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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上第47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 上 作者:欲望社

    “哟!”见她盯着自己的背部看,银霄又不敢转身跑,也不敢使儿挣脱她,只能全力向后仰。

    遗玉两眼一瞪,既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扶着快要栽倒的它,搞了半天,它这是知道丑,所以才要躲起来。

    卢智见了银霄这极通灵性的一面,心中惊奇,脸上却是带着笑容扭头去问刚刚走到卧房门外站着的阿生:

    “它这是怎么了?”

    遗玉同样扭头去求解。

    阿生没有进屋,侧头看了一眼银霄,咧嘴嘿嘿一笑,“那晚它不被人削去些毛么,正好又赶上它换毛的时候,便有些感染,王太医便开了几贴药膏,我废了好大劲才拾它贴上去,为这事儿,都同我闹一下午别扭了。”

    “哟!”银霄听出他是在说自己坏话,不满地冲着他尖叫了一声后,脖子一转看见半边背上难看的模样,就要挣开遗玉放在它翅膀上的手,想要重新躲起来。

    遗玉倒是没有同卢智阿生一样笑话它,听阿生说了原因,蹲下身子,伸手小心抱住银霄,柔声道:

    “银霄是为了保护你的主人,还有保护小玉才变成这样,又不丢人.小玉谢谢你。”

    反复说了几遍之后,一阵“咕哝”声响起,银霄不再挣扎,歪起头很是享受地在她肩膀上蹭蹭。

    阿生见这里没他什么事儿,便无声退了出去。

    卢智见这凶禽一副被驯养的亲密姿态,脸上带着疑惑,这是李泰的宠物,又是出名的凶禽,怎么说也不可能同遗玉这般亲近才对啊。

    安抚好银霄后,遗玉才站起身,一边摸着它的头顶,一边问卢智,“大哥,你认得银霄吗?”

    “嘿,在高阳的生辰宴会上,不就是拿了它去吓唬你的。”

    遗玉撇嘴,心道他也不提点好事,明明在国子监救她那一次也可以拿来说的。

    她干脆摊开?同他讲,“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同卢俊带回家的那只小鹰?”

    话说到这份上,卢智怎么还会不明白,向来淡定的脸上难得出现一 丝震惊,一手指向正歪着脖子打量他的白色大鸟,有些失声道:

    “你说它是晴空?”难得他竟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银霄听到遗玉心外的人喊出它出生后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多看了卢智两眼,没有任何特珠的反应。

    遗玉正得意地看着他大哥变脸,没有察觉它这点细微的不妥,

    “对,这就是晴空。”

    “哟!”大鸟欢快地应了一声。

    卢智察觉到失态,迅速掩盖去脸上的惊色,皱眉询问了遗玉是如何知道银霄就是晴空的经过,等她将事情前后大致讲了一遍,他方才复杂地盯着紧粘在她身边的凶禽,叹道:“这事真是太离奇了,你同魏王、银霄还真是有缘。”

    “是啊,当时知道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遗玉拈着卢智,对 银霄道,“这是大哥,你还记得吗?”

    在靠山村那时候,虽喂养晴空多是遗玉来,但卢智也是拾它抓过几 次虫子的,遗玉便觉得,银霄既然记得它晴空的名字也记得她的名 字,那想必也该认得卢智才对。

    “哟,”银霄不明所以地仰头望着卢智。

    “不认得吗?呃,这是智儿、智哥儿…”一连又叫了几个卢智当时的昵称,银霄都没有特珠的反应。

    遗玉有些失望,卢智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不用试了,它应该不认得我,咱们喂养它的时日并不长,能记得你就不错了。”

    遗玉就没强求,毕竟银霄现在的主人是李泰,同卢智认不认得也没什么关系。

    第一八九章 两张字条

    九月三十日夜的血腥事件之后,李泰始终安居在秘宅中,不曾露面,秘宅暗处的防卫眼下可谓是固若金汤,外人连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探不到,李恪在派去的第三波探子也失踪后,便没有暂时不再打秘宅的主意。

    秘宅夜刺当晚,派去行刺的死士无一生还,全在第二日下午被人装进箱子里以长孙大人的名义送到吴王府上。

    李承乾知道自己“借”给李恪的五名血卫身死之后,在品红楼同李恪大闹一场,甩下一句“一切后果由你负责”之后,便扬长而去。因两人在外人眼中一直都对立的竞争者,知情人便没过多怀疑个中不妥。

