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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梦迷蝶之秋霁第8部分阅读

      晓梦迷蝶之秋霁 作者:rourouwu

    ,不觉得太晚了吗?

    不管了,先示弱再说。边想我边泪盈盈的望向他,做出幅受了极大委屈却不敢声张的样子。

    慕容昊的眼轻轻眯起,忽然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厉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讨厌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痛,皱眉叫道:“陛下……”

    他的手伸到我下巴上,把我的脸抬起,我在他眼中清晰地看到疯狂之焰的燃烧。

    “你为什么不反抗?你在期待什么?希望我碰你这个不洁的女人吗?”他冷笑。

    听了他的话,我忽然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向他,却因为身体虚弱,而并没推开他,反把自己震得向床上摔去。

    他黑眸中闪过尖刻的讥嘲,俯身靠近我,用手撑在床上,轻声问:“你是不是做梦都想别人上你的床,所以连自己的哥哥也不放过。”

    我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叫道:“你说话啊!你们不都是想要孩子吗?好等着把我换下去,我不会让你们趁心如意的!”

    听了他语无伦次的话,我脑中有东西一闪而过,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容不得此时细想。凝望他的眼瞳,我神色哀戚的轻喘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们根本没有……而且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把我推……开。只有哥哥一直爱护我,疼惜我,我只是……只是想得到个依靠,有什么错?”

    楚王抓我胳膊的手一僵,疯狂的眸里恢复了丝清明,望我的目光中露出哀痛之色。半晌后,他缓缓松开了手,起身靠坐在床边。

    我躺在床上,望着他异常萧瑟的背影,慢慢从后面抱住了他。

    “表哥,隆馨宫这么大,我害怕,这里的人都好恐怖,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我靠在他背上,轻声诉说,却未曾掩饰嘴边那抹笑意,只因他不会看见。

    他一言不发的任我抱着,大殿里静悄悄的,声息俱无。

    怦怦怦……有力的心跳声传来,也许是他,又或者是我的,没人能说清楚。

    第十二章 阴谋与利用阴谋(上)

    脚步声打断了这片静默的天地,楚王像是从一个悠远的梦中醒来,猛然推开我,向外走去。

    “娘娘!”秋雨的尖叫声响起,他却不曾回头,毫无留恋的离去。

    真是硬心肠的帝王啊!不过,也真是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我望着他的背影感叹,嘴中腥涩的味道漫溢而出,已无力阻止。

    秋雨急忙上前扶起我,见我如此狼狈,不由泪如雨下:“娘娘!”

    我用帕子沾去嘴边的腥红,冲她安抚的笑笑:“别哭了,我让你送的东西送到了吗?”

    秋雨哭着点头,望了眼楚王离开的方向,又怯生生的看我,一幅想问不敢问的样子。

    我并不打算谈这个话题,只微笑道:“既然送到了,那萧妹妹喜欢吗?”

    我不问还好,这一问,本来已稍止哭声的秋雨,泪珠又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娘娘,贤妃娘娘把玉瓶摔碎了。”

    “哦,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的,贤妃娘娘是故意的,奴婢送去的东西她根本看也没看,她宫里的侍女还说她们娘娘要当王后了。”

    我默然不语,萧如梅为什么突然这么张狂?只因为她此时怀了个连男女都分不清的龙种?

    说起来,她也有快两个月没到我这来了,以前在宫里,只有萧如梅会经常到无人问津的隆馨宫坐坐,和我一起聊聊过去。其实我们俩共同的过去只有秋霁言,或者说萧如梅总沉醉在关于秋霁言的话题中,不愿醒来。

    秋雨哭泣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她显然刚才在萧如梅那里受了不少气,如今回来又看到楚王决绝的推开我,甚至累及我吐血,估计也认为我这个王后快当到头了,于是哭得愈加凄惨。

    我头痛的望着她,平生最讨厌无意义哭泣的我,身边的侍女竟如此爱哭,真是悔不当初啊!

    隆馨宫中,太医来了又去,各个神色凝重。

    自那日吐血后,我的病情一发不可收拾,胸痛不止,呼吸、脉搏时弱时强,偏偏这些庸医什么也查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给哀家说清楚!”太后的声音紧绷,似乎已经忍到极限。

    由于身为王后的我病症已经严重到似乎随时会断气的地步,所以太后亲自带着各宫嫔妃前来探望,连已经有孕在身的萧如梅都随同而来。

    “回太后,娘娘她只是身体虚弱……”被问到的太医颤抖着回答,说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果然,太后听了马上怒道:“又是身体虚弱,哀家虽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云儿已病得不清,你们却还来糊弄哀家!”

