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VIP完结)第53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po18.de
生疼,房乔才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抬起通红的双眼,深深望着卢氏,道:“我房乔对不起你们母子,我一定会补偿你们,但是容我把事情说清楚。 当年我是奉了陛下的命,才假投安王,岳父——”
“我知道,”卢氏的情锗已经平复下来,垂着眼,她的嗓音过于厚重,房乔却能听清楚她的话。
“我已见过爹,他将事情都讲与我听过,我智儿也查得了许多事情,不用你再解释,你若是还有些良心在,现在就离开我家,永远也不要再来找我们,咱们只当不认得。”
房乔再次闭上眼晴,不敢去看那张满是泪痕的面孔,“我就猜到,岳父会突然回京,定是与你们有关…岚娘,有些事情,是连岳父都不知道的,给我机会说给你听,好吗?”
卢氏泪眼朦胧的目光闪烁着挣扎之色,她既想听,又不想再同这人多说半句,以一个母亲的角度,眼下她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心情,而是两个孩子的想法,在他心里,不管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卢智,还是向来早熟的遗玉都只是孩子而已,刚才她一时冲动,讲了那么些话出来,已经是深感懊悔。
“我不想听,你走,我不想再多看你一眼。”卢氏声音很是僵硬。
房乔长叹一口气,“岚娘,你还是那般固执的脾气,我要说的事情,同韩厉有关,如此,你还不想听吗?”
遗玉第二次从房乔口中听到这个陌生人的名字,就见卢氏一手抵在鼻下,哑着嗓子喝道:“房乔,你是不是得了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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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一章 芸娘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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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乔,你是不是得了癔症!”
卢氏低喝出声,房乔知他若是搭腔,怕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全,只能盯着她,自顾解释道:“我没有癔症,岚娘,韩厉并没有失踪,也没有死,他一直都活的好好的,我有书信为证,他的笔迹你应该还认得。”
“你说、说律哥他……”卢氏一改刚才的冷然,有些迟疑是否要相信房乔的话。
“对,他还在,”房乔目中闪过一丝愤意,“当年就是因为他,我才会、才会做出那么多错事,害的你们沦落他乡,受尽磨难。”
自语筹谋在握的他,鲜少能被人算计去,可当年一行无间,却一二再,再而三地被那人设计。
房乔话音刚落,卢氏便被气地嗤笑出声,“你是说,律哥害了我们?房乔,当年你就最会骗人,现下又要来骗我,告诉你,这世上最不可能害我的人,就是律哥。”
房乔知道他压根就不相信自己所说有关韩厉的事情,神色黯然下,强扯出一抹苦笑,道:“律哥?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在你心里还是如此重要,可你就从未这般信任过我,你可知道就是你那律哥,害的我们一家妻离子散。”
他语气没做掩饰,卢氏就算再笨,也听出他话里的歧义,不但污蔑她同韩厉的关系,还好意思暗指她的不信任!
卢氏忍住脑中的胀痛感,顿时咬牙切齿道:“你自己龌龊,就将人想的都那般不堪,我同律哥从小一起长大,你才见过他几面?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在我面前编排!将智儿|岤道解开,然后滚出我家!”
卢氏大病初愈,自打房乔进屋后,又连番动怒,情绪波动之下,讲完这几句话,两眼便是一花,朝后倒去。
“娘!”遗玉眼明手快,赶紧伸出双手扯了她一把,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几步远的屏风后面,猛地蹿出一道人影,同遗玉一起,将软倒的卢氏架住。
“岚娘,”房乔因卢氏的晕倒,和突然冒出来的刘香香,一愣之后,才连忙上前想要帮忙,指尖还未触到卢氏衣角,便被遗玉用力推开!