    李恪眼下最担心并不是自己惹得李承乾翻脸,而是李泰的态度,除了送尸之外,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反击,行刺的事情亦无抖落出去,在不知李泰是否在那夜受伤的情况下,魏王府的这种反应,反倒是让他感到不安。

    长安城秘宅

    就在他人心中忐忑之时,刚用完晚膳的李泰,正坐在书房中摆弄着棋盘,眼前三步外单膝跪着一人,禀报着魏王府这两日的一些事宜。

    “昨日上门拜访的有礼部的何大人……今日……这是两日小库物件的礼单,请殿下过目。”

    这名王府管事模样的男子,见李泰没有理会他递过去的名单,便小心地将那折叠的厚厚的册子放在一旁的香案上,躬身退下。

    书房门再次被敲响,这次进来的是阿生,跟在他身后的是卢家兄妹和一后背狗皮膏药、威风不再的银霄。

    卢智和遗玉眼下是客人,按说下学回来,应该先到李泰跟前问候,但因为遗玉记挂着银霄,两人便在西屋耽搁了一会儿才过来。

    过李泰也没同他们计较这些规矩,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道,“回房去用晚膳吧,日后出入不用特意向本王说明。”

    “多谢殿下。”

    遗玉从进屋眼晴就偷瞄在李泰身前的那盘棋上,突然就有些手痒,同卢智回到小楼西屋后,便到隔间的小书房里翻找棋具。

    卢智被她拉到书房面对面坐在一张桌素上,看着眼前的棋盘,不解道:“马上就吃晚饭了,你这是做什么?”

    遗玉选了黑子,先行落下,嘴里道:“不是还有一会儿才开饭么,你陪我先下一局,快点、快点,不许让我啊!”

    卢智摸出一把黑子放在手心,择了一颗落下,狐疑地打量着她,“你不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吗?”

    平日卢智沐休在家,都是同卢氏对弈,卢俊偶尔还会在边上看看,遗玉则是只有在棋艺课上才会摸摸棋子。

    “我现在感兴趣了,不成啊?”不知为何,遗玉并没有告诉他,她是在同李泰那晚特殊的“对弈”之后,才对围棋产生兴趣的。

    姑娘家的,本就性子多变的很,卢智见怪不怪,便专心同她下起棋,但上手几步之后,就发现了不对。

    他在遗玉落下第四颗子后,一边落黑子,一边纳闷地问道:“小玉,你这阵子认真研究过棋谱了?”

    棋艺课业偶尔会布置下来,让学生算些步数之类,就在上个月,卢智在家中辅导她做功课的时候,她下棋还是个半吊子,不是照本宣科,便是随便乱摆。

    可这会儿她一连下了三步都是有模有样的,到了第四步,竟然难得地能看出些章法来,落在卢智眼里,自然是惊奇。

    遗玉见他惊讶,两眼一弯,笑道:“难道我就不能是自己开窍了么,大哥,其实我下棋还是有些资质的,对不对?”

    卢智见她脸上得意的样子,心中好笑,便摆正心态,认真同她对弃,期间平彤进来请他们去扳,被遗云摆手示意稍后。

    卢智六艺皆通,不是绝顶,却都属上乘,正儿八经地同她下棋,两刻钟之后,棋盘上就只剩下白子。

    一局结束,遗玉托着腮帮子盯着那些白子,毫不奇怪会输给她大哥,卢智则是抱臂盯着遗玉在她看的出神时候,突然问道:

    “魏王的棋艺很好吗?”

    遗玉想都没想便答道:“当然很好了。”说完之后才猛地捂着嘴,抬头不满地瞪着他。

    卢智“呵呵”一笑之后,从席上站起身,对她道:“先吃饭,吃完大哥再陪你下。”

    转身之后的他眼中脸上地掠过忧虑之色,转瞬即逝。

    吃完晚饭,遗玉本来还想着继续拉卢智去下棋,却被他曲指和在额头上,勒令她先去做今天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遗玉这才想起还有数术课业要做,耷拉着小脸同卢智一起进到书房,一边老实地站在桌边研磨,一边同正从她书袋里取书的卢智说话。

    卢智打开她记录课业的线装小册子,翻到最新的一页,指着上面清秀的小字,问道:“这是今日的课业?”

