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宅门(种田文)第39部分阅读
小宅门(种田文) 作者:ruroushu
且两人竟是一般的狼狈。
地上两只铜盘打翻,一大片水渍,李婉婷湿了半条裙子,杨麒君却湿了半个身子。
不同的是,李婉婷身上沾着的是清水,杨麒君上破的却是污水,将个白色的棉袍染得脏兮兮的,脸上也沾着了一片污迹,发梢滴答,鞋面上还搭着一块脏抹布,比起李婉婷,实在惨许多。
而长宁王府的一众侍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个个灰头土脸,两个家丁正抬了一块满是灰尘的匾额从他们跟前经过,颠了两下,顿时尘土飞扬,呛得人人都咳嗽起来。
李婉婷正拈了一块帕子,踮着脚替杨麒君擦脸一面还斥责着垂首躬身站在旁边的两个丫鬟。
“你们都是府里德老人,惯会做活的,怎的还这般毛毛躁躁?眼睛长着却是管什么用的,没瞧见小世子过来么,还巴巴地往前凑!瞧着一身的水!这样冷的天,若是将小世子冻出个好歹来,人人都是大罪过!”
她一面骂着,一面用力擦着杨麒君的脸,似乎那污迹十分地难擦,之弄的他脸上一片通红。
两个丫鬟往地上一跪,齐声道:“奴婢无心冒犯,求主子恕罪!”
杨麒君却似未曾听见她们的话,只拿眼睛瞧着面前的李婉婷。
她小小的人儿,作出一本正经的摸样来训人,实在少见。着会子有离子个儿这般进呼吸相闻,那小脸嫩嫩的软软的,鼻头和嘴唇都红红的 好似美味的樱桃,叫人想咬上一口。
“真是难擦得很!”
李婉婷嘟嚷着,放下帕子邹眉瞧了瞧,有吭哧吭哧擦起来。
你道她真没有看见杨麒君的异样么?非也。这本就是她安排的一出好戏。
直到脸上皮都快破了,杨麒君才“嘶”一声,抬手捂住了那一块面皮。
李婉婷忙缩回手,轻声道:“实在怪难擦得呢。”她咬着嘴角,绞着帕子,像是因身上重了,弄疼他,而感到愧疚。
只是这神情实在与她本性不符,难免就显着生硬做作。
着会子,杨麒君也瞧出古怪来了。他本来就是各聪明伶俐的,方才却不知被什么给迷了心窍,满眼里就她一人,听不见旁的,也瞧不见旁的。
如今看来,这热火朝天的场面,这从天而降的水盘,还有他长宁王府那帮子侍卫被扑了一头一脸的灰,恐怕都不是意外。
李婉婷正拿牙齿咬着下唇,拿眼角偷偷看他。
杨麒君一个眼刀过去,她立刻怕子一甩,对那她们那两个丫鬟道:“你们两个冲撞了小世子,还不快自己去管事娘子那里领罚!”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见李婉婷正偷偷冲她们挤着眼睛,立刻福至心灵,冲着杨麒君一磕头,道:“奴婢们知错了,求世子开恩!”
李婉婷像是极为不好意思,怯怯地看着杨麒君。
杨麒君没看两个丫鬟,只是盯着李婉婷,直到她扭脸避开他的眼神,才慢慢说了一句:“罢了
李婉婷心头一悦,却见大哥李承之正往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老太太 嫂子金秀玉,还有阿平一干人等,热热闹闹一群。
李承之看了杨麒君和她身上一眼,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麒君转脸看着李婉婷道:“我也正糊涂呢,怎么一出了门,一盆冷水从天而降。”
一大衣小两个男人都拿眼盯着李婉婷。
李婉婷突然觉着身后有些凉飕飕,没来由地心里发虚。
“这不是这起子奴才,做事愈发地毛躁起来。我与小世子正处了二门,这两个丫鬟正好撞过来,交了我们一身水。”
李承之瞧了瞧着两个丫鬟,又看了看旁边那些一面忙碌地打扫,一面又支楞着耳朵听的下人们,悠悠问道:“是谁让你们打扫的?”
众人各自眼神游离,嘴巴紧闭。
“管事娘子何在?”
一妇人躬着身子小跑过来,道:“奴婢福旺家的,请各位主子安。”
李承之道:“福旺家的,着眼面前热火朝天的,是谁吩咐你们做活的?”
福旺家的似乎有些为难,偷眼瞧了一下李婉婷,后者迅速别过脸去。 “是”
“是我吩咐的!”
