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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梦迷蝶之秋霁第7部分阅读

      晓梦迷蝶之秋霁 作者:rourouwu

    师傅,哪一个不是赞我天资聪颖,琴艺出色。

    “那么,‘牛公子’,麻烦你品评一下小女子的琴技吧。”

    他低低的笑了几声,才道:“不错。”

    我挑眉,不会这样就完了吧。

    他的目光连闪,大有深意的问:“第一次害死人吗?”

    我一怔,眉头蹙起,冷冷的和他对视。

    秋霁燕的母亲会死,那是她太软弱,把女儿当作唯一希望,失去女儿,便连生存下去的勇气也失去了。

    这世上,没有人能让人依靠一辈子,人最后能靠的只有自己。

    “内疚吗?第一次总会这样,我也有过。”一幅了解的表情,其实他什么也不懂。

    我轻拨琴弦,漫不经心的问:“你第一次害死了谁?”

    他邪肆的笑容不曾进驻眼底,明明此时院中飞花似雪,风光旖旎,却全被他的眼阻挡在外,那里面只有比夜晚更深的黑暗。

    “我母亲。”他说:“二十年前的今天,我把我母亲害死了。”

    我停住了拨弦的手,定定的望着他,久久不语。

    半晌后,他忽然轻笑出声,道:“骗你的,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吧?”

    我不再看他,低头继续弹唱:“春若有情春更苦,暗里韵光度。夕阳山外山,春水渡旁渡,不知那答儿是春住处。”

    秋霁言又闭上眼,右手半支着头,开始安静的欣赏音乐,阳光似乎眷恋着他的脸般,斜照入亭后,留在上面,不肯转移。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比平日更加苍白,连眼角也染着淡淡的倦意,像是已许久没有好好休息。

    琴声转缓,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稳,似乎沉沉睡去。

    我起身走到椅旁,凝视他的睡颜,沉静的面容上没有了看似温柔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以及眼眸深处的野心,竟透出一股稚气,惹人怜惜。

    这样一个平素精明无情的人在睡着时居然是如此模样,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把脸又凑近了一点,开始更仔细的观察他。

    两条修长的眉没有聚拢,他睡得很放松,薄唇轻抿,似笑非笑……

    猛地意识到自己离他太近,我刚想往后靠,忽然一只手伸来,轻柔但坚定的把我的头按了下去。

    唇与唇的接触,他的气息并不炙热,甚至很清冷,仿佛时刻提醒人不要沉醉其中,却偏偏让人无法抗拒。

    就算对这方面再怎么懵懂,我也知道自己和他如此亲密之举绝不是兄妹应该做的。

    我睁大双眸,望入他已经睁开的眼里,他笑着发出邀请。从那眼里我看到了与我一样的百无禁忌,估计那些道德之辈遇见我们只有哭死一途。

    脚步声打断了我们对彼此的探索,他松开手,我慢慢站了起来,互相审视着,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一个丫鬟进入庭院,在亭边停下,施礼后道:“小姐,老爷请您去离垢堂一趟。”

    秋霁言刚还略显柔情的眸忽然闪过一丝尖刻,随后又恢复了一贯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瞥了他一眼后,轻声应答,暗想那个向来避不见面的父亲怎么忽然想起我了,会有什么事呢?

    第十章 离去的和留下的(下)

    离垢堂是安阳侯秋怀远的书房,平时秋霁言和秋怀远会在此商量事情,而我这几年的侯府生活中,却是第一次被请去离垢堂。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直面父亲秋怀远,以前最多只搁得甚远时见过几次,不能不说是做其女儿的悲哀。在这点上,我还真和秋霁燕同病相怜,一开始都得不到父亲的注意。唯一不同的是,秋霁燕把因此而起的怨恨都转移到异母妹妹秋霁洛头上,我对此却并无不满,反而和得到父亲疼爱的哥哥合作愉快……想着想着不由又想起刚才那个轻柔的吻,他淡如春风的气息,似乎一直在唇边缭绕,没有过多需索,只是小心引导,一点点加深……

    不太喜欢这种奇怪的感觉,我改而思索父亲秋怀远让我去离垢堂的原因。

    月前,在秋霁洛的贴身丫鬟房中查出她的亲笔留言,又经那丫鬟证实,秋霁洛已随秦五皇子而去,一时间秋家简直天下大乱。追人的、搜查的、叫骂的、怨恨的、哭泣的,各种人等应有尽有。虽然秋家竭力想把此事压在台下,但楚王选后之期将近,秋霁洛不明不白的失踪,怎么可能不引起有心人注意,再加上我和秋霁言这两个推波助澜之人,现在整个楚京对秋家小姐的私奔已耳熟能详,四大家族里与秋家不和的司徒家、白家更是把这当成一个天大的笑话四处宣扬。

