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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VIP完结)第208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po18.de

    ,更衬雪骨冰肌,顾盼之间,神采奕奕,目光所及,是将旁人都照黯。

    今年宫中阎选,提前三个月就召集了各省各地适龄的名门闺秀,才女佳人,女子多有争胜之心,且今天要考量的有可能是日后要争宠的对象,故而今天在场的妇人们,都有精心地梳妆打扮,就连年老色衰的韦贵妃,都穿了一身紫红,描了花钿,扑了粉面。

    若单论容貌,就是现在暖阁里,也有两三位曾经得宠的年轻嫔妃,是在遗玉之上,但有几人能像遗玉,在这样好的年华里,被尽心地宠爱,女人是水,有情则润,美的不只是一张皮相,还有一颗鲜活饱满的心。

    看遗玉走近,几位年小的王妃懂事地站起身,待遗玉对韦贵妃行了礼,才又重新落座。

    韦贵妃见遗玉今天肯来,面上就带了笑:

    “起这么早,早膳可是吃过了么?若是没来得及,本宫让人盛碗燕窝先给你垫垫,等下先把人看过一遍,中午开了宴再吃。”

    遗玉乖巧应话:“出门前吃了东西,这会儿不饿。”

    韦贵妃点头:“那好,再等等几个睡懒觉的,迟些再让那些媛人过来。”

    吴王妃缺席,遗玉刚好同赵聘容邻座,两人前几日在宫里天天都见,一来志趣相投,二来都是这两年才新育了子女,不管是私下还是场面上,都有聊不完的话,就凑成了一桌,品着宫里清晨采雪冲的云山黄叶,低声交谈。

    盏茶后,陆续又来了几个人,把暖阁里几张红绒短榻都坐满,阴妃和杨妃称病缺席,这两位后宫大头都没有到场,卢书晴级别不够,也没能来,剩下一位荣宠正盛的徐婕妤,也因伴驾没来。

    该来的人都到了,韦贵妃示下,让人到殿后去领那些三天前就进往京城参加阎选的媛人。

    就隔着两道走廊,不一会儿人就被带来,遗玉正听赵聘容绘声绘色地讲着楚王家的小世子李行云调皮捣蛋的趣事,余光里一群装扮得体的女子规规矩矩地排着队走进来,她是头也没抬。

    下头窃窃私语的不光是她们两个,因而韦贵妃只是看了遗玉她们一眼,便将目光转移到那群年轻的媛人身上。

    “从左边起,自己先报了家门,名姓,年岁还有生月。”

    遗玉这是第一次亲见后宫选婚,知道没有后世那么严谨,但听韦贵妃一开口,还是忍不住笑出声,知道的这是给皇子王孙们挑选妻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查户口的呢。

    韦贵妃开口的时候,榻上一众妇人都自觉没了声音,她这一声笑,很是突兀,被不少人听见,几个胆大的媛人都抬头去看这发声的是谁,循声找见贵妃娘娘左侧第二张茶几后,侧坐的一名肤白如雪,光彩照人的美人儿,稍一迟愣,又赶紧低下头去,心中都在好奇,这地位显然不一般的年轻女子是哪一位。

    韦贵妃也听见了遗玉的笑声,只是扭头又瞥了她一眼,倒是没说她什么,抬手示意那左边第一个发呆的小姑娘上前自报家门。

    “家、家父是青州刺史赵德雁,小女今年、今年虚岁十四,是九月生的,名、名唤彩莲。”

    小姑娘紧张,说话一直打磕绊,遗玉听的有趣,却懒得抬头去看,赵小姐唯唯诺诺地说完,大概是没得韦贵妃喜欢,连句敷衍的话都没赏,就让退回去,轮了第二个人上来。

    “小女孙传香拜见贵妃,拜见诸位娘娘同王妃,家父是太原县令孙郑会,小女是腊月生的,上个月刚满十四。”

    这个是口齿伶俐了,可惜年纪尚轻,只知道表现,而忘了对象,弄巧成拙,也没能得这上座一群女贵的喜欢,依旧是被草草带过去。

    接下来,又挨着报了几人,有几个说话老实又不结巴的,都被座上的妃子们主动提问,比如说擅长什么,识字书画如何,等等。

    如此过了七八个,遗玉听着没了先前有趣,乏味之余,又同赵聘容聊起正在学爬的小雨点,是没注意到,下面那群媛人当中,有一个神色异样,不时小意抬头望她的官家小姐。

    “好了,下一个吧。”韦贵妃说着话,瞅向下一个人,见了对方年纪,微微皱眉,今年阎选为了几位小皇子,是特意挑了十一到十五岁大的,但眼前这一身素蓝的小姐,显然是过了十五的妙龄。

