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上第41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 上 作者:欲望社
,本宫还怕被反咬一口呢!”李承乾已经躺倒在软垫上,抛着手里的玉簪。
长孙无忌摇头道:“不会,最起码这阵子他不会,你要知道,怀国公既然回来,就算陛下护着,房乔的日子也未必会好过,三公主昨个而也从洛阳回来了,让她同怀国公搭上信,两人凑在一起,绝对不会给房乔什么好果子吃。”
李承乾眼睛一亮,一手撑头侧身过来,“那你先跟本宫说说实话,姑妈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每次回来都要整房乔一番,他俩是有什么过节?”
长孙无忌并没向往日那样遇到这种问题就回避,认真看了他一会儿,答道:“这事儿说起来就远了,房乔的发妻是怀国公的嫡女,后来房乔改投陛下,岚、那卢氏同房乔的两个儿子就被安王掳了去,卢氏在嫁作人妇都就同三公主交好,她失踪后,三公主自然把责任算在了房乔的头上,所以才那般敌视他。”
“原来是这样啊,对了!母后上午好像还同本宫讲过,原先侍候她的一个侍女,被房乔抬了平妻,可有这回事儿。”
李承乾的话打断了长孙无忌有些飘远的目光他讽笑一声,点头问道:“是,娘娘可还与你说什么了?”
李承乾干咳了两声,侧头遂“本宫早上急着出宫,哪记得请楚她讲了些什么?”
长孙无忌再次皱了皱眉,“承乾,你不小了,别整天总惦记玩乐。”
“行了行了,你要没事,本宫就走了,晚上还与人有约。”李承乾由卧改坐,双手撑着桌案就打算起身离开。
长孙无忌看着他散乱的头发,叮嘱道:“臣说的事,你可是应下了?”
李承乾套上靴子,点点头,“记得了,本宫会把他拉过来的。”
等他抛着玉簪离开书房,长孙无忌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将手里捏了半天的白色旗子,轻轻按在了散乱的棋盘上,低声自语道:“我不为赢,不是赢不了,是不能赢。”
长安城聚德楼密室卢中植正手捧一卷看似年代久远勺竹简细看,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方才抽出神来,“进来。”
门被打开,店小二模样的仆人躬身立在门口伸手一引,脸上带着浅笑的卢智走了进来,小二在他身后将门关上,他才朝前走了几步,对着正色望向他的卢中植行了一礼。
卢中植看着这出色的孙子,忍不住在严肃的脸上泄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过来坐。”
卢智便走到他边上的席案坐下,伸手取过桌上的杯盏,倒了热茶拿在手中。
卢中植道:“可是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
卢智笑容一收,轻吹了一下手中茶杯,缓缓吐出四个宇:“落井下石。”
“呵,”卢老爷子线条绷直的嘴角微微上扬,“今天下午在东都会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他从没小看过眼前的青年人,他的成长虽他没有参与,但却在相认之后,第一时间收集了大量的信息去了解他这个孙子,结果是让他又惊又喜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从没觉得自己老去,却忍不住在见到他的时候,唏嘘自己将近古稀。
些许愉悦的色彩在卢智清秀的眉目间流动,“那是自然,不过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巧,竟是让小玉抢了个先。”
下午的时候,遗玉和平阳公主在依波坊同房家三口发生碰撞的事情,身在长安城内的卢智,在傍晚前就接到了消息,还是从那女掌拒口中亲自套问出来最详细的情况。
没想到原本以为在魏王秘宅老老实实带着的小姑娘,竟然出门整了这么一件事情出来,让他又是舒心又是生气。
卢中植点点头,两人又把下午那事情拿出来说道了几句,气氛就像是普通的爷孙俩在说些家常话一般。
“外公,平阳公主同娘亲关系很好么?