    时间推移,秋家搜寻秋霁洛却一直毫无成果,甚至当流言四起时更变得漫不经心,显然对找回此女已不抱希望,又或者认为找不回来也许更好。

    但随着选后之期临近,秋家已到了必须痛下决断之时,是改而支持与秋家交好的萧家女子成为王后,还是继续让楚后姓秋。

    我相信这不难选择,只看秋家的一贯手段就知道,无论是太后还是其兄秋怀远都不是个能看着别人爬到自己头上的人。

    所以,我的机会已经来临。

    随着丫鬟的脚步,我来到离垢堂前,心已从刚才有些恍惚的感觉中恢复,变得清明,抬头望见匾上先皇亲题的大字,微微一笑,迈步而入。

    虽然对秋怀远的相貌有过多种想象,也打算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番,可没想到当我进入屋中时,最先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双眼睛,在半垂的睫毛下闪着璀璨的光芒,却感觉不到丝毫热情,而是类乎铁器的闪光,耀眼,但冰冷。

    然后,我才看清这个人的容貌,本以为会见到一个类似秋怀仁那样儒生外貌下难掩老狐狸本质的中年人,但却完全相反。剑眉、鬓若刀裁,秋怀远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英姿飒爽的武将,岁月没在这张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他的脸色过于苍白,犹如奄奄一息的白昼残晖。

    不过,因此不难看出秋怀远与叔叔秋怀仁并非一母所生的事实,甚至他和胞妹太后也不像,倒是秋怀仁与太后更多神似。望着他的脸,我有些走神的想,说起来,就连秋霁言也不怎么像他,反多了几分叔叔秋怀仁的儒雅风流。

    带路丫鬟的问安声把我从走神状态唤回,急忙跟着上前施礼。秋怀远一言不发的坐在桌后,盯着我的目光犀利如刀,对我的请安问候无动于衷。

    半晌后,我依旧垂头福身一动不动,心里却把他骂了个千遍万遍,想成心给本小姐难看,这笔帐我记下了,你最好别让我找到机会报仇,否则必十倍奉还。

    又过了良久,秋怀远终于开口,冷硬的命令道:“太后这阵子很想念你,你好好准备准备,过两天宫里会来人接你去小住几日。”

    “是,女儿遵命。”我恭敬的回答,然后起身看向他。

    见我望来,秋怀远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起,冷漠的道:“在宫里,你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丢了我秋家的脸面。”

    “女儿明白。”

    “好了,退下吧。”他挥挥手,一幅赶苍蝇的样子。

    垂头掩去眸中的厉光,我慢慢退出书房。刚回到自己所住的漪莲轩,就见秋霁言正立于廊下,欣赏夕阳落日的美景。

    轻淡的暮蔼照在他脸上,凭添几分柔和,但黑眸依旧冷漠淡然,像在讥笑世人痴嗔。

    感受到有人靠近,他转过头,望见是我,忽然展颜笑道:“回来了。”

    轻飘飘的笑容,却沉重得让人无法承受;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等待了千年万年后的如释重负。

    那一刻,我分不清他话中的真伪。

    我笑着走上去,赖到他怀里撒娇,同时逃避了弥漫在我们之间的古怪感觉:“大哥,人家过两天就要进宫陪太后了,会很寂寞的。”

    他回抱住我,懒洋洋的笑:“怎么会寂寞呢?宫里有很多好玩的,放心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楚宫真的很无聊,后妃还都没人选,这么冷清,人家……”我的话止于他微温的唇下,不会滚烫到灼伤我,却又一点一滴腐蚀着接触者,让人于不知不觉溺毙。

    我像上次般睁大双眼,观察离得如此之近的秋霁言,此时他的面容清晰得连眼睫毛都可以数清……

    他忽然笑着冲我眨眨眼,唇从我的唇上离开,转而移到我眼睛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直到我不堪其扰的闭眼,他才满意的再次封住我的嘴。

    时间流逝,秋霁言的吻开始向下蔓延。猛地,我从深吻中惊醒,吃痛的推开他,捂着脖子怒道:“你想吃人啊,竟然咬我!”

