指的左手上。

    “那这十日,你讲好想一想,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十日之后,告诉我。”

    遗玉小脸一绷,刚才还在胸闷的她,心中顿时烧起一把无名之火来,这还真就当紧要划清界限了,有这么迫不及待的吗!昨晚不还好好的?

    “殿下,”

    她抿了下嘴唇后,突然朝散走了几步,在离毯子边缘还有两步时候停下,抬起头看着他。

    “听您的口气,似是十日之后,我若想不到要求些什么,您允我那件事,就打算不作数了不成?”

    什么十日不十日的,她承认自己当时是想着借了他这棵大树好乘凉,可她现在一一就算她现在依然这么想吧,可要是树都跑了,哪乘凉去?

    眼下她还真没什么好求他的,那个许诺若是应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变成怎样?

    就当她是有些无赖好了,明白自己的心意,还没想好是舍是留,却不愿同他划清界限。

    余光中多了半边墨灰色的裙角,听着她清清亮亮的一句问话,李泰淡着面孔抬起头,道:“我答应过的事,少有反悔。”

    这“少有反悔”听起来比“从不反悔”更让人信服,遗玉的心情稍松,乌黑眼瞳对上他的,继续道:“那等我哪日想到了,再向您求得。”

    李泰答应她的这一件事,肯定是不能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但哪怕这个要求只是要一个铜钱,在没想好该怎样对待这份感情之前,她怕是不会去求这一诺!

    “等哪日?……”李泰眼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颔首后,低低的嗓音消失在酒杯边。

    遗玉没听到他的低语,见他点头,心中的火气消去不少,不像刚进门时候的拘谨,将高缦小鞋蹭掉,拎起裙摆踏在厚实的毯子上,在雕花小案另一边坐下,探身去拿过上面放置的莲头酒壶,跪坐起来稍稍前倾递向他。

    她一举一动再自然不过,不全是恭敬,也因相熟,李泰在她递酒壶过来时,便将饮尽的酒杯移过去,在她双眼留心着斟酒之时,目光从她白皙且泛着可爱红润的小脸上扫过,酒斟满八分之后,他收回目光,她看向他。

    “今日的乐艺比试,赢的是四门学院,最差则是算学院的。”

    没了先前那会儿的怨气,脑子又清醒起来,李泰好好地跟她提什么十日和许诺,她没办法不往今日的艺比结果上面想。

    李泰当然早就听探子把消息报了回来,这又听她说了一遍,点头表示听到,却没给什么反应。

    遗玉已经料到听了这事他会是这样,乌溜溜的眼珠子轻转,身子一沉,向后坐在小⺌腿上,语气犹犹豫豫地道:“有件事,不知与您讲是否妥当。”

    “何事?”

    “我若说我提前几日就知道了上午比试的题目,您相信吗?”

    此话一出,室内安静了片刻,遗玉将酒壶抱在坏中,垂下眼脸,她能让自己的声音自然,却无法保证他不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什么,垂头低语的模样,反贴近她现在所出的话。

    他不想让她知道匿名泄题的是他,她也暂时不愿将这事情说穿,但她进门后他这奇怪的态度,却让她觉得,应该想办法解释一下,这办法,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

    “若是有人泄题于你,为何最优是旁人?”李泰面不改色地指出她话里的“疑点”

    。

    没有惊讶,没有不悦,这态度一一如果不是遗玉已经肯定那个多次匿名送东西给她的人就是李泰,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猜到那神秘的太学院学生是谁!遗玉心中腹诽着他的装模作样,却不曾想想,她自己这会儿不也是在晃点对方。

    第257章 说清楚

    “若是有人泄题于你,为何最优是旁人。”

    遗玉食指压在怀中酒壶的盖子上轻轻摩擦,垂着头,开口道:

    “比试的是听音谱曲,和我事先得知的一样,是幽兰调末段,我琴谱都找着了,不瞒您说,起初我是想事先背好的,可犹豫了半天,最终没敢看上一眼。”