“别动我娘!”一句失声厉喝,房乔被推开的手悬在半空。
遗玉同刘香香一起,先将卢氏抬到了有些凌乱的床上,遗玉才开始轻声唤她,喊了五六下未见她醒来,才伸手去掐她人中,唇上位置都已经按红,却不见她半点反应,渐渐有些焦急起来。
这种情形,让遗玉的记忆一下子如潮水般袭来,三年前,在靠山村的小院中,看热闹的村民散尽,空荡荡的院中,卢氏哭晕在她怀里,不及她胸口高的遗玉,几乎是拖着将她搬到屋里,面对任凭她如何呼唤都不醒来的卢氏,那种惧怕,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的。
刘香香见到蹲在床边的遗玉,脸上慌乱的神情,一边去卢氏盖被子,一边她安慰道:“无妨,干娘应是虚脱晕了过去,睡一觉就好。”
遗玉没有应声,伸手垫起卢氏的脑袋,将她快要散乱的发髻松开,又掏出了帕子一点点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刘香香叹了口气,直起腰,转身面向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这边的房乔,张口道:“刚才稀里糊涂地听你们说了那么多,虽然我这会儿算是个外人,但有几句话,我不得不说。”
房乔听见刘香香唤卢氏干娘,虽不清楚眼前这少妇的身份,却知道她与卢氏一家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是不知道干娘一家曾经与你有什么纠葛,但见你自己瞧瞧,这一家人眼下被你几句话搅合成什么样子,干娘大病初愈,身子本就差,却被你激地晕倒,我这是第一次见到智儿和小玉哭成这个样子,这一屋子人,伤心地,落泪的,晕倒的--你上门来,就是为了做些?”
“我……”房乔被刘香香一席话堵地哑口无言,目光从卢氏身上转到遗玉身上,再扭头去看门口已经面色发青的卢智,脸色一白。
刘香香继续道:“你口口声声有话要说,可却半点不顾这一家子想不想见到你这个人,愿不愿意听你半句,你凭什么这么强迫他们,亏你还好意思说你错了,说你会补偿,你就是这么补偿他们的?将智儿制住,将小玉吓哭,将干娘气晕?”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房乔从见到卢氏那一眼起,便一心想着将多年前的隐情告诉她,嘴上说着不是解释,心中何尝不是想通过这些话,得到卢氏他们谅解?这会儿被刘香香提起,他才发现,自己眼下的行为,竟然一如当年那般,没有给他们半点选择的机会。
房乔听着刘香香的话,看着卢智满是怒意和冰冷的双眼,将视线移开,高声喊道:“阿虎!”守在门外的阿虎听见他喊声,便推门走了进来,到卧房门口时,就听房乔道:“解|岤。”
阿虎迟疑了一下,才伸出两指在卢智身上按了两下,卢智只觉身体一麻之后,便又恢复了控制,他一语不发地走进卧室,看也不看房乔一眼,走到床边同遗玉一齐跪下,查看卢氏的情况。
“香姐,你去请大夫来。”
刘香香看着他冷静下来的脸色,放下了心,点头应过,快步离开了卧房。
在她走后,屋中沉寂一阵,卢智抻手在沉默不语的遗玉肩上轻轻按了一下,回头对着房乔道:“我只问你三件事。”
房乔盯着他认真地面孔,轻声道:“你说,只要是我知道的,就绝不会骗你。”
卢智起身同他平视,“当年在荷花池落水的那个小妾,究竟是谁害死的。”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当面询问他的一天。儿时见到的那具冰冷的尸体,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中。
房乔当然知道这孩子同自己间隙的根由是什么,只是那小妾的死,是他当时都未曾想象到的。“是她自己跳下水的,我是后来才查清楚。”没有谁害死她,是那个怀着身孕的女人,自己跳下去的。
卢智目光一滞,这个答案太出乎他的意料,当下他便否认道:“不可能,她没有理由寻死。”
房乔脸色一苦,他当时知道真相后,也如同卢智这般不信,只是那芸娘,的确是自己跳下去的,连累的卢智,害的他不得不顺势借着这个机会,让母子三人离开。
“阿虎,你去看好大门,不要让人进来。”
阿虎知道房乔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不能让外人听见的,于是便听命将卧室门帘放下,再次走到门外去守候。
“你知道为什么芸娘被捞上来,确定断气且胎死腹中后,我要、我要拔剑作势刺你?”房乔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卢智眯眼,“因为当时你以为我害死了你的骨肉。”
“不,芸娘她、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房乔阴着脸,艰难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卢智、还有正背对他们听着两人对话的遗玉,一时被这句话震住。
房乔阴着脸,也顾不上遗玉这小姑娘还在,继续道:“当年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将芸娘和丽娘赐与我后,被我安置在别院,我并未碰她们,你外公离京之后,安王曾秘密归京一次,独自住在我长安城的别院,一次醉酒后,便强要了芸娘,后来芸娘被诊出有孕,我才知道这事情。”
“几乎是在芸娘怀孕一事被我知道的同时,便有人将着消息传到安王耳中,姬妾众多,却未有子嗣的安王,连夜寄了密信,命我好生照顾芸娘腹中胎儿,后来她进到府中,一直都没有异动,谁知竟是挑了安王回京,打算秘密接她离开的当头,投了湖,还赖在你的身上。”
卢智目中露出一丝迷茫,“可是当时那么多人都看见,是我伸手将她推了下去。”
“不!”房乔否定,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怒意,“不是你推她,是她抓住你的手,然后才松开的。”
卢智半在回忆他如何也想不起的片段,半是顺势问道:“你怎么知道?”
