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上第32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 上 作者:欲望社
你们一起去。”不容他们拒绝,遗玉回屋罩上件纱衣,简单扎了条辫子,又取条透气的面纱遮在脸上。
遗玉嘱咐了陈曲在家里候着,三兄妹便和齐伍一起到山上去,新买的那块地在山楂林南边,紧靠着山脚处,四人到了地方一看,果然有些地面不正常的潮湿,一块块地延伸到山脚。
卢俊和卢智跟着齐伍开始找这渗水的源头,遗玉蹲在一块潮湿的地面上拨着土壤看了会儿,就听见卢俊在远处喊她,抬头一看,三人已经站在山脚下,正指着一面山石说些什么。
“怎么了?”她跑到两人跟前问道。
“你看。”卢智指着一块山石,遗玉的目光顺着他的指头瞄向一面山壁,一看之后顿时愕然。
在草丛中,有些凹陷的山壁上,半人大小的石块湿漉漉的,细看还可见淡淡的白烟从石缝里冒出来。
遗玉走上前去,别开高及大腿的草丛,伸手推了推,几块大石头竟然是活的,显然是人为堵上去的。
“齐伯,我娘这地是买谁家的?”
“外镇的一家农户!小姐,你说他们是不是坑了咱们?”
遗玉盯着那几块活石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道:“二哥,你能把这石头搬开吗?”
“当然。”卢俊力气很大,挽起袖子上前三两下把碎石拨到一旁,然后才将垫在下面的大石抱起来挪到一边去。
遗玉看着丝丝冒着白烟渗出来的水流,伸手摸了摸,而后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三人奇怪地看着她,还是卢智反应最快,也上前来拨开草丛看了一会儿山壁。
“这是……汤泉?”卢智有些狐疑地拨捏着枝头上温热的水渍。
“应该是。”遗玉盯着山壁的双眼发亮,温泉啊,这里八成是有泉眼,想是那家卖地的农户因不知道这温泉眼一说,还当是这块地出了问题,才在卖地前将这地方堵上。
卢智说是博揽群书也不为过,他可不像是遗玉那样只爱看那些个描写人事的,因他是太学院的学生可以到学里藏书丰富的书楼去,水经之类的书籍也曾阅过,因此对温泉的好处是略知一二的。
“二弟,你去镇长府借些两套斧过来。”卢智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扭头吩咐道。
齐伯和卢俊离开后,遗玉就蹲在山壁边上,沾了些温水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看颜色并不浑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小玉,若这里真藏着汤泉眼,那咱们就在这处建座宅子。”虽然与龙泉镇上隔的较远,这附近的山脚下也是有几家庄子的。
“好。”遗玉自然是全力支持这个主意,一想到等到了冬天能够泡上热乎乎的温泉汤,她脸上的笑容就收不住。
卢俊速度得快,不到两刻钟就拎着斧凿跑回来,两兄弟撩起了衣襟蹲在山壁边上开始凿起来,足足小半个时辰后,果见水流大了一些,水温也有些烫手起来,遗玉大喜,已经确定这里的确是有口泉眼。
两兄弟没敢再凿下去,而是用石头又把缝隙堵上,让齐伯看守着之后就回了家。
三人回去后,卢氏早已经逛街回来,事先大概听陈曲把事情说了一遍,见到他们浑身脏兮兮的样子也没训斥,只是又担忧地把事情问了个清楚。
卢家当年事大富之家,自然知道汤泉这种东西,一阵惊讶之后再三确定了那泉眼是真的,一家人便做出了决定在那山脚下建座宅子。
建宅子要花不少钱,好在卢中植不只偷偷给三个孩子一人塞了一千两银子,卢氏也稀里糊涂得了两千两,起初她并不想用这些银子,在卢智的劝说下最后还是松了口。
当天中午吃了饭,卢智和卢俊便带了些钱出门去筹备这建宅子的事,遗玉则在卢氏的强迫下又躺回了床上,没少为上午乱跑的事挨了一顿训斥,最后不得不闭上眼睛装睡躲避过去。
卢氏出屋后,遗玉的眼睛才又睁开,盯着头顶的纱帐,想着上午那会儿同卢智在厨房的对话。
这次的惊马事件果然又有长孙娴的掺合,虽然是城阳那边的人出的头,目的也是为了敲打卢智,但她可以想象得到,这其间少不了长孙娴的挑拨。
对,她是“无权无势”,可是也不是任谁想欺负就欺负的,上次的小黑屋事件她忍过去了,这次的事情她还会忍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先前到底是仗着魏王的势,只能在斗嘴上占个上风,可现下卢智得了皇上的赏识,更是背地里多了卢中植这么一个外公,虽然不能公开,可是她的底气却变足了。
在这些公主千金的眼中,人命如草芥,好在她福大命大,若换了别人这么三番两次的,早就被整个半死了。在卢智面前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那是为了不让他自责,可实际上她却早就被气得牙痒,生了以牙还牙的心思。
其实越是像长孙娴这样看似冷清的人,心底越是傲气,不然她也不会两次都是借着别人的手去害自己,若是不看身份地位,想要治这种人,她多的是方法。
九月沐休她就好好在家好好疗养,等十月去了学里,就算是有高阳在,她也必会给这长孙大小姐一个难忘的教训!