金秀玉走上前来,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李婉婷。李婉婷顿时心头窃喜,往她身上靠了一靠,姑嫂两个会心一笑。
见有人打圆场,福旺家的顿时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下一刻金秀玉却转过身来,正色道:“福旺家的,你身为管事娘子,竟让下面的丫鬟出这样的纰漏,冒犯了贵客,依着家规。她们俩该受的杖刑,你身为上司,也有连带责任。”
福旺家的一楞,忙道:“大少奶奶”
金秀玉衣抬手阻了她,接着道:“只不过,念你们只是无心之失,那杖刑就免了,只罚半月的月钱罢。”
福旺家的,同那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由都耸拉了一张脸。
李婉婷一把握住金秀玉得手,说了一句:“嫂子
金秀玉回过头,眼神一紧,李婉婷顿时明白这是警示,只得闭上了嘴。
李承之见她已将事情处置妥当,虽然惩处了几个下人,但目的不过是护着阿喜罢了,遂不过瞪了李婉婷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老太太人老眼部花,将几人的心机都瞧在眼里。
“这大冷的天儿,湿着衣裳,可吹不得凤。孙媳妇儿,快去找件新衣裳来给小世子更换。阿喜,你也赶快回房去换件衣裳。”
金秀玉道:“咱们府里头,也就阿平的身量同小世子还算接近,正好前日子做了过年的新衣裳,怕阿平年后抽个子,特意将尺寸做大了一些,小世子穿着,怕是正好。既然都要换衣裳,不如便去老太太的长寿园罢。”
众人都赞同,于是一行人 浩浩荡荡去了长寿园。
满院子打扫的下人们目送主子们而去,都不知所以的看着管事娘子福旺家的。
两个受罚的丫鬟苦着脸到:“眼看年关将至,着下罚了半月的月钱,还怎么过年?”
福旺家的翻着白眼道:“该念佛啦!你们做了什么,自个儿心里清楚。三小姐年纪小,没个分寸,你们怎么也跟着胡闹!那长宁王府的小世子,正宗的皇亲国戚,你们也敢跟着三小姐乱来?大少奶奶没剥你们的皮,那都是她慈悲!”
两个丫鬟忧自愁眉苦脸到:“这不都是三小姐的吩咐,与我们何干,妈妈可得替我们求个恩典。”
福旺家的没好气道:“还睡呢, 我这不也被罚了半月的月钱,不都是被你们两个牵连的?没的说,先还我钱来啊!”
她将手一伸,两个丫鬟立刻捂着脸避开去,一溜烟跑掉了。
送走了小世子杨麒君,李承之原本要审问李婉婷。
李婉婷闹了这么一出,岁说泼了杨麒君一身污水,也叫人人都瞧破了她之前的端庄娴熟,都是假象。
这会子,见大哥李承之又是眼睛一眯,这个表情她可再熟悉不过了,每回被教训都是这么个征兆。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头一缩,便往金秀玉身后躲去。
金秀玉也晓得丈夫这回定然又要发飙,忙抢先天呀地呀嚷起来,说是肚子疼的不行。
“我的祖宗哎,你这会子还纠缠阿喜做什么,还不快叫大夫来替你媳妇看看。那肚子里,可是咱们李家的曾孙子,比金子还精贵,若有一点差池,我唯你是问!”
老太太横眉立目地,将他迎推出去,命他不请到大夫,不许回来。
李承之又是好笑又是生气,着娘儿俩为着护短,这么拙劣的借口也想的出来。左右阿喜这个丫头的本性难移了,送到家庙庄子力,特意请两个王府的嬷嬷管教,回来也仍是这般,可见是不能指望她改脾气了。
屋子里头老少三个女人,若是真个撒娇做痴,他也奈何不得,罢了罢了,女人的事且由着她们娘儿自个折腾吧。
他一甩手,算是不管了。
屋子里头老太太 金秀玉和李婉婷三人都隔着门帘缝儿偷看呢,见他扭身一走,顿时都松了口气。
李婉婷拍着胸口道:“亏得嫂子机灵,不然大年三十的再将我送回哪庄子上,可不叫人寒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女人的任性
“你的的胆儿可是越来越肥了!”
金秀玉一个凿栗砸在李婉婷脑门上,连着老太太也跟着摇头叹气。
“你呀你呀,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瞧着别人王府嬷嬷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改不了你这胡闹的脾性,将来可怎么嫁人呦!”
老太太摇头晃脑,郁闷的不行,青玉和修修一边一个扶着她,走到榻前坐了。
李越之笑嘻嘻地过来,摸了摸李婉婷的头发,又摸了摸他的肩膀,再伸手去摸她的脸,却被她一巴掌拍掉。
“嬷嬷说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我虽是亲生兄妹,到底也该有男女之房,怎可如此随意失礼!”