房乔深吸了一口,呼出,道:“是韩厉亲口告诉我的,当时我府上有他的眼线,恰好将芸娘同你的一举一动看在 眼里,他说,那时你一人站在池边玩耍,芸娘趁众人不注意时,走到你身边……”
卢智脑中一痛,眼前情景模糊,似又回到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笑语声,歌舞声,酒杯相碰声,一道人影走到他 身边,突然弯腰抓起他的两手,他抬头看到那张美丽又模糊的面孔,想要抽手,那人却对他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然后就向后倒去,在尖叫声响起之前,他耳中只听到了三个字——对不起……
然后便是冰冷地发白的尸体,顺着裙裳蔓延的红色血迹……父亲的怒斥声,利剑破空声,娘亲的哭声,响亮的耳 光声,宾客们的议论声……最后是静地可怕的祠堂,林列在桌上的牌位,阴森的寒气笼罩着他,蜷缩在墙角独自 哭泣的孩子……
“啊!”卢智双手猛地按在头上,大叫了一声,房乔的讲述戛然而止,遗玉扭头急声唤道:“大哥?”
卢智大口地喘着气,一点点将那如梦魇般地蚊子挤出脑海,在遗玉走过来拉他衣裳的时候,缓缓抬起青白的脸庞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第二一二章 背后之人
芸娘在自尽前陷害卢智,这行为表面看来没有任何依据,她怀的是安王的孩子,她是安王的女人,同卢智和卢氏根本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做出那样的选择。
看着卢智依然难看的脸色,房乔叹了口气,道:
“芸娘是个烈性的女子,虽被赠给我,但到底原本是长孙皇后的侍女,是个忠心的,同安王有了关系后,已经算是背主,韩厉拿了她死前留下绝笔给我看,我才知道,她是因为恨我当年将安王安排在别院,才让她有了那般遭遇,早就想着报复我同安王,这才借着府上为安王接风,做出那样的事,既陷害了我的嫡子,也害死了她同安王的亲骨肉。”
房乔没有说出口的是,芸娘之所以会在心如死灰下做出那般冲动之举,多少也是因为有人推波助澜。
“安王对这头一个儿子很是期盼,他表面豪爽大方,实际上却是个暴戾异常又诡变的人,当时我作势刺你,就是为了暂时消减他的怒火,后来将你关进祠堂,实是想保护你不被他暗下死手……”
房乔一番解释下来,遗玉和卢智皆是半信半疑,虽他说的有凭有据,但到底是空口白话。
尤其是卢智,尽管早就知道当年之事多有猫腻,可却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一切的导火索都是因为一个女人的仇怨,难怪芸娘最后会对他说对不起,的确,不管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卢智都是无辜的。
房乔见兄妹俩陷入沉思,继续道:“我原本安排你们出府,本想等你们出了京城,摆脱那些眼线,再将你们好好安置起来,等待事了,却不想我派去接你们的人,竟然被另一伙人马截住,且你们母子趁势离开,一去再不见踪影。
卢智低着头,遗玉并不知道卢氏当年离开长安城后,在西郊的遭遇,听了房玄龄的讲述,便对他道:
“然后呢,你就对外宣称我娘去养病,等皇上登基后,又说我们被安王掳走?”
房乔神色一黯,“我当时以为你们己经不在这世上了。”
这话出口,他自己心中都觉得可笑,之所以对外宣称卢氏他们被安王掳走,不就是还抱着一丝希望,他们能够回来么。
遗玉嗤笑,“以为我们不在了?你安心地在京城享受高官厚禄时,外公却正在四处奔波寻找我们,我们母子四人正过着你这种人想都想不到的生活。”
遗玉看开卢中植一事,全是因为卢老爷子在知错后,便抛掉了拥立之功,抛掉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大江南北寻找他们一家子十二年,他真的付出了代价,是真的让卢氏他们看到了他的诚心,被其感动。
可房乔呢,她只看到他锦衣玉食的美妾,看到他娇宠的无法无天的女儿,眼下又莫名其妙地跑来“认错”和“道歉”,把卢氏气晕,把卢智最痛苦地记忆又唤醒!