“嗯,”卢中植一手搁在案上的竹简上轻抚,一边回忆一边道:“你也知道,咱们家是前朝望族,你娘同昭华、就是三公主,她们自小就认识,一个好静一个好动,相处的却很好,柴家的小子、韩家的小子、他们四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后来韩家败了,平阳同柴家的小子都去帮着先皇做事,外公昔年好友那姓房的一家迁来……”
卢中植淡淡地讲述着卢氏少女时代的一些事情,直到声音中夹杂了一丝颤抖,才停下了回忆,回头看着卢智思索的表情,道:“昭华对我颇有些敬重,不过你们的事情暂时不告诉她为好,她的性子……唉,都是些可怜的孩子――好了,不说这些个,外公叫你来……”
卢中植话锋一转,又说起正事来,卢智虽对他未说完的话有几分好奇,却也没有多问。
第一六五章 无梦
二十六日,凌晨时候,遗玉连着熬了两夜赶制解药,又抓了些蚂蚁试验,在把梳洗同按摩两种药计都配好了份子之后.她仅喝了两 口粥,就躺到床上补眠去了。
解毒梦魔,第一付药只能在夜晚,她必须要养好精神,今晚还耍熬个通宵。
午饭都没有吃,下午申时末,她自己醒了过来,随便披了件衣裳,将卧室门打开,对着守在厅外的丫鬟道:
“送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小半个时辰后,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的遗玉换上干净衣裳,丫鬟们在客厅里捉静拐上了晚饭,她吃了个八成饱,才洗漱净手,从卧室里取了两种解药,将其中系着红绳的那份交给门外的男子。
她从昨天起就没见过阿生,最后那份药材还是由这个陌生的男子送来的,李泰只说有什么事吩咐这个叫做赵和的便可。
“添上五碗水煎熬。”
小楼东屋李泰的房间外,临时架起了一间小棚,里面放着火炉子等物件,赵和也没让下人帮忙,一人亲手熬药。
遗玉在房门外敲了敲,得到应声后才推门入内,直接绕到屏风后,李泰穿着一件宽大的青底袍子坐在罗汉床上,见她进来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
遗玉行礼后,问道:“殿干可是用过膳了?”
李泰“嗯”了一声,“何时开始?”
“殿下若是谁备好了,小女先帮您梳洗,待汤药熬成后,您服用后.就可以睡下了。”
“那就现在吧。”
昨天药材齐全后,她就又将详细的解毒方法讲了一遍给李泰听,第一次解毒,要在天黑后,先用滴了药计的温水梳洗头发,然后服用汤药,待他睡下后,遗玉却要在一旁看顾,每隔半个时辰,用手浸了药计帮他在头和眼部用特珠的手法按压一次,直到天亮。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秘宅的厨房从下午开始就一直烧着热水,洗发椅就摆在屋里,遗玉叫了下人送来热水,将浪费了大量药材才研磨挤压出一小瓶的药计,滴了四、五滴进到乘了热水的盆中,衣袖挽起,用手调匀。
李泰从床边站了起来走到那躺椅处躺下,遗玉在为他去发簪时候,犹豫了一下,道:“殿下,这解毒的法子,小女也是第一次使用,您、您可走想好了?”
事到关头,她竞然有些紧张的情绪冒了出来,虽对丝绸绢帛很是信服,上面的梦魔一毒又从李泰的身上得到了验证,这些含毒的解药对蚂蚁没有伤害,却不知道对人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李泰仰头看着她,直把遗玉盯得又心虚了两分,才轻阖上双目,低声道:“本王困了。”
遗丢微愣,眨了眨眼晴,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个人既不说相信她,也不会威胁她,只是一句有些示弱嫌疑的话语,就让她紧张的心情放扣了下来。
她取下他头上的发簪,铺落一头黑发散在水面上,白皙的十指穿梭入这片黑云之中,傍着温热的药水轻轻舞动.黑与白的留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泰闭着眼晴,遗玉怕他在喝药前就睡着,于是挑了些话题问他,旨在弄些声音出来让他不至睡过去,“殿下,怎么没有看到银霄,”
“在楼上。”阿生不在,银霄便担负起了主要的守卫职姜,干正事的时候,这只大鸟是从来不会偷懒耍赖的。
“水温如何?”
“刚好。”
“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没有。”
“呃……您晚上吃的什么?”遗玉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觉找个能够多说两句的话题是如此之难,只能开始问些不着边际的话。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遗玉知道魏王殿下是懒得搭理她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只能绞尽脑汁再想些别的,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算上前天那次,这是她第二次为他梳洗头发,李泰的发质很好,不油也不腻,在水中摸上去尤其顺滑,总让她有种自己在占人家便宜的感觉。
“殿下,阿生什么时候回来啊?”