    “请太后息怒,臣等罪该万死,但确实查不出王后的病症。”我模糊的视线瞥见几个跪地回答的太医抖得好似风中残烛。

    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我起身为几位太医求情:“姑姑,想必这病也是……命中注定,还是不要难为几位太医了。云儿本……就是无福之人,能得姑姑多年疼爱,又得楚王垂怜,选为王后,已感非常幸福,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云儿……”太后叹息。

    一声低低抽泣传来,众人寻声望去,竟是淑妃司徒绯正拿着帕子拭泪。而她身边的贤妃萧如梅脸上表情似悲似喜,让人摸不透心思,见人们望来,急忙垂下眼去。

    太后眉头皱得更紧,眼中精光闪烁,没人知道是淑妃的哭泣惹她不高兴,还是贤妃奇怪的表情使她生气。一时间,殿里众人都垂下了头,谁也不敢再去注视她严厉的面容。

    我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心里暗暗偷笑,淑妃和贤妃都是让太后费心的主,一个最得楚王宠爱、一个如今又身怀龙种,偏偏这两人身后还代表了两大家族,非当年无权无势的楚王生母可比。

    最重要的是,萧家自萧如梅怀孕后,越发倾向于楚王,几次朝政分歧都站在了楚王一边,更显出秋家孤掌难鸣。

    “云儿,你还是躺下休息吧,不要多想,相信病很快就能好的,明天哀家再来看你。”太后扶住我安慰道。

    “谢太后关心。”我点头,慢慢躺好。

    众人刚要随太后退出殿去,忽然一人低低的叫了一声,之后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坠地声响起。

    充媛曹岫烟手抚在颈上,神色惊恐的望着众人。

    地上,无数莹白的珠子闪着光,仿佛悲伤之泪,撒满我的床前。

    太后蹙眉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来人啊,快把曹充媛的项链捡起来,动作要轻,不要打扰王后休息。”

    曹岫烟嗫嚅的低下头,宫里人素知她为人和善,且不善言辞,因不得宠,加之与秋家有亲,身份尴尬,所以一直紧守本分,任何事都不轻易出头。

    如今,不知为何她所带项链竟于此时断线,珠子散落一地,惹本就事事不顺心的太后更加不快,于是投到她身上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同情。

    我微笑的望着垂头发抖的曹岫烟,缓和气氛的对身边几个宫女太监道:“曹妹妹的项……链断了,你们还不……仔细找找,不要……漏下。”说完,又咳嗽起来。

    “云儿,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休息吧!”太后担心我的身体,急忙阻止。

    我点点头,刚想说话,一个趴在床边找珠子的宫女突然叫道:“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大惊小怪的,真真没有规矩了。”太后脸色铁青,指着那喊叫的宫女厉声道:“你们还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来人啊,把她拖出去杖毙。”

    此时的太后一幅杀鸡给猴看的样子,算是把气全出在这个小宫女身上了。

    那宫女吓得魂不附体,不住磕头哀求:“太后饶命!太后饶命!”随后又赶紧补充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只因看见王后娘娘床下似有件古怪东西,吓了一跳,才逾越了。”

    我继续咳嗽,掩去眸中笑意,好戏真的要开始了。

    似乎察觉到什么,太后的眉头皱了皱,迟疑了一下,才吩咐那宫女去把所谓的古怪东西捡出来。

    宫女从床下拿出那东西时,大部分人都满脸好奇的张望,但当看清那是什么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随后是长久的静谧,那种死了一样的静,仿佛我床前站立的人都是树桩,没有任何生命。

    太后最先回过神,脸色难看的从宫女手中抢过那东西——人型布偶,布偶的胸口扎着明晃晃的长针,针上一闪而逝的光,让还在发愣的人们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太后仔细查看了布偶,忽然抬头,眼光如刀般扫过殿中诸人。被看到的人全露出恐慌与害怕的表情,但却不敢逃避太后的目光,此时,每个人都在极力表现自己的无辜。

    巫咒,把想诅咒之人的生辰八字写在布偶上,施法用长针扎住布偶要害,被诅咒之人就会越来越虚弱,而后慢慢死去。据说此法十分灵验,历代后宫嫔妃用此术者甚多。但同时也是双刃剑,因为这种方法被严令禁止,如果被人发现,施咒者必下场凄惨。回顾楚国历朝历代,因此事而抄家灭族的不在少数。