    遗玉俯身过去,指着一小段,“除了这个,其他的都是。”

    “嗯。”卢智仔细看过后,便翻开她的数术课本夹有红绳的一页,扫了几眼,很快便找到看同丙辰教舍今日所讲内容对应的解题方法他抽出一张白纸,取过毛笔在遗玉研好的墨汁中蘸了蘸,快速地演算了一遍之后,才示意她到身边,一点点地讲解给她听。

    一刻钟后,兄妹俩调换了位显,遗玉坐在椅子上,铺开干净的白纸,做着功课,卢智站在她身边,开始还不时侧头去看上两眼,确定她没有出错后,才去帮她整理明天上课要带的书。

    卢智取过遗玉的书袋,将里面剩下的一本课本连同几张散纸取出,待要放在桌上时,却从中掉出两张白色的纸片,在半空中打了个卷儿,才落在地上。

    他弯角将那两张纸片捡起来,重新夹进书本前.余光瞄到上面的字,平展的眉头陡然皱起。

    这两片纸有些发皱,一看便知道是从大张的白纸上撕下来的,两张纸上的字迹相同,规规矩矩的小字棱角略有突出,很明显不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字里行间带出的关心和亲近让他不快,更让他不爽的是,这两张明显是上课时侯被丢来丢去的小字条,竟然被遗玉“小心翼翼”地收在课本中,还带了回来!

    卢智目光移向正垂头认真做题的遗玉,泛着黄光的纱灯下,小姑娘娇俏的侧脸很是耐看,白皙的皮肤就像是上好的丝绸,认真的时候,黝黑的瞳子总会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作为一名兄长,尤其是从小看着妹妹长大的兄长,此刻卢智只恨不得立刻将这传字条的臭小子找出来审问个清楚。

    长安城中纸醉金迷的一面,他在京三年多来已经很是清清楚楚,在他眼中,国子监的那些公子哥儿们,哪里有半点配得上他干干净净的妹妹!

    卢智废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出声询问遗玉的冲动,眯将这两张条子上的字迹记,刚重新将他们夹回课本中,余光就看见书房门口立着的修长身影。

    “殿下,可是有事?”

    听到卢智的声音,遗玉抬头看着走进书房的李泰,赶紧将笔放下.站了起来。

    “取样东西。”李泰进屋后,立接走到遗玉身后的空荡荡的书架边,手臂一抬,从最上面的格子里拿下一只手掌大小的木盒。

    他是秘宅的主人,这宅子里的东西都是属于他的,虽然晚上到客人房里拿东西的行为有些奇怪,但同他近身相处了十余日,多少知道他古怪性子的遗玉,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泰拿著盒子,转身就走,路过卢智身边时侯,却突然停了下来,在兄妹俩的注视下,将盒子放在书桌上,伸手取过来桌边一本蓝皮书册,正是卢智刚才放下的《左传》。

    卢智见他半点也不避讳地从遗玉的课本中.翻出他先前夹放进去的两张字条,便知道他刚才在门外肯定是看到了自己的举动。

    他猜的没错,李泰在他捏着字条皱眉盯着遗玉的时侯,就已经站在书房门外了,暂且不说他来小楼西屋到底是为了什么,可见到卢智憋着气将字条夹进课本后,取了盒子的他,便很是颇手地就格那书本取过来翻看。

    遗玉见到李泰从书页夹缝中取出两张字条,顿时愣住。

    李泰垂眼把两张带着褶皱痕迹的字条看过之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直接就对遗玉问道:“这是谁写的?”

    按说,这两张字条也算的上遗玉的“私人信笺”了,既是私事,这话就怎么也轮不到李泰问出口,但眼下人家魏王殿下还就是问了,问的大大方方,明明白白的,让遗玉不答都不成。

    卢智眉头一挑,也扭头看向遗玉,等着她给个答案。

    “呃…”尽管怀疑李泰此举的动机,但看着他同卢智望着自己一静一笑的眼神,遗玉的直觉告诉她,若是将杜荷给“供”出来,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第一九零章 她恨我

    遗玉犹豫的态度被李泰和卢智看在眼里,更像是她同那传字条的人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一般。

    卢智收到遗玉求助的眼神,嘴角的笑容不变,眼中带着疑惑,装作刚刚见到那字条的样子,指了一下拿在李泰手中的字条,对遗玉问道:“小玉,这是什么?”

    “呃……教舍里的同学写与我的。”想过之后,她还是决定,不要将杜荷“供”出来好了。

    听了她的答话,李泰青碧色的眼瞳微微一闪,一手将那两张字条捏在手心,另一只手拿起书桌上的木盒,转身离开了西屋的小书房。

    遗玉在他背后抬了抬手,终是没敢出声要回她的小纸条。

    “小玉,你上课还有时间与人传字条,难道没有认真听先生讲课吗?”