瞧着李婉婷一本正经说教的模样,李越之忍不住扑哧一声。
“我只当你真个转了性,要做大家闺秀,原来还是混世魔王不改,哥哥的一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金秀玉也正往椅子上坐了,嘴里说到:“可不是,咱们才给王府两位嬷嬷送了厚礼呢,可不都打了水漂?”
众人都是点头,唯有李婉婷高高的嚼起来嘴。
“敢情奶奶 嫂子 阿平,都盼着嬷嬷尽心尽职折腾我,好对得起那些个厚礼呢。”
老太太 金秀玉和李越之都是纷纷挤眉弄眼,连着几个丫头也捂着嘴笑起来。
见人人都是看笑话的神情,李婉婷愈发不乐。
“我在庄子上这么些日子,两位嬷嬷日日夜夜盯着,颁布路不许多走, 半句话不许多睡,吃饭要不出声儿,走路要打着漂儿,拘得我就好似那笼子里的鸟儿,整日价女训,女则,念经一般。着也倒罢了,偏生还有一些个宫廷礼仪,非学不可,那才真叫我生受了呢!”她一面碎碎念着一面愈发幽怨,“敢情我水生火热之时,你妈人人都是快快活活的,如今还嫌着两位嬷嬷不够尽责呢。
瞧着我还没被折腾够是不是?”
大家伙儿都是哭笑不得。
李婉婷一拧身扑到老太太怀里道:“奶奶,您瞧,阿喜是不是瘦了许多,您就不心疼我?”
她撒娇起来,扭骨糖业是,嘴是发出小猪一般哼哼的声音。
偏生老太太就爱吃她这一套,着可是她许久没享受到了祖孙天伦之乐呢。
“罢了罢了,说叫你是我的心肝子,有着你罢,你是爱撒娇也好,爱胡闹也好,日后若是没人肯娶你,就跟着奶奶做个老姑娘算了,咱们李家业供得起你这姑奶奶!”
李婉婷着才喜笑颜开,蜜糖也似的腻在老太太身上。
金秀玉揉了揉额角。人都睡夫妻夫妻,越过越像两兄弟,动作神情都容易学着对方,金秀玉这揉额角的动作就像足了李承之。
“你就是不愿学那些个规矩也罢了,好歹两位王府嬷嬷也是尽心尽力调教,盼着你好,着都是长宁王府的恩情,怎的腻不知威恩,反倒要算计小世子来了?”
李婉婷腾地直起了身子,大声道:“感着两位嬷嬷的恩情倒也罢了,那杨麒君,又有什么恩情了?哼,要不是她,我能被人这般折腾么?”
大家都不解:“这是什么话儿?”
李婉婷没好气道:“我原以为,哥哥送我庄子上,是真个因为我淘气过了,像好好调教我。后来才知,着原是杨麒君娜臭小子撺掇着,说是我年纪也不小了 理该学些规矩,没的整日疯耍,败坏了姑娘的名声,这话听得多好笑,我又不是他王府的姑娘,凭的就要他来多管?”
金秀玉不由与老太太面面相觑。
这个小世子杨麒君,竟是真个对阿喜气了心思不成?既要她学规矩,又要她学宫廷礼仪。这可不就是为着将来做准备?
金秀玉既觉得震惊又觉得敬畏,震惊的是杨麒君才十二岁,便由这般的幕少艾之心,古人果然早熟;敬畏的是,到底皇家无纯人,连个未及弱冠的小孩子,也有这般的筹谋。
之听老太太说道:“总算你这会多了各心眼,叫那些地下人去做,自个儿到时装菩萨。可惜了福旺家的,与那两个丫鬟,生生叫你连累罚了半个月的月钱,眼见着就是年关,你叫人家怎么过年?”
李婉婷扁了扁嘴,道:“我回头替他们送些眼子不就得了。”
金秀玉侧目道:“这比银子可得你自个儿掏腰包,莫道我这里来讨。”
李婉婷耸了耸鼻子道:“嫂子惯会小气,不讨便不讨。”她扭身向着老太太。
老太太也忙摆手到:“也别向我来讨,老婆子自个儿的月钱还得问你嫂子要呢!着年关上头,光是给我这些丫头吗的赏钱就得不少,青玉呀,你可得替老婆子把钱袋子给捏紧喽!”
青玉笑着应了一声。
李婉婷躲着脚:“我不过去了一个月多,你们就人人都欺负我!”