第一三零章 落魄两父子
尽管龙泉镇上的匠人是现成的,卢智还是同卢俊在外面忙乎一下午,才将建房前的手续和人手都找好,至少要先起一座外墙把那块地势给围了,同时把靠着那泉眼的地方挖口储水的泉才行。
当晚卢智并没走,而是约了马车改到明天早上再离开。宅子早晚都是要建的,虽建这宅子要花不少钱,可在卢智的讲解下知道了温泉的好处后,一家人却是高兴的。
夜里母女俩躺在床上聊天,卢氏问到了遗玉是为谁准备的那盒子点心时,到让她想起一件事情来。
“娘,我新交了两个朋友,是京都程大人家的子女,听说那程大人是管外公喊义父的?”
卢氏认真想了想,问道:“你说的程大人,是程知节?”
“对,就是他,娘您认得?”
卢氏笑道:“认得,他的确是你外公早年认下的义子。”
小心不让脸上的药膏蹭到,遗玉微微偏过脑袋,一脸好奇道:“娘您跟我讲讲,他怎么成了外公的义子,我怎么听外面人都说,程大人原先是、是――”
“是土匪?哈哈,那些民间谣传是不可信的,他原名唤作程咬金,比娘大上七岁,当年我尚未出阁之时,你外公就从外面领了他回家,又改了名字,娘那时候岁数小,只记得你外公教过他几年武艺,他就离开了,后来听说他投了义军,先帝建国后封他做了太子府的统军――对了,你可莫要同他们相认啊。”
“嗯,女儿哪有那么笨啊,咱们同外公的关系是个秘密,认了不就露馅了。”
卢氏侧过身子轻轻在她身上拍着,“玉儿,这么瞒着,你可是会觉得委屈?”
“当然不。”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亲戚,有什么好委屈的。
“唉,看来娘还没你想得开,这人要是没个念想也就罢了,一旦有了就总想着见上一面,娘和你外婆都好些年没见了,还有你舅舅和姨妈……”
她尚且不知三兄妹外婆眼瞎的事情,卢中植没有说,卢智则是让遗玉不要讲,这件事就这么瞒了下来,这会儿听着卢氏念叨那些经年未见的亲人,遗玉心中难免有些不自在,好在她也没说多大会儿,就困了,娘俩挤在一张床上,心中各有所念,迷迷糊糊地睡去。
许是到了家中身心放松,遗玉一连三日早上都睡了懒觉,鸡鸣也只是在枕头上蹭蹭小脑袋,起身喝下杯清水后继续赖床。
卢氏自然巴不得她在床上多休息几天,也不喊她,每天早起醒了就轻手轻脚地下床去做早饭,等她醒了再热给她吃。
遗玉脸上的伤口这三四日已经愈合,只剩下数条淡淡的白色疤痕,也在逐渐淡化成原先皮肤的颜色,但她仍然坚持不照镜子,每天梳头都是闭着眼睛在妆台前面打瞌睡,任陈曲或是小满摆弄。
这天上午遗玉又睡到自然醒,喊了陈曲进来梳头后,搬了小案到院子里练字顺便也晒晒太阳。
卢氏从外面逛回来,进门就道:“这多大太阳你还在外头晒,回屋去。”
“嗯嗯。”
见她应声,卢氏回身去关门,门阖到一半时从缝中伸出一只手来,吓了她一跳,忙又把门拉开来,见到门前一高一低两道人影,后退了两步才打量起来。
门口站着的两人像是一对父子,个子高的那个看着年近四十,上唇留了两撇短须,眉眼倒是精神,衣着却潦倒的很,边上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肤白面秀,只是唇上起了薄薄一层干皮,模样有些落魄。
卢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开口问道:“呃,二位这是?”