    见我生气,他低低的笑起来:“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边说边抚上自己脖子,意味深长的望向我。

    这人莫非有病,干嘛拼命摸自己脖子,我翻个白眼,本想不做理会,忽然记起很久前,我咬到某人脖子见血的情景,脸刷一下变了颜色。

    什么咬人是惩罚,原来以前在大清,皇上说的都是骗人的,这回被他害惨了。

    我的脸色变来变去,望着秋霁言似笑非笑的表情,脸更没地方放了。丢人呀,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_=||| 晚晴:貌似这句话,不是这么用滴。)

    他无视我的窘态,在我耳边低声道:“我会常去宫里看你的。”

    结果,说会常去看我的秋霁言,直到选后大典也没有出现。

    不过,我在宫中的生活倒也不觉寂寞,即将举行的选后大典使宫里异常热闹。因为大典前先有小挑、中选、勾册层层把关,各州府送来的美人、千金被这些关卡刷下一批又一批,留下的或艳色无双、或家世傲人,已都是千中选一。我因为秋家的关系,自然不可能被前面的关卡阻住,甚至这次负责筛选的宫女与先皇妃嫔们各个对我客气异常,不敢有丝毫怠慢。

    按照规矩,留下的女子都应集中住在诸芳殿里,独我与众不同,被太后留在身边,大有高人一头的架势。一时间,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屑者有之、虽众说纷纭,但也仅止于私下议论,还没有哪个活得不耐烦之人敢到太后面前质问其于礼不合之举。

    我对太后这些天过分的热情,表面上虽显出幅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只暗暗冷笑。太后如此做固然能让那些待选女子不敢对我不敬,却也无形中把我从她们中化分出来,使我越发孤立,不得不更加依靠秋家,还真是一举两得的好方法。

    选后当日,一众待选女子被送入育德殿等待楚王和太后驾临。我站在前排,瞥见身边的萧如梅有些魂不守舍,心思似乎全不在此。发现我正看她,萧如梅的嘴动了动,仿佛想和我说些什么,最后却忍住不言,一声不吭的扭开了头。

    对于她的举动,我虽有些好奇,但此时实不宜谈话,只好暂时放下。

    巳时一到,太后和楚王被众人簇拥着走进殿来,等待多时的诸女各个容光焕发,眼神变得火热。

    太后坐好后,慢条斯理的道:“选后一事兹事体大,关系后宫和谐、楚国安宁,陛下要慎重选择,务必选一个可堪母仪天下之人。”

    楚王望了眼下面垂首肃立的诸女,漠然点头道:“太后说的是,儿臣定当谨记。”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一边的司礼太监可以开始,这时才有小太监捧上个红漆托盘。我虽然离得稍远,看不清盘里的东西,但也早有听闻,知道那必是选后用的凤簪无疑。另有一个太监也端着托盘,站的微向后靠,那上面大约就是选嫔用的四只玉镯。

    楚国旧制,后宫品级,以王后为尊,底下设贵、淑、贤、德四妃,又有九嫔,是为昭仪、昭容、昭媛、充仪、充容、充媛、婕妤、才人、采女,另有三十六女御称为美人,不在此列。

    这次选后大典,除了楚后外,还要选出充仪、充容、充媛、婕妤四嫔。至于女御的择选是在大典结束后,由落选女子中挑出。

    楚王从盘中拿起玉簪不住把玩,眼光在众女身上游移,当对上我的目光时,唇角稍稍勾起,露出抹似嘲非嘲的浅弧,便转开目光,不再看我。

    我莫名的感到浑身一冷,此时的楚王散发出股妖异的气息,仿佛一个被束缚多年的猛兽即将出笼,却已完全丧失理智。

    他拿起玉簪,缓步来到我身前,然后不做停留的转到萧如梅面前,稍站了片刻后,又向另一边走去。

    我极力保持神色自然,但刚才那一瞬间众人神色,却让我有哈哈大笑的冲动。

    楚王到我身前时,一直懒洋洋的靠在椅上的太后忽然神色一喜,与之相反的是和我站在一排的几个世家大族的女孩面色暗淡。而当楚王转移目标,太后那来不及收起的笑脸僵在脸上,而本该受宠若惊的萧如梅则一幅惊恐不安的表情;当楚王离开萧如梅身边时,太后虽然依旧慵懒,但眸中却全是厉色,吓得一众女子全把头低得不能在低,恨不能埋入胸里。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司徒绯,当楚王一步步向她靠近时,她的眼里除了楚王再也容不下别人;而当楚王伸出手,把玉簪递过去时,她的明眸愈加善睐。