    “为何不敢看?”李泰还算配合地问上一句,让她能继续说下去。

    “我若是将其全数背下,那最优便是我,原本应该得了最优的就会因我拿不到木刻,我若是背下后在比试时不多不少地写上一些,即可稳稳地避过最差,这么一来,可能本不该得最差的人,就会代我受过——两者都不是我所愿见,因而,才会不敢看上一眼。”

    这番说辞,对这世上的多数人来说,未免可笑和虚作。但的确是她心中真真正正所想,她知道木刻是有多难得,更是对国子监对待艺比最差的学生态度不敢苟同,若是在艺比中作弊,那便是推翻了她先前所有的坚持,踩过了她做人的底线。

    “艺比之中我自问心无愧,可对那泄题于我的人,却是存着一份歉意。”她总算是将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口。

    李泰端着酒杯,侧过习,但见雕花小案那侧,一双被半遮在细密额发下的眼睛,随着她轻轻地眨动,闪烁出细微的光亮,与此同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的神色。

    这样缓声说着自己想法的遗玉,与那日在君子楼中站的笔直的少女一样,都让他看到些许模糊却的确存在的光亮,再次提醒他,这不满十三岁的小姑娘,同任何人,都不一样。

    遗玉说完话后,就静静地跪坐着,她能够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片刻后,不见他出声,抬起头看过去,一眼便望进那汪清澈的青碧色中,她的目光恍惚了片刻,又移开。

    相视之后,依旧若不出他心思,可向他解释清楚,就是她的心情舒畅许多,已经是云里雾里相隔的两人,可以说清楚的事情,她不想让对方误解。

    “为何要将这事告诉我。”

    遗玉扁了扁嘴巴,分折给他听,“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很难受,总要找人诉说才舒坦,可我又不想牵连那个匿名帮我的人。告诉我大哥,他肯定会追问到底,殿下您就不一样了,能够静静地听我把话讲完,所以我愿意说给您听。”

    李泰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听众,话不多,从不插嘴,偶尔一两句还能帮着人把话题继续下去。她告诉他这些,固然是为了变向地解释,又何尝不是想找一个倾诉对象。

    “您说,那个好心泄题给我的人,会不会觉得我不识好歹?”

    “……不会。”

    心中一喜,遗玉看着他似乎柔和了一些的面部线条,从他不甚明显的表情上看出,他应该没有怀疑自己猜到了是他.刚才那点紧张既消失不见。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李泰突然道:“依着你在琴艺上的浅拙,还有比你更差的,实是出乎我意料。”

    这话说完,他就看到她脸颊上的红润又显一分,鼓了下腮帮子,将怀抱的酒壶往案上一放,一双小手伸到他面前,不满道:

    “我为了辨清楚音节,昨晚可拨了一夜的弦,您看,指头上现在还有印子呢。”

    他垂眼看去,就见十根白嫩嫩的手指,有四五根在指尖部位都泛着红丝,是那种不常弹琴的人一次“用功”过度,便会留下的痕迹,眉头轻皱,他放在曲起左膝上的手臂一抬,便将她并在一处的几根指头一并捏住。