“……”
“也不知道那汤药苦不苦,您讨厌苦味儿吗?”见他仍不出声,遗玉本就有些跑神,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却不想这个问题却得到了他的回答。
“不。”
若是放在平时,遗玉绝对不会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但精神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的她,却接话道:
“我就有些讨厌苦味儿,但也不是不能忍受,许是我身体好,没怎么生过病,在长安这几个月吃的苦药,比往日加起来都多……“
遗玉并没有发现,因为李泰的沉默,和精神的放松,她这会儿说话口气的改变,就像是往常同卢智他们闲聊一般。
李泰自然注意到她的“反常”,却没有打断,纤细的手指在他发间按压着,一股异样的舒适和安逸之感侵袭而来,显然是药物已经起了作用,他没有反抗这种感觉,只是顺势按受了它们,听着遗玉带些稚气的嗓音,缓缓诉说着一些她的事情。
遗玉尚且不知道药物起了作用,说话越来越似平日同家人相处,
“说来,我吃药最多的时候,还是在杏园,你记得吗,就是在高阳公主的生辰宴后,那个药真是苦死了,是王太医开的方子吧,我同他也挺有缘分的,加起来都敖他救治过两次了。”
李泰薄润的嘴唇轻张了一下,又垂新合成一条缝。
“不怕你笑话,在杏园住那半个月,是我同娘亲分开最久的一次,晚上想娘想的睡不着觉,都差点哭鼻子呢,我长这么大,都没哭过几次。好像白打来了长安……”
水温已有些凉去,李泰却没有提醒遗玉添些热水,听着这些从没有人对他说过的话,听着这种从没有人对他用过的语气。
“我就怀疑自己同长安城犯冲,什么倒霉事儿都能遇上,不过,也不是没有让人高兴的事情,我原本以为这些小姐公子们都是不好相处的,后来认识了小凤姐和小虎……那包子真的很好吃,好吃的不是里面的馅,是小凤姐待我的心,除了娘和哥哥们,很少有人对我那么好一一”
“水凉了。”李泰闭上眼晴,掩去目中随着青碧流光泻出的淡淡情锗,低声道。
“啊,对不起。”遗玉不好意思地撒,然后又从一旁的水桶中舀了些热水添进去。
这个时候,门处传来赵和的声音,“卢小姐,药熬好了。”
“知道了。”
遗玉将李泰的长发在温热的水中揉了揉,又从旁取过特质的布巾为他擦拭,顺着他的起身,走至躺椅另一侧,李泰坐着也能到她的下巴位置,两人相距不过尺距,她却很是自然地用柔软的布中覆在他的头发上,温柔地擦拭着,就像是在卢氏生病的时候,做的那样。
在布巾的掩盖下,李秦重新睁开双眼,青碧色的瞳孔在并不十分明亮的屋中,闪放着异样的光彩,滴滴水珠从额鬓滚落在他的俊颜上,带着湿气的妖治。
……
喝了一碗药后,李泰就在罗汉床上躺下,遗玉到外面吩咐赵和继续添水煎熬,才回到屋中,在床头的圆凳上坐下,边上的香案上,放置着一滴乘着清水的小巧铜盆,她取出药瓶在里面滴了两摘药计,用铜制汤匙搅拌均匀后,透明的水面不带任何别的色彩。
床内侧点着一盏纱灯,遗玉借着灯光,将食指和中指在铜盆中浸泡了片刻,坐正身子,对李泰道:“殿下,你可以睡了。”
“嗯。”
说着话,她的两根食指已经扶在他的太阳|岤处,中指缓慢地摩擦在他的耳侧,语中带着些许的担心,道:“也不知睡着了是否还会噩梦。”
“不会。”李泰的语气平淡,却透着把握,就仿佛他已经猜到,今晚他终于能睡个好觉。
遗玉轻笑一声,嘀咕道:“你竟比我对这解药还有信心。”
“……”
没有得到回应,遗玉专心于手上的动作,直到感觉到近在咫尺的这人呼吸渐渐平缓,她才皱起了眉头。
刚才她是怎么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尊称省去就罢了,竞然还说了那些个有的没有的!
懊恼的情猪让她精致的小脸揪巴起来,盯着似是已经睡去的李泰,小声道:“殿下,您唾着了吗?”