那中年男子拿一双眼睛上下在卢氏身上瞄了一遍,直把她看的皱起眉头,才道:“夫人,你今日可是早起之后,后脑都会有些闷沉?”
卢氏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中年男子轻咳两声,闭上眼睛并不答话,而是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少年,那少年遂将手中的蟠杆朝地上一敲,有些意兴阑珊地念叨:“有病若无知,自会误大事,上门我懒理,神医姚不治。”
陈曲早在卢氏一旁站了,听见这少年的打油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遗玉仍是垂头写着字,两耳不闻外事。
卢氏眉头一皱,刚才被那中年男子一语说中了身上的不妥之处,还有些惊讶,现下却是全当这两人是江湖骗子了,伸手就要去关门。
“唉、唉,夫人莫急、夫人莫急――您右手腕处一寸下方是否在东西之事有些钝痛?”那中年男子刚才还在假仙,见到卢氏打算关门撵人,忙一脚插进门缝里,伸手撑着门板。
卢氏眉头一皱,又重新把门拉开,“你不是骗子?”也亏得她脑袋直,才能想出这么问话,哪个骗子又会承认自己是骗子。
中年男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但还是脸色一板,佯装生气道:“夫人,你只说,我刚才指出那两处,可是有误?”
“呃,确实无误。”眼前的男子虽明显是江湖上的游方郎中,但看着也是有些本事的,卢氏便老实地答道。
“你可知这两处病痛若是不治,那三个月后,夫人的脖子可就再也不能转动,左手也无法再提物。”
卢氏面色一惊,忙问道:“真的?”
遗玉刚放下笔,听见卢氏的问话,嘴角一撇,没等那中年男子继续忽悠,便插嘴道:“娘,正好我手臂也有些痛,让这位大夫先给我看看先。”
说完便起身绕到门前,待看清门外站着的两人后,“啊”了一声,冲着那个少年道:“你是姚子期?”
她还清楚记得上个月聚德楼外,险被人骗去了翡玉的那个布衣少年,在他们身后高喊着自己的名字。
姚子期见到遗玉一愣之后,一张白脸上顿时浮起淡淡的红云,精神也不似刚才那样奄奄的,“呃、嗯,你、你是那天的小姐。”
“呵呵,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位是?”遗玉伸手比了一下姚子期身边的中年人,问道。
对方有些结结巴巴地答道:“这是、是我爹,姚晃,他是个大夫,我们、父子俩四处行医,路经此地想顺便赚些盘缠。”
“哦。”遗玉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对一旁疑惑不解的卢氏道:“娘,上次二哥不是与你讲了我们在聚德楼外面管了桩骗人财物的事情么,这就是那位姚、姚公子。”
卢氏点点头,脸上的戒备收去了一半,迟疑了片刻后,将大门打开,对着两父子道:“二位先进来吧。”
姚子期在门外磨蹭了会才抬脚,姚晃却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还左右将这院子打量了一圈,扭头对卢氏道:“夫人,您这院子风水不好啊,儿女若是在外,易遇灾祸。”
“啊?”卢氏大惊,连忙问道:“你――先生所说可是真的?”
“自然,夫人您来看,这墙角放了一只桶,桶中是水,堵住了……”
两人立在院子一侧墙下说话,遗玉走到姚子期身边,低声道:“你爹还懂这个?”若是放在以前她是不信的,可这辈子见得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加上他们兄妹在外的确是倒霉的很,因此莫说是已经信了大半的卢氏了,就连她都半信半疑的。
姚子期正在偷偷打量着院落,被她凑过来一问,脸上一红,“嗯,我爹是知晓些五行之术,你别担心,有我在,他不敢骗你们。”
遗玉呵呵一笑,“上次在长安见你,怎么是独自一人?”
“我爹去给人看病,我肚子饿就出来吃饭,然后就遇到那骗子,多亏你、还有那位公子,你放心,我爹治病很是在行,你娘身体的确是有些问题。”
听到后半句,遗玉心中一揪,忙问道:“我娘身体无大碍吧?”