    “陛下!”蓦地,仿佛晴空一声霹雳,彻底打破了司徒绯垂手可得的美梦。

    楚王慕容昊把手又缩了回去,司徒绯讪讪的停住去接凤簪的手,遗憾的垂下眼,因此她注定错过慕容昊唇边那一丝冷笑。

    这丝冷笑一闪即逝,所以当慕容昊转头面对太后时,太后什么也没有看见。但一直观察他的我却不曾错过,旁观者清,所有的一点一滴我全看在眼里。

    “陛下,请慎思,不要儿戏。”太后的声音威严高傲,全没留商量的余地。

    慕容昊望着太后的眸光从开始的迷惑,渐渐变冷,到最后的怒不可懈。忽然,他转头气愤的盯住我,那目光像恨不得把我戳穿般。然后,他抬起手,似乎使尽了全身力气一样,猛地把凤簪向我脸上扔来。

    我没有闪躲,闭眼静静承受了这一击。大部分人都以为我被吓傻,而没有躲开,惊呼声此起彼伏。

    “啪!”凤簪先打在我脸上,然后又弹到地上,终于不堪摧残,碎成数块。

    寂静,在惊呼后是一片寂静,没人知道此时该做何表情。

    正因为这种寂静才使太后欣喜的声音显得异常突兀:“好,陛下终于选了一个适合母仪天下的王后,真乃大喜。云儿,还不快叩头谢主。”

    被点到名字的我,做出幅忽然才从梦中惊醒的样子,边叩头边小声道:“云儿谢陛下,太后盛恩。”

    点点鲜血从我颊上流下,洒在地上,污染了这片净地。

    我被太监扶起时,淡淡的瞥了眼依旧怒容满面的慕容昊,这人装得还挺像,明明对这样的结局早有预料,却偏要演出戏,而太后和我又不得不陪他演下去,看来以后宫中的生活定然有趣的紧。

    第十一章 我们都要成亲了(上)

    太后赏赐了一堆东西后,便命我回府待嫁,而新选出的四嫔则被留在宫中。

    临上车前,我望了眼跪送的四嫔,以受封充仪的司徒绯为首,依次是充容萧如梅、充媛曹岫烟、婕妤林雪。

    司徒绯虽然跪着,但那种高贵的气质流露在外,让人无法忽视。我看出她的不服气,毕竟楚后宝座曾经只和她有一步之遥,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这次选后,太后毕竟不能一手遮天,对司徒家,对楚王,她还是要做一定妥协,否则根本不应让司徒绯入宫。

    曹岫烟与林雪都是新近崛起的豪门之女,而四大家族中的白家女子这次却无人应选。

    早在两年前,白家上代家主早丧后,以二十岁之姿坐上家主之位的白夜,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几个适龄妹妹或定婚或嫁出,不留一人。明白无误的向世人昭告白家无意后座。让旁观者一阵感叹,认为这代白家主人太过软弱,在此子手上,白家声威必一落千丈。

    对此,我不以为然,白夜肯定是个心机极为深沉之人,在如今太后为尊之时,冒然让白家女子入宫,就算能讨得楚王欢心,也绝非幸事。倒不如退一步,不但可使其他三家对其放松警惕,甚至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也未可知。

    回到安阳侯府,毫无意外的看到跪迎而出的仆人,但父亲秋怀远和哥哥秋霁言却不在迎接的人群里。

    我有些意兴阑珊,本以为起码能看到这两人中的一人按理制出府跪迎新王后,可惜两人都同样眼睛朝天,根本看不见本王后。

    “小姐好福气,秋家这代又出了王后,如今少爷也快娶亲了,秋府真是双喜临门,连我们这些仆人也跟着沾光。”回到房中,我最近新换的丫鬟秋雨跟在我身旁边忙前忙后边喜洋洋的道。

    我举杯喝茶的手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问:“大哥怎么了?什么快娶亲?”

    秋雨依旧笑着回道:“小姐入宫后没多久,来府上坐客的曹大人和老爷相谈甚换,然后正好曹小姐也跟了来,老爷和少爷都很喜欢曹小姐,就和曹家定了亲。”

    “哪个曹小姐?”