    她扭头又对上卢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无奈地解释道:“大哥,那是别人丢给我的,又不是我去要来的。”

    “哦?那你告诉大哥,那条子上面写的什么?”

    这话算是难住遗玉了,她还真不大把得杜荷给她传的条子上面写了什么。

    “那个……好像是在问我上次坠马的事情。”遗玉侧仰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只有这样?”见她还算诚实,卢智不爽的心情稍有缓和。

    “好像、好像是吧。”

    卢智听她没有将另一张字条上,那个男同学要教她骑马的事情说出来,便以为她是故意隐瞒,刚刚缓和心情又重新纠结起来。

    “小玉,大哥从来没有在念书的事情上多说过你,可你觉得今天的事情你做的对吗,上课时候就要专心听讲,哪怕先生有时讲得无趣,你也可以自已看书啊,若是被先生看见你们在下面的小动作,那……”

    两刻钟后――

    “小玉,大哥说了这么多,你明白自已错在哪了吗?”

    “明白了,大哥,我以后上课再也不同人传字条了。”

    因为两张几乎被她遗忘掉的小字条,被卢智足足训了两刻钟的遗玉,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一面虚心地承认错误,一面在心中暗骂白日传字条给她的杜荷,若是这会儿谁再问她那字条是谁写的,她绝对会把大声地把杜荷的名字供出来。

    但让她失望的是,卢智训完了人,见她认错态度还算端正,自觉有些事情还是“亲自”去查的好,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继续做功课后,就到客厅去倒水喝了。

    阿生给银霄加餐后,从花厅里出来,正见到打小楼西屋门口朝书房走去的李泰,忙迎上去跟在他身后,心里却在疑惑他到遗玉屋里去做什么。

    李泰走进书房,随手将刚才从西屋书架上拿出来的木盒丢到地毯上,盒子在地毯上翻滚两圈之后,磕到软塌的木腿,“嗒”地一下,应声而开,盒子中,空空如也。

    他穿着鞋子过地毯,直接躺在软榻上。

    阿生本来要走过去帮他脱鞋,但敏感地察觉到主子的心情不佳之后,很是机灵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立在五步外偷瞄他。

    李泰将左手中握着早就皱的不成样子字条重新展开,将上面的两句话又看了一遍,一股淡淡的不悦之感涌上心中。

    阿生见他向来表情稀缺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没能管住白己的嘴巴,出声问道:“主子,您不舒服?”

    李泰轻哼一声后,脸上又恢复常态,左手一握再松开,抖落手上细小如沙的纸屑。

    “文学馆的折子可是写好了?”

    “嗯,说是昨天就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要?”

    “现在就去取来,明日本王要进宫。”

    长安城房府

    入夜,房乔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之外,到处摆满了卷册和公文。

    “咚、咚”门外传来极有规律的敲门声,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的房乔,猛然睁开双眼,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出声道:“进来。”

    书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名方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进到书房后。重新将门掩上,走到书桌前面,低声唤道:“老爷。”

    “查到了吗?”烛光下,房乔略显苍老的儒雅面孔上,带着隐约的急切。

    “嗯,老爷见谅,要避过……的耳目查探这些信息,着实花费了过多时间。”

    “无妨,拿来给我看看。”

    中年人从怀中摸出一封厚厚的信笺,隔着书桌,双手递过去,而后垂下头,遮掩去眼中复杂还有无奈的目光,静静地立在一旁。

    烛光下,房乔那张略显老态的儒雅面孔上,带着些许白皙,难得见到的紧张,他正在快速地阅览着手中的信纸,一张张白纸被他看过后,搁在一旁,上面白纸黑宇,写的正是有关卢智同遗玉的信息:

    “卢智,现年十八,原蜀中缁义县人士,父姓卢,农户,武德三年丧,母亦姓卢,现落户龙泉镇,武德六年以乡贡资格入京,经杜如晦举荐,进国子监,初入四门学院 ……武德八年,岁考优异,得四名博士举荐,入太学院,同年四月,入魏王府文学馆……武德九年,魏王中秋夜宴,得圣上青睐……”

    “有一弟,名唤卢俊……一妹,名唤卢遗玉,武德九年,高阳公主生辰宴上,一首《春江花月夜》惊艳全席,帮魏王挡下行刺……同年七月,经两名博士举荐,入书学院,八月,魏王夜宴持白贴……”

    除了这些文字外,另有一张白纸上,绘了一名栩栩如生的妇人,眉眼温柔,容貌姣好。

    烛台上的蜡烛,暴了个小小的火花,房乔将手中最后一张信纸放下,皱起眉头向着桌对面躬身而立的中年男子问道:

    “你查到的这些,可是有猫腻?”