    “小女宋晴媛,家父乃是扬州都督府长史宋恩孝,腊月生,今年刚过十七岁。”

    语毕,座上便有几人交头接耳,奇怪地议论着这位宋小姐的年纪。

    遗玉乍一听到“宋晴媛”这个名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耳熟,不怪她记性不好,这两年她经历了太多人事,几乎没有去回忆过扬州城那位让人牙痒痒的宋小姐。

    她觉得这名字熟,生了好奇心,于是打那群媛人进屋到现在,头一次抬头去看。

    宋心慈虽这两年长开的了些,但人还是那副温顺柔弱的模样,遗玉见到这似曾相识的人脸,几乎是下一瞬间,便将掉在脑后的回忆都又重捡了起来。

    当年卢俊被迫遵照卢智的要求,远离长安,流落到扬州城,落魄之下,就在河口做脚夫,一次意外搭救了这位不慎落水的宋小姐,后来被当时还是都督府上典军的宋父收进府里做马夫,两个人日久生情,就私定了终身。

    后来宋母同宋小姐到城外烧香,不甚被匪徒绑架,勒索宋家,卢俊单枪匹马地将她们母女救出虎口,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得了心存感激的宋父许诺,也就一时脑热提出了要求,欲讨那年轻貌美的宋小姐为妻。

    这本该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一桩佳话,却因宋家二老的势利眼,成了一出恩将仇报的闹剧。

    知书达理的宋小姐早被高官之子内定了,卢俊最终被宋母诬以偷窃之命棍棒打出了宋家,又成了河口上卖力为生的脚夫,而那宋小姐在和卢俊山盟海誓之后,因着父母之命忍痛割爱,做了一条白眼狼。

    故事到这里,还没完,大概人生就是此起彼伏的,宋父因想着升官发财,胆大地搜集了当时的都督府长史胡季泰盗卖私盐的证据,哪知没等他揭发上司,就被胡季泰反咬一口,沦为阶下囚。

    而回忆从这里开始,才是真正惹遗玉气恼的地方,她二哥识人不清,那怪他二哥不长眼,但那宋心慈几次承蒙她兄长搭救,恩断义绝之后,却还不忘利用卢俊的一片痴情,惑他去劫狱,去救她那白眼狼父母,几次置卢俊于险境,若非是阴差阳错被她遇上,还不知下场是死是活。

    遗玉欣赏有孝心的人,但用别人的性命去成全自己的孝道,这种寡廉鲜耻的行为,是最让遗玉不齿这位大孝的宋小姐的地方。

    后来李泰和她出面解决了这起案子,因卢俊的请求,还了宋父一个清白,宋父宋母至此才知是错将珠玉当石弃,一文不值的穷小子原是魏王爷的内兄,为了攀上李泰这棵大树,那宋小姐竟是生了同卢俊重修旧好的心思,还在狱中,便去勾缠卢俊,又是送帕子,又是忆往事,生怕卢俊忘了曾同她有一份情,是全然忘记了她当日的不仁不义。

    遗玉最记得她一句口头禅,什么欠你的这辈子还不清,只能来世再报。

    哪来的那么多来世,下辈子是不是为人都说不准,就这么轻易给许了出去,听起来是够情深够意重,其实就是缺乏责任心,没担当。

    遗玉对宋心慈好感全无,想起这些还不算是陈年的旧账,至今看见她仍然觉得牙痒痒,得见她混在阎选的媛人队伍里,还用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偷偷地打量着自己,心情自不是一般的烦闷。

    “怎么了?”赵聘容见她望着那群媛人,皱着眉头,碰了碰她手肘,问道。

    “看见个熟人,”遗玉道。

    “哦?”赵聘容来了兴趣,“是哪一位?”

    “就是正说话的这个,”遗玉看着正被韦贵妃提问的宋心慈,对方显然也已发现她认出了自己,竟还冲她僵硬地笑了笑。

    这世上是有两种人,你不能和她论理,一是傻子,一是厚脸皮。

    遗玉收回目光,低头喝茶,恰这时韦贵妃将注意放在了半天没有开口的遗玉身上,问道:

    “看了这么多,魏王妃可有中意的?”