“房大人,”遗玉道,“那你就继续当我们一家人不在好了,而我们,也会继续当你没有存在过。”
房乔心中一突,听讲她话中的认真,忙道:
“我一开始也有找过你们,只是当年韩厉自称寻到了你们的尸首,叫我亲自去辨认过,那些尸首同你们一模一样,我这才认为你们不在世上。”
话到最后,他的底气已经不足,见到那同卢氏母子一模一样的尸首后,他不得不信,却又不想信,不想信,却又假装去信,只以为不去寻了,那就可以骗自己,他们许是还活着。
遗玉皱眉,几次三番听到他说韩厉的名字,似乎当年的哪家事情同那韩厉有关,可她实没耐性再听房乔多说。
就像卢智所说,房乔是个忠臣,忠于皇上,并且可以因此,置妻子和儿子的安危不顾,对他的忠心,她不置可否,对当年的隐情,她眼下更没有兴趣知道。
“你说,韩厉——”就在遗玉将要张口赶人之际,卢智突然回神,问道:“韩厉与当年的事情有何关联?”
房乔的眼中又露出那种每每提到韩厉便会迸发的怒火,但他的声音,还算平静:
“韩厉是隋末旺族,韩家的子孙,是你娘的义兄,只是后来昏君当道,家道中落,在流放前,被你娘连同三公主救下后,不告而别,几年之后,他便改名换姓,做了安王府的谋士。”
大致将韩厉此人讲过,房乔目中一寒,咬牙道:“当年安王曾经对你娘下手,逼得我冷落她,安王让我代为照看芸娘,全是他出的主意,我安排你们出府后,在京郊也是被他的人拦了下来!”
遗玉不知当年那事情的具体经过,卢智却是清清楚楚,他一直都在疑惑那群突然出现的灰衣刀客是哪路人马,原来这个韩厉派来的!
卢智心中仍有疑问,但他先前说过,只问房乔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都得到了答素,已经是出乎他意料,便没有再开口追问。
遗玉的目光一直停在卢智的脸上,见他目露疑惑,心思一转,便扭头对房乔道:
“你说的这括,好没道理,那个韩厉既然是我娘的义兄,又受我娘的恩惠,为何要帮着安王筹谋,去害我娘?”
房乔脸上一阵犹豫,终是侧过头去,涩声答道:“他、他对你娘有不轨之心。”
遗玉和卢智顿时双目一瞪,相视之后,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荒唐之色。
房乔原本是想着能单独同卢氏把这事猜说清楚,可眼下看来,不与两个孩子说明白,他想再同卢氏说话,都没有可能,这会儿既然已经将韩厉的事讲了出来当下便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韩厉此人,心思狡诈,处事狠练,依着你娘和三公主赠的那笔银钱,在西北商道上招揽了大批的匪盗,行那猖撅之事,羽翼丰满后,他便投靠了安王,因他既有钱财又有人马,深得安王重视,韩厉对你娘,心思太过极端。”
“他处心积虑,为了能从我身边将你娘夺去,便故意在安王跟前煽风点火,我才在安王的几次警告下,故意对你娘冷淡起来,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安王那次秘密回京住在我的别院,因为听了他说起我院中有名叫芸娘的美貌姬妾,那时我便怀疑安王身边有人在算计我……”
“还有我同丽娘,我同她原本并无——也是因为他的设计,才会酒后……就是那次之后,我才知道韩厉此人的存在,就是他,将芸娘和丽娘的事情派人揭到你娘那里去的。”
一番长篇累叙下来,遗玉和卢智眼中的荒唐之色更甚,房乔这是什么意思,合着绕了一百圈,母子三人当年沦落天涯,竟是因为一个今日他们才听说名字的人!
遗玉担忧地扭头去看床上的卢氏,若房乔所言是真,她娘听到之后,会是怎样的打击,一个负心的夫君还不够,又要加上一个恩将仇报的义兄。
这事绝对不能让卢氏知道!