    遗玉正向李泰“显摆”着她昨晚的功绩,毫无防备地被他的大手一捏,下意识就往回抽,却被他修长的大手轻松地夹住,一只手都没跑掉。

    李泰右手端着酒杯,斜靠在软垫上,左手捏着她两只纤细的小手,拇指在其中带有红丝的柔嫩指腹上轻轻擦过。

    遗玉因这亲密的举动,耳根处的红色,蔓延到脸颊,变成浅浅粉润。

    “殿下。”她动作却不好过激,挣了两下没能挣开,只能低低唤了他一声。

    “嗯。”低声一应,李泰看着两人相触的手指,目中闪过思索,轻捏了她一下,然后放开。

    遗玉连忙将两手缩了回去,暗骂自己刚才是在显摆个什么劲儿。

    “回去擦药。”李泰吩咐道。

    “哦。”遗玉应了一声,站起来,走到地毯边上套鞋子。

    看着她走出后,他才将杯中剩余的酒水饮下,空杯轻轻置于案上,向后倾倒倚着软塌边缘,左手覆于那令人神魂摇曳的双目上。

    长安城房府

    府中一角,一间摆设素雅的小厅里,丽娘穿着一件银红如意云纹衫,端茶坐在侧位上,妆容修的精致,却带着一丝疲态,仔细看,可见她捧着茶盏,保养得宜的双手正轻轻抖动着。

    她的脚边,趴跪着一名丫鬟,正带着哭音,絮絮讲着话。

    “夫人恕罪……夫人……奴婢不是故意嚼舌根子,只是在外面偶听人说了……觉得、觉得可笑,回来后才同别人讲的……”

    “可笑?”丽娘的声音略扬。

    “不、不,不可笑……奴婢知错了,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大夫人和少爷们被掳去多年,怎么可能还活着,是外人瞎讲,奴婢不该说……夫人不要打发奴婢走……不要……”

    丽娘捏紧了手上的茶盏,轻声道:“这话,你除了和我房里的丫鬟讲,还同谁说过。”

    “没、没了。”

    “说实话。”丽娘忍怒,面上的表情依然平静。

    “和、和老夫人房里伺候的莲香姐姐。”

    “澎啪!”一声,刚才还棒在丽娘手上的茶盏狠狠摔在了丫鬟撑在地上的手边,换来她一声痛呼后,又紧咬着身,哆哆噪索不敢发声。

    屋外守着的两名丫鬟犹豫着掀起帘子走进去,看到屋里的场面,丫鬟绿柳快步走到丽娘身边,拿帕子擦拭着她浸湿的裙面。

    “夫人,这犯了错的,逐出府就是,您莫要因此气到身子。”

    丽娘双眼一闭,挥手示意她禁声,屋里便只余地上邢个被茶杯碎片划破手的丫鬟轻微地喘气声。

    不知过了多久,丽娘睁开了眼晴,面容又恢复到往日常有的柔和,声音严厉地对地上的丫鬟道:

    “你可知自己错在哪,大夫人那等尊贵的人,也是你这贱婢能非议的,今日若不罚你,府上的规矩还要不要,你下去,到南房,领五板子。”

    听闻不用被逐出去,丫鬟在地上叩了一下,慌忙应声,爬了起来,刚刚走到门口时,却又被叫住。

    “怪我一时怒极,伤了你,但不给先给你个教训,这事传到老爷耳朵里,这后果——罢,领了罚后,再到帐房去支五两银子药钱。”

    若说丫鬟刚才是既惧又怨,这会儿就是半点怨气都没了,扭头向丽娘深深一躬后,退了出去。

    绿波皱眉,“夫人,您人就是太善了,这样作怪的,打上一顿,丢出去即可,怎么还给她银子。”

    丽娘叹气后,站起来,道:“此事就不再说了,回房去更衣,我要去见老夫人。”

    绿柳便随着她回了院子,换过衣裳后,朝正房东侧的一件敞院走去,哪知在半道上,就遇上了卢老夫人看边的丫鬟莲香。

    “丽夫人,真是赶巧,老夫人正要我去请您呢。”

    丽娘眼皮子一跳,面上笑道:“是挺巧,我正要去看娘,她老人家可说,寻我何事?”

    莲香是个有心眼的,怎么会在路上和她交待这事,便摇头,道:“老夫人没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但就算她不说,丽娘也已猜到七八,本想着先找过去,如今却变成被动,她暗自皱眉,心里想着对策,被莲香带着,进到了房老夫人的院中。

    房老夫人信佛,在院中专门修有一间佛堂,丽娘一人进到屋中,侧目便看见跪在佛龛下面,朝着供奉的玉佛诵念的人影。

    她没敢打扰,躬身远远站着,足足小半个时辰后,那道人影才援缓起芳,她赶紧迎上去搀扶。

    房老夫人今年巳有六十,许是因为吃斋信佛的缘故,单看外表要年轻,脸上带着难掩的喜色,一身素色却是价值不菲的锦织镇襦裙,衬得她原本略显富态的身形要比实际瘦上一些。

    她任着丽娘将她扶到院中另一间屋里,却从头到尾没正看她一眼,没应过她一句话,直到她在椅子上坐稳,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盏,挥手让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

    “你可是听说了?”房老夫人侧眼看向立在三步外的丽娘。

    “您说的是?”