    中年男子道:“没有,武德六年学生的信息都在老库房里存着,小的亲自去翻找了卢智的案册,纸张和墨迹都是隔了年岁的,不会有假,缁义县那头,小的也派人快马连夜赶路去查探,确实是有这么一家子人,至于那位卢夫人的画像则是林二到龙泉镇上看过,才绘的。”

    听了他的话,房乔脸上的疑惑只是消去了一半,低声道:“是巧合么……但这画像――”

    他拨开覆盖在那张妇人画像上的纸张,将画纸拿在手中,凑近纱灯细细看去:眼神恍惚,嘴上呢喃道:“真像啊,可是她今年虚岁都三十有七了,怎地这妇人才三十的模样……不、不像,眉眼不像、神态不像,她的眉眼很利,就是高兴时候也……”

    “老爷,”中年男子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待他抬头看向自己时候,才涩声道:“您别再自欺欺人了,夫人和少爷十二年前就没了,连尸首都……”

    房乔面色一僵,双目失神,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抓着画纸的手轻轻哆索着。

    见他这模样,中年男子连忙上前一手扶住他的后背,一手使劲按在他的人中上,片刻之后,他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呵呵……”他手肘靠在书桌上,五指并拢紧紧捂住眼睛,喉间发出让人难解的轻笑声。

    “老爷……”

    “阿虎,你说的对,我又在自欺欺人了……岚娘他们,早就死了……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啊,若是他们活着,我的智儿肯定不比这卢智差,还有我的俊儿……”

    “若是、若是岚娘肚子里的孩子无事,定也是如同那个小姑娘一般,那么聪慧、狡黠……阿虎,你说岚娘若是地下有知,看到我现在这样,会不会怪我,她那么讨厌丽娘,讨厌我纳妾 ……呵呵,她不会怪我,她不怪我――她、她恨我,她恨我!”

    房乔嘶声高吼出“她恨我”三个宇后,一手猛然向着书桌上的东西扫去,“劈啪”的落地声响起,仅是两三下,他便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挥到了地上,正要抓住烛台朝满地杂乱的书册摔去,从旁伸出一只手,将他的手臂紧紧抓牢。

    “老、老爷,您别这样,是阿虎不好,阿虎说错话,夫人和少爷们兴许还活着呢,毕竟那具尸首被浸泡的有些发皱,就算是像他们,也可能、可能是――”

    中年男子本想着安慰他,可说到最后,连词儿都找不出来,当年的尸体不只是他亲眼所见,就连给两位少爷验身也是他亲力而为,他这会儿想要说服自己都不可能,又怎么去安慰房乔。

    “是什么,是假的、是假的对吗!”可房乔听了他的话,却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的几乎抠进他的肉里。

    中年男子垂头咬咬牙,闷声“嗯”了一下。

    “……”房乔抓着他肩膀的手渐渐放松,同他一样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中烛台上流下溶化的热腊,一滴滴落在他脚边那幅妇人的画像上,从那仪态温柔的妇人眼眶中,落下点点清泪。

    房乔低叹一声,一手拨开中年男子抓在他手臂上早就松力的五指。

    “你出去吧,把德荣叫进来。”

    “您――小的告退。”

    第191章 御艺小论

    因为被训了一顿耽误不少时间,遗玉做好数术课业,已经是将近亥时,阿生来唤她去给李泰上药,原本她做完功课同卢智下盘棋的计划落空。

    卢智同昨晚一样,陪着她到小楼东屋,阿生在遗玉进屋后,将门关上,退开三步守在一旁,余光瞄到背着手挪到他身旁的卢智,一副打算“闲聊”的模样,顿时眼皮一跳,下意识朝旁边挪了小半步。

    昨晚卢智同他不过说了一刻钟的话,就险些让他连自己八岁时候尿过床的事情都讲出来,偏卢智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不好不理,后来还是他闭紧了嘴巴,坚持只用“是”和“不是”应他,才没将更多事情说漏嘴。

    “阿生,白日小玉给你那药膏可别忘了用。”

    尽管阿生早做好心理防备,不管他说什么,都只应不答,但被他提到早上遗玉赠药的事情,心中忍不住一软,答道:

    “我用过了。”

    “怎么样,涂到伤口上,可有不适的感觉?”