    “就是如今被选为曹充媛的妹妹,听说这位曹小姐来京也是应选王后的,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没被勾册,所以未曾入选。”

    “秋雨,我还不知,原来你这么长舌。”忽然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响起,我转头望去,秋霁言斜倚在门边,满面春风的调侃。

    被秋霁言如此似真似假的抱怨,秋雨脸色瞬间涨红,呐呐的不知说什么好,呆了半天才想起要福身行礼。

    我又喝了口茶,笑道:“大哥,你别欺负秋雨了,她不过和我聊聊我不在府时,发生的事罢了,哪里长舌?”说着又转头对秋雨道:“小雨,还不去给我大哥泡杯茶来,不然等会儿他又要怪我待客不周了。”

    秋雨听话的离开后,我转头盯着秋霁言左看右看,他笑嘻嘻的回应,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说今天萧如梅怎么失魂落魄,原来是你这没心肝的和曹小姐定亲了。”我瞪了他一眼,抱怨道:“这么大的喜事,大哥都不知道告诉我一声,让我替你高兴高兴。”

    “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忘了和你说。”他笑容稍敛,轻描淡写的说完,举步走到我身前,轻轻用手指托起我的下巴,蹙眉盯着我的右颊。

    “不是什么大伤,过两天就好。”我扭头想挣开他的手,但他却不肯松手。

    “如果不好好调养的话,留下疤就糟了。”他边说边从怀中拿出药膏涂在我脸上。

    那药凉凉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莫名的让人放松。

    “我今天可是一听说你受伤,就马上去准备最好的药,抹上包准不会留疤,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他的手指在我脸上不住揉动,神色说不出的柔和。

    我撇嘴,边抖落因他虚假温柔而起的鸡皮疙瘩边问:“你要我怎么报答?”

    “不如……”他开始坏笑:“你以身相许吧!”

    我挑眉,做出幅你要敢要,我就敢给的样子,无所谓的道:“可以。”

    他被我大胆的表情逗乐,愉快的轻吻了我的唇一下,感叹道:“我们都要成亲了。”

    成亲了,就是成|人了,表示我们可以做更多事情,得到更多权利,享受更多财富。

    我在他眼里找到自己微笑的影子,那深黑的眸子似乎只倒映着我的身影,就好像这世上,他只看着我一人……

    其实,我明白,这不过是我的幻觉,但有些人却并不明白,比如萧如梅,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让不明白的人变成明白人,又或者让他们更加糊涂。

    二年后

    光阴如流水般逝去,但在我眼中,自从嫁入楚宫后,这里就没有丝毫变化。也许并不是它没有改变,只是因为变化太缓慢,所以我未曾察觉。

    两年的王后生活,楚王慕容昊除了大婚的三日外,再没踏进我所住的隆馨宫一步,即使是那相处的三日,他似乎也在无时无刻的恐惧着什么,仿佛我是吃人的老虎,只要看我一眼,就会被吞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这种反应真是有趣,可惜,自那以后我再也无缘得见。

    太后虽也曾对楚王冷落我表示过不满,但我虚弱的身体却给了慕容昊最好的借口。

    因为大婚前的忙碌和劳累,婚后没多久,我便一病不起,两年来病情时好时好,药喝了一付又一付,却总无法根治。

    那些替我看病的太医,都说我身体虚弱,又过于劳累,才会病倒,只要慢慢调理,必能痊愈。可我调理了两年,依旧不见好转,

    而在这两年里,作为我夫君的楚王慕容昊,除了命人每日送滋补汤药外,再无表示。

    倒是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换了一个又一个。在这些女子中,只有两人一直圣眷隆厚。其余人等,不过得他三五日宠幸,甚或一月,再无长者。

    一时间,楚王贪鲜好色之名不胫而走。

    而那一直得宠的二女正是当初选后大典上,选出的充仪司徒绯、充容萧如梅。如今两人分别受封淑妃、贤妃,而和她们一起被选为嫔的曹岫烟与林雪却不曾升赏,甚至其余被慕容昊宠幸过的女子,除有两人被封为九嫔中最低等的才人和采女外,再无女子得其封赏,慕容昊对司徒绯、萧如梅的宠爱由此可见一般。

    如果说慕容昊对司徒绯的宠爱,使他赢得了司徒家上下的支持,那么他对萧如梅过分的喜爱,便是瓦解萧家与秋家联盟的最佳利器。

    一个不得宠的秋姓王后与一个圣眷隆重的萧贤妃,孰轻孰重,萧家人自然分得清楚明白。

    人就是这样,当没有利益冲突时,他们可以亲密的不分彼此,但当利益摆在眼前时,一切虚假的情谊都将破碎。

    慕容昊自亲政以来,虽然表面上事事以太后的意见为尊,但几次大的朝政变动,他却联合司徒家、白家施为,再加上一直支持秋家的萧家也变得不太尽心尽力,着实让秋家吃了几个暗亏。