    “哼!”一改方才在佛堂软和的眉眼,房老夫人冷哼一声,声音带着些尖锐,道:

    “少在我跟前装糊涂,这事情都传到我耳朵里了,你会不知道?乔之也就同你话多些,你老实说,他最近与你提过,我那两个宝贝孙子的事没!”

    丽娘脸上犹豫着,支吾道:“老爷他、他不让我与您讲。”

    “他能同你说,就不让对我讲?这是把我这当娘的往哪放,你给我跪下!说清楚!”

    第258章 同她对弈

    前些时日,因着一张画像,丽娘从房乔处得知卢氏母子尚在人世,且被他叮嘱不能将这件事告知给房老夫人。

    丽娘清楚,房乔没有急着认回卢氏他们,多是因为当年那一尸两命的错案,事情过去这么些年,有心的人肯定都还记得,难保不借此生事。

    房家对外说是卢氏母子被安王掳去,可知情人都知道“事实”,是卢氏不满房乔对儿子的责罚,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

    丽娘自十几年前踏进这府中,就知道卢氏她们婆媳不和,借着这点也成了不少事,可卢氏走后,又过几年,她一样成了这老妇的眼中钉,只是她比卢氏心眼多,比卢氏能忍,才有今日。

    从审问学嘴的丫鬟那会儿,到这时站在房老夫人跟前被她怒斥,半个时辰不到,她已将事情猜着七八分,看来卢氏母子的事情还没在长安城里掀起多大风声,不然房乔早就有所动作,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先借着府上丫鬟的嘴巴将事捅到老夫人这儿。

    “噗通”一声,丽娘照着老夫人的话跪了下来,抬头一脸担忧地望去:

    “娘,您莫动怒,老爷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等事情弄清楚,他肯定会跟您讲,您别急。”

    被逼问卢氏他们的事,丽娘却轻巧地把话往别处一带,不管老夫人是听了多少传言,但因房乔先前嘱咐过,她嘴里是不会说出半句。

    “你当然是不急,你巴不得我的孙子们都回不来才好,你、你和那女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房老夫人很少这么明面上地斥骂丽娘,这会儿是因为被房乔和她瞒着信儿,心急之下,才会顾不上脸面。

    话说,房老夫人同卢氏和丽娘这一前一后,房府两任名义上的女主人,关系的确微妙的很。

    她当年不喜卢氏,原因之一是卢氏国公嫡女、士族大姓的身份,出身高固然是好处多,可卢氏的直脾气和在纳妾一事上表现出来的强势,却屡屡刺激到本应是家中地位最高的房老夫人,之前因为卢家的缘故,内宅还算安稳,而从两家闹翻,卢中植写了断绝书离京之后,她对卢氏就再没以往的容忍,哪怕是她已育有两子。

    而丽娘,却恰恰是同卢氏截然相反的一型,她性子温婉,出身低,对她的尊敬和小意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那时她因卢氏带着两个嫡孙离家,正是恨恼之际,两相对比之下,之前被她当成是替儿子传宗接代工具的丽娘,一下子便成了贴心人。

    不同卢氏和房老夫人从一开始明里暗里的剑拔弩张,丽娘这对婆媳,是和睦相处过许久的,直到几年过去,丽娘连半个儿子都没生下,孙子们又找不回来,府上的两个妾侍肚子没信儿,和房乔母子关系的疏远,让老夫人把错都归咎在了丽娘的身上,背地里,不知怨过她多少次是克子的命!