    “来人,把隆馨宫所有服侍的宫女、太监全打入天牢,严加审问,务必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太后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盛气凌人,甚至带了几分疲惫的味道,像对此时状况感到万般无奈。

    “太后饶命,奴婢(奴才)冤枉啊!”服侍的的宫人全跪了下去,大声喊冤,殿里乱成一片。

    “妹妹,你怎么了?”司徒绯娇嫩的声音突然传来,所有人再次转移了注意力。

    “没事……我没事。”曹岫烟的脸色煞白,像刚生了一场大病,她边回答司徒绯的问话,边挤出一抹微笑,但那笑却生硬无比。

    太后的脸色似乎变了变,可再看时又是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摆手道:“曹充媛想必是累了,哀家也乏了,都回吧。”

    我瞥了曹岫烟一眼,又咳嗽起来,血腥味涌上喉头,急忙扭头,那一缕细细的血丝全被吐在了床边。

    “啊!”司徒绯掩嘴惊呼,曹岫烟却似被鲜血和叫声吓得魂不附体,脚下一软,竟跌坐在地。

    “太医,太医。”太后慌张的大叫,一直在旁边侍侯的几个太医急忙围拢到床前,殿中又开始新一阵的混乱。

    忙乱过后,我止住了吐血,而刚被人扶起的曹岫烟忽然又当众跪了下去。

    她伏身于地,声音有些发抖:“太后,王后娘……娘病得这样重,定是被巫咒所诅。臣妾本不想说,怕是自己眼花看错,可王后娘娘如今病情加重,臣妾怕……怕万一……臣妾冒死进言,只希望能使王后娘娘病情好转。”说到此,她停了停,仿佛在积蓄勇气,最后一字一顿的吐出:“臣妾看见,萧贤妃那里也有和这一样的布偶。”

    萧如梅事不关己的表情瞬间呆滞,半晌才清醒过来,疯了般的大吼:“曹充媛,你胡说什么!你这是妒忌我、想陷害我!”

    太后脸色变来变去,看看伏地的曹岫烟,又转头望向萧如梅,竟无法下决断的沉吟起来。

    我暗暗冷笑,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轻喘着劝道:“太后,我想定……是曹妹妹看错了,萧妹妹……素来善良,怎会做这种事?”

    被我一说,萧如梅也回过味来,急忙跪下磕头:“太后明察,臣妾绝对不敢起半分诅咒王后娘娘的心思。”

    “有没有这种心思,一搜便知。”蓦地,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爱妃,为了寡人王后的病情,同时也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搜一下兰芷宫,你应该没意见吧?”

    慕容昊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大殿门口,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又把刚才的话听进去多少。阳光从他背后照入殿里,沐浴在光明中的他看不清表情,只身前的阴影浓郁得让人心头沉重。

    我半靠在床上,望着香炉中徐徐升起的香雾,想象此时兰芷宫里的兵荒马乱,和某些人气急败坏的嘴脸,越发觉得这出戏有趣起来。

    忽然一双手伸来,牢牢的握住了我的手,那手热得吓人,像是要点燃我的一把火。在那双手里,我冰冷的手渐渐温暖起来。

    我呆呆的转头,对上慕容昊的黑眸,那里面也全是烈焰燃烧的痕迹。

    “别怕,有我。”他显然误会了我发呆的原因,低声安慰。

    没有称孤道寡的高高在上,也没有往日刻骨铭心的恨意,这一刻我感到他的怜惜,也许这就是让以前的秋霁云百般惦念的温柔。

    安慰我的他,是因为想到了自己被人害死的母亲吗?