    太后对此虽没有表示,但当我去请安时,见她的面容一日严肃过一日,就可以了解其心情的糟糕。

    整个楚宫都弥漫在一种表面的虚假祥和中,而那底下似有股强大的漩流,想将人拉扯吞噬。

    暗潮汹涌,缺乏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刺激,比如楚王子嗣。

    无嗣,已是楚王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这两年被他宠幸的女子不在少数,但却没有一个能孕育龙种,而在大婚前,就一直服侍他的女子也无人有喜,倒让大臣中的保守人士急出一身汗。

    可惜,慕容昊对此毫不在意,分明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宫中、朝中,紧张的气氛越来越浓,甚至那些刚入宫的宫女也感受到其中的古怪,不敢大声说笑。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我眼前这个依旧笑得如暖日春风之人。

    宫中礼节繁多,后宫嫔妃没有资格随意与亲人相见,即使我是王后,也不例外。两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虚伪哥哥。当然以秋家的势力,即使我们经常见面,也没人敢随意指责。但我和秋霁言素来都是小心谨慎之人,自然不愿意在如此小事上被人抓住把柄。既无大事,干脆不相往来。

    两年不见,他的笑容越发让人无从抵挡,面对那笑脸,就算警惕心最重地人也会对他生出好感。

    岁月,在这个男人身上沉淀出的,只有雍容的气度与绝伦的风采。

    禀退四周伺候的宫人,我软绵绵的靠在软蹋上,搁着纱帘与他相望,笑问:“大哥忽然来见妹妹,有什么事吗?”

    秋霁言抬手挥开阻隔在我们之间的薄纱,就像捅破一层窗户纸那样简单轻易,走到软蹋边坐了下来。

    “来给你过生日,顺便看看你是不是休息够了。”他的手拂上我的右颊,反复抚摩,似在确认着什么。

    我忽然想起,两年前离府出嫁时,那里还有一条伤口愈合后留下的浅浅白痕,如今两年过去,白痕已被秋霁言送的灵药彻底消弭。

    拉住他在我脸上乱蹭的手,我继续轻笑:“大哥记错了,我的生日还要三个月才到。”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牢牢的,不容挣脱,满含深意的反问:“是我记错了吗?”

    我暗中翻个白眼,这人还真不好糊弄,我也不过是在入宫前,想起自己本来身份即将满十二岁,随口感叹了一句,说生日快到了,却连个动静都没有。

    偏偏被耳尖的哥哥听见,当时就追问了日期。结果,那年是我过了大清瑶华格格的十二岁生日,感觉说不出的古怪。

    当时秋霁言也没多准备,只是命人做好饭菜,煮了长寿面,然后我们两人围在一起吃完。

    整个过程静悄悄的,再无第三人参与,我觉得这和没动静也没什么两样。

    “你有什么愿望吗?”晚饭后,我们一起在院中赏月时,他冷不丁问出此句。

    我怔了怔,半晌后方笑道:“你不要一幅等着完成我临终遗愿的样子,那会让我觉得进宫是去送死。”

    他哑然,轻轻弹了我的鼻子一下,道:“就你想得那么古怪。”

    “明明是你的表达古怪。”我抗议,然后轻轻伸出手,望着自己纤纤指间,缓缓收拢,笑道:“再说,如果真的有什么愿望,我会自己抓住,不让它溜走。”

    与其向别人许愿哀求,不如自己去一步步完成,就算过程如何艰辛危险,也比其他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诺言要实在得多。

    这也是我不从来不向菩萨许愿的原因,求他还不如求自己。

    蓦地,一只手伸来,包裹住我的手,牢固而温柔,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全,一如他在我耳边柔和的轻语:“但……如果有另一只手和你一起抓牢那东西,会更稳妥。”

    我沉默片刻,慢慢抽出了手,忽然觉得初夏的气温竟有些凉,连手也变冰了很多。

    他不以为意的笑道:“今天你生日,我许你一个愿望。”

    “那……是不是每年我生日,都有愿望。”我偏头,笑得好天真。

    他表情有些后悔,但看到我诡诈的笑后,只能无奈的点头。

    我满意的继续笑,算他识相,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要求不能反驳,他要是不答应,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赔的更惨,到时可不止一个愿望那么简单。

    “我今年的愿望嘛……”我拖长了音,看着他的笑脸越来越僵硬,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第十一章 我们都要成亲了(下)

    我转头望向空中飞舞闪烁的光点,轻声道:“萤火虫很漂亮,好想抓一些啊!”