    来了,遗玉又打起精神,她就知道韦贵妃没这么容易让她混过去。

    “娘娘也知道,王爷眼界之高,非是等闲之辈,连正眼都不会瞧,可这些——”遗玉故意打了个停顿,面露为难之色,捏着保养的细白圆润的手指,在那十名个媛人身上一划,腕上价值不菲的红翡翠珠串晃迷了人眼,打了个圈,收回来,停在颔下,嘴角上挂的弧度,不言而喻。

    那群媛人是听出她的意思,有几个不服气的咬了咬嘴唇,但抬头看见坐上如玉似画的遗玉,短短片刻,方才还颇有自信的几个,神形上都不自觉地现出了畏缩。

    韦贵妃扫了她们一眼,是没发现一个争气的,张了张嘴,最终是没话对遗玉说。

    “好了,送她们下去吧,让御膳房准备宴席,咱们吃过了,下午再看一批。”

    (今天去办了年货,每年都是挨到年末,慌里慌张地准备,话说回来,现在越来越没年气了。)

    第三四二章 多心

    黄昏时候,遗玉从宫里出来,李泰那驾青棚紫红顶的马车已等在宫门外。

    阿生老远看见她施施然地走过来,便下了驾座,等她领着平彤走近了,才撩开帘子,遗玉刚挨到车边,就见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她抓着上了车,顺着李泰的力道,在她身边坐下,阿生遮好了帘子,平彤在他空出的另一边驾座上坐下,抄着袖子,对用目光询问她的阿生摇摇头。

    “怎么了?”李泰见她脸上有点闷闷不乐,就问道。

    “你还记得咱们两年前到扬州去吗?”遗玉道,“那个被冤狱的宋典军,现在好像是升官做了扬州都督府上的长史。”

    李泰想了想,记起那么个人,“宋恩孝?”

    遗玉点点头。

    “他怎么了?”李泰是想不出,一个远在扬州的长史,是怎么惹着她不高兴。

    “不是他怎么了,是他家的小姐,”遗玉皱眉,不大乐意地提起那段往事:“就是我二哥在扬州流浪时候,一开始中意的那位宋小姐,今儿我在宫里见着她,就在今年参选的媛人里头。”

    宋心慈年纪不小了,也就比遗玉弱上一岁半岁,看今天宫里头那些妃嫔的反应,都是意外有这么个大龄的小姐混在一片妙龄少女里头。

    遗玉没记错的话,那宋心慈在扬州是曾有过一桩亲事的,还同武家的一个什么表哥牵扯不清,本身就不是什么守节的女子,那宋家莫不是想要攀龙附凤想疯了,还敢把她送到长安来参加阎选。

    李泰看出她在担忧,“你是担心什么?”

    遗玉叹气道:“我是看她没被宫里相中,怕她逗留在长安,妄图富贵,打听到我二哥的消息,再去纠缠我二哥。”

    不怪她多心,当初他们离开扬州时,宋心慈在牢里就对卢俊表现出了恋恋不舍,现在卢俊可不单是魏王内兄这么简单一个身份,就称是当朝年轻武将里的第一人也不为过,前途一片锦绣光明,京中想要攀附的女子不在少数。

    这两人确曾有过一段情,她也不敢保证,卢俊隔了这么久,真再见到这么个人,还会不会记起那份旧情。

    “虽是外官之女,但其父也算列在五品之中,纳做妾室,并不为过。”李泰和遗玉考虑问题的出发点显然不同。

    遗玉听李泰蹦出这两句话,当即就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瞪他:

    “纳什么妾,我二哥新婚就上战场,嫂子在家苦等他一年,他刚回来就想纳妾,想都别想。这宋心慈又不是什么好女子,真嫁进我卢家,我娘还能过安生日子吗?”

    “这是卢俊的事。”李泰面不改色地指出一点。

    遗玉听了这句话,脸色有些难看,不想同他生气,可就是忍不住,于是撇过头,闷声道:

    “对,要怎么样都是他的事,那殿下纳不纳妃也是您的事,同我没关系。今天在宫里见了许多漂亮小姐,贵妃娘娘给您中意了两个样貌文采都出色的,不如明天我就请了她们回府去喝茶,给殿下过目瞧瞧,看入不入您眼。”

    李泰目光一沉,默了默,想到她跟着自己所受的束缚,才冒头的一点不悦消散,他眼中露出几分无奈,不顾她甩脱,强握了她一只手,把这闹心的娇人拉进怀里,低头道:

    “又乱说话,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也能踩着你的尾巴。”

    遗玉撅着嘴,白他一眼,“你哪里就事论事了?”