姚子期摇摇头,脸上的局促少了几分,“我爹只要能看出来的病,他便有把握治好。”
这话说的太满,但遗玉却奇怪地发现自己竟然没多少怀疑,反倒是略微放心了一些,不由侧头去寻人,见到仍立在墙角有些摇头晃脑地指着一处墙头在忽悠卢氏的姚晃,心中怀疑顿时大增。
姚子期见到她脸上的疑色也不生气,提声道:“爹!您先给这位夫人看病吧。”
姚晃立马收了话头,伸手对着卢氏一笔,“夫人,咱们屋里说。”而后就大步走在前头掀起帘子进了客厅,卢氏有些晕乎地跟在他后面。
遗玉看着两人主客颠倒的模样,摇摇头,同一旁脸色发窘的姚子期一同也进了屋去。
几人在屋中坐下,许是先前被忽悠的厉害了,卢氏被姚晃一口一个动作,伸手晃脑的,检查了一遍,一旁的遗玉看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先生,我这病能治么?”这会儿她干脆连自己是什么病都不问了,只关心对方是否能治。
姚晃伸手撇了一下短须,“当然能治,不过这药材可不好找。”
第一三一章 新邻居
卢氏并没有听出姚晃话中之言,还当他是担心这针上药铺药材不全,便道:“您只管说,这镇上的药铺里东西还是很齐全的。”
姚晃也不多言,伸手道:“好,拿笔来,我写个方子,夫人差人去药房看看,若是不刘,咱们再说。”
当下陈曲去取了纸笔让他写了张方子,上面足有十三味药材,遗玉好奇地要来看了,竟是只认得一两个。
若是有姚子期在一旁,这姚晃说话又有几分真真假假的,遗玉绝对会把他当骗子轰出去,现下看了药方却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陈曲去抓药的功夫,小满从她舅舅家回来了,进屋见到人当是来客,便自觉到后院去沏茶。
这期间姚晃又拿那风水之说很是忽悠了卢氏一通,等到陈曲从药铺回来,她已经对姚晃的本事信了八分。
陈曲手上只拎了两只小包,有些尴尬道:“夫人,这上面的药材,镇上两家药铺,奴婢只寻得两样。”
卢氏一愣之后,忙对一旁正在吹着热茶的姚晃道:“先生,这药材不齐可如何是好?”
“夫人莫忧,这药材嘛,不是问题,我身上恰好就带有,只是这价钱――”
“爹!”姚子期在一旁低叫了一声,“卢小姐曾帮过我大忙,您、您莫要坑人。”
遗玉来回看了看他俩,心中倒是觉得,卢氏身上若真有病,就算多花些银钱也是使得的,这镇上也有医馆,卢氏在她的坚持下,每隔两个月都会去诊一诊,却什么也没看出来,现下被姚晃诊出,那必是疑难杂症了。
姚晃呵呵一笑,也不理她,对卢氏道:“休听小儿胡言乱语,我怎么会坑骗夫人,您若是不相信我,大可以留着这药方,我写下用法留下,等药材凑齐了您再治也不迟,诊费我也不要了,如何?”
卢氏忙摇头,“我自是信先生的,这药材需得多少银钱,您只管说了便是。”
姚子期在一旁使劲瞪着姚晃,他却视而不见道:“夫人已经找到了两味药材,剩下我再给配上十一种,这银子嘛,就按成本收,共是、等等,我算算啊。”
遗玉和卢氏睁着两双大眼,看着姚晃从怀里掏出一只比巴掌大一些的精致算盘,拨来拨去,十几来回后,方抬头笑道:“夫人请看,也不算贵,总计五百七十一两五钱,这零头我就不要了,算是赔给你的。”
“爹!”卢家母女俩正在瞠目结舌,姚子期一拍桌子,从小满手里接过药方,把放置在一旁厚重的囊袋打开,取出三只半尺长的袖珍木匣,又抽了几张药纸和一只铜色的勺子,对着方子开始包起药来。
“唉、唉!你个败家子,这是作甚!”姚晃将算盘往怀里一揣就要上前拦下。
姚子期见他上来,一手举起手中一只药匣,威胁道:“您取过来,我全给您抖地上去!”说完就又把匣子放回腿上,头也不抬地继续忙活起来。
“你、你这个败家子啊,你爹我辛辛苦苦攒弄的那些玩意儿,我、我容易么,你好得也让你爹赚个本钱吧……”
卢氏和遗玉本来还因巨额的药费而咂舌,现下看着眼前父子俩这出闹剧,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姚子期利索地包好了一小堆药包,又拿了一旁的笔墨分别写上条子夹在其中,才把那三只药匣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姚晃在一旁哀嚎地口干舌燥,眼见他已经忙活完了,气呼呼地回到椅子上坐下,伸手取了茶壶来直接往嘴里灌去。
卢氏微微张着嘴,看他把一壶茶水全灌进了肚子里,最后还倒过来空了空水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先生,您莫生气,这药钱咱们是会付的。”
姚晃喝饱了水,脸色已经不如刚才那般难看,这会儿又听了卢氏说会给钱,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将茶壶放在一旁,用衣袖蹭了蹭胡子上粘着的水珠,正色道:“夫人这话见外了,小期既然已经给你们包了药,那我自然不会再收你们银钱,不过――”
遗玉很是配合地接话道:“不过什么?”这对父子虽看着落魄,但从刚才他们诊断和抓药的手法和工具上,她已经确信对方不是那种虚有其表的骗子,定是有些本事在的。
“不过夫人需得帮我个小忙。”姚晃脸上带笑,那个“小”字咬地极重。
卢氏很是爽忙道:“先生有事只管说,这药钱我还是要付的。”她不喜欢占人便宜,因此根本没想过要白拿对方的药。
“药钱就不必了,这隔壁有间空院要租,我们父子有事要在此地暂居,只是那房东不与我这外地人,夫人帮我去说道说道,可好?”