    一晃十几年过去,年迈的房老夫人看着别家老妇含饴弄孙,自己家中却只有个一个孙女,还是妾生的,每每出门前觉得面上无光,恰房乔提出给丽娘升平妻,她便应了,可因着丽娘现在当了半个家,她心中却更是不待见她。

    这时的老夫人,对卢氏,是怨恨,对丽娘,则是厌恶的。

    “乔之近日常同怀国公来住,是不是寻着人了?”

    传到她耳朵里的话,是说房乔和卢中植这对关系不睦的翁婿最近又亲近起来,便有人说,他们是找到了当年被安王掳走的卢氏母子。

    这话听起来没边儿没影的,可近年来越发盼着孙子的房老夫人却深信不疑,房乔的动向她略知一二,最近常跑国公府,不是为了卢氏母子,又是什么。

    “……”

    “你不说是吧?”她看着跪在地上一语不发的丽娘,吃斋念佛时候的心情全无踪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过去一眼,扬声道:

    “莲香,让人去把你们老爷给我找回来!”

    她岁数大了,可脑子还没糊涂掉,听了传言后先找丽娘来问,那是知道房乔肯定会瞒着她,便想从这女人嘴里先问出些话,却不想她会这么嘴牢。

    若是别的,她不过问就罢,可这事关房家香火的大事,她如何能不管,丽娘听她派人去找房乔,反而松了一口气,这老妇平日对她冷淡,真发起脾气来,她是怎么做怎么错。

    傍晚,房乔和丽娘从房老夫人的院中走出来,一个皱着眉头,一个垂着脑袋。

    房乔在一个时辰前,就被人以房老夫人的名义从中书省急急寻回来,进屋看到跪着的丽娘和显然正在生气的母亲,原当是两人又闹了矛盾,却被房老夫人直直问到了卢氏母子。

    有丽娘在一旁解释,他得知母亲是听了外面传入府中的传闻,解释了半天都没能让老夫人相信他没找到卢氏母子。

    后来老夫人使了杀手锏,闹着要上祠堂去跪房家的列祖列宗,房乔才勉强告诉她,人已经有了信,只是还没见着,正在寻我,这才让她打住。

    闹了一下午的老妇,用些粥饭就睡下。

    房乔和丽娘,回到正房打发了下人出去,厅子里只剩他们两人时,丽娘才柔声开口道:

    “老爷,莫怪我多嘴,既然寻着姐姐和少爷他们,那就该早早地接回来,怎么还让他们流落在外,又让娘忧心。”

    房乔脸上带着疲乏色,“韩厉还没找到。”

    丽娘看着他的脸色,道:“那个叫韩厉的,都这么些年没有音信,谁知是不是早就死了——说到底,那件事也就是于名声有碍,又不用担什么罪,有您在,谁还能多说大少爷……”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有人故意将消息传到娘耳中,必有所图,好了,不说这个,我会看着办。”

    房乔扭过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丽娘,她站的不是很稳,有些摇摇晃晃的,膝盖处裙面上明显有着褶皱。

    “跪了很久?”

    丽娘两手一绞,轻轻摇头,“没跪多大会儿。”

    “还站着做什么,快坐下歇歇。”房乔轻皱眉头,伸手拉过她在旁边坐下。

    连日来丽娘很敏锐地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冷淡,又是担忧又是屈恼,这会儿面对他近来少有的体贴,不安的心立刻平静许多,这十几年的相处,他肯定是对她存有感情的。

    “娘年纪大了,说话不大好听,你多担待些。”房乔虽面上仍因房老夫人之前的逼迫而带着愁色,可说话的声音却恢复了惯有的温和。

    丽娘点头,含笑看着身边的人,这是她辛辛苦苦谋来的幸福,她一定会保住。

    十月十六日这天,是棋艺比试,君子楼中的场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二十二张棋案,因一名学生被五院艺比除名,倒给比试省了些麻烦。

    遗玉在钟鸣之前,还捧着几天前李泰找给她的一本棋谱看。

    钟鸣之后,学生们都在主薄的安排下,两两一对坐下,写着比试题目的巨轴放下,上书“一刻钟”三字,一刻钟是说这两两对弈的时限,今日是要下快棋了。

    遗玉心中窃喜,早上卢智告诉过她,若是下慢棋她就会捉襟见肘,下快棋,只要她脑子反应地过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比试开始一刻钟后,她以八颗子的优势,赢了第一短局!