    他似乎松了口气,对于我简单的愿望,急忙应承:“我这就让人去抓。”

    “不不不。”我摇头阻止他的匆忙:“大哥,你这样太没有诚意了,既然许我一个愿望,怎么说也该亲历亲为呀!”

    秋霁言的笑僵在唇边,嘴角那抹温柔变成了可疑的抽动,实在很难看。

    我笑眯眯的和他对视,一柱香后,他败阵认输。

    结果,那一年的生日,我趴在院中的石桌上,看着他忙碌的扑捉萤火虫的身影,笑着沉入睡乡。

    回想当年,我忍不住轻笑出声,盯着此时正坐在身边的秋霁言,调侃:“又想抓萤火虫了?”

    他握住我的手一僵,讪讪的松开,苦笑道:“那样的体验一次就够,小妹还是想些轻松的吧,你大哥我老了,禁不起折腾。”

    我撇嘴,什么老了,不禁折腾,全是瞎掰,今年就想起给我过生日,去年怎没见他眼巴巴的跑来,分明是打着给过生日的旗号,想做别的事情。

    我笑着把手环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柔声问:“既然如此就先欠着吧,大哥这次来,是不是因为坐不住了?这可不太像你呀!”

    要不然怎会有给我过生日,顺便看我是否休息够了之语。

    秋霁言回手抱住半挂在他身上的我,风清云淡的说:“我倒没什么,不过姑姑很急。”

    太后很急倒是真的,我这个王后抓不住楚王的心也就罢了,偏偏还一病不起,引得朝野非议声一片,使秋家处境越发尴尬。

    “所以就让你这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哥哥来督促我,”我松开搂他的手,掩嘴轻咳了几声,才道:“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病得下地都成问题,哪有工夫和后宫那一大堆女人争风吃醋。”

    他的黑眸闪了闪,问:“要不要我从宫外找几个好大夫帮你看看,也省得让宫里光会吃饭的蠢材耽误了。”

    我笑着摇头,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一病两年,却查不出什么大的症状。

    “也不是什么大病,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到时予人话柄就不好了。”

    见我不同意,他没再强求,只淡然道:“那你保重,万事小心些好。”

    “你放心,我会的。”我靠在他怀里喃喃。

    他的手温柔的抚过我的长发,慢慢把有些凌乱的发抚平。

    眼角瞥见平滑如镜的地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我忽然抬起头,对上他璨若星辰的眸,双手再度搂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香吻。

    秋霁言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热情,随后轻眯起眼,掩饰眸中闪烁的光芒,抱我的手又紧了几分,舌肆无忌惮的在我口中需索。

    “啪啦!”蓦地,一声响动传来,打断了这个越来越深入的吻。

    我在他怀里轻喘着气,他慵懒的望着我,两人都丝毫没有被人撞见的恐慌。

    相比于我们的镇静,那渐渐远去的杂乱脚步声,非常实在的表现了逃离之人的震惊。

    平复了有些紊乱的气息,我苦恼的道:“怎么办啊?被人发现了。”

    “这不正是你要的吗?”秋霁言边说边起身,走出纱幕查看。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回来,盘上是早已支离破碎的瓷盅。

    “啊,可惜了今天的补品,吃不到了呢!”我惋惜,这一天一次的补药可是我夫君楚王对我唯一的关心,现在连它也打碎了,真是倒霉。

    秋霁言随手把托盘放在几案上,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道:“当心玩火自焚。”

    我舒服的在蹋上躺好,回敬:“那你是想引火烧身吗?”

    慕容昊如果听说我与自己的亲哥哥滛乱后宫,他是信还是不信?如果信了,是暴跳如雷,还是无所谓呢?

    真让人期待啊!这后宫最近实在太无趣,整日都是喜新厌旧的戏码,是该换换曲目了。

    “如果那个送药的太监够聪明,他什么也不会说。”有人开始打击我的期待。

    我望向几案上破碎的瓷盅,眼轻轻眯起,冷笑道:“他会说的,因为他绝对不够聪明。”

    第二日,隆馨宫一切依旧,宫女太监来来往往,为这座主人一直卧病在床的宫室增添几分人气。

    我午睡醒来时,从府里带来的丫鬟秋雨告说,送补品的太监已在宫外等候多时。

    “是贵喜吧,你和他不是挺熟了,这么热的天,干嘛让他在宫外等,还不放进来。”我随口调侃秋雨道,那贵喜每日奉楚王命来送补品,一来二去,和秋雨也熟悉起来,满口姐姐的叫着,倒让小丫头有了几分做姐姐的气派。