    实际上,遗玉所知的卢俊,大多时候就是一位疼爱她又对她言听计从的兄长,但私底下,李泰要比她知道的多,比方说,卢俊时不常会同鄂公府上的小公子到平康坊去喝酒,花牌点过,夜也留过几次。

    李泰不以为卢俊是个专情之人,但他不想对遗玉直说,便换了一种口气,道:

    “卢俊宅中添人是迟早的事,是你看的太重,硬将你的期许套用在他身上,你要知道,他不是我。”

    李泰一语点破关键,遗玉头顶宛若一盆冷水浇下来,她抓着李泰的手,闷不吭声,半晌才软了态度,小声道:

    “他要是喜欢,我也管不着他,但就不能是那宋小姐。”

    卢俊遇上宋心慈,除了被利用,就没过一件好事,她有所预感,两人再牵扯上,他肯定会被那个女人祸害。

    西市不比东都会,贵族很少来往,便没遇上熟人,没有马蚤扰,遗玉同李泰就像寻常百姓一样,随着人流,观赏街头的千姿百态的花灯,买了不少零碎的小玩意儿,又到安澜河边放了一盏天灯,比肩赏月,情到浓时,遗玉才磨磨唧唧掏了去年七夕时候欠李泰的一封情信送他,因着一年一回,用辞难免煽情,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是把他远征在外,自己对他的思念担忧都尽述其中。

    李泰是极喜欢她对自己表露感情,被她成功地讨了欢心,半夜回府,也就加倍还了她热情,事后是叫遗玉后悔不迭,昏昏沉沉睡去之前,暗暗记下,下次绝不写那么长一篇,只三两句真心即可。

    第二天早晨,遗玉是在小雨点的哭声中醒来的,原来小雨点昨天一整日没见到娘亲,吃了三顿雨粥果沙,第二天早上又被丫鬟拿勺子喂,终于是发了躁,哭哭啼啼地尿了一床,谁哄都没用。

    秦琳这才抱到主卧门口,请平彤进去通报。

    李泰醒得早,正一手抱着温软的娇妻睡,一手拿着昨夜她送的情信细品回味,听见下人传唤,也不理会,直到遗玉悠悠转醒,迷迷糊糊试图从他身上爬起来,才将那墨香四溢的笺纸放于一旁,按着她光裸的肩膀,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一手撑在她头顶,一手去轻抚她略过红肿的嘴唇。

    遗玉听见女儿哭,什么瞌睡虫都没了,挣扎着要把李泰推开,哪想李泰会借着姿势的便利,找准了地方,磨了她两下,腰背一沉,不带半点迟缓地长驱直入进那温柔乡。

    两个人同是低哼了一声,遗玉眼睛里顿时蓄起水雾,正在失神之际,李泰腰上已然发力,不急不躁地耸动,一双沉的发暗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泛起红潮的脸庞,不错惜她任何一次动情的娇态。

    遗玉听着女儿在哭,偏被李泰这番折磨,又急又羞,个中滋味实难外诉,难受的狠了,才伸手在他背上使劲儿挠了几下,抓出几道红痕。

    李泰并不嫌痛,只是低头安抚地亲了亲她发烫的眉尾,身下动作不停,依旧慢条斯理地享受着鱼水之乐。

    许是晨欢易愉,李泰这一次倒是没同昨夜那般久要她,只做了一盏茶大点的工夫,便得满足,搂紧她泄了元阳,又在她身上压了一会儿,才翻过身,让气呼呼的小妻子趴在她身上,摸着她的脑袋,任她张开一口尖牙,在他汗湿的胸前咬了一口。

    小雨点早不知什么时候被秦琳抱走了,哭声不再,屋里屋外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她和李泰的喘息声,遗玉也就不急着起床,她是真的累了,趴在李泰身上,不一会儿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李泰等她睡着,才把人挪到床里侧躺着,坐起来,将她身上被子盖好,光着精壮的身躯下了床,到后头浴室冲了个凉,洗去汗味,出来取下衣架上的长袍套上,束了头发,系着腰带出了屋,在厅外找到两个守门的丫鬟,低声吩咐道:

    “让你们主子睡着,莫要扰她。”

    彤平云连忙应声,又请示,“王爷可是先用早膳。”

    “送壶茶到书房。”李泰背着手,迈着步子走往院子对角。

    两个丫鬟看着他背影,是都能觉出神清气爽的王爷现在心情很好。

    遗玉一觉直接睡到吃午饭,伸着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叫了丫鬟送水进来,听说李泰早半个时辰出了门,并没多问他去向,而是先派了人去公主府请高阳来说话。

    梳洗后,才让人在屋里摆午膳,叫秦琳把小雨点抱过来喂奶。

    开了春,也就开始回暖,下午外头太阳很好,又没有风,遗玉有心抱小雨点去晒晒太阳,去去病虫,就让平彤带人先到大花园准备了一下,找了一块早春的草坪,铺上席毯软褥,蒸了点心果茶,弄好才抱着女儿过去。