李越之幸灾乐祸道:“说敢欺负你呢?如今科斯脸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大道理都说出来了,是xx经闺秀,可不能小瞧。”
李婉婷红了脸,追着要打他。
一时间屋子里头有嘻嘻哈哈一团热闹。
闹了这么一出,李府李头上上下下总算都弄清楚了,三小姐李婉婷害死原来那个混世魔王,之不过嘴里夺了几句似是而非混用的到道理罢了。
就这么一折腾,到了夜里没人人也都累了,老太太本就上了年纪,金秀玉身子又重,李婉婷也是车马劳顿的,人人都早早就犯了困,早早便各回各院。
真儿和春云命小丫头烧了热水来,伺候金秀玉沐浴完毕,刚换了睡衣,李承之便从书房那头回来了。
真儿和春云两个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金秀玉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瞧着丈夫,李承之灾自个儿脸上摸了一把,并没见着有什么。
“做什么笑的这般古怪?”
金秀玉抿了抿嘴唇道:“我笑呀,你费了那许多心思,到底还是没把阿喜给教好咯,还是那么个胡闹闯祸的疯丫头!”
李承之摇头道:“人力有时尽,对她,我算是死心了。”
他叹着气,着实有些无力,对付女人,比做生意还累,就算是阿喜这般的小女子,也不好对付,像把她桴承直的,偏偏就能给你弯回来。
金秀玉扶了他的胳膊,到:“算啦!各人有各人的命,我瞧着,阿喜怕是注定一世受宠,就是将来嫁人,找的恐怕也是爱纵容她的姑爷。好在她虽然爱胡闹,心却善的,并没有害人之心。”
李承之哼了一声道:“你瞧她今日做的事儿,还不是算计小世子?”
金秀玉捂嘴一笑道:“要说起来,怕也是小世子自找的麻烦。我问你,当初可是他撺掇你整治阿喜的?”
李承之吃了一惊,张大了眼睛看着她。
金秀玉得意地养了一下头,笑道:“叫我说中了吧。我再问你,那小世子,可是看上咱们阿喜?”
这回李承之却没有明显的反应了,只说到:“阿喜才八岁,都是小孩子,那些事儿,八竿子打不着呢!”
金秀玉不以为然到:“我听谁,黄家人,家去尤其比民间造,像小世子这般的年纪,早有人订亲了呢。”
李承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道:“莫要胡思乱想,还是早些休息吧,我瞧你也乏得很了。”
他话刚说完,金秀玉便大大打了一个哈欠。
李承之暗笑,扶了她的腰,往拨步床上走去。
刚坐下,只觉手边按到一样异样,拿起一看,竟是一张纸。
金秀玉大惊失色:“别看!”伸手便去抓。
李承之原本不觉得奇怪,一见妻子这般反应,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双手一环,便将金秀玉抱在了怀了。
金秀玉虽然怀了孕,尚未很显怀,身子依然娇小,李承之拿一只手臂便将她扣住,另一只手将那张纸举得高高的。
借着烛光,凝神看去,他先是愕然,既然大笑起来。
原来那纸上竟是惟妙惟肖的一个猪头,也不知用的什么笔法,明明是胡乱涂鸦,胆那这下来的猪 耳朵,大大的朝天猪鼻孔,都十分生动,憨态可掬。
最为奇妙的是,旁边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李承之是大猪头。
李承之越笑越乐,金秀玉却是满脸燥红,一把抢了那张纸,几下揉成一团,远远扔在了床脚下。
他回头瞪着李承之道:“笑,还笑!”
李承之一面笑一面说道:“我道你平日里为何总叫真儿记账,原来竟是一笔丑字不能见人。不过画画儿的天分,倒是有几分,那猪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这分明就是取消!