    这一局拿下,她就算脱离了最差的范畴,主薄和书童们在旁查数棋子时,她隔着几席对卢智挥挥手,而后在学生们互换位置时,悄悄仰起头对着兰楼上的一道身影,咧嘴一笑。

    四十四人,输赢两半重新凑对,谁曾想第二局,她以三子之险,又侥幸地赢了!

    两局过后,连赢两局的十一人,和连输两局的十一人,分头继续,由主薄根据之前的对弈,各选出一名轮空,成五五对局。

    让遗玉哭笑不得的是,第三局同她对弈的,竟然是长孙家的三小姐!

    主薄宣布第三局开始前,每座都在整理着棋盘,遗玉和长孙夕也不例外。

    遗玉一边捡着白色的棋子,一边瞄着对面长孙夕娇美的小脸.心下不由暗叹,这小姑娘,隔远了好看,离这么近,怎么也这么好看。

    从道理上说,对李泰这传闻中的心上人,她是该讨厌才对,可对着这么一张精致到了极点的小脸,她就是生不出半点厌恶来。

    “卢小姐,你怎么了?”长孙夕正低头数着棋子,察觉到遗玉的目光,抬起头来,嘴角一翘,露出可爱的两朵梨涡,娇声问道。

    完了,不但生不出厌恶,被这么一双澄澈的眼晴盯着,她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虚起来!

    “呃、长孙小姐棋艺必定很好吧。”她心虚个什么……

    长孙夕将最后一颗子丢进棋盒里,伸出尤带着肉窝的小手,削葱根般的食指在唇上轻点了两下后,成掌遮在唇边,表情一下子变得神秘兮兮起来,探身过来,对着她悄声道:

    “偷偷告诉你哦,我棋艺是不大好的,刚才两局,都是人家让我的。”

    第259章 一子之差

    遗玉在长孙夕突然掩着唇,凑过来与她轻声说话时,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从她的话里辨出真假,鼻间就窜入了一股子熟悉的香气,让她身体一僵。

    京中贵人时兴薰香,不同香料混合配出的香味各有不同,然,薰香也分三六九等,廉价、昂贵还有稀缺。

    寻常的薰香乍闻起来似是一个味道,不多嗅几次实在难以辨别,但极品的薰香,或清雅或浓艳,都是很容易让人记住的,它们有自己的独特,每每在嗅到时,可轻易辨出。

    越是身份地位尊贵的人,所用薰香就越是独一无二,不容他人混淆。

    长孙夕身上这若有似无的香气,对遗玉来说,再熟悉不过——那是李泰身上惯有的味道。

    两个人,用的是同一种薰香,这代表着什么?

    见遗玉脸上半点惊讶之色都没,长孙夕又道:“我说的可是真的,你不信吗?”

    “是这样啊。”

    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的遗么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这时,主簿宣布对弈开始,长孙夕有些无趣地哪起小嘴,重新在垫子上坐正,和遗玉相互行了一礼,她指着棋盘左侧盛着黑色棋子的棋盒,笑道:“你先行吧。”

    围棋之中,黑子先行,执黑子为敬,敬白子一方,一般来说,自择黑子便是示弱,表示自认不如对方,这是一种礼仪,但是,在正式的棋局肃,让对方先行,就带着轻视的合义了,让对方先行的潜词,即是,你不如我。

    长孙夕刚才还在同遗玉说,前两局下棋时都是别人让的自己这会儿却让她执子先行一一遗玉抬眼看着对面笑容可人的少女,从她单纯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她有一星半点轻视的模样,让她当即便有一种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的感觉。

