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岂敢把我弃:王爷恋上下堂妻第4部分阅读
相公岂敢把我弃:王爷恋上下堂妻 作者:rouwenwu
一想到孟梦那气歪了的脸眉儿就觉得比三伏天喝雪碧还爽个几分。
选谁当相公2
但是自己可不要忘了,自己是个下堂妻的命,会被休的。被太子休了,这真是要多惨有多惨,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落了天下最大的笑柄,估计孟梦因此会大笑三天三夜。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不嫁。
然而怎么才能够谁也不嫁呢?违逆皇帝老儿,脑袋还要不要了?
如今之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谁不想娶就选谁,如果对方硬是要娶,就逼得对方娶不成。
一打二骂三撒泼,哼哼,看谁要。
眉儿思虑完毕,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父亲:“爹爹,可是只听您说,眉儿也不知道谁好谁不好啊,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眉儿总是想看看未来的相公是个什么样子。”
林励一惊,心想皇帝的儿子你以为是谁啊,想看就看,况且看了又怎样,你们这样的小女孩儿一看肯定就看中二皇子那样的美少年——二皇子自己可是见过几回的,虽然年纪尚小,那面如冠玉风流倜傥之象可不输于任何翩翩佳公子,眉儿一见还有不被迷惑的么?可是嫁人嫁的不是一张皮,太子虽说长相才华稍逊,可是人家是未来的皇帝啊,弄得好自己就成了皇后的爹,那可是权倾天下。二皇子再怎么也就是个富贵闲散王爷,嫁给他没甚么大出息,何况又爱串花街柳巷,声名大大的不好。
想着他连忙附耳在眉儿耳侧道:“眉儿,二皇子这样的男子靠不住,不适合当夫君,听爹爹的,没有错。”
嘁,谁靠不住,谁不适合当夫君啊,你自己一屁股没擦干净,还说别人呢……眉儿腹内暗暗讥讽着,却浮起一个可爱至极的笑容,露出一对圆圆的酒窝:“可是爹爹,眉儿也不知道两位皇子对眉儿看法如何,万一人家无意,这实在不好做决定啊。”
林励这才想起自己袖中还有两封信笺,忙掏出来道:“眉儿你看,这是两位皇子给你的信,你看看再作计较吧。”
“你看过了么爹爹?”眉儿非常警惕地看了林励一眼。
选谁当相公3
这可不是等闲之事,要严防自己这位爹爹搞鬼。特别是爹爹现在一心想把自己嫁给太子巩固自家实力,可得小心从事。
林励擦了擦汗,感觉到女儿话里的敌意:“没有,爹爹不敢,眉儿你自己看吧,爹爹一会儿过来找你……”
其实他本来也想看看,但是最终还是不敢偷看皇上拿来的东西——对于皇上,他到底是不大信得过……
眉儿见林励的身影远去,才仔细地拆开第一封信,信封是正黄|色的,上面以朱色描绘着一尾小龙,应当就是那个太子萧楠的了。
信封里面香气扑鼻,呛得眉儿差点打了个大喷嚏,薄薄光润的信纸上写着一首诗,书法勉强也只能说马马虎虎、不过不失,看起来似乎写得很精心,然而仍不免流于平庸。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这不是那首著名的泡诗《关雎》么?原来这个架空的时代也有《诗经》啊——也是,眉儿在爹爹的书架上看见许多书都是在自己的时代古时出现过的书,看来不同的时空也可能有一样的文化,很奇妙呢。
这些且先不说,光说在现代的时候,每次她读到这首诗就很反感。脑子里可没有想甚么郎情妾意的爱情故事,只想到了一个流着口水的猥琐男看着美女发花痴的神情。
“好逑”只不过是因为“窈窕”,真浅薄啊。
她从来认为,一见钟情只是肾上腺素的作用,维持不了多久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人都会欣赏美丽的人,只是爱情和一生相伴是长久的事情,岂能因为表象声色就迷恋不已呢?这世上光有外貌缺乏人品的人,太多了……
眉儿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这个大皇子,见都没见过自己,可能只是听闻自己相貌美丽,只凭三言两语就写了这么肉麻的诗句,她有些看不起。
眼光不耐烦地向下移去……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笔之。”
……噗!
眉儿不由得喷了出来,幸而自己没有在喝水,不然可就噎住了。
这位白目的大皇子,竟然将“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的芼(ào)字,写成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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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礼不辞小让,细节决定成败,这一下眉儿更是鄙视了,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心:绝对不能按照爹爹的意思与这个大皇子订婚。
倒不是光只为了这个大皇子写白字的缘故——没有文化也不是什么大错嘛,自己又不是他老爹老妈,管它那么多作甚。只是一个胸中没有才学的男子,很可能就会贪图自己相貌美丽而娶自己进宫,这样她的全盘计划岂不是都栽了?