卢氏低头一阵思索后,便直接应下了。
卢氏隔壁院子是镇上杂货铺老板家的,遗玉是管那老板娘叫婶子的,那妇人经常到卢家串门,请教卢氏一些绣活,因此两人关系倒是很好,前阵子他们家的新宅落好,老房子便想着出租,卢氏本存着将那院子买下打通的打算,但对方只租不卖,也就消了心思。
遗玉没想到他竟是提出这么个要求出来,卢氏要是帮他说道,那只要他出得起价钱,绝对是能成事的,那两家日后不就是邻居了?
姚晃见卢氏答应,脸上笑意更浓,扭头瞥见遗玉,细看之后问道:“小姐脸上的伤可是前几日弄的,啧啧,用药好职,不然怕是要留下疤喽。”
卢氏没听出什么不对来,只是借机又让姚晃给自家闺女也诊了诊,可遗玉心下却是大惊,她这脸上的伤痕已经淡去,若是旁人来看只当是个把月前伤的,可这人却一眼看出好是前几日受的伤,还道出她用的药好,若不是他太能瞎蒙,那必是有大本不的人。
这么想着,看向姚晃的眼神不由带上几分敬意,这人活在世上,生老病死最是常见,可病不得治却可怕得紧,原本她只当卢氏是寻常毛病,现下想到那几味连名字都叫不上的药材,却开始庆幸起来。
“夫人,这药使用的方法我都写在上面了,宜早不宜迟,您现在就陪我上隔壁去寻人吧。”姚晃将手中毛笔放下,纸张上的墨迹吹干后递给卢氏道。
卢氏起身道:“好,我带你去寻人,公子就先留在我家里等候片刻可好?”
姚子期很是配合地点头应下,遗玉笑着道:“娘倒是可帮着姚大叔讲讲价钱,让婶子给全家些。”
“那是自然。”
两人走后,遗玉才挪到姚子期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你上次说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她还记得当初在聚德楼前,姚子期被人架着时,嘴里喊了什么“一仔”的名字,那骗子就是借着这件事把他的玉哄去的。
听了她的话,姚子期神色一黯,“没,一斋哥他不知去了哪里,我在京城找了一个月都没见人,啊――对了,你可莫要跟我爹说这件事好吗?”
看着他略带祈求的表情,遗玉收了脸上的笑意,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显然上次姚子期是背着他爹去寻那个什么“一仔”哥的。
见她答应,他脸上的担忧才收了起来,左右看了下屋子,有些迟疑地问道:“上次、上次那个与你同行的公子,是你哥哥?”
遗玉眼睛一亮,“嗯,那是我大哥,你不定期记得啊?”