金秀玉气得一拳捶在他胸口,却被李承之将腕子一刁,顺势往怀中一拉,她整个人跌了过去,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李承之就是往床上一倒,金秀玉便压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她身量娇小,有无几分重量,于李承之来说,轻若无物。
他只觉今日的小妻子比往日都要可爱,那猪头虽是对他不满的宣泄,却显着她并未真个生气。
女子这样的小任性倒也叫人十分受用,有时候也不过是闺房乐趣,反而能够增进感情。
李承之捏了捏金秀玉得鼻子道:“豆儿,你实在是上天赐予我的宝贝。”
金秀玉不习惯趴着,胸口有些发闷,没好气道:“你还是快些放开 我,免得闷坏肚子里头那个宝贝!&039;
李承之笑眯眯地翻了一下身,两人的姿势变成了侧躺。
他轻轻地啄了金秀玉的鼻子一下,金秀玉忧自闪躲:他有啄了她脸蛋一嘴唇,她越是躲,他越是啄的紧。
这般温存,就是天大的气儿也消了,不多是,闺房之中便是一派旖旎
第一百五十七章过年啦
李婉婷回来的第二天,就真的进入了年关。
淮安城中大大小小定的商铺,都开始暂停营业,盘账,给伙计发工钱和年尾红包,蜡烛纸马鞭炮等物的生意愈发地好起来。
往年,每逢过年过节,都是金家忙碌的时候,每日都忙着做许多的蜡烛,好趁着年关时期大大赚一笔。
今年,金秀玉自然是在李家过年,但是也特特叫春云回了一趟娘家,送了一匣子银锞子,又有各色药材和糕点,并提前跟金家二老说好,正月初二带姑爷回娘家探亲拜年。
李府上上下下也开始弥漫着过年的气氛,院子都扫了,花树盘景都拾掇了,柱子门廊都擦了,该修补的墙角等处也都修补了。里里外外各个院子都挂上了红灯笼,灯笼上写着金灿灿的字,有的是“福”有的是“春”,又有的写了吉祥如意;招财进宝等词儿,总归都是吉祥话。
金秀玉哲些天,同真二,青玉一起,正忙着给李府上下人等算月钱。按着李府每年的传统,年尾这一个月,是发双倍月钱的。另外有有一份红包,依照惯例,也能有一个月的月钱,到年三十那天,众婢仆给主家拜早年时,拿红包发下去,领完红包,家生子儿自然是就在李府过年,其余的则各自回家同家人团聚。
李府人口众多,又各自有等级,金秀玉如今是精神不济,亏得有青玉帮着真儿,才赶在发月钱之前,给算清楚了,并都用红纸一份一份包好,锁在箱子里备用。
也就是李家,淮安首富,才能有这样的手笔,李家下人的月钱福利,从来都是全淮安的高门大宅中最优厚的。
到了年三十这一天,一大早,大厨房就开始熬汤,灌米肠。
原本大厨房的管事娘子是来顺家的,但是由于来顺的缘故,牵连了她,被发配到外头庄子上去了。如今大厨房的管事娘子,是个年轻的媳妇,长生家的。
厨房内忙成一团,先是灌了米肠下锅煮,然后便开始筹备午饭。
因三十日的晚饭才是正经年夜饭,总要很早开始吃,很晚才结束,大鱼大肉那是一定要有的,这才显着年年有余。因此中饭便做的清淡一些。
下午,金秀玉便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娘儿俩商量着年后给各家的年利。
淮安的风俗,年礼都是拜年之日所送,按照李李氏家族的传统,正月初三开始拜年,初三日是各放向大放拜年,初四是二房,初五十三房,初六十是四房,各家都要轮流做东,招待拜年的客人。如此这般流水下去,又有各个旁支的亲戚们,因着每每拜年便是一整天,中饭晚饭都是东家吃,元宵之前几乎是不用在家里开伙了。
既然初四开始便要送礼,初一时闲日子,大家都不做活,却要祭祖;初二金秀玉带姑爷李承之回娘家探亲拜年;初三做东招待各房来拜年的宾客;初四便开始外出拜年。
也就是说,正月里头没一天得空,这年礼必须得年前就定下来访可。
好在金秀玉得了老太太的指示,早早就将年礼都买好备下了,今儿之不过是拿了单子,同老太太核对一遍,看有无亲戚遗漏。
礼单拿在真儿手里,金秀玉和老太太坐在扑的厚实绵软的软榻上,磕着瓜子儿,喝着茶,听着她报礼单。
屋子里头生着火盆,暖烘烘的,一点儿也不冷。
娘儿俩听着真儿报,哪一房,金银若干,布匹若干,药材若干,干果若干,又有亲厚的有各项奇珍异宝若干,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青玉,秀秀,春云,包括花儿,这些个人,到了年三十这天,也都闲着,并没有伙计要做,也各人抓了一把瓜子儿在手上磕着,脚下都是一片瓜子壳。
幸亏这屋子里并未铺那毯子,横竖有小丫头勤快地收拾。
因此上,人人都是一派悠闲。嘴里讲的无非是昨儿发的新袄子,是如何如何的料子,如何如何的款式,也就是咋们李家,才有这样大的手笔,换了旁的,做丫头奴才的,哪里能穿上这么好的衣裳。
说玩了衣裳,又讲前儿发的月钱已经到手,今儿还得发一次红包,到了正月里头,丫头们也都有放假,到时候结伴去买胭脂水粉花钿首饰,正说的乐呵。
外头有小丫来报,说是大少爷转述,到了李府众下人给主子拜早年的时辰了,请老太太和大少奶奶移步到前厅。
众人顿时忙碌开了,那手炉的,抱披风,取帽子的,等等一通2乱,收拾得齐齐整整,这才出了长寿园。
到了前厅,果然已经是乌压压一片人头。
李承之正坐在上首,李越之和李婉婷两人,两张小脸红扑扑的,一人手里抱了一个细长的匣子,像是得了什么宝贝,兴奋得不行。
一群丫鬟们拥着老太太和金秀玉往厅里进来,早有下人准备好了扑了厚实垫子的桌椅,伺候他们,并立刻奉上热茶糕点。
真儿那边,早叫人抬来了装红包的箱子,足足有五个箱子,装的可都是真金百银,分量足足的,丫鬟们身娇体弱,可抱不住,都是地上一溜儿排着呢。
外头等着进厅拜年的下人们,都瞧见了那几只箱子,都开着盖子呢,红彤彤的一封封红包,一年做到头,就这么点子指望呢,人人都眼睛发亮呢。
老太太瞧着李婉婷和李越之二人将怀里的匣子抱的紧紧的,便问道:“是什么样的好东西?”