一连问了三遍、又小心地伸出指头在他身上戳了戳,都没有得到回应,遗玉停下手上动作,看着面容平静的魏王殿下,刚才还在纠结的脸色现下却缓和起来,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孤度。
解药是有效的!忍住稍稍有些漱动的心情,她深呼吸了几下,抛开了复杂的情绪,伸手取过床边搭着的柔软布巾,拿过一缕他散落在枕边、犹带着湿气的长发,轻轻擦拭起来。
等到将那些散落四处的长发沾去水渍,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她又重新将手指浸泡了药计,为他安压着|岤道。
第一六六章 同食
最后一次按摩完成,遗玉用帕子将手指擦干净,打了个哈欠,窗外天色终于渐明,她起身揉揉有些发麻的腰腿,转至床侧,替床上的人掩了丝被。
从昨晚亥时到现在,原先噩梦应是三个时辰的李泰,眼下已经睡有将近四个时辰了,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发梦的预兆,这第一次施药看来是很成功的。
站在床侧看了一会儿李泰的睡颜,估计他还要在睡上一个时辰,遗玉垂着双肩走到洗发椅上躺下,她身量不高,这张躺椅足够窝下她。
太困了,尽管她昨天睡到下午才起,可这一晚却难熬的很,总是有困意上头,若不是让守在门外的赵和送了一份茶点过来,她怕是会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黎明本就有些微寒,就算是在门窗闭合的室内,既怕着凉又忍不住倦意的遗玉,稍微松松脑后的头发,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想着就躺上一会儿,可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纤瘦的四肢也随之缩成一团。
遗玉是在一股淡淡的熏香味中醒来的,她肩膀动了动坐起身子,玉簪从颈后松散的发髻上落下,光滑的丝被顺势滑下,裹着暖意的荼白杏纹丝被一段垂到地上,她张着略有些迷茫之色的眼睛看看对面透着阳光和树影的窗子,还有那张空荡荡的罗汉床。
遗玉伸出一只手按在眉心,这会儿怕都近中午了,她竟睡了这么久,围绕在四周的熏香提醒她这里是睡的房间,看样子李泰是早就醒了。
一想到她昨夜莫明其妙地“失常”所说的话,遗玉忍不住伸手在自己脑门上拍了拍,这梦魇的解药对人的精神起作用是正常的,却没想让她这治疗者也大意地着了道,说那么半天废话才反应过来,看来下次是要注意些了,省的一不小心说些不该说的,犯了那人的忌讳。
她随手捡起落在背后的发簪将头发拢起,抱着被子拿到床上叠好,一边拉展身上有些发皱的衣裳,一边盯着这床原本盖在李泰身上的丝被,最后甩甩头,转身走向门口。
踏出房门外,门口的小棚里早不见了赵和的身影,院子空荡荡的,她径直回到自己房里洗簌罢、又换了件干净衣裳,才转至李泰的书房,伸手在半掩的门扉上敲敲,得到应声后,推门进去。
李泰正在桌后持笔写着东西,听到她的问好也没抬头,“先坐吧。”
他的声音比之前少了一份沙哑,遗玉在屋里瞄了一圈,朝着眼下唯一一张能坐人的软榻走去。
她在软榻上坐下后,抬头看着李泰的侧脸,有些郁闷地发现,并没找到想象中神清气爽的感觉,榻边的香案上除了香炉外,放着两本书,上面那册正是她上次看了一半,正惦记着的《书山杂谈》,随手取过来,还没翻到上次所看的地方,就听到李泰的问话:“饿了么?”
昨夜吃了一盘子的点心,但到底不是主食,马上就该吃午饭的时候,被他这一问,她才感觉到腹中的饥饿感。
“是有些饿,您用过膳了吗?”
李泰没有回答她,伸出空闲的左手在书桌上轻拍的两下,下一刻赵和的身影就出现在书房门口。
“摆到院子里。”
“是。”
遗玉倾斜了一下身体,从半敞的屋门中看着赵和指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人,在院中设下席案。
这是、要一起吃午饭?没那个必要吧,同一位皇子同席用饭,放在平时绝对是一种殊荣,但她自觉没有到达这种地步,毕竟她帮着李泰解毒,除了因为他曾接连救过自己,与一些她也说不上来的原因外,大部分是各取所需罢了。
而且一想到昨晚,她在为他梳洗时候说了那些只有同亲近的人才会讲的话,心中不由就有些别扭,眼下共处一室还算好,但若一起用饭遗玉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饿了。
“主子,都准备好了。”赵和站在门口说道。
李泰将手上刚刚写好的两张信笺分封装好,起身看着正坐在软塌上捏着一本书发呆的遗玉,“同本王一齐用膳。”
说完就率先朝外走去,遗玉暗叹一口气,将手中的书抚平后,放在香案上,跟在他后面,出了书房。
已是秋末,因院中松柏居多,因而无甚落叶,正午时候太阳高升,照在人身上,比起清晨的微寒,要温暖许多。
院中正对着书房的空地上铺了一条宽大的席子,长条形的桌案上摆放着七八样菜肴,遗玉同李泰分别坐在两侧,身形微微错开,没有正对。
因李泰收敛了气势,院中除了他俩也没有旁的人在,遗玉并没有想象中的不自在,小口地夹着菜,席间很是安静,没有交谈,这种情形,让她恍然忆起了多年前,在一个小镇上,也是这般,她同一名闭着双眼的少年对坐,还有那一碗递到自己面前的汤面。
“怎么?”注意到她动作的停顿,李泰浅饮了一口酒,侧眼看着她问道。
“无事。”两字刚刚吐出,她抬头正好看到李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于是连忙补充道:“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嗯?”