姚子期撇过头去,低声道:“他很聪明。”
遗玉忍住笑,“那是,我大哥脑子最好使了。”
“你也很聪明。”
突然被一个还不算熟的人夸奖,遗玉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垂,“呃,谢谢。”
“我、我很笨,上次那么轻易就信了那人,以为他认得我那块玉,就把东西交给了他。”姚子期苦笑着道。
正好小满端着一壶新茶放在一旁,遗玉伸手倒了一杯递给他,“不,你并不是笨,而是错信了人,京城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被你遇到一个坏的也不算稀罕。”
“谢谢。”
姚子期接过茶杯,把她很是通俗的话细细品了一番,脸上的苦笑才算淡去,小心吹凉茶面,小口地喝着。
遗玉在一旁托腮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应该是少女才对,那天在聚德楼外她就察觉到了姚子期的不对,男孩子虽也有长相清秀的,却没有这般精细,加上种种细节,今日再见面,她可以确定姚子期是位姑娘而不是公子。
男装的少女她也见过几人,可不管是封小姐的温文还是程小凤的飒爽都是带着浓重的女气的,姚子期却明显是在刻意掩饰自己的女子特征,少了一份自在,多了一份约束,但她心思的单纯是可以看出的,遗玉对这样的人很容易产生好感,因此对她的话也就多了些。
“你爹看风水准吗?”比起姚晃的医术,她更在意的是他另一项专长。
姚子期很是确定地答道:“很准的,你别不信,我爹虽有时候、有时候骗人,但他的确懂得这些东西。”
“那等下他们回来了,你让他帮我家看看,可好?”不怪遗玉从她这边开道,刚才那有零有整的一大笔银子可是吓坏了她,就怕等下若是想让他给看看,又被漫天要价。
第一三二章 是毒药
听了遗玉的话,姚子期并没直接应下,而是先说道:“若是要他给你家看风水,怕是这屋里屋外的摆设都要挪地方了,你家中都是女子,哪搬得动重物。”
“这不怕,我哥一会儿就回来了。”这几日卢俊一直在山脚下监工,到了吃午饭时候才会回来。
姚子期眼睛微亮,“卢公子要回家?”
遗玉知她误会了,也不点破,只道:“对啊,我二哥中午回来吃饭。”
姚子期轻轻垂头,“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遗玉看着她的模样暗叹一口气,这少女的心思一看便懂,她大哥倒是招人的很。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姚晃就跟着卢氏回来了,隔壁院子的事情很顺利地谈妥了,他还预支了半年的房钱,两家算是暂时做上了邻居。
父女俩身上就有两只囊袋,把东西往新租来的宅子里一丢,姚晃就领着姚子期上卢家混饭了。
“夫人,我家今日是没法开伙了,你看?”姚晃脸上带着为难道。
“先生客气什么,就在我家吃吧。”卢氏说完就吩咐小满和陈曲早些起灶,多添几个菜。
晃摸着小胡子,笑道:“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也不白吃夫人的,你这宅子的风水,我就免费给看看吧。
遗玉看着镜子期无奈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对姚晃不肯吃亏的性子很是好笑,倒也生不出厌烦。
卢氏大喜,当下就亲自下厨去做饭了,姚晃则开始屋里屋外四处乱转起耒,遗玉也不拦着,同姚子期两人在屋里说话。
“娘!我回来了!”一声大嗓门,卢俊掀了帘子走进屋里,见到客厅坐着的人,一愣后对遗玉道:“来客人了?”
姚子期赶紧站了起来,“卢公子。”
被她一叫,卢俊方又仔细看了她两眼,当下伸手指着她,“你、你是那个、那个”
看着卢俊一脸懊恼就是慧不起来的样子,遗玉赶紧接道:“大哥,是咱们上次在聚德楼外面遇见的姚公子。”
她又将姚晃给卢氏看病且在隔壁住下的事情对他讲了,卢俊脸上才露出了然的表情,正好姚晃从后院绕进来,见了他就伸手招人过去挪东西,卢俊向他道了谢,然后很是老实地跟在他后边东搬西抗的。
卢氏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时候,姚晃正指挥着卢俊搬起院后的一口大缸,见了她手上冒着热气的菜肴,丢下卢俊就走了过来将盘子接过去,使劲嗅了两下,脸上高出陶醉的表情,端着盘子就进客厅去了,卢俊抱着那大缸傻站了半天也不知该放哪去。
午饭卢氏做了六个热菜,加上满满两盘子冒着香气的葱花鸡蛋烙饼,众人一看便胃口大开,卢俊和姚晃两人吃的最起劲,姚子期在一旁看着他爹狼吞虎咽的样子,虽面有窘迫,但也没出产制止。
“夫人,真是好手艺啊,”同卢俊将最后一只菜盘子提干净,姚晃靠在椅背上打了个饱嗝,对着卢氏比了比大拇指,“你家老爷真是有福气!”
顿时桌前一冷,姚晃尚不知自己说错了话,继续道:“对了,怎么不见家中老爷回来?”
卢俊将手里的剩下的一口卷饼放下,闷声道:“我爹早死了!”
“啊?怎么死,了啊?”姚晃脸上带了几分惊讶,被姚子期伸手在桌下狠狠踩了一下脚,方又道:“啊!死的好、死的好!”