遗玉和卢智脑中同时冒出这个念头,卢智率先开口:“我已问完了三件事,你走吧。”
房乔神色一变,从刚才的愤怒中回过神来,垂头望着地面,静静站在那里不动。
这时,门外传来了刘香香同阿虎的争执声,遗玉心道大夫来了,看着一动不动,没有离意的房乔,道: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怎么还不走,非要我娘醒来见到你,再被气晕一次不行?”
房乔身形一僵,缓缓侧头去看着床上的卢氏,在卢智和遗玉就要动手撵人的时候,默默地转过身去,走到门边时候,从腰上取下一块玉佩放在门口的高几上,两步跨过了门槛。
“你们若是遇到难处,只管拿了这玉佩到府上去找我。”
卢氏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点儿,睁开眼睛,便见靠在床头望着她的遗玉,下意识地一笑。
一直守在床边的遗玉,见她醒来,忙出声唤了屋外的卢智。
卢氏头脑一醒,便强撑着身子要坐起来,“他走了?”
“嗯,”遗玉不想让她多想房乔的事,伸手在她背后垫了只靠枕,“娘饿吗?厨房温着饭。”
卢氏目光在屋里一扫,落到从门外走近的卢智身上,见一对儿女神色并无异常,出奇地没有再问。
“娘不饿,你吃了吗?”卢氏就着遗玉的手喝下半杯温水后,问道。
遗玉从刘香香那里听得,卢氏早上就没有吃饭,这都半天功夫不饿才怪,恐她是心中郁结,才不想吃东西,便笑着往她身边凑了凑。
“娘不饿,我可饿了,大哥说了,娘不醒来吃东西,也不让我吃午饭,您听,我肚子现在还叫唤呢。”
卢智挑眉,他哪里说过这种话?
卢氏只当遗玉是讲真的,先是拍拍遗玉的手,道:“那你去盛些饭来,陪着娘吃。”
而后她又瞪了一眼卢智,“你就会欺负她。”
卢智摸摸鼻子,见卢氏神态放松,心中暗松一口气,抢在遗玉起身之前,道:“行了,我欺负她,向她赔不是,你们坐着,我去给你们盛饭。”
第二一三章 与你分担
用过午饭,卢氏靠在床头同遗玉聊了一会儿学里的事情,说了一刻钟不到的话,卢氏便又觉得困顿,重新躺回去,没过多大会儿就睡着。遗玉给她掖好被子,才到客厅去,卢智正捧着茶杯坐在客厅里沉思.见她过来,轻声问道:
“娘睡了?”
“嗯。”遗玉在他身旁坐下,也倒了杯热茶捧着,“大哥,我真弄不懂这房乔,你说他今日这么一番折腾,到底有什么意义。”
卢智放低声音,“这不明摆着么,你看他从一开始就说他错了,可你见他有过几句悔过之言,先是强迫我们听他说话,我给他机会说了,他却句句都是在替自己辩解,后来竟还将责任全推到那韩厉的身上。”
遗玉点头,“我这是第二次见他,头次在绸缎庄子,便觉这人行事有些不清不楚的,看起来是明白的很,但仔细想了,却又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干嘛,之前他讲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原谅他,可他却提都不提让我们原谅他的话。”
她盯着茶杯中孤零零的一片茶叶,继续道:“我并不信他就是那么简单地为了让我们了解当年的实情,不过他就这么走了,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心里有些不安,你说他回去之后,会不会把我们的存在揭出来?”
卢智双眼一眯,“他揭了,咱们不认便罢,但若是想要正名,那咱们还必须得找他去了。”
“嗯?”遗玉轻疑了一声,随即便在卢智的目光中,想到了答案。可不是么,一旦身份被揭开,就必须要证明卢智的青白,而能证明他当年并不是害那小妾落水的凶手,只有一封书信还有一个亲眼所见的眼线可以证明,听房乔口气,这两样,都是韩厉曾经给他见过的。
关于韩厉,他们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安王叛变失败后,手下势力被李世民收地收,杀地杀。流放地流放,且韩厉还是改名换姓过的,要找这么一个人,不通过房乔,无异于大海捞针。
遗玉有些迟疑道:“他、他会这么对咱们呜?”
故意揭穿卢氏他们的身份,然后再逼得卢智不得不上门找他要证据,借机要挟?遗玉希望自己只是多想了。
卢智轻磕了一下杯盖,道:“他会,今日他这么大费周章地同咱们解释,就是为了以后认回咱们铺路,若咱们没有顺着那路走——他便会。”
遗玉小脸一皱,“那该怎么办?”