见他疑问,恰有一阵风吹来,遗玉头脑微热,就将实话说了出来,“想到几年前,小女也曾如这般同殿下一起吃过饭。”
李泰眸光微闪,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淡淡应了句,“那时你还小。”
遗玉顿觉好笑,也就没有懊悔自己的嘴快,转了别的话题:“您昨晚睡的可好?”
“没有做梦。”
“那就好,等下用过膳,小女再为您检查下。”梦魇的症状是否减轻,可以通过几个关键部位和|岤道的温度验证。
“嗯。”
“银宵还在楼上吗?”遗玉侧头望了一眼小楼的二层,已经将近两日没见到这大鸟的踪影。
“在前院进食。”
“哦。”
之后两人并无交谈,李泰的用餐礼仪很到位,比起国子监教授课程的先生还要规范,却并不显得死板,在背后白墙茂树的映衬下,完全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
暖暖的阳光照着,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香味,遗玉一边吃饭一边小窥着他的举动,竟也比平时吃的多了些,等到肚中的饱胀感传来,才有些好笑自己先前的多虑,看来同他用饭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李泰的饭量比不上一顿能吃三碗饭的卢俊,和卢智参不多,但他的身形却比卢智显得要健壮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练武的原因。
午饭吃完,遗玉回到房间又拿了几份内服的药材出来交给赵和,到书房帮李泰检查了头部各位置的体温,的确比之前要正常了一些。 “殿下,晚饭后您睡前唤小女即可。”介时再帮他用药汁按压一遍|岤道就行。
“本王现下可以午休么?”李泰看着正用余光打量香案上那册书籍的遗玉,问道。
“呃,”一阵卡壳后,遗玉答道:“按说是不可以的,在毒未解全之前,需得、需得服用汤药,再兼以按摩手法才能入眠。”李泰听了她的话,对着站在门口的越和道:“去熬药。”
熬药需半个时辰,李泰便重新坐回书桌前处理他的事情,遗玉见这情况,只能捡了香案上的书,在软塌上坐下,安慰自己,好歹是能静静地看上一会儿书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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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寺尼摩塔
午,一高一低两名少女站在塔外低语,时不是扭头去看紧闭的塔门,没多大会儿,就见丈高的塔门内响起卡卡的挪动声,守在塔外的侍卫互相看了看,传递章不可言喻的眼神。
五官娇艳的素衣少女出现在推开一半的门缝中,她两手一个用力,塔门随之大敞开。
“表姐!”
紫天薇高兴地伸手对着十几层台阶上的高阳挥手喊道,一旁的长孙娴脸上也带着笑容。
高阳对她点点头,抬高了下巴眯着眼睛望了一会儿西边角楼处之上通红的太阳,唇角一勾,对着有些昏暗的塔中一道隐约的高挑身影,轻声道,“你放心,本宫会再来找你的。”
而后就拎起长裙,脚步有些欢快地朝着不远处两名少女跑去。
紫天薇伸手亲热地拉住高阳的胳膊,埋怨道:“表姐,我可想死你了,娴姐姐每次来看你,都不带我。”
见她告状,长孙娴瞥她一眼,“你当陛下的旨意是假的不成,我一个人进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带着你,是生怕不被别人告了去不成?”
紫天薇嘿嘿一笑,另一只手挽上她的胳膊,拉着两人朝东门走去,“走!咱们上天霭阁去喝酒,你们都不知道,这几日我可是过的憋屈死了,不比表姐强到哪去!”
高阳眼睛一瞪:“你有什么好憋屈的,本宫这些日子哪是你能想的,每天睁眼闭眼耳朵里响的都是钟鸣和经声,哼,做梦都是同秃头的罗汉下棋!”