遗玉和卢氏刚才脸色还有些倡硬,这下却笑出了声来,若是换了别家,姚晃这般说怕是会被人拿了扫帚撵出去,好在这是卢家,对“爹”这个字很不感冒。
姚子期却不知道这些,听她爹这般口误遮拦,又是一脚狠狠踩下去,慌忙带着歉意道:“夫人勿怪,我爹这人、一吃饱饭说话就有些不着边儿。”
卢氏略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打紧。”
姚晃脸上倒是半点尴尬不见,摸了摸小胡子,起身喊了卢俊上后院去忙活。陈曲和小满将桌碗收拾了,又绞了湿帕子让三人净手。
“姚公子家是哪的?”卢氏问道。
“在蜀地。”
卢氏一听脸上便带了些喜色,“难怪听你口音带了几分熟悉,我们原先也在那里住过一阵子。”
子期“嗯”了一声并没接话,遗玉看出她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便插话道:“姚公子,隔壁院子可是妥当,需要我们过去帮忙收拾吗?”
“很是干净、家具也齐全,就是缺了些做饭的物事,我寻思着下午去添置。”
卢氏尚不知堤姑娘家,只当父子两人出门在外还要自己开伙,那晃一看就是个不会做饭的,那必是眼前这“少年”下厨,一时心中生了丝怜惜,便柔声道:
“那不打紧,等下我让玉儿陪你买,你可是做的惯饭?”
姚子期看着她关切的眼神,脸上一呆,垂头答道:“做是儆的惯,就是爹总说我做的不好吃。
卢氏眉头一皱,原本还对姚晃不错的印象立刻消了两分,一个孩子家跟着他东奔西走的,还嫌弃人家做饭难吃。
“不怕,你有空就上我家,婶子教你做几个好菜,真是懒得开伙了,也上我家来,婶子做给你吃。”
姚子期抬头看了看卢氏脸上温柔的笑意,张了张嘴,半天才道:“夫人,您人真好。”
“呵呵,这孩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唤我声婶子吧。”
“嘿,婶子。”
遗玉在一膏边翻数术课本边听着两人的动静,上午卢氏带着姚晃去隔壁租房子时,她从姚子期嘴里套了不少话出来,知道她娘早年去世了,这会儿见她和卢氏这么快就“混熟”了,心中好笑之余,对姚子期有几分好奇也有几分同惜。
话说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真是像棵草,这话还真是不假,比起姚子期,她的确是幸福的多。
到了下午,卢氏打发遗玉、陪着姚子期去杂货铺添些东西,还塞给了她一小袋银子,不过到了买东西时候却是没用到,家父女外头看着落魄,可姚子期出手却都是块头不小的银两,显然是不差什么钱的,想想也是,凭着姚晃的本事,赚些钱的确不成问题。
两人抱着锅碗瓢盆直接去了姚家新租的院子,把东西都摆置好后再回到卢家,院里院外已经大变了模样,客厅里姚晃正边吃着盘子里的草莓,边对卢氏讲些养生之道,见着她们回来,问了院子可曾收拾妥当后,就起身对卢氏道:
“夫人,叨扰半日,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先生客气了,慢走。”
姚晃抬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将桌上的盘子端了起来,呵呵一笑,“这个叫草莓的果子味道不错,盘子晚上过来吃饭时候,再给夫人捎回耒。”
卢氏哭笑不得地点头应道:“好。”
然后心满意足的姚晃拉着脸色发红的姚子期离开了卢家,他们走后,卢氏才笑出声来,对着遗玉道:
“这对父子倒是半点不像,当爹的还不如当小子的懂事。”
遗玉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把姚子期的姑娘身份告诉卢氏,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既然没说就是不想让人知发她也没必要多嘴。
到了晚上姚晃果然带着姚子期来“还盘子”,顺道吃饭,饭后将桌上一盘尚未吃完的甜薯端走,第二日早上再来“还盘子”又顺道吃早饭,卢家人却没对他这种有些无赖的行为感到不满,因昨晚卢氏喝了一记汤药,早起后颈果然松乏多了,手腕上的钝痛也变得时有时无。
早饭后姚晃借了卢家后院的几件农具,又把卢俊也喊了去帮忙,遗玉好奇跟着去看了,才知道他要在后院开块药圃。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担来的土壤和石块,总是忙活了一上午才将比卢家那菜圃还要小上将近一半的药圃给开出来。
姚晃蹲在边上埋种,遗玉见他手里端着个两掌大小的盒子,里面分成大大小小十几个格子,种子五颜六色形状各异,不由好奇地问了
“姚叔,这都是药种吗?”
姚晃扭头对她咧嘴一笑,“是药种,不过一半是治病的良药,一半却是害人的毒药,小丫头怕不怕?”