李婉婷笑道:“是哥哥叫人从南边给运来的,市面上都买不着呢!”
她抱着匣子走到老太太跟前,打开来给她一瞧。
原来里头是满满一匣子烟花捧。这种烟花捧,做工十分精致,点燃之后,能发出红绿黄紫等不同的烟花,比起市面上的普通烟花捧,一个是色彩绚烂,一个是燃烧时间长,一个是做工细致,不会伤到人。
对于小孩子来说,过年时放烟花,是跟领红包一样值得高兴和炫耀的。
李承之点头道:“慎哥儿常去南边走货,年前我就托了他,前儿他从南边回来,过然难买,只得了这么两匣子。”
这样的话李婉婷已经听得太多,犹如过眼云烟一般,没有丝毫的触动,她耸了耸鼻子,抱着匣子碰碰跳跳,回到李越之身边。两个人开始商量,什么时候放烟花,该跟谁一起玩。
李承之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了声:“开始吧。”
便由大管事唱名,先从男丁开始,先管事一级,后按照职位高低依次往下,每按十人或二十人不等。进了厅里,先给主子们齐齐磕一个头,说了一句吉祥话,起身后到真儿那边没人领一个红包。各人领各人的等级,都有倒可循。
男丁结束,就轮到女眷,也是从管事娘子一级开始,依次往下。
一拨一拨又一拨,等到所有下人拜完,也整整花了一个半时辰呢。
李承之身为家主,自然要说一些场面话,先是表扬了一番众人今年的勤奋与尽职,然后又勉励来年应更加努力,最后又说了一句大家新春大吉的吉祥话儿。
在众人的轰然喝彩,结束了这场威大的拜早年活动。
前厅太大,过于空旷,即使烧了火盆,也没有像长寿园那般热乎。因此,金秀玉提议,将晚饭还是摆在花厅李,四面窗户一关,烧上火盆,厅里便暖气袭人,十分地舒服。
冬天的天儿黑的早,下人拜完澡年没多会儿,天就有些暗了。府里头个个走廊下的红灯笼,都点上了,顿时映得各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老太太领着李承之,金秀玉,李越之和李婉婷,先去拜了灶神。
花厅里头,屋子已经十分暖和,大家伙儿都脱了大毛衣服。因着今儿个是要守岁的。干守当然不成,丫鬟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各色花令;酒令;马吊等物。
晚饭自然是十分分威,山珍海味的,也不足以形容。
李家的年夜饭向来热闹,花厅里席开三桌,李家五口,家上林妈妈和张张作陪,坐了一桌;青玉 秀秀 真儿 春云 银盘 银碗,加上一个花儿,还有一凤来,又是一桌;另外还有一桌流水上菜,小丫头们轮番用的,金日不拘着她们,除开要伺候好主子们用饭,随她们什么时候吃都成。
吃饭行酒令,饭后打马吊,又有击鼓传花等游戏,并猜谜说笑话等调剂,着守岁得又是欢乐。
金秀玉因怀孕的缘故,已经觉着有些累,然而瞧着这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到处衣影鬓香,烛光致致,酒香果香糕点香,人人欢声笑语,她只觉心里头一片温暖和乐。
等到夜宵饺子和米肠上桌,玩的高兴地众人肚子饿了,正好见到这般美味,都是欢呼起来。
只是这满屋飘香的时候,金秀玉却早已经倚在丈夫李承之的怀里,甜甜睡过去了。
第二卷 秋日胜春朝,佳期至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正月啊正月
初一日,金秀玉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屋里头门窗关的严严实实,香炉里还有一丝残香,屋子里飘着一种暖恬的味道。
她微微侧了侧头,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丈夫李承之的臂弯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睡衣,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和胸腔微微的起伏。