    我垂头靠入他怀中,如此火热的怀抱,灼烧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冷漠无情,原来全是伪装,其实只要接近他,就会察觉,这是一个燃烧着生命中全部的男人,无论是自己还是靠近他的人,必然只有燃尽,才能算是结局。

    有人呈上了放着布偶的托盘,和我床下的布偶一模一样,上面也插着尖细的长针,被阳光一照,闪过凛冽的寒芒。

    我瑟缩了下,慕容昊的手于是更紧了几分,一如他紧绷的身体。

    “启禀太后、陛下、王后娘娘,这是在贤妃娘娘屋中搜出的布偶。”一个太监高声道。

    “太后、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根本不知布偶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萧如梅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竭力分辩。

    太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慕容昊根本不给她机会,冷哼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吗?来人,先把她押回兰芷宫,严加看守。等审问清楚,再行定罪。”

    萧如梅猛的抬起头,望向慕容昊的眼神全是不能置信,大概她做梦也没想到,那个昨日还温存体贴的枕边人,今天就变成了催命阎罗。

    慕容昊的表情冷漠依旧,她大约是对他死心了,开始缓缓环视众人,曹岫烟、司徒绯、林雪,最后是我,一个也没放过。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无辜,没人敢为她求情,也无人愿做此等傻事,毕竟争夺楚王的人越少越好。

    突然,萧如梅呕吐起来,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十二章 阴谋与利用阴谋(下)

    见此情景,太后劝道:“陛下……贤妃毕竟身怀龙种,哀家看还是……”

    “太后,巫咒一事,滋事体大,她今日敢诅咒王后,它日未尝不敢诅咒寡人与太后。诅咒寡人事小,但太后如若贵体受损,实我大楚难以承受之万一。不过太后的话也不无道理,人先带下去,严加看管便是。”慕容昊冷冷的说,我清楚的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于是加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这个局并没布错。

    太后神色尴尬,该说的楚王都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只得讪讪的道:“哀家身体并不重要,倒是陛下要保重龙体,一切就依陛下之言吧。”

    “陛下,臣妾真的是无辜的,太后……”萧如梅被拉了下去,对于她的哀泣,慕容昊不为所动。

    我垂头咳嗽,他温柔地轻拍我的后背。

    无辜?只要进了皇宫,任再无辜的人,都不能用这两个字。

    “陛下……”我抬头望入他眼中,慕容昊下意识的偏头,替我拍背的手顿了顿,然后又马上恢复正常。

    “别说话,好好休息,你会好起来的。”

    他还在逃避我吗?我边躺下边想,或是对于利用我,而感到愧疚。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我还算是件好事。

    我闭上眼后,屋里变得静悄悄,似乎大部分人都退了出去,但慕容昊却没走,他火热的手一直执着我的手,到我朦胧睡去,也没有松开。

    再醒来时天已全黑,大殿里几盏琉璃宫灯的光异常昏暗,光照不到的地方,游移着无数暗影,仿如冤死的鬼魂在殿中飘来荡去。我眨了眨眼,还没从刚才的睡梦里完全清醒,昏黄的灯光下,看到坐在床边的一个侧影。那人手拿着样东西,正举在眼前把玩。

    “陛下……”我以为是慕容昊,慵懒的伸手去拽那人衣袖。

    他转回头,一双似乎收纳了整个夜空的暗瞳映入我眼帘,飘渺得让人无法解读。

    我的手僵在半空,对上他微笑的表情后,又慢慢收了回去。

    “怎么是你?”卸下伪装,我有些无力,在这个人面前不需要掩饰。

    秋霁言并不回答我的问话,而是笑着把手里的东西向我递了递,我这才看清那是一颗圆润美丽的珍珠。

    “很有趣的阴谋。”他说。

    “承蒙夸奖。”

    “但是,我记得咱们想好的计策并非如此,你不是应该等我带人来给你看病吗?”他继续微笑,但那笑却没有了平日似春风般的温柔,带来阵阵阴冷,让人如坠冰窖。

    对此,我毫不意外,寸步不让的盯着他道:“大哥,我记得你说过,脚踏两条船的后果,就是船翻落水。”边说边观察他的神色,他挑眉示意我继续说:“那……既然小妹已经上了你这条贼船,是不是大哥也应该表示点诚意。”

    听了我的话,他骤然收敛了身上的寒气,笑眯眯的问“你怎么看出来的?”那样快的变化,从极寒冷到温暖,像瞬间经历了由冬到春,简直让人无法适应。

    “看什么?”我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又咳嗽了几声才道:“看和秋家有姻亲关系且交情莫逆的萧家莫名其妙的站到楚王一边吗?这种怪事,连楚王也看得出端倪。”

    当年先皇在世时,尚能坚定支持秋怀远冷淡容仪公主的萧家,没道理被楚王的小恩小惠收买。如果要说权和钱,秋家与萧家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交易,这一点我当年在秋家收集情报的缘如水已略有所见。

    总之,秋家与萧家就如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摆了摆,道:“而且这次的事,可不能怪我。是你太性急,你说,萧如梅怎么怀孕的?”