“三公主回京了。”长孙娴淡淡地说了一句,果见紫天薇耷拉下的脑袋同高阳瞪大的眼睛。
“什么!姑妈回来了!”这嗓音,绝对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该有的反应。
第一六七章 对对碰
“什么!姑妈她回来了!”
看着被这消息惊地停了脚步不再往前走的高阳,长孙娴道:“到天霭阁再说。”
高阳皱起眉头,嘀咕道:“早知道本宫还不如在塔里待着呢,好歹有――”她扭头看了一眼已经重新关上的塔楼,绷了绷嘴唇,然后在柴天薇的拉扯下,缓缓步出了实际寺。
留影坊天霭阁
天霭阁位于东都会东角一处园林中,这间园林景色和格调丝毫不亚于达官贵人家宅中的花园,造型别致的天霭阁傍湖而立,是京中年轻贵人们最喜欢的饮酒作乐的地点。
此时已近傍晚,二楼中最好的一处雅间里坐着三名少女,退避了旁人的侍候,各自待在屋中的一处。
尚未换去素色衣衫的高阳斜坐在栏杆边上,一手拎着酒壶,时不时将脚边的点心捡起一块抛到下面的湖水中。
“薇薇,姑妈她有同你问起过我吗?”在提到平阳公主的时候,她是不会自称本宫的。
正盘膝坐在地毯上饮酒的柴天薇犹豫了下,道:“嗯,她问了你是怎么惹到陛下,被关到塔里去的。”
高阳忙扭头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同她说的?”
“我、我就照实说了呗。”
“啊!”高阳一手拍在栏杆上,气道:“你就不会说你不知道啊!”
高阳生气也是有原因的,平阳公主身份地位特殊,是鲜少能够管治住她的人,每次平阳回京,若是得了她惹祸的消息,被叫去训斥一番还是小事,有时会拘了她在昭华府上,一住就是整个月地不让人出门,或是做些让她极掉面子的事情。
李世民的这群皇子公主们中不乏性格顽劣又不服管教的,都没少被平阳整治,皇上对此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此每次平阳回京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自然就是高阳这类贵女们,欢喜的则是那些被他们折腾地苦不堪言的人。
长孙娴轻哼一声,插话道:“你当你那点子事能瞒过三公主去,薇薇若是不说,少不了又被她训斥。”
见她帮自己说话,柴天薇赶紧点头应声,“是啊,是啊,你也知道公主看我不大顺眼,”她轻哼一声,“自己生不出来,看见别人生的,当然会不舒服。”
“薇薇!”长孙娴轻喝一声,沉声道:“说话也不看地方。”
平阳公主膝下无一女半子是众所周知的,却没人敢在任何场合拿这件事情说笑,这位公主虽不支持任何党派势力,却多的是对她景仰之人。
大概六年前,镜中曾经有位夫人在一次酒宴上,同邻桌闲话时候,讽笑了三公主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最后这位夫人家的老爷,在几日后就被几名在朝中名望不低的御史,联名寻了错处将其弹劾。
事后个中原委被揭开,京中文武官员无不再三警告家眷,不可在外非议平阳公主之事。
柴天薇端着酒杯的手一抖,轻轻“哦”了一声,见气氛一时有些僵硬,长孙娴缓和了语气,“不说这个,玲,过几日到学里,你记得同方典学道歉。”
高阳仍在烦恼着平阳公主的事情,听到她的话,随手一摆,“不去,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典学,也敢给本宫脸色看,再给他道歉,传出去本宫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长孙娴向背后的软垫靠去,“不去也行,那明日你递了帖子,带我上四哥府上去。”
高阳纳闷道:“这事同四哥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听说四哥最近病了,正好你出来,咱们一同去拜访。”长孙娴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先前已经到魏王府去过三回,前两回吃了闭门羹,第三回倒是进去了,可却在客厅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人。
“什么?四哥病了?不可能吧,”高阳疑惑,“他身体向来挺好的,你说是若瑾哥哥病了,本宫还回信。”
长孙娴喝了一口酒,脸上带着忧色道:“应该是真的,不管怎么样,明日你同我一起去看。”
尽管高阳三个月前在生辰宴上同魏王李泰有些不快,但这在长孙娴眼中也不过是兄妹间的小摩擦罢了,李泰待高阳的确有些不同,许是会见她一面。
“好吧。”高阳也是个忘性大的,压根不记得自己在入塔前曾同李泰在杏园闹翻过一次。
柴天薇的脸色好了些,插话道:“那我也同你们一起去。”
长孙娴瞥她一眼,待要答话,就听门外传来一阵争论声:“公子小姐,这间屋里的确有人啊,小的给您三位换隔壁去如何?”