    “挺好的,本来我脸上的疤还有些痒,用过就不觉得了。”

    卢智侧头看着挂在树梢的明月,状似无意道:“那炼雪霜的确是好东西,是吧?”

    “是、”阿生舌头险些打结,“小、小姐给我的药膏是炼雪霜?”

    “正是,你跟在王爷身边,应该没少见这稀罕东西吧?”

    阿生干笑两声,道:“就是听说过,毕竟这是宫里秘制的东西,一年只有六盒的例子。”

    “哦,”卢智突然扭头对他笑笑,话锋一转,“对了,我己与小玉说好,明日下学回来就让她教你上药按摩手法,你是习武之人,对人体|岤道应不陌生,多学几遍就会了。”

    阿生苦脸,“卢少爷上次不是咱们不是才说过吗,王爷不喜让人过于亲近,我就是个下人。”

    卢智伸出手在他肩膀拍柏拍,“我又没让你顶替小玉,以防万一罢了。”

    房门在遗玉背后关上,淡淡的熏香之气在她呼吸的瞬间便环绕上来,屏风两边各有一盏纱灯,她看着屏风后面隐约的影子,伸手摸了摸耳垂,连日来的独处早该让她习惯,可一想到晚饭之后被李泰拿走了那两张小纸条,就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

    卢智为了那字条的事情训她还说的过去,但李泰的举动就有些莫名其妙了,遗玉不敢多想,便将他拿走纸条的行为理解为“顺手”。

    屏风那头,李泰半靠在床头翻书看,听到在屋门响动后,又等了片刻没有其他动静,便将书一合,沉声道:“还不过来。”

    “是。”正立在门口发呆的遗玉连忙把跑掉的魂儿找回来,抬脚朝前走。

    绕过屏风,便见披着一件深蓝色长袍靠在床头的李泰,浅青色的云团花丝被只盖到腰下位置,一头乌黑的长发因为白日束了发簪,这会儿松散开来垂在床头,多少带着些迷人的弧度,就像是滚边的黑云一般。

    遗玉的目光在他半是光影的侧脸上一扫而过,没敢细看,但就是这样,也害地她莫名其妙有些脸热,心中默念了几句“色即是空”之后,她抬腿走到床头后的椅子上坐下。

    李泰在她往铜盆里滴药计的时候,将身上披着的长袍丢到罗汉床的靠背上,由靠坐换成睡觉的姿势。

    遗玉调匀了药汁,脸上的热度恢复正常,她将浸泡过药汁的手指穿梭入他的发丝间,一边有些惯性地揉动,一边想着晚饭前同卢智下的那盘棋,借以分心。

    李泰在她柔软的指腹接触到头皮的瞬间,僵硬了一晚的面部线条放松下来,眼睛闭上的同时,张口问道:“你害怕骑马?”

    被他这么一问,压根不记得杜荷早上传给她第二张字条上写了什么的遗玉还当他是因为看了第一张字条上,杜荷询问她坠马的事情,知道她曾坠马,才会有此一问。

    两人独处时候,偶尔也会说些闲话,遗玉向来觉得李泰行事有几分诡异,便没有怀疑他的动机,老实地答道:

    “不知道。”

    在国子监的那次坠马的事件多少让她有些阴影,自那以后她连马毛都没模过,上次同程小凤他们到东郊马场也是看着他们玩,不亲自尝试,她说不上到底怕不怕。

    李泰没有继续追问她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缓缓道:“嗯,那日后的御艺课就不要上了。”

    遗玉手上的动作一顿,既纳闷又好笑地答道:“殿下,御艺课是要算在岁考和毕业考学的,若是不算,我自然不想上。”

    她还记得那晚他与她下棋时候,还提醒过她,棋艺是毕业考时的科目,这会儿却来怂恿她不要上御艺课。

    李泰听到她后半句话,唇角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难得好心情地同她解释,“国子监的御艺师傅本领皆是稀松,就算你与他们学,学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是简单一句话,便将国子监的御艺先生贬的一文不值,遗玉从入学到现在,御艺一课上,就被那位刘助教指点过,最后还落得个坠马的下场。

    虽说不怎么关那位助教的事情,但她那日马惊吓狂奔后,整个马场少说也有三位御艺先生在,却只有程小虎一个人追了出去,因此,御艺先生们在她心里的印象本来就差,经李泰这么一说,便让她有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这不大会儿的北夫,在遗玉眼中,国子监的御艺先生已经连程小虎都赶不上了,程小胖子在她心中的形象一下子从爱吃的小胖墩,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李泰自然不知道自己一番话,会让遗玉高看了程小虎好几分,见她不答括,便继续道:“下次再上御艺课时,你就远远看着。”