李承之睡的很沉很恬静,面容如玉。
金秀玉只觉周身上下无不熨帖,人生没有再比此时刻更满足的了。
她把脑袋枕在丈夫的肩窝里,听到屋子外头开始有了轻微的动静。轻而碎的脚步声,远远有人开门,门栓发出吱呀一声细细的呻吟;有人用盆子泼水出来,她听着那声音,甚至能想像出那小片水渍是如何浸透了青石板;另外还有人压着声音低低地说话;有人从廊下经过,衣袂被风吹得翻飞。这些声响,全都是细细的,碎碎的,轻轻的,却又如发丝一般清晰。
对比屋子里头的沉静,仿佛是两个世界。
脖子旁边的呼吸似乎粗重了一些,也热了一些。她转过脸去,发现李承之竟已张开了眼睛,正微眯着看她,眼里有初醒的氤氲雾气。
李承之在她脸上啄了一吓,道:“新年好,娘子。”
刚醒来的嗓音有些沙哑,却透着磁性和温暖。
金秀玉微微一笑道:“新年好,相公。”
李承之手臂紧了一紧,让她娇软的身子跟自己更加贴近了一些。
“时辰还早呢,再眯一会子?”
“不了,清醒的很呢。”
李承之笑了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昨儿你是最早睡的,还等不及守完岁呢。都不知道昨儿夜里是怎样的热闹。”
金秀玉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你同我说说,昨儿都怎么热闹了?”
李承之深呼吸一下,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然后同她说起,昨儿打马吊,老太太输了个精光,青玉和林妈妈赚的盆满钵满,老太太心痛得要死。
今年的立春日正好就是正月初一子时五刻,因此今年的岁守得就特别有精神。到了子时五刻正,开春纳福,他领着李越之和李婉婷,指挥着下人,满院子放烟花,大门之外,红灯笼高挂,爆竹噼里啪啦,门前一片红纸屑。
不止李家,淮安城中,家家户户都放鞭炮庆春,一时间满城繁华。
金秀玉听得高兴,新年总是让人心里头喜气洋洋,好像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
小夫妻两个相拥私语,耳鬓厮磨,不知窗外天色已越来越亮。直到真儿、春云来敲门,两人才惊觉,原来外头已经红日高挂。
洗漱完毕,早腾吃的是饺子,“年三十半顿饱”,说的就是淮安的饺子,都是年三十夜里吃半顿,正月初一早上吃半顿。
除了饺子,还有各色小菜糕点,小夫妻两个一面细嚼慢咽,一面说了今日的安排。
用完早膳,便是祭祖。
李家一家人都聚到了一起,老太太、李承之、金秀玉、李越之和李婉婷,一个不落,人人都穿了新衣裳。丫头婆子们也是,新衣裳都是年前就做好发下去的,今儿个个都上了身,人人都显着精神奕奕,又是饱满又是喜庆。
祭祖年年如一日,香案、纸马齐备,果品酒菜茶点,由老太太领着大家,给祖先上香磕头,说去年的成就,许新年的心愿,最后烧元宝纸马,祝祷完毕。
祭完祖先,便再也没有什么事儿要做了。
今儿也还未开始拜年,正是府中上下乐呵的时候,老太太睡了一夜,早把昨日惨败输光银钱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又张罗着要开一桌。
以老太太为首的女眷们,就到花园里去,虽然水榭挨着湖,但地生了火盆,门上挡了厚厚的棉帘子,软榻座椅上又垫了厚实的棉垫子,也不见得冷。况且今儿的天气上好,日头高挂,也没什么风,就是在屋外,也不觉着冷的。
就在水榭里头,开了一桌马吊,金秀玉陪着老太太,加上林妈妈和张妈妈,青玉、秀秀、真儿和春云替她们看牌。
小丫头们端了各色果品点心,炉子上温着热茶,水榭后头还另有个炉子烧水。左右主子们打马吊,也不大使唤,她们都各自找了乐子做耍,也不走远,就在屋子里头。
李婷婷不会打马吊,也不爱看人家打,李越之不在,她只好自己找乐子,带了一帮子丫头小厮在花园里头踢毽子,还要组队,还要比赛,还要这样那样,人人都由她折腾。她玩的兴起,将头上的绒花簪环摘了个干净,只剩两根红头绳扎着瓣子,裙子又提了起来,露出两条葱绿绣花的裤腿,若是长宇王府两位嬷嬷瞧见,知道自个儿的心力尽付东水流,只怕真要哭了。