    秋雨脸色嫣红,大概对自己前几次未经许可,私放贵喜入宫感到不好意思,呐呐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笑眯眯的问:“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又没怪你,贵喜这小子是讨人喜欢,嘴甜、办事又勤快,我也很喜欢。”

    “不是的,娘娘,这次来的不是贵喜。”见我给了台阶下,秋雨的脸色好看了点,不太好意思的道:“是另一位年轻公公,听说是刚调到楚王身边听差的。”

    “哦。”我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道:“你让他进来吧,这么热的天,别在外面站晕了。”

    新来的太监比贵喜还年轻,稚气未脱,像个孩子。他脸上红扑扑的,额头都是汗,显然在宫外已等候多时。

    当被我问名字时,他忽闪着大眼睛答:“回娘娘,奴才叫承喜。没进宫前,奴才本来叫承嗣,不过入宫当了太监,方公公就说,这名字不好,给奴才改了。”

    我一楞,对他罗嗦的回答方式有些不太适应,秋雨在旁边掩嘴轻笑。

    我瞪了秋雨一眼,看来自己平时对她是太温和了,这么没规矩。又转头笑道:“承喜啊,今天怎么是你送补品来,贵喜呢?”

    “方公公说,贵喜公公被调到别的宫去了,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

    杀人灭口吗?我微微笑了起来,这样的话,他是信还是不信呢?

    日子一天天逝去,慕容昊对我的挑衅毫无反应,后宫除了失宠嫔妃的哭泣外,平静得几乎让我以为他根本不曾听说我和秋霁言的事情。

    但就在这如死水般的静中,我却隐隐感到丝紧张,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山雨欲来风满楼。

    两个月中,楚宫上空的云越积越厚。终于,在连一丝风也无的八月残夏,“瓢泼大雨”如期来临。

    “娘娘,听说贤妃娘娘有喜了。”秋雨有些匆忙的从宫外走了进来,吐出这件肯定会引起楚宫极大震动的事。

    这几日病症又加重了些的我正躺在床上休息,半梦半醒间,听到秋雨的话,猛地清醒过来。

    “好啊!”我勉力坐起,靠在床柱上,轻笑道:“萧妹妹能怀上龙种,真是天大的喜事,雨儿,你去挑些吉祥的东西代我送过去,权当贺礼。啊,对了,上回萧妹妹来时,看上的那个定陶玉瓶也一并送过去吧。”

    秋雨没动,有些担忧的望着我,道:“娘娘……”

    我笑着挥手打断她的话:“快去呀!要是让别人抢了先,就不好了。”

    秋雨走后,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到梳妆镜前,开始把这几天一直未曾打理的发细细梳起,一缕又一缕,每梳顺一段发就像是把我心中乱且毫不干系的事理顺了一件。

    萧如梅怀孕了,慕容昊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直以为在子嗣问题上,他有很深的顾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女人轻易生下他的孩子。因为那不但会打破后宫的平衡,而且一旦产下皇子,就让四大家族有了选择,毕竟一个有楚王血统的年幼皇子明显比不听话的楚王要好摆布的多。

    “看来,无论如何,这病是不能再生下去了。”对着镜中有些憔悴的自己,我默念。

    两年的等待,是该到一网打尽的时候了。

    忽然,镜中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我以为是秋雨,边转身边奇怪的问:“秋雨,不是让你去萧妹妹那里,怎么……”

    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因为一个绝没想到会于此时出现的人站到了我眼前。

    楚王慕容昊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他的身影被钻入殿中的阳光一照,投射在地上,显得愈加修长。黑暗的影子似乎彻底笼罩了那方他所站立的天地,没给阳光留任何立足之地。

    “陛下。”我急急起身行礼,可惜久不下地的身体却支持不住如此剧烈的动作,一个踉跄的向前摔去。

    慕容昊一动不动,就那么眼睁睁的注视我摔倒在地,如玉般寒冷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那次树下的相遇,当时他的表情也是一片漠不关心,但他的动作却背叛了他——他挡在我了身下。

    如今他身上只有从里向外散发的寒气,蔓延至整个宫殿。

    我挣扎着站起,靠在床边喘息,有些摸不清他此时的心思,他在爆怒吗?可又为了什么?

    如果是因为两个月前我和秋霁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