    秋霁言眸光闪了闪,轻笑道:“这也问我?难不成云儿想让我亲自教导一下吗?”

    我笑嘻嘻的趴到他怀里,毫无危机感的说:“好啊!”

    他赶紧抱住快要滑下床的我,无奈的叹道:“云儿,身体不好就不要闹了。”

    我往他身上爬,一直到把头靠在他肩上,才停了下来,在他耳边吹气:“你敢说不是你的,谁信?”

    他抱我的手紧了紧,随后发出低低的笑声:“果然……还是骗不了你。”

    他的怀抱像以前一样舒适,让我有些昏昏欲睡。

    不行,不能睡,打起精神,我继续虚弱的说:“其实你应该感谢我,你不会认为楚王糊涂到连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都不清楚吧?就算当时设计了他,让他无法说清。可孩子生下后呢?你以为宫中太医真的都是光会吃饭的傻瓜吗?”

    萧如梅有喜后,跑到这里乱发脾气的慕容昊已经泄露太多。她如果真生下男孩,无论是楚王还是我这个王后都该当到头了。所以,这个孩子绝不能来到世上。

    “我既然敢做,自不会让他抓住把柄。”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似乎一切已全在计划中。

    可惜,这个计划少了我的参与,不能算完美,所以必须打乱重写。

    “大哥就算想做,也不能丢下我啊,太没良心了。”我靠在他怀里埋怨:“生病很辛苦的,人家这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两年从旁观察,让我看清太多,秋家把我推上王后宝座,或也想过我和楚王和睦相处、生儿育女的可能,但他们更希望用我吸引慕容昊的仇恨,再让萧如梅去讨他欢心,进而名正言顺的生下秋姓王位继承人。

    搂着我,他轻描淡写的答:“你也知道,比起你来,姑姑和父亲还是比较相信萧家,我只好照办。”

    “真伤人啊!”我感叹,靠在他怀里继续撒娇:“不过,我只要有哥哥就好。所以,哥哥一定不要再抛下我,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边说边抬头对上他的眼,微笑道:“我就不再需要哥哥了。”

    那种带着寒意的笑,让人发冷发僵、不愿面对的笑,并非他独有,起码我也会。

    对视半晌,秋霁言唇边勾起邪魅的笑纹,望我的眼神高深莫测。

    “好,我不丢下你,不过你要跟紧些,我不会回头的。”

    “真巧,我也是呢!”

    我们相视而笑,笑过后,他转移话题,问出心中疑问:“你是怎么说动曹岫烟帮你的?”

    项链断线,吐露萧如梅诅咒王后,这样站在风口浪尖上的行为,可不是素来谨慎的曹充容会做的事。毕竟当初,我和秋霁言计划的阴谋也曾希望得到她帮助,却被一口回绝了。

    “你虽然风流花心,但还是不了解女人。”我甜甜的笑着嘲讽:“曾经有人告诉我,被嫉妒冲昏头的女人最可怕,因为不知道她们会做出什么,哥哥一定要当心啊!”

    此事我并不打算瞒他,反正以他的聪明,就算不说,也会很快想到缘由。

    这两年,关于曹岫烟的妹妹曹茗月——秋霁言正室夫人的各种赞誉我也略有听闻,贤良淑德、不善妒,还亲自替丈夫收了几房妾室,多么值得夸赞的女人!

    可惜,在我和她有限的几次接触中,从她眼里看到了埋葬在深层的鲜活欲望——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希望能得到夫君更多注意。这样的女人注定敏感,她又怎会察觉不到萧如梅和自己夫君的暧昧。再加上我这个有心的小姑点拨一二,她的恨、她的欲望终于浮出水面。

    更不巧的是,曹岫烟与曹茗月自幼母亲去世,父亲又忙与公事,两人相依为命,感情极深。所以,当曹茗月对某人恨之入骨时,一向不愿惹祸上身的曹岫烟也不得不同意了我提出的计划。

    眼前的狐狸侧头想了想,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虽然笑容依旧,但我还是从他脸上发现了些细小的变化。那应该可以称作不悦吧,毕竟自己计划多时的事被个嫉妒的女人打乱实在郁闷,尤其那女人还是他的枕边人。

    “大意,大意。”他拍头感叹。

    “哥哥要与嫂嫂和睦相处啊!可别再让人有机可趁了。”