    小雨点七个月大了,除了嗯嗯啊啊之外,还能发出好几个音节,遗玉把她放在垫了一层软垫的毯子上,逗她开口喊娘,也不管她呜呜啦啦说些什么,只要她不出声,就咯吱她痒痒。

    小雨点这点似了她,怕痒,来回被遗玉欺负了几次,终于忍不住挤了两滴泪出来,白胖的小手握着拳头,推搡着遗玉凑近的脸,腿脚乱蹬,想哭又哭不出来,一副可怜相,不但没招了遗玉心疼,反而更想逗她。

    秦琳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出声道:“王妃不要急,小孩子通常是周岁过后,叫人才清楚些,这之前学些字音,也就是胡乱喊了,根本不会晓得意思。”

    遗玉亲了亲女儿脸蛋,把人抱了起来,拍着她背脊哄了哄,对秦琳一本正经道:

    “我哪里是急着教她学话,就是想在她成性之前多陪她玩耍,免得她长大以后,同王爷一样,整天闷着个脸,一副人家个个欠他八百两的模样。”

    听她在背后打趣李泰,边上几个丫鬟都憋不住扭头笑了,秦琳扫了她们一眼,也是忍俊不禁,又有些感慨,她见过的贵人有许多,不是貌合神离,便是心有旁骛,却还没有那一对,能像王爷王妃一样感情好的。

    “启禀王妃,高阳公主到了。”

    听见这通传,遗玉脸上笑容稍淡,“平卉,你去带公主到花园来。”

    “是。”

    遗玉邀高阳过来,一来是联系下感情,二来正好问问她宫里那批媛人的动向。

    第三四三章 和离的女人

    长安并不是每年都有大规模的阎选,但凡是宫里有这个打算,通常是会提前半年征招,三个月将名单捎到内省,由礼部批阅了,名单才会再分别转递到皇上和掌管后宫的妃子手中。

    进京之后,来自十道诸州的近百位媛人,通被安排住在东城驿馆里,有专门的守卫看护,只在宫中传唤时候被领入皇宫,其余时间,都要规规矩矩待在驿馆里。

    她们前后会在长安城住上三个月,随时被传召,也随时有可能被婚配,三个月后,没有被挑选上的媛人,就只能收拾包袱被遣送回家乡,失了这次飞上枝头的机会。

    遗玉听闻了这些,是对宋心慈放了心,三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人走了,天南海北的,还能妄想什么。

    高阳出身金贵,对这些进京参加阎选的小姐们自然颇为不屑:

    “妄想要攀龙附凤的人多了去,难得这样的机会,那些外官们是挤破头了将家里的女儿往长安送。你看那徐惠,不正是趁在皇后病逝的当口,讨了父皇欢心,如今俨然已是后宫第一宠人,她父亲徐孝德有什么作为,就凭着一个女儿得贵,三两年的工夫便升上了果州刺史,谁看了不眼红?话说回来,就是进不了父皇的跟前,能给皇子王孙们做门妻妾,裙系上皇室,也是他们巴不得的大福气了。”

    高阳说话从来都是一针见血,不留情面,遗玉见过宋心慈这样的,当然也知道那些背井离乡的女子不全是如此,于是啧了口果茶,插话道:

    “这些女子进宫,妄图富贵的有,但也不乏是被逼无奈的,有人想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有人就只求和和美美。”

    高阳“嘁”了一声,没有同遗玉争辩,扭头看着仰面躺在褥子上扳脚丫子玩的小雨点,眼珠子一转,又娇笑起来:

    “不说这个,同四嫂讲个有趣的。”

    “什么有趣的?说来听听。”遗玉并不时常外出交际,因而对这京城的动向,是不比三天两头往外跑的高阳灵通,听见她有话要说,就知道是新鲜事。

    “我告诉你啊,”高阳往遗玉身边凑了凑,神秘兮兮道:“七皇叔不是因为同大皇兄一起谋反,被贬了庶人发落到伊州了么,长孙无忌那老儿,为了把长孙夕摘出来,竟是把脸面都豁出去了,想法子要让她同七皇叔和离。”

    和离?

    遗玉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才又重合上去,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你哪听到的消息?”