    此言正合遗玉的意,她没有犹豫便点头,“好。”

    目的达成的李泰睁眼瞥了一下正扭头重新在手指上浸泡药汁的遗玉,眼中青碧流光闪动之后,重新阖上。

    遗玉望着自己浸泡在透明的药汁中的十根葱白手指,暗道:御艺不能不学,大哥太忙,等闲下来,就让小虎教我骑马好了。

    第二日一早,梳洗好的遗玉,坐在客厅同卢智吃早点,时不时伸手去拨触到睫毛的额发,本来昨天地还说晚上让平彤帮着修剪,但从小楼西屋回房后,她一时兴起,便将修剪额发的事情挪后,拉着卢智下了两盘棋,直到被他撵去睡觉,最后也没能剪成头发。

    卢智见到她拨头发的难受样子,便皱眉道:“不行就去抹点头油,梳上去。”

    遗玉一手撩着额发,一手夹着菜吃,含糊不清地答道:“不要,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个。”

    头油的重要性对姑娘家来说,就如同胭脂水粉一般,不少小姑娘尚未及笄便会在脸上涂脂抹粉,头油更是能让发髻变得光滑。

    遗玉还是搬到龙泉镇,家里有闲钱后,才接触到头油这种东西,本来是说不上反感的,甚至头一年卢氏给她梳头时候偶尔还会用上一次。

    之所以变得敬而远之,还要提到去年夏天,在一家胭脂铺子里,见到胭脂娘子在教一位女客用头油的时候,吐了一口唾沫掺在头油里,还告诉那女客,这样能让头油固定发髻的时间更长一些,自那以后,任

    凭卢氏再讲,她也不用那黏糊糊的,会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玩意儿了。

    好在她因为头发越来进长,且碎发较少,盘髻后本就不易散乱,用不用也无大碍。

    卢智让平卉又给她盛了小半碗粥,有些道:“今晚别再光顾着玩,吃完晚饭就修剪。”

    “嗯、嗯。”

    吃完饭,兄妹俩没再专门去向李泰问安,直接出门坐上秘宅的马车,往国子监去。马车在行驶了两刻钟后,停靠在国子监散的一条窄街上,遗玉扶着卢智的手跳下马车。

    冬天的早上总是有些微寒,两兄妹都换了各院的冬装常服,尽管比昨日要暖和许多,但断断续续的小风刮来,还是能感觉到寒意,遗玉便将露在外面的小手缩进衣袖,朝卢智身侧靠了靠。

    今日他们出门比昨日晚了一些,两人走到国子监门口,就见到大门两边来往着十几辆马车,穿着各色常服的学生从车上下来。

    鲜少到前门来的遗玉,是初次见到这种门庭若市的景象,难免朝两边多看几眼,但就是这几眼,却让她发现,不少人的目光都不加掩饰地投放在卢智和她的身上。

    这种待遇,遗玉原本只在书学院内部受过,被这么几十个穿着各色常服的学生盯着倒是头一回,多少有些不自在的她,伸手扯了扯卢智的衣袖,在他扭头后,轻声问道:

    “大哥,怎么都盯着你看?”

    卢智并没有答话,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后就扭头看着路,目不斜视地带着她进到国子监门内。

    遗玉被他这一笑弄得心头发毛,没有再问,但警觉性却陡然提高。

    第192章 所谓名声

    遗玉同卢智一起走在国子学里,被人一路盯着,从志铭路换到宏文路上时候,她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问卢智:

    “大哥,你老实与我说,他们会这祥是不是因为昨日小虎说的那事?”

    昨日在鸿悦楼吃饭时候,程小虎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太学院查济文博士在长孙夕作首诗之后,对她大加赞扬,甚至说出长孙夕资质不如她那样的括,程小凤当场就拍桌子大笑她要出名了。

    “嗯。”卢智冷眼扫向斜对面正伸手指点遗玉的一个太学院的男学生,那人被吓的连忙将手伸了回去,遗玉被人盯着看,他还可以忍受,若是被人指点,就不再他的承受范围内了。

    遗玉猜的不错,经过昨日程小虎所在教舍学生的传播,她的大名已经被闹得人尽皆知。

    昨天上午下学后,程小虎所在教舍的学生便将查济文博士的话传了出去,当然,传的不是那首《春江花月夜》,也不是查博士从晋启德博士那里“顺”来的、遗玉入学前写的一张颖体,只是单纯地将查博士说她是他见过的女学生中,资质最好的话,传了出去。