看来那房大人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原本她还以为,卢智能找到证明自己青白的征据,眼下这证据是找到了,就是不在他们手上。
卢智见她苦恼的模样,唇角一勾,道:“揭就揭了,我不是说了,咱们不认便罢,他有证明我清白的证据,但是却没有证明我们身份的证据啊。”
遗玉见卢智丝毫不为此烦心,似是半点也没有想过认祖归宗那回事儿,想到京中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顿时心中有些发闷,那人恐怕还不知道,对卢智来说,证明自己身份,根本就不是他在意的。
“不过,”卢智语调一变,“就算是空|岤来风的事情,一旦为人所知,多少是要闹开,到时恐怕你要烦上好一阵子了,只能等风头过去.人言冷却。”
卢智和遗玉两人,现下在国子监已经够有名的,虽然一个是正面的,一个是负面的,一旦两人是房家长子嫡女的事情被暴露出来,绝对会有人借机泄出当年卢智“弑弟”的消息,可想而知,就算他们不承认.也要承受不小的风波。
遗玉道:“可房乔会让我们这么简单地糊弄过去?我还好,你和二哥就难说了,房家到现在都没有子嗣,如今知道你们的存在,怎么会轻易放过你们。”
且还不知房乔会用何种形式将他们的事情揭出来,实话实说?说他当年因为要无间安王,所以才会舍妻弃子,因为被情敌陷害,所以才会害的妻子论落他乡?
这么一说出来,当年皇上派他去做卧底的事情,不就全露了.依着房乔的忠心程度,肯定不可能用这种方式。
最有可能的,便是借了先前的谎话,他们一家被安王余党掳去,随便编排个可信度高的经过,然后时隔十三年,意外相遇?
但这也要他们一家四口配合才行,要他们配合,便少不了用洗清卢智来要挟,一旦配合了,那他们便不得不回房家。
想要制止房玄龄揭了他们的事出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已经熟知当年两党相争真相的卢家人,手里是拿捏着他的把柄的,但要用这把柄去威胁房乔,绝对是嫌命太长,那把柄牵连的,可是立在全天下的人头顶上的那个。
卢智看着遗玉望着手中的杯子,一会儿挤眉一会儿瞪眼的,心情一松,笑道:“你不用想这么多,天塌下来,也有大哥帮你顶着,那房乔要来招惹载们,我亦不会让他好过。”
卢智没说出口的话是,就算房乔不来招惹他们,他也未必会放过他。
闻卢智说笑要帮她顶天,遗玉便收了作怪的表情,正色对他道:“大哥,我正想与你说,有些事情,你以后不要瞒我可好,我以前从不过问你的事情,是因为怕自己影响到你,可自出了那件事后,我才明白,有些事情我不能不知道。”
她所指那件事情,便是在秘宅九月三十日夜发生的血杀事件。见到卢智眼神中那抹突然出现的内疚,遗玉忙道:
“大哥不要误会,我提起那回事,不是埋怨你,而是想告诉你,好多事你若与我明白了,咱们许是能想出更好的法子,大哥是聪明,但凡是人,必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咱们是亲兄妹,这世上还有谁比咱们一家子的关系更亲的,有些事情,我相信,你是难能和别人讲的,不如就告诉了我,好歹能帮你出出主意。”
遗玉向来对卢智实行的便是不干涉政策,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却越来越让她明白,不干涉对他们眼下的情况来说,绝对是弊大于利的。
卢智一个人承担了太多的事情,反倒是她,虽小麻烦不断,可比起他来,着实是自在又轻松,说白了,不过是上上课念念书,防防小人卢智听了她的话,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好半天后,才道:“你还从没与我说过这些,我只当你是不受听那些烦心的事情,又想着少让你操心,这才处处避着你,没想到,你是怕影响到我,才常做出漠不关心的态度。”
闹了半天,两兄妹一个不讲,一个不问,竟然都是为了对方着想,由此可见,沟通不利,是会引起多大的误会。
遗玉右手一捂额头,哭笑不得地短叹一声,道:“大哥,看来咱们有时是该好好谈谈了,亏我还在心里编排了你那么久,偶尔还会怪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卢智扬唇一笑,“编排?”
“呃,”遗玉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话锋一转,“大哥,娘还病着,咱们回学里去吗,若不回去,王爷那里怎么办?”