    高阳摸摸下巴,坐直了身子,冲她眨眼:

    “你别管我是打哪听来的,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不信你就等着瞧,再过一阵子,肯定会闹得满城风语。我啊,现在就是好奇,长孙夕不是同七皇叔生了个女儿,这下和离过后,那孩子该怎么办,要是跟着七皇叔,一辈子就是庶人,要是和离后跟着母妃,挂着我们李家的姓名,他们母女两个该往哪去?简直就是现成的笑柄嘛,哈。”

    大概是为人母后的心性不同,遗玉不觉得高阳说的有什么可笑,反倒有几分可怜那个被父母祸及的孩子,见高阳一脸的幸灾乐祸,不免出声道:

    “你也看到了,长孙夕会有今日下场,同她心性脱不开关系,做女人就是要多几分心善,将来有了子女,才不会因一身罪孽拖累孩子,你可莫要学她,多几分容人之量。”

    听遗玉说教,高阳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不乐意道:

    “怎么什么馊的臭的你都能拿来教训我,我现在还不够好么,欺负人的事这几年是少做多少。”

    遗玉笑着拍了她一下,“我就是想起来说你两句,别人我还懒得管呢。”

    高阳还是不高兴,闷声道:“好心来找你玩,你又教训我,不和你说了,我走了。”

    她说着话,扯着裙子猛地站了起来,遗玉见她来了脾气,哭笑不得,正犹豫着是不是开口哄她两句,就见她大步朝前走了丈远,扶着额头顿了顿,身子突然一摇晃,就向前倒去。

    “高阳”

    遗玉吓地一下子蹦了起来,好在就站在长廊立口的平霞眼明手快,上前一步架住了晕倒的高阳,不然前头就是台阶,她这么一摔,还不得头破血流。

    遗玉将李泰脱下的大氅挂在衣架上,回过头,摇头笑叹:

    “你说这天底下的巧事多不多,小凤有孕是我给诊出来的,高阳也是在我这里出的喜,我是不是该考虑开医馆挂个妇诊,保管着生意兴隆,大吉大利。”

    哦对,她差点忘了,就连当初长孙夕的喜脉,也是她给瞧的,虽然那件事一想就知道是对方为了让她出丑故意安排的。

    “是很巧,”李泰对她开玩笑要开医馆的话不置可否,边换上舒适的绸衫,边问道:“房府得了这一胎,介时定会宴请你,你若不打算去,最好一开始就谢绝了他们。”

    “嗯,”遗玉记下他提醒,又想起另一桩,见他系腰带,便踮着脚给他掖起衣领,一边好奇问道:

    “我听说长孙大人要汉王妃同汉王和离,你知道么?”

    “不曾听说。”李泰虽是耳听六路,但到底不是什么都会闲着打听的三姑六婆,对遗玉从高阳那里听来的八卦消息,还真是没有留意。

    遗玉本就不常同李泰讲这些女人之间的话题,听他说不知,就一带而过,侍候他更衣梳洗后,待他去了书房办公,自己才翻箱倒柜,找起当初程小凤和自己怀孕时候,用的那份食谱册子,预备重新抄录一份,再添些事项细则,给高阳送过去,免得她那跳脱性子,头几个月不注意,会坏了孩子。

    上元节过去,日子就变快了,几乎是一晃眼就进了二月,遗玉的生辰是在二月十二,正好是她今年十八岁,该当花龄。

    在李泰的授意下,府里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美酒佳酿,鲜虾活鱼,时令蔬果,各色新鲜的食材,从南北各地快马运送入京。

    长安城上流圈子里闻到风声,也都各自开始准备起礼品,是都怕错过这次巴结的好机会,魏王将被册立东宫的事将在近期,水涨船高,而今谁还不知魏王妃的金贵。

    就在众人将注意力停留在遗玉将近的生辰时,这长安城又另外出了几起引人口舌的热闹事。

    一则,城阳公主同被牵入太子谋反一案的驸马杜荷和离。

    一则,在宫中默许的情况下,汉王妃同汉王和离,昔日的长孙三小姐,带着她仍旧受封在册的宜阳县主,搬到了城东的百花园里,又恢复了单身。

    这是两个命运相同却又境遇不同的女人,若说前者因为身份,大家不敢议论,那么后者,已然成了长安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公主和离,那是因为皇室必须,可哪有王爷出了事,妃子要和离的道理,哪怕王爷成了庶人,头顶上也还有个李姓不是?

    知情者一面腹诽,一面又清楚的很,这还得亏长孙家势大,才会演出这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闹剧。

    这些风闻传到遗玉耳中,已是事过几日,她只笑笑过去,便没空再多关注此事。

    《坤元录》才迟发了新篇五十卷刊印造册,正在筹备下一期的卷册,李泰没空,审阅和议稿,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遗玉的事,二月开头,她三天两头就往文学馆走。

    以遗玉的名义,这几年发放给文学馆的福利不在少数,那群文人早就对她好感不薄,加之她先前为那些被捕牢狱的人奔走过,更叫一部分在文坛颇有声望的学士对她心存感激。

    遗玉本身不乏真才实学,她书法造诣之高,言谈举止,是已早早现出大家风范,几次议事下来,就连眼界高又好相处的著作郎萧禹,都对她在行文造句的一些观点颇为推崇,因此,有她这么一个年轻女子参与编修,坐镇大书楼,偌大一间文学馆,竟是没有半个人有异议。