遗玉一听就知道他在逗自己,遂指着其中一格种子,“这个红色的,像是相思豆一样,也是毒药?”
姚晃眉头一挑,“哟,还真让你蒙对了,这种子长成之后,的确是一种名叫相思棉的毒药,配着另一种治病的革药吃了,这人的皮肤就会红上七七四十九日,需得饮上两大碗雨水才可消退。”
尽管他说的有模有样,遗玉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半点不信,全当他是胡诌,姚晃见她脸上既无惧色也无疑色,目光微闪,就在地面上坐下,伸手对她一招,“来来,姚叔教你认认这些好东西。”
遗玉因那一箱子杂书在学院里放着没有带回来,这几日除了练字刺绣外也没旁的事情做,便在他身边蹲了,开始听他“瞎扯”起来,只当是听故事了。
第一三三章 聪明和幸运
遗玉很没形象地蹲在药铺边上,听着更没形象地坐在地上的姚晃讲解那一盒种子的名称和功用。
“你看这黑色带些黄斑的种子,长成之后是一种叫做夜星草的毒物,只需小指那么长一截,用火燃后生的烟,只要熏到眼睛,三日之内视物都是叠像,哈哈,有次我遇到……”
姚晃不只讲解那些种子的功用,还掺杂一些他自身的经历给她听,说的有模似样的,遗玉渐渐听得入迷,也不管他是否在扯谎,时不时还提些问题。
姚子期在不远处洗衣服,见两人这样便回屋去拎了只小板凳给遗玉坐,于是药圃边上的两人聊得更是起劲,直到天色暗下,姚晃讲解了整整二盒近二十样种子的故事给她听,肚子才“咕噜”一声闷响。
“哈哈,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咱们去吃饭。”
“嗯。”
去哪吃饭,自然还是卢家,姚晃一连在卢家蹭了两日的饭也不见脸红,这会儿大摇大摆地又要往卢家走,姚子期却偷偷拉住走在后面的遗玉小声致歉,并且掏了一只钱袋出来递给她。
遗玉皱眉佯装生气道:“姚叔帮我娘看病分文未取,你再同我算饭钱,是不是要让我把药钱还给你啊?”
姚子期连忙摆手:“不、不,你别误会。”
遗玉忍住笑,“那你还不快把钱收起来。”
“那、那好吧。”
见姚子期无奈地将钱袋重新收了起来,遗玉脸上才露出笑容,带着她又上自家蹭饭去了。
八月的最后一天晚上,卢智从长安回家,将遗玉落在学里的那箱子杂书及一些常用的零碎都一并带回来,另外还有两封信笺。
“这是小虎和小凤写给你的信。”
遗玉从卢智手中接过信笺,抽出其中一张抖落开来,上面的字体算不得好字,却也很端正:
“小玉:那日听闻你坠马,本欲看望,奈何臭阿智阻拦,放心,那几个太学院的小子姐姐已帮你教训过,你在家中好好休养,等再来学我亲自教你御马,点心味道极好,尤是红色里馅的那种――小凤姐。”
又抖开第二封:
“小玉:见字如晤,点心很好吃,可是大部分都被大姐抢去,十月来学时可是方便再带些与我一人,大姐把那日害你马匹受惊的人都绑在马背上,绕着御马场跑了半个时辰,我帮她放风,大姐沐休本想去看望你,被卢大哥言辞拒绝,你在家好生调养――小虎。”
卢智坐在一旁手端茶站,见她时笑时顿的模样,问道:“写的什么?”
遗玉笑着将两封信重新叠好放入信封,“没什么,夸我点心做得好吃。”她当然不会将程家姐弟小小地告了他一记黑状的事情讲出来。
卢智没再问,卢氏同小满收拾了东西出来,便将隔壁住下姚家的事情对他讲了,知道是上次在聚德楼救下的那个人后,他略有些惊讶,正要再问,余光瞄见陈曲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就张口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陈曲忍着笑,小脸有些憋红,“奴婢这是突然想起来,当日那位姚公子还念了首姚先生自作的打油诗,很是有趣。”
卢智将茶杯放在一边,“哦?说说。”
陈曲望着房梁想了一会,摇头道:“奴婢记不详尽,说什么有病没病,治不治的,姚先生还自称是神医呢。”
卢氏轻斥道:“乱说什么,姚先生可是真本事的人。”
卢氏喝了几幅药,早起后颈的疼痛之感已经全消,腕上也轻松有力了许多,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