“夕儿,你说呢?”
“恪哥哥,我想要能够看见湖面的房间,这间看景色最好了。”
“嗯――没听见么,你去同里面的人说,让他们换到别处去,今日的花销算在本公子身上。”
“公子,这、这可是为难小的了,可没这种规矩啊……”
“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夕儿,咱们换处地方好么?”
“……我听哥哥的。”
最后一句娇嫩的声音刚落,屋中的三名少女一起朝门口看去,就见并没从里面插上的房门,被人从外面双手推开。
站在门外的两男一女对上屋中的三名少女,皆是一愣。
长孙娴在看到立在两名出色的青年中间娇小可人的小姑娘后,双目闪过一道隐晦的神色。
“姐姐!”长孙夕最先打破这平静,惊讶又带些喜色的对着长孙娴唤道。
长孙娴回了她一个笑容,对几人身后探头探脑的侍人道:“行了,你出去吧,我们都认识。”
等房门再次关上,屋里多出了三个人,长孙夕很是亲切地在长孙娴身边坐下。
李恪望着远处的湖面,问道:“高阳,你不是后天才能出来么?”
高阳没有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记错了,我原本昨日就能出来了!”
同父异母的兄妹,本就不亲,尤其是四皇李恪又是高阳最厌恶的杨妃所出,她向来难言喜恶,对李恪虽不至于恶毒,却也没什么好脸。
李恪皱眉,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高阳并不是他这边的人,两人不交恶,却也不喜多话,只看称呼就知道,亲近的人多是称呼高阳的单名“玲”字,而是唤她的封号。
而另一边,杜若瑾接过凑到他身边的柴天薇递来的酒杯,笑着道了谢后,对正被长孙夕轻轻拉扯着手臂说话的长孙娴道:“没想到会遇上你们,早知道就约好了一同出来。”
长孙娴回他道:“若瑾哥哥最近似是挺忙的,我都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杜若谨清俊的脸色带着淡淡的苦恼,“可不是么,我爹看我最近身体好些,学里又沐休,于是找了许多事给我做,就连作画的时间也没有。”
长孙夕在一旁用软软的声音道:“是啊,今日若不是我与恪哥哥一同上门去缠了若谨哥哥,他还不和我们出来呢。”
长孙娴淡淡一笑,“这京城里哪家公子会舍得拒了你的邀请,见了你脑中一晕,只恨不得什么都答应。”
她的话虽说有些离谱,可事实情况也差不了多少,长孙夕不如她高调,这两年才开始涉入长安城的社交圈子,虽她还不满十三岁,但那张祸水般的小脸,却已经有了六分的颜色。
假以时日不难想象其美貌,再加上显赫的家世,嫡女的身份,京中不少十五六岁的少年,私下都暗自给她冠了长安城少女中第一美貌的头衔。
“对,对,”柴天薇又递了杯酒在长孙夕面前,打趣道:“就是最冷脸的四哥,你亲自上门去,他怕也会好声好气地招待呢。”
长孙夕犹带着稚嫩的美丽脸庞顿时飞上两朵红霞,却大大方方地回嘴:“四哥才不像你说的那般呢,他、他”
柴天薇见她脸红,更是往她另一侧一坐,伸手摸了一下她水嫩的小脸,“啧啧,还说不是呢,瞧见你这小模样,就连我都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了你去!”
“薇薇姐!”长孙夕嘟着粉嫩的小嘴不依地拍开她的手。
两人笑闹,站在楼栏边上的李恪眼中掠过阴霾,低头饮酒的长孙娴脸上笑容未尽,放在案下的那只手却死死地握了起来。
柴天薇同长孙夕闹了一会儿,拍手道:“对了,明日我们去魏王府上看四哥,夕儿你也一同去吧。”
长孙夕歪歪小脑袋,脸上还带着娇艳的余红,“不了,我昨日次才去过的。”
“昨日?”长孙娴带上疑惑的表情,问道:“你昨日何时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长孙夕扭着手指,不好意思地回答:“昨日下午,姐姐你不是没在府上么,我听爹爹与客人谈话时候提到四哥病了,一着急就自己跑去了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爹爹我偷听她们说话啊!”
“不会,”长孙娴笑不达眼,“那你见到人了吗?”