    遗会点头,将那只棋盒放在自己趁手的位置,左手抓出几颗子在手心中,右手两指捏起一颗黑子,在棋盘左上角落下,思绪统统收起,眼中仅剩下这棋盘大小的地方。

    第三局比试开始后,场地上就安静了下来,处处可闻洁脆地落子声,这快棋讲究地就是一个“快”字,比的是谁的反应能力更强,一些下死棋的学生,很容易在这快速中落下趟儿,乱了章法,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黑子、白子交替而落,精神过度集中的遗玉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几乎不带眨眼地,不断地在开始呈现颓势的棋局上寻找着出路,可随着越来越多的无气之子被捉起,她原本平静的面容开始紧绷起来。

    “哒”

    “哒”

    ……

    “止——”主薄高高又长长的一嗓子,围楼中刚才还嗒嗒作响的落子声葛然而止。

    遗会闭了下眼晴,重新睁开时候,看着棋盘上黑白胜负一面倒的棋局,案下合在一起的双手使劲紧握了一下——“好厉害!她为数不多的对弈看中,卢智、李泰,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卢智的棋灵话地就像是一条滑溜溜的鱼儿,李泰的棋稳固地就像是一座载满树木的石山,而长孙夕的棋,有一个再贴切不过的词来形容,那就是“刁钻”

    ,她的路数在快棋中,根本让人难以应对!

    “卢小姐,承让了。”

    长孙夕对着尤在低头看棋盘的遗玉道。

    听着这娇嫩的声音,本不该为了输赢而计较的遗玉突然生出一股失落之感,那是在同卢智和李泰对弈的屡战屡败中,从不曾有过的。

    “长孙小姐客气了,依着你的棋艺,应该不会需要别人让你。”

    遗函想到她在开局之前同自己说的半真半假的话,显然眼前的棋局已经证明,她只是在说笑罢了。

    书童本份地站在一旁数着棋子好记录下来。

    长孙夕“咯咯”一笑,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对遗玉道:“那会儿我看你有些呆呆的,所以才那么说想要逗逗你,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

    对着这么一张脸,这么单纯可爱的神情,谁又能介意的起来。

    “那就好。”

    长孙夕在主薄走过来看了棋局,宣布输赢后,动作麻利地站起来,一转身,向着对面的兰楼上比划起手势,银铃般的笑声惹的周围众人侧目。

    遗玉又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亦站起身,不着痕迹地仰头看了一眼香廊上端坐的人影,呼吸间,那若有似无的香气,仿佛又飘了过来。

    第三局比试结束,连赢三局的五个人,和连输三局的五个人,算上之前轮空的两人,分别成三三对局。

    像遗玉这样胜二负一的,便退出了比试场地,程小凤第一局输掉,不过好在第二局又赢了回来也避免了最差,比遗玉提前一局退下,在兰楼边坐着,见遗玉起身,忙高声喊了她一句,招手让她过来。

    遗玉在程小凤身边坐下后,两人谈论着仍留在场中比试的卢智,却不知身后,也有人在谈论着她。

    就在兰楼中靠后的几席,三五个人凑在一起,瞄着遗玉的背影,低声道:

    “查博士不是拿卢小姐同三小姐比么,你们看,卢小姐的棋艺明显不如三小姐。”

    “我说你是不是咱们书学院的啊!怎么尽涨他人志气,卢小姐的书艺可比所有人都好,那手字,啧啧,你们是没有看见。”

    “我同卢小姐一间教舍,怎么会没见过她的字。”

    “嘁,和你说不清楚,三小姐是好的,但咱们院的卢小姐又哪里差了,你们可别忘了,前日是谁帮咱们院里拿得了木刻”

    “嘘、嘘,知道了知道了,你小声些,莫被卢小姐听见。”

    兰楼上,昨日和前日均未到场的吴王和魏王今日又一起来观比,在第三局开始前,李恪看到长孙夕的对手后,便对一旁的李泰道:

    “真巧,那日的墨汁小姐和夕儿比试呢,依你看,谁能赢?”

    李泰望着楼下众席位的一座,眼神极好的他,正好看见长孙夕突然倾身凑到遗玉耳边,目光微闪后,反问道:

    “你说呢。”

    “自然是夕儿,她的棋艺是你一手教的,你还能不清楚?”