李承之带了弟弟李越之,去一品楼参加李家商行所有掌柜的团拜年茶。
这也是李家的传统习俗,正月初一,是家主跟商行所有掌柜们团拜,大家伙儿不谈生意,只闲话家常,也是珍重东家与掌柜感情的意思。
因事先早已商定,过了年,李越之和李婉婷便搬出长寿园,自己单独领了院子居住。另,年后过了正月十五,商行开门做生意,李越之便要择一处,从做小伙计开始。因此,李承之早早带他来参加团拜年茶,也是希望通过跟各个掌柜的相处,择一个最适合他的生意。
李府花园之中,金秀玉刚胡了一把,桌上一堆的铜子。
李婉婷蹦蹦跳跳进来,伸手抓了一把,笑嘻嘻道:“嫂子赢了钱你,与我几个买糖葫芦吃。”
金秀玉一面洗牌,一面说道:“你不妨多拿一些,叫小丫头去买一大包来,让大家伙儿都跟着尝尝。”
“哎!嫂子真好!”李婉婷眼睛发亮,将裙子一撩,像个兜子一般,将她面前的铜钱全部扫了进去,用手一捏。
金秀玉立刻叫起来:“姑娘家的,之般成何体统,怎么不叫人给你找个钱袋子来……”
她话还没说完,李婉婷早就扯了自个儿丫鬟银碗的手,跑了。
急的她忙对真儿道:“你快找个钱袋子给她,莫叫她光着两条腿乱跑,在府里也罢了,出了门可不叫人笑话死!”
真儿捂嘴笑着应了,连忙去追人。
老太太一面摸牌,一面叹息道:“这个疯丫头是没法教了,就这么着吧,改明儿若是有个傻孩子能要她,别管人是什么样儿的,随便嫁了得了。”
大家都笑起来,说是哪里能够这样。
玩玩笑笑,没多会儿,李婉婷和银碗果然抱了一大包糖葫芦回来,凡是在场的丫头们,一人一串分过去,金秀玉和老太太自然也不能落下。
金秀玉见各种果子的都有,她手上分到的是串山楂的,便故意问道:“阿喜,可有旁的,给我换一个。”
“啊?”李婉婷愣道,“我原听真儿说,嫂子自从怀了小侄子,就爱吃酸的,特意挑了山楂的给你呢!”
一句话真是让金秀玉疼都心尖子了,抬手就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笑道:“你个鬼灵精,倒也有懂事的时候。”
正巧李越之从门外进来,见到人人都一串糖葫芦,个个嘴角沾着红色的糖衣,一眼就看见李婉婷手上的油纸包里还有几根,两步上前,抓了两根在手上,张嘴便咬下来一颗果子。
那一串也是山楂的,却是李婉婷特意留给自己的,立时急的跺脚。
金秀玉问道:“阿平不是跟你哥哥去吃年茶了,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你哥哥呢?”
李越之又咬了一颗果子放在嘴里嚼,酸酸甜甜果然好滋味,然后才回答道:“年茶是吃了,只是哥哥半路得了个信儿,去了长宁王座,叫我自个儿先回来。”
提到长宁王府,金秀玉才想起个事儿来,忙问真儿道:“王府那边的年礼,可送了?”
真儿笑道:“一大早就送了的,少奶奶放心。”
金秀玉点点头。
给长宁王府的年礼,还是李承之提的醒儿。
李家如今与长宁王座交好,李承之又是跟着长宁王支持三皇子的,论理是该给王府送年礼的。金秀玉原本已经备下,也嘱咐过真儿,只是今儿早上起晚了,将这回事给忘了,幸亏真儿牢牢记着,一大早就派人送到王府去了。
这会子还不是饭点,李越之一回来,李婉婷就有乐子多了,兄妹俩个一起做耍。
乐乐呵呵到了晚饭时分,才见李承之回来。
他脸色表面看着倒是没什么不同,一家人吃了团圆饭,饭后又做了一会耍,因金秀玉明儿要回娘家,因此早早便回明志院来安置了。
及至这时候,金秀玉才问起李承之来。
“我瞧你神色有些凝重,可是长宁王府那边出了事儿?”
李承之点头道:“长宁王今儿启程回京去了。”
金秀玉吃惊道:“今儿是大年初一,怎么这个时候回京?难道是……”
李承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点点头。
是啊,怎么能猜不到呢?有什么事儿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