    夫妻两个分头忙碌,直到遗玉生辰前一天,才挪出空闲,给了自己沐休。

    昨夜睡的早,遗玉早晨睡醒,眼睛还没睁,便翻了个身,趴到李泰胸口,手指在被子底下摸到他一只手掌拉住,光着脚丫子,调皮地去蹬他的小腿,李泰很快就被她扰醒,抬起一条长腿将她那只乱动的腿压住,暗沉的嗓音还带些困意:

    “莫惹我。”

    遗玉带着鼻音笑了两声,乖乖地没有再动,沙沙轻声道:

    “先说好,今日不提公事,也不做文章,哪个先触了这两条,就要挨罚。”

    李泰似是又眯了一下,遗玉等了一会儿,才听他迟迟出声:

    “嗯,罚什么。”

    “谁没犯错,谁就说的算。”遗玉眯缝着眼睛,藏着里头的狡黠的光芒,是早有算计。

    李泰动了动眼皮,音调虽依旧兴懒,却不乏语气里的认真:

    “说话算数么。“

    “当然算数,来击掌。”

    遗玉见他肯答应,立刻拉着李泰一只手伸出被子,举着他的手腕,半是强迫地用另一只手在他手掌上拍了两下。

    “说好了啊。”

    “嗯。”

    第三四四章 命苦的女人

    酒宴摆在傍晚,上午遗玉和李泰出门游湖,又在天贺寺吃了午斋,到下午才迟迟回来。

    于是等遗玉同李泰回到府上,听说她娘已等了半个时辰,就推了李泰先回翡翠院去歇着,自己则转到了花厅去见人。

    遗玉到了地方,进门见卢景姗和晋璐安都在,桌上茶点都去了一半,卢氏正抱着小雨点在哄,一旁的卢景姗看她因急匆匆过来,脸红气喘,便取笑道:

    “叫人早来的也是你,自己却把客人晾在府里跑出去玩。”

    遗玉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垂,走到卢景姗身边坐下,手被卢景姗拉过,亲昵地拍了拍,遗玉就解释道:

    “最近是忙坏了,难得空出来一天,就同王爷出门走了走。”

    她昨日特让人去送信去,请卢氏今日早来,是怕晚上酒席时候人多,没有私下闲聊的机会。

    卢景姗取笑了她几句,又去说卢氏:“瞧你母亲,有了小的,是把你这大的都给忘了,你进门到现在,她怕还没瞧上你一眼。”

    卢氏笑呵呵地抬起头,“我是成天见她,才不觉得稀罕。”

    遗玉不乐意地嗔声道,“您哪是成天见我,回回都是来看小雨点的,姑母说的没错,娘眼里就剩下小的,早就不亲我了。”

    卢景姗哈哈一笑,把遗玉往怀里搂了搂,“不怕,还有姑母亲你呢,咱们也不理你母亲,叫她自个儿抱孩子去。”

    卢氏道:“你就哄她吧,刚才不知是谁抱着孩子又亲又搂,满嘴抱怨说玉儿只顾自己跑出去玩,不管孩子的。”

    卢景姗脸上一红,遗玉不依不饶地扯着她衣袖,拖长了音调委屈地喊道:

    “姑母。”

    她们三个闹着玩,晋璐安静静坐在一旁看着,面上是挂着笑,但仔细看,是不难发现她眼底下略浮的青肿,遗玉留意到她的气色不佳,便停下了在卢氏面前卖乖,掐住笑头,侧身关心道:

    “嫂嫂昨晚没休息好么?”

    晋璐安神情闪躲了一下,便又恢复正常,“我院子里遭了老鼠,这几晚夜里闹的很。”

    过了冬天,春里是开始有了鼠患,遗玉也听下人们说起过厨房遭了老鼠的事,便建议道:

    “鼠药弄不好会伤着人,不如挑两只猫养在屋外,治治那些鼠辈,吓上几天,它们也就消停了。”

    卢氏道:“不是有一只么,不管用,成天就知道吃嘴睡觉。”

    遗玉听卢氏这么一说,就知道卢氏讲的是她早年从南诏带回来的那条花面狸,因为遗玉后来嫁进王府,那狸猫多被卢氏喂养,久而久之,就只同卢氏亲近,她去哪,它就跟到哪儿,过年时候遗玉去卢俊那里,还见到那只肥的快要走不动的狸猫躺在屋顶上晒太阳。

    “娘,那只是狸子,”遗玉哭笑不得,“和猫可不一样,您什么时候见它逮过老鼠啊?”