    经此一事,立了大功的曹岫烟定会代替萧如梅成为新宠,而能影响姐姐的曹茗月也变得至关重要。

    “你放心,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他微笑道:“现在咱们该联手了吧,老是窝里斗,让别人看好戏,咱们也太吃亏了。我相信只要你我携手,得到楚国,甚至天下,也不是难事。”

    “天下呀,看来你野心不小。”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站在天下所有人的顶端,似乎很有趣的样子。

    他捏捏我的脸颊,戏谑道:“瞧你高兴的样子,要想天下,还得先把阻碍排除才行。”

    我深吸一口气,使胸中的憋闷稍缓了些,道:“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还忘了件事。”

    “有吗?”他答得好无辜。

    我嘿嘿假笑道:“萧如梅。”

    她肚子里的孩子绝不能留。

    秋霁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叹道:“好吧,既然事已至此,为了我唯一的妹妹,就牺牲她好了。”

    说牺牲时,他的表情轻松,没有任何迟疑、犹豫,当断就断,不带任何感情。

    我微笑相望,那种残忍和无情,在他脸上未曾稍做掩饰,可不但不使他显得丑陋,反而越发衬出他的优雅从容。

    于是,我趴到他耳边念叨:“哥哥,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世上,我最喜欢的就是妹妹你了。”

    我嘻嘻一笑,觉得他这笑话说得实在不怎么高明,咳嗽一声后转回正题:“那么一切按计划进行,我这病也不能白得,等巫咒的事了了,哥哥就带人来给我瞧病吧。”

    萧如梅不过是计划外的附属,被我随手打发,真正应该为我生病付起责任的人,却因这次意外而逍遥太久。

    第十三章 花开荼靡花事好(上)

    萧如梅的小产虽然早在预料之中,可我还是不得不感叹秋家宫中势力的庞大,同时顺便同情了无法掌控宫内情况的慕容昊一把。

    楚惠王八年九月末,楚王下诏,贤妃萧如梅恃才傲物、嫉妒成性,特废其封号,送入静心宫悔过。

    听说,静心宫是楚宫唯一感觉不到四季变化的地方,无论花开花落,唯有死一般的寂静围绕着那座宫殿,而被送去那里的嫔妃只能伴着那宁静渐渐老去一途。

    不过,这次对萧如梅严厉的惩罚并没牵连到萧家,甚至楚王的诏书中废除她封号的原因也交代的语焉不详,显然慕容昊对依附秋家,兼财大势大的萧家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期间我的病虽变得比较平稳,却没有显著改善,病情依旧沉重。

    隆馨宫在经过巫咒事件的喧闹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唯一和之前不同的,只有慕容昊的经常来访。他总喜欢一言不发的盯着我,飘渺的眼神仿佛已穿透了我,看到千里之外的远方。

    我没有打扰过他,既然他喜欢望着我发呆,那就看好了,即使被他无时无刻的盯着,我也不认为一个完全不了解我的人能够看穿我的本质。

    这天慕容昊来到时,我本以为会和平常一样,但结果他却提议到御花园中散心,说这样对我的身体有好处。

    我刚点头答应,他便把我横抱了起来。

    “啊!”我轻叫出声,不太适应他火热的怀抱,没有秋霁言的温柔平和,而是随时会灼伤人的炙烈。

    “别怕,不会摔到你的。”他在我耳边低低的安抚,动作更加轻柔。

    到御花园凉亭时,我注意到亭中除了服侍的宫人外,还有个陌生黑袍男子跪迎在众人之前。

    同样是跪着迎接我们到来,但黑衣人却硬是比所有人都显得高大,那并非身体上的高,而是一种无法忽视的气度,如鹤立鸡群,即使跪着也要人仰望。

    慕容昊边把我放在早就准备好的软榻上,边说:“白卿不用如此多礼,平身吧。”

    黑衣人谢恩后,慢慢站了起来。

    我这才看清那人的样貌,冷俊的面容,紧抿的薄唇,一如他所穿的黑色,似乎随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那双漆黑的眼却泄露了他的秘密,从中偶尔闪过的忧郁和厌世的光芒,让冷酷的他多了几分柔和与优雅。

    “云儿,这是寡人的爱卿白夜。”慕容昊微笑着替我介绍,看得出他心情很好,显然此人甚得他赏识,让这两天因萧家事一直绷着脸的慕容昊也放松很多。

    “微臣参见王后娘娘。”黑衣人再次躬身施礼。

    我边点头边让他免礼,心想原来此人就是久闻其名的白家之主白夜,果然年轻得很。如此年纪就成为四大家族中白家的主人,怪不得很多外人颇看不起他,认为他完全是凭借身份才居高位。