她这时是不愿离开卢氏身边的,她娘虽没表现出什么难过的情绪,但今日这事情,受冲击最大的便是她,她又喜欢钻牛角尖,若是他们这些儿女不留下一人在她身边,难免她会胡思乱想,把身体拖垮。
卢智显然早想过这事,被她提出来,便说:“我想过了,娘现在住在这里不大方便,我准备先将她接到京城去住一阵子,等新宅建好再说。”
龙泉镇这小院子已经被房乔摸到,难保哪日他不一时兴起,跑过来“马蚤扰”卢氏,介时他们兄妹不在,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到长安去住?那住哪里?”遗玉已经开始想着国子监附近,环境比较好的酒店和客栈。
“归义坊。”
“住那干嘛,离学里远的很。”国子监的城东北方向,归义坊则在西南方向,这距离也太远了,多不方便。
卢智一乐,“离学里是远,可离秘宅近。”
“啊?”至今为止,还摸不清楚魏王府秘宅究竟在什么地方的遗玉,听到卢智这样说,顿时在脑袋里回想起来从国子监到秘宅的路线,思路西扭左拐了一圈,扣掉那些疑似逛圈子的路线,别说,似乎还真是朝着归头坊的方向去的。
“你现在就同小满去给娘收给收给行囊,等娘喝了药,咱们就走。”
“好,”遗玉放下茶杯,准备去厨房喊正在熬药的小满,随口问了他一句,“咱们住哪家酒楼?”
卢智道:“不住酒楼,我在那里有宅子。”
遗玉把他的话在脑袋里反复念了两遍,才失声道:“你在长安城有宅子.我怎么不知道!”
“小声点,别把娘吵醒,快去收给东西,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日后只要你愿意听,大哥都会讲给你。”
遗玉虽这会儿就想问他,在长安从哪里弄了间宅子出来,但听了他的保证,又想到刚才两人已经将事情说开,便觉不急一时,现将卢氏安顿好,找个清闲的时间,就算不将卢智问个底朝天,也要从他肚子里倒出一半料来。
第二一四章 晚归
长安城 归义坊
一辆马车“轱辘辘”地驶入坊北的一条小街之中,缓缓停靠在一间宅门外,门口栽有一棵两丈来高的桐树,树梢上悬着小半的叶子,风一吹来,便有几片被一起卷落,飘在门前的路面上。
卢智和遗玉下了车,将裹着厚披风的卢氏搀扶下来,小满抱着几只行囊跟在他们身后,左右打量着这行人稀少的街道。
“就是这儿了?”卢氏看着路边紧闭的宅门,问道。
卢智“嗯”了一声后,便松开搀扶她的手,上前去在门上敲了一阵,过了好半天,就在遗玉以为他认错门的时候,才见有人来应。
开门的是名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面上褶子不少,腰板却挺得直,立在半道门缝里,一见到卢智,便将门打开,笑着点点头,又将目光在卢氏等人身上飘过,一边引众人进来,一边问候道:
“公子回来啦,您这是?”
“东伯,这是我娘亲和妹妹,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
“原来是夫人和小姐。”
东伯向卢氏和遗玉一一问好,在他们都进到院子后,将大门重新阖上,落好门栓,才小跑着跟上他们。
这宅子不大,前后加起来,也就五间屋,前院一间小穿堂,后院靠西北角的是间小厨房和下人房,东边已排是两间屋夹着一间书房,院中栽着三五棵树,看上去都有八九年份。
但就是这么不大的一间宅子,在京城中,也得花费不少银子。
进到后院,便有一名下人和粗仆丫鬟从西边的小屋里小跑出来,在东伯的介绍下,问候了卢氏他们。
卢智领着卢氏她们直接进到东边一间屋,将门推开后,便见屋里简单又有些冷清的摆设,好在没有什么潮气,不显阴冷。
小满去整理行囊,卢氏他们在卧房外的小厅中坐下,刚说了几句话,便有下人端着火盆进来,放在几人中间,先前那个粗仆丫鬟也捧着托盘进来奉茶。
“都下去吧。”卢智让下人将火盆往卢氏脚边挪了挪后,开口道。
遗玉知他有话要说,对着从卧房里出来的小满使了个颜色,小姑娘便会意地走到门外守着。
先前在家中,卢智已经将自己在京中有间小宅的事情对她讲了,又说是怕有人再找到龙泉镇上门寻事,先接她到京城住上一阵子,卢氏惊讶后,问过他是哪里来的钱买房子,被卢智推说是卢中植秘赠的,她便跟着来了。