    按说被一位教授点名表扬,算是好事,被太学院的查教授表扬,更是一种殊荣,听说这事情的人,正常反应应该是对遗玉表示出友好,而不是眼下这样,虽不带恶意,却也绝对和好感扯不上关系。

    坏就坏在查济文博士不是单独赞杨遗玉,而是将她同长孙夕相比较,还将遗玉的资质捧到了女学生中无人可及的高度。

    在外院学生的眼中,查济文博士赞扬遗玉之前,众人对她的印象不过是停留在“卢智的妹妹”这一点上。

    一个名声、样貌、家世都不显的小姑娘,突然就这么冒了出来,把最近风头正盛的长孙三小姐给压了过去,甚至在查博士口中,资质上,将所有太学院的女学生压了过去,爱慕长孙夕的男学生不满她,自恃才学的女学生不服她,谁心里会爽快!大到长安城,小到国子监中都有一种“潜规则”,尊卑程度固然重要,但最能提高一个人地位的,却是名声!

    看看卢智就知道,因为他出名,多少大臣家的公子少爷,以至皇家公主,都不会在面子上同他过不去。

    名声的获得,有很多种途径,其中一种便是被出名的文人雅士公开赞扬,或是在文采上,或是在品行上,或是在智谋上,等等,根据名人的认可程度,决定此人的名声。然而,想要被名人夸赞,是极其不易的,名人文士多爱惜羽毛,棒得另一人出名,难免在那人出了岔子后.累及自己的声名。

    其实遗玉在高阳生辰宴上,在魏王的中秋夜宴上,都曾经大放异彩过,但前者让魏王被刺重件夺去众人注意,只有一名姓方的典学将其重视起来并告知了自己的恩师,虽然让她进到国子监念书,却没有在名声上显露出来。

    中秋夜宴上她讲的那个寓意甚多的官兵和强盗的故事,让李世民都为之拍手叫好,加上她年纪小的噱头,若是放在平时,绝对一夜成名。

    但是,她为了给卢智拖延时间,将已经被皇上亲自挂在头上的光环,一层层又加到了卢智的身上,最后卢智一将那警圣十谏言说出口,在震惊满席之余,她的存在感便被弱化,事后人们谈论的也都是卢智被皇上独自带里宴席,再没回来的事情,而不是有个小姑娘,讲了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的事情。

    说来可笑,遗玉曾经拥有过两次一夜成名的机会,且一次比一次机遇更大,只要她抓住任何一次,在这长安城、在这国子监都有了绝对的立足资本,但她偏偏错了过去,乃至现在查博士的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的苗头便对准了她。

    为什么?不服气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因为名声获得的另一个途径,同名人比试,若夸赞的是文采,那就比诗词歌赋,若夸赞的是品行,那便比琴棋仪态,若夺赞的是谋略,那就比议策论,等等。

    遗玉算不得名人,但她是被查博士亲口夸赞的人,查搏士官衔不高,却绝对长安城中排的上号的德高望重的文士。

    眼下的情况是,谁若能在文采上压的遗玉一头,那便相当于直接摘了查搏士戴在她头上的名声,戴到自己头上。

    因此,尽管很多人都清楚,查博士不会无缘无故赞扬一个毫无本事的人,但因他一开始就将遗玉抬的过高,这种高度,难免让人心生怀疑,在名声的诱惑下,这种怀疑不断放大,变成了不信。

    卢智将一路思索的遗玉送到书学院教舍,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柔声道:“别乱想了,这事对你来说.好多过坏。”

    遗玉从他手中接过书袋,撇撇嘴,满脸怀疑地看着他,“大哥,你还有什么要交待我的没?”

    卢智耸耸肩膀,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阵后,含笑转身离开,遗玉满脸古怪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方才挎上书袋朝教舍走去。

    她刚进教舍,就发现气氛不对,屋里一半的学生已经坐在各自座位上,第一排矮案前的空地上,立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少年,穿着四门学院的白色常服,在她进来后,众人目光一齐扫向她,而那个正在低头同前排坐着的学生说话的少年,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她。

    这名身形有些瘦弱的少年,先是礼貌地对她行了个点头礼,而后问道:“在下于丹呈,小姐可是姓卢?”

    这般正式的开场白,多少让遗玉心中好笑,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