    不过,秋霁言曾笑谈那些人有眼无珠,因为白家内和外界的议论纷纷完全不同,平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试问如果是一个庸碌之人当上白家主人,又怎么可能让整个白家都甘心为其效命。

    深秋的天气稍有些凉,却不失清爽,御花园中金色掺杂在依然鲜明的绿色里,宛如日光融成水滴从天而落,让人心旷神怡,的确很适合病中的我观赏。

    慕容昊替我盖上薄毯后,竟和白夜下起棋来。一时间,凉亭里变得极静,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不断响起,衬着园中秋色,竟异常和谐。

    我躺在软榻上看着下棋的两人,反复琢磨慕容昊带我来此的原因,以及他让我见白夜的目的,却因为消息太少,而无法做出判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太监匆匆走进凉亭,行礼后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才走到慕容昊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慕容昊本来放松的表情,因那太监的话,再度恢复旧观。

    “寡人知道了,你退下吧。”他蹙眉挥手,语气颇不耐烦。

    当那太监退开时,慕容昊忽然又出声叫住了他,然后转头对我勉强笑道:“云儿,寡人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如先让人送你回殿休息。”

    我微微一笑,刚才那太监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还是让我听到几个字——司徒绯。自从萧如梅成为昨日黄花后,司徒绯更加得宠,慕容昊半数的夜晚都歇在她宫中,另外的半数时间则在充媛曹岫烟住处和勤政殿处理政事中度过。

    慕容昊甚至亲自为司徒绯所住宫殿改名凤飞宫,直接表明宫里除了我这个王后外,另一凤的存在。

    司徒绯,这个如今宠冠后宫的女人会出什么事呢?

    “陛下,这里景色很好,臣妾想再多待一会儿。您如果有事,就请去忙,不用陪臣妾了。”

    慕容昊听后,沉吟了一下,方点头道:“既如此,你在这里多休息片刻,寡人一会儿就回来陪你。”又转头对白夜道:“白卿,这局棋先留着,等会儿咱们继续下。”说着,边示意我不用行礼恭送边向外走去。

    我和白夜送走慕容昊后,亭中沉寂了下来,我要扮演文静软弱的王后,自然不能多话;而冷冰冰的白夜也不像会多话的人。

    真不明白慕容昊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白夜留下来?我无聊的转开头,视线对上园中盛放的菊花,那种凋零前的绚烂,最让人心醉。

    “娘娘喜欢菊花?”白夜的声音一如他的人,冷冰冰。

    我有些诧异的转回头,说什么也没想到他会先开口。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绝对的生人勿近,更不像个会为了权势而低头攀附者。

    那一定是有目的了,我微笑点头:“每种花我都很喜欢,尤其喜欢菊花和梅花。”

    白夜的眼中似乎闪过些什么,但快得让我看不清,他的语调变得柔和:“如果说梅花的话,京外十里的晓翠山慈云寺后的梅花林是京城盛景。等冬天时,娘娘可以去欣赏欣赏。”

    我没有回话,只黯然的笑笑,白夜瞬间明白了我黯然的原因——身体虚弱的我是什么地方也不能去的。他马上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聊起诗画,对梅花绝口不谈。

    白夜虽然显得冷酷,但很博材多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对我似乎格外和颜悦色。我们两人谈谈说说,倒也没有冷场,时间渐渐过了很久。慕容昊还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正当我有些疲倦时,负责替我送补药的承喜端着碗从远处姗姗而来。

    这些日子,承喜一直往来于隆馨宫送药,我对下人向来和善,所以这个进宫不久、涉世未深的小太监在我面前很是没大没小。当我和他目光对上时,他高兴的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走到凉亭的石阶前,边往上迈步边要张嘴说些什么。但当他看见我身旁的白夜后,又飞快的闭上了嘴,脸更瞬间皱得和小包子相似。