    李泰突然扭头看他,“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哈哈,”李恪伸手指着楼下,“那位墨汁小姐前几日可是一鸣惊人,谁知今日会不会再让我们惊上一回。”

    李泰不答话,李恪话锋一转,“对了,明晚宫里的家宴你可别忘了去,几位娘娘都邀了京中的小姐,呵呵,正好让你挑个回去,赶紧将婚事办了,咱们兄弟除了几个本章首发于小说同名百度贴吧小的,也就你宅中无人一一”

    就在李恪半是取笑地提起了婚事时,李泰吟不丁地开口打断他的话: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操心。”

    李恰顿时一噎,五院艺比这几日,两人之间还算和睦的表象,让他说起转来没了以前的诸多拘束,但李泰这么冷冷地一句话,却一下子点醒了他,李泰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算我多话。”李恪心中不悦,脸上却讪讪地自嘲一笑,落入正竖着耳朵听他们对话的人眼中,李泰难免有不敬兄长之嫌。

    第三局比试结束,长孙夕站起来冲着兰楼比划手势,李恪便知道她是赢了,没再同李泰搭话,而是和一旁的官员谈论起棋艺之道。

    李泰的眼中,却是在主薄喊停后,依旧盯着棋盘在看的小姑娘。

    棋艺比试第四局结束,场上只余六人,三名连赢的,和三名连输的.一东一西分据场上两边。

    卢智、高士廉、长孙夕,此三人中将决出谁能获得棋艺比试的最优,见此场景,最高兴的莫过于梅楼上的查继文博士,三个人都是他院里的学生,谁赢谁输都不吃亏,拿下这一块木刻,太学院今年四块木刻,已经可以确定是在下次五院艺比之前,依旧独占五院之首。

    主薄根据先前的几局的情况,让长孙夕轮空,卢智和高士廉对弈厂。

    程小凤有些不满地在遗玉耳边小声嘀咕,“阿智明明是上次棋艺的最优,怎么却让长孙夕在一旁候着了。”

    遗玉脑子里还在回想着长孙夕身上的香味和输掉的棋局,并没认真地听她说些什么。

    一刻钟过去后,卢智以九子赢了高士廉,同长孙夕比上第六局,决定今日谁是木刻的得主。

    这决胜的一局,遗玉收起了心思,定定地看着场地东侧盘膝而坐,穿着相同雪青色的两人,心中突然有些迫切地想要知道,谁能赢!

    是曾经拿过棋艺木刻的卢智,还是轻轻松扣就以刁钻的棋艺赢了她的长孙夕?在情感上,她当然是希望卢智能赢的,可长孙夕的棋艺的确不同反响。

    一刻钟很快就过去,卢智和长孙夕都收手正坐,众人看不大清楚他们的表情和动作,更别提那一只小小的棋盘,不知是谁胜谁负,都心急知道结果。

    主薄亲自走到两人身边数子,在四周一片窃窃猜议声中,往手中的册子上录下几笔,而后走到场边,抬头对着论判席上,扬声道:“一子之差,太学院长孙夕艺高一筹!”

    第260章 笨了些傻了些

    卢智以一子之差,输给了自择黑子先行的长孙夕,这个结果出人意料,之前过半的人都是猜测卢智会赢的,哪怕是倾慕长孙三小姐的一些少年们,卢智毕竟是得过一次棋艺木刻,两人年纪相差不小,怎么看都是卢智的赢面大。

    但这“一子”之差,又让人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好像是长孙夕这出身和模样的,没有过人之才反而说不过去。

    主薄向论判席告知结果后,卢智朝兰楼里看去,见程小凤站起来招手,才向这边走过来。

    在东方佑宣布最优,楼中太学院学生们喧哗时,卢智走到遗玉身边坐下。

    程小凤干笑两声,轻轻一拳抵在卢智侧肩,“没事、没事,已经拿了一块了,又不是每回都要拿两块才行。”

    卢智脸上半点输掉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