第一六八章 当心!!!
“那你见到人了么?”长孙娴侧头看着偎在自己身边人。
长孙夕一笑,两朵可爱的梨涡绽开,“恩,见到了。”
长孙娴放在案下的左拳猛然张开扣在了地毯上,脸上却带着忧色道:“他身体如何,是什么病?”
“四哥是沾染了风寒,”长孙夕小脸顿时一垮,“姐姐,你们还是别去看他了,让他好好休息几日,好么?”
这么软声软气的请求,换了谁都不忍心拒绝,长孙娴望进她那双明媚的眼晴,没多犹豫就点头应下了,“好,那我们就不去了。”
柴天藏同高阳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李恪却背靠在栏杆上,对长孙夕温柔地笑道:“夕儿,你何时对我也那般体贴就好了。”
长孙夕侧头对他一笑,而后同柴天藏小声墒咕着什么,高阳轻有一声,毫不留面子地说:“你能同我四哥比么。”
李恪眼晴仍然盯着笑颜如花的长孙夕,嘴唇轻轻张合道:“高阳,你说我怎么就不能同他比了,我在外的风评可是比他好多了。”
同样是热门的继承人后备人选,李恪在百姓中的声望极好,不仅是因为他主张捉出了几项利民的国策,在外人眼中,这位三皇子是谦虚又亲民的代表人物。虽皇权不玲民意,但民心所向,的确是争夺权位的一项利器。
高阳转身看着湖面,低声讽刺道“若不是有几个脑袋聪明些的谋士,你的名声怕还不如大皇兄呢。”
李格眉头一挑,低笑一声,丝毫不见怒色,也没按她的话,余光瞄到长孙娴略有些僵硬的身形,扶在栏轩上的手,曲指轻扣了两下。
遗玉从李泰的屋子走出来时,夜色笼罩下的院中只亮着两盏灯笼,赵和正在熄灭小棚小的炉子,见她出来,低声问道:“卢小姐,壬爷睡下了?”
“恩,明早辰时将水烧上。”第一夜过去后,梳洗的时间需要换到早上,而睡前的按摩却是无法避免的。
中午时候李泰在她的“服侍”下睡了这一个多月来头一次午觉,因梦魔余毒的干扰睡足了三个多时辰,直到傍晚才醒来,这会儿晚上还能继续睡,让她难免啸嘘了一阵,这个把月没睡觉,好不容易能睡,自然是耍补回来。
叮嘱了一番赵和,遗玉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守在门外的丫鬟打了干净的请水来洗漱过,等她躺在床上时候,却有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只好又披上件衣裳,把床边的烛台点亮,取过傍晚从李泰书房借来的《书山杂谈》,靠在床头接着之前的部分看。
正看到,卸甲归田的老翁一人住在山下,在收成之前的几日,却发现每天早上到地里看时,不少的粮食被踩踏,田地里尽是人的鞋印子,于是他就在一个夜晚穿了厚厚的蓑衣蹲在田间等着那糟蹋粮食的人来。
待到月上中天,田边突然响起似牛的“哞哞”声,那叫声伴着麦田被踩踏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躲在田里的老翁慢慢将眼前的麦穗拨开一条三指宽的缝隙,就见几步之外,正立着一个人影,月色下,一张牛脸端的是狰狞无比一一
遗玉津津有味地看到紧要关头,身体朝外斜了斜凑近烛台,这么一动,余光却瞥屏风边上、小楼后侧的窗子,磷着半边隐约的黑影!
她强忍下到喉的听声,啪一番情绪后,下半身往床里侧挪了挪,半垂下头,偷偷侧目仔细观察那道似乎不动的黑影。
几次呼吸间,在这屋里住了几日的遗玉可以肯定窗外面的不是树影也不是别的东西,绝对是一个人!
当这一念头传达到她脑中时,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叫,别着这处秘宅不见守卫,但她知道李泰不可能没在暗处安排人手,眼下这鬼鬼祟祟的人绝对是不怀好意之徒,既然能够摸到这里,肯定是有些本事的,恐怕她的喊声还设传到外面的人耳中,已经被这人跑掉,跑掉还算是好的,别人家破窗而入,挟了她去,那才叫可笑。
小楼的门窗都糊着结实的油纸,这种特造的油纸虽从外面看不清里面,可也不妨碍眼种神极好的借着屋里的灯光隐约辨别她的动作,遗玉皱眉之后,放在床里侧的手在枕下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