    我有些好笑的望着承喜,他似乎很怕白夜,一幅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

    承喜慢慢走上台阶,稳重而小心翼翼,和他平日的猴样完全不像。我自然没想到他会忽然脚下打滑,端着托盘踉跄着向石桌冲去。

    “啊!”承喜的惨叫混合在宫人的惊呼声中,让我有些想笑,只能竭力隐忍。

    “哗啦!”承喜端盘的手高举着,竭力想保持汤药的安全,结果他做到了——汤药只有少许撒在桌上和地上。可他却整个趴到了石桌的棋盘上,把好好的一局棋彻底搅乱。

    亭子里的人全呆呆的望着趴在桌上边高举着托盘边哎哎叫的承喜,不知该做何反应。

    我瞥了眼见机快而躲开的白夜,他眉头深蹙,似乎马上就要张嘴训斥承喜,急忙忍笑,装做担忧的开口:“承喜,你没事吧?”说着,又转头对身边的宫女道:“还不快把他扶起来。”

    承喜被扶起后,有些尴尬的笑:“娘娘,奴才没事,而且药也没事。”边说边像献宝似的举了举手中的拖盘。

    见他如此,我再也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可四周却没人附和,似乎这件事一点也不好笑。

    “娘娘,陛下的棋局……”一个宫女脸色苍白的说。

    我看了看地上散落的棋子,以及听到宫女的话后脸上再无一点血色的承喜,挥手道:“我也倦了,陛下这会儿不来,恐怕不会来了,收了吧。如果陛下问起,就说是我让收的好了。”

    凉亭里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这些日子,慕容昊因萧家的事,心情一直不好,对人格外严厉,一点小事就要严惩,何况是他的棋局被打乱,而我这个不甚得宠的王后的话自然不能和楚王的怒气相提并论,所以此时竟无人敢接话。

    白夜望向我,冷厉的面上闪过抹柔色,轻声道:“娘娘,臣有办法让棋局恢复。”说罢,便命宫人捡起棋子,他则坐到桌前摆了起来。

    我诧异的看着他把白子和黑子一个个摆好,难道一盘已经下了多半的棋局他竟一步不差的全记得,这需要怎样的记忆?别说是我,就算那只狡猾多才的秋狐狸到此,也只有自不如。

    不大的工夫,一局棋全部摆好,我叹道:“白大人好记性,我本不知此事该如何是好,这下终于没事了,多谢白大人。”边说边冲还在发呆的承喜催促道:“还不快谢谢白大人相救。”

    承喜一激灵,终于清醒过来,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惨白,跪到地上口里不住称谢。

    白夜却看也没看他,只随口应付了一句,转头对我道:“些微伎俩,娘娘称赞,臣愧不敢当。”

    我笑着接过承喜端来的汤药,轻吹了一口,道:“白大人不用谦虚,这要还是小伎俩,那我可真没法见人了。”说着,端碗便要饮下。

    “娘娘且慢。”白夜忽然出声,我举碗的手顿了顿,有些不解的望向他。

    白夜的手指湿漉漉的伸在鼻下,脸色异常严肃的说:“娘娘若信得过为臣,请禀退左右,臣有事相告。”

    我瞬间转过无数念头,眼角忽然瞥到靠近台阶的地面上几颗疑似绿豆的小珠子,心里猛地一震,终于明白了慕容昊让我见白夜的真正目的。

    沉默半晌,望着白夜坚定的眼神,我挥手说:“你们都退下。”

    当亭中只剩我们两人时,他缓缓开口:“娘娘请把药让为臣看看,可好?”

    我把碗递给他,随口道:“白大人对医理也有研究?”

    白夜谨慎的接过碗,举到鼻下闻了又闻,最后竟轻抿了一口,才道:“臣虽不精医术,但对各种毒药却知之甚深。不知娘娘可听过钩吻草,此草用来入药,无色无味,既不易察觉又不会和别的药材冲突。少食可安心宁神,但一旦长期服用,则会使人虚弱吐血,脉搏起伏不定,直至积重难返而死。”

    我定定的望着他,他眼里的认真之色使人无法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半晌后,我轻笑着打破沉闷的气氛:“白大人真是才识广博,那么可以把药还给我了吗?”

    “娘娘,您明白为臣的意思吧。”他蹙眉道,端药的手全无递还的意思。

    我依旧伸着手笑望他,只那笑里掩不住的苦涩流露而出:“白大人,谢谢你的好意。可这个情,我不能领。”我忽然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从他手里拿过药碗,举到唇前,浅笑道:“这药是他赐的,无论里面有什么,我都不在乎。如果能这样什么也不知道的离开这里,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有这碗药在,起码我会觉得他还是关心我的。白大人,你又何必打破我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