    卢景姗对卢氏道:“这事还不好办么,我这两天就找人弄两只猫仔给你送过去,”又问遗玉,“你这儿要么?”

    遗玉摇头,银霄就放养在东院里,夜里出来溜达,府里那么几只老鼠,还不够它每天当零嘴的。

    她们在这里讨论,是没发现晋璐安脸上闪过的苦笑,究竟让她夜不能寐的究竟是老鼠还是别的什么,也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是夜,魏王府西阁的宴厅里好不热闹,其实遗玉发出去的请帖并不多,但往往一张请帖落到本人手中,除却家眷外又难免额外携带了几个“亲戚”,因而在开宴之前,又不得不在西厅多补上了二十桌。

    遗玉披着绫罗锦绣,戴着金钗珠翠,妆容精致,端坐在李泰身边,听着席上此起彼伏地溢美和阿谀之声,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得体笑容,一面应答自如,酒案底下,却和李泰相互用手指在对方掌心写字聊别的,两个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光明正大地开小差。

    宴到一半,有杂耍班子入内献艺,遗玉就借故更衣,同李泰打了招呼,暂离了酒席,领着一双侍女到外头园子里透气。

    “主子,要不要奴婢去端碗酸汤来给您,去去酒气。”出了大厅,平彤将披风加在遗玉肩上,问道。

    “不用,陪我走走。”遗玉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之上清朗的夜空,指着指西边挂满碧游灯的长廊,率先踱步过去。

    魏王府年前修葺过一遍,花花草草都是重新种过,遗玉对有些地方实在眼生,逛到西面花园时候,停在一条草木繁生的岔口上,怎么想的都不记得,往哪边走是到湖边的路,正在回想之际,忽见左边小道上有人跑过来,她侧头瞧了,一眼就认出那闷着头快跑到她跟前的是晋璐安,再瞧后头追着的高大人影,怎么看怎么像是卢俊。

    “嫂嫂?”

    遗玉唤了一声,晋璐安这才迟觉前头有人,停下脚步,抬头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庞,遗玉借着树上的笼光看的清楚,心中暗惊,就撇下丫鬟,快步上前去拉她,满面疑惑地对着后头紧追上来的卢俊道:

    “怎么了这是?”

    卢俊碰见遗玉,脚步一错,愣了愣,随即摸着头尴尬道:

    “没什么,就同你二嫂争了几句嘴。”

    遗玉皱眉,扭头细看晋璐安,见她眼角挂泪,脸上还有些未干的泪痕,必是刚才哭过一场,就知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揽了她肩膀,瞪了卢俊一眼,道:

    “二哥先回宴上去吧,我陪嫂嫂走走。”

    卢俊似是不愿,目光略显急切地盯着晋璐安,欲言又止,像是要转达什么意思。

    晋璐安看着他祈求的目光,怎不知他是怕自己在遗玉面前揭了他的短,心头发苦,吸了吸鼻子,轻轻推开了遗玉的手,低头道:

    “无事,是我同你二哥发脾气,不怪他,我刚多喝了几杯,头有些晕,你找人送我回去吧,代我跟娘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遗玉岂会看不出她是在替卢俊打幌子,但也不好当面过问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便又温声安慰了她几句,叫了平彤送她出府。

    等到晋璐安在平彤的搀扶下走远,遗玉才扭头刮了一眼站着不动的卢俊,没好气道: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没喊你就不会去追是吧,赶紧去把人哄好了。”

    “啊俊被遗玉一说,这才抬腿追赶上去。

    望着他仓皇追去的背影,遗玉面露思索。

    再说卢俊追着晋璐安去了,因他没人引路,在园子里走岔,多绕了大半圈,故而追到王府门外,堪堪赶上一溜儿远去的马车影子。

    此时夜色已深,王府门外送礼的长龙早就散去,他一个人站在门外,影子被门头上的四双长寿灯拉的老长,守卫们只偏头看了他一眼,认出是王妃家的二公子,就又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守门。

    卢俊面露懊恼,看着很快就连影子都望不见的马车,左顾右盼之后,扫到对面路边树下拴着一匹马,就跑了过去牵马。

    这马的主人将缰绳栓的极牢固,他扯了几下没能扯开,愈发焦躁,正在心急时候,却听见一声怯怯地呼唤入耳:

    “念安、念安哥。”

    卢俊扭头,眯着眼睛寻见不远处的街角上,躲着一抹纤细可怜的人影,看清楚那人是谁,他满面惊诧,就放过那匹有主的马,大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卢俊的嗓门有些大,宋心慈缩了缩脖子,抱着单薄的肩膀,低头道:

    “我、我听人说今日是王妃的寿辰,想着你肯定会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