屋里只剩下一家三口,卢智开口道:“娘您就先放心在这里住下,小玉课业忙,需得住在学里,以后我每晚回来陪您,等新宅建好了,咱们再回去。
“你念书重要,每日回来多麻烦,娘一人在这儿便可,不是还有下人和小满么。”卢氏知兄妹今日是请了假回家的,已经觉得耽误了他们。
“不麻烦。”卢智态度坚决,上午刘香香请来的大夫给卢氏诊脉后,曾说她是肝火过旺,才会一再晕倒,需得调整情志,稳定情绪。
若不是遗玉每晚必回秘宅帮李泰上药,他们两兄妹这段时间肯定是会都陪在卢氏的身边。
卢氏知他担心什么,叹了口气,从中午醒来就没有再提那人的事,这会儿终是开口讲道:
“你们俩别太挂心娘,上午我不过是突然见着那人,又被他连番激怒,一时难忍,情绪才会有些激动,娘并非是想不开的人,这睡了一觉,便觉大好。”
三个孩子跟着她吃了多年的苦,卢氏一口气闷在胸中十几年,见到卢中植这老父的时候怨不起来,却在见到房乔时候,一股脑地发作出来,本就是大病初愈,身子骨弱,肝火一动才会晕倒,醒来之后,不论身体怎样,精神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卢氏主动提起房乔,遗玉和卢智反而不知道怎样接话,看她面色是好的,可就怕她心里还有疙瘩。
卢氏见到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道:“娘现下就担心,那人既然寻着咱们,日后恐多有事端,你同俊儿还在他家族谱上。娘、娘更是——”
卢智温言插话,道:“您只需好好养身子,别的不用多想,儿子和小玉会处理好的,再说,不是还有外公在么。”
卢氏知道对这事她也出不上什么主意,听卢智提及卢中植,神色一松,“对,还有你们外公,这事你需找个时侯与他说了,有什么难处,切记得同他商量。”
卢智点头应了,母子三人又聊了一阵,卢氏便连连打起哈久来,遗玉扶她回房躺下,坐在床头陪她说了几句话,见她闭上眼晴,呼吸渐稳,才出来,喊了小满进屋候着。
两兄妹要谈事情,便转到隔壁书房去。
这间书房比边上的居室更要简陋,除了书桌和一立书架外,只有两张椅子,遗玉走到书架下面翻了翻,都是些她不感兴趣的策论之类。
“大哥,从这里到秘宅有多远?”
“来帮我研墨。”卢智在书桌后坐下,从旁边一摞书纸上翻出些信笺拆开来看。
“哦。”
墨研好,卢智便开始写信,遗玉随手去翻书帛上的东西,卢智也没有拦着,反倒空出一只手,将左侧的一叠信笺推给她。
“将封面印有红章的看看。”
遗玉不明所以地拿起最上面那封信,见到信封上面,印有铜钱大小古怪章子,她掏出信来,抖开看过,上面十分简洁地写着四句话:
“孟州长史刘东禾,俸百余两,宅六座店铺七间,奴百余。”
再拆一封:
“登州司马朴有亮,俸不足二百,宅五座店铺九间,奴百余。”
一连七封信下来,皆是四句,官职姓名,俸禄和私产,遗玉却看的心惊,这些人都是关外官员,品级最高不过六品,吃的是皇粮,身家却是百倍!
“大哥,这是?”卢智是从哪里查的这些信息的,他查这些是为了做什么!
卢智没有停笔,笑声道:“你不是说要与我分担么,大哥现在就是在做这个。”
“我不明白。”遗玉皱眉,卢智现在无官在身,怎么反倒去查探这些官员的私产,这不是御史台的事情么。
“再看这些。”卢智没有回答,又推了另外一叠给她。
遗玉疑惑地又拆了几封信来看,却不再是简单统计私产,而是一些地方官员相互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眉心一跳,她心中隐约升起一种猜测,想要再开口问卢智,却见他停下笔,抬头望她:
“大哥现在尚且根基不牢,因此,你知道的太多其实并不好,但咱们既然己经说好,我便不会瞒你,只是现下不能同你解释,再过时日,可好?”
遗玉很想现在就问他个清楚,却也知道其中厉害关系,若是卢智真要走那条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