她原本是想以粗俗无礼来吓跑皇子们,岂知这个大皇子看起来对女子是否粗俗无礼完全不在乎——自己原本就是个写白字的,岂会对女子的德行要求很高呢?窥一斑而知全豹,一个细节就能够看清一个人很多根本的品质。
眉儿丧气地摇了摇头,抽出了第二封信——这个信封更加令她连连叹息,差一点就要高呼世风日下:
花哨无比的红色嵌着绿色,就像年画儿,或者花街柳巷的颜色,俗艳得刺眼,倒像是喜帖。几朵硕大的花朵开在右下角,作出迎风摇摆之状,更有一对肥肥胖胖的鸳鸯在左下角凫水,不对,这鸳鸯怎么看起来那么奇怪?
——雄鸳鸯一副孤傲无比的神情,身上的羽毛光彩照人,根根竖立,头上的翎毛也花枝招展地开着,就差没在自己脸上写着花心二字;雌鸳鸯则是灰头土脸,小心翼翼地躲在雄鸳鸯的后面,一身灰扑扑的羽毛,一脸惊慌之状,屁颠屁颠地跟着,生怕自己的鸳相公抛弃自己。
看着这对鸳鸯,眉儿不怒反笑,这个信封想来是二皇子亲自挑选的,哈哈哈,这个二皇子还真有点儿意思。
这不是,分明嘲笑自己么?
倒要看看里面写的是甚么诗……
怀着略略带着期待的心情,她拆开了信封,里面却不是什么情诗,而是一幅画儿。
她展开画纸,薄透的宣纸上精心描绘的是一只白描凤凰!
那凤凰甚是美丽,凤冠凤羽都描绘得根根细致,端的是栩栩如生,出神入化。
鸳鸯和凤凰2
尽管只有黑白二色,并未使用颜料,那凤凰已经颇具富丽气魄,似乎每一根羽毛上都流光溢彩,不可方物。似乎还能听见凤鸣如箫笙声声高亢。
一眼看去,便有一种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的气势!
“这位二皇子真的如同传说中一样聪颖啊……”眉儿低叹一声,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竟然能够有如此深厚的绘画功底,而且这幅凤凰最成功的地方并不是那随意挥洒的绘画技巧,而是在一笔一锋之中暗藏的锋锐和王者气势!
——这个二皇子,不简单啊,虽然他为了避免太过招摇而不使用颜料,只是寥寥数笔,却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煌煌气势,可见一斑,与此相比,那位精心雕琢却写了白字的大皇子……她真有点同情了,也不知是同情太子无才,还是同情才华横溢却注定当不了皇帝的二皇子。
她再次向这幅凤凰瞄了一眼,忽然心中升起一种很是不对劲的感觉。
——对了,自己光顾着欣赏这幅画,却没想到一件很矛盾的事情——这信封上夫尊妻卑的鸳鸯明摆着是嘲讽自己的,可是为何又要在信内画上这么一只美丽的凤凰?凤凰一向在民间是赞颂尊贵女性的,这怎么说也是拍自己的马屁。
难道鸳鸯的言下之意是自己领悟错了么?
她蹙了蹙眉,一定有机关,是自己没看清楚的。
再次向画上细细看去,她嘴角一抿,便发现了关窍。
这画所用的墨,竟然似乎是两种深浅浓淡不同的!
——原来如此!
眉儿几乎要窃笑出声,忽然很想见一见这位“毒舌”的二皇子,简直和自己有的一拼啊!
她将画儿迎风哗地一声展开,对着骄阳一扫过去,便见到那淡墨描绘的凤凰的冠冕,长喙,鱼尾、鹳嗓鸳思,龙纹、龟背、燕颌全都不见了!
只剩浓墨寥寥涂抹的呆滞眼神和肥胖身躯,还有一个短短的尾巴!
原来,这画儿真实描绘的,竟是一只老母鸡!
鸳鸯和凤凰3
“白描”凤凰,老母鸡!
“拔毛”凤凰,不如鸡!
这二皇子,真td毒舌加腹黑啊!!!
眉儿狠狠地朝着桌腿踢了一脚,虽然这画儿令她心定了许多,却毕竟还是有些少女心性,这般拐弯抹角却毫不留情的讽刺,总是令她有些郁闷。
好,二皇子殿下,我倒看看你和我谁是拔毛凤凰,谁不如鸡!
她决心已定,便将两封信都妥帖地塞回信封之中,又将信封藏好了,走出屋外,唤了一声:“爹爹。”
林励正在外面心绪百转千回,一听女儿呼唤,赶忙转过身,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眉儿看完了?怎么说?”
“哎呀,爹爹,你问得好直白,人家不好意思啦~”虽说眉儿心底完全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更加可以说是胸有成竹,然而还是要装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来,怎么说林励这个做爹爹的,也不好意思逼迫一个害羞的大小姐。
“哎呀眉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皇上赐婚,可是天大的造化,我林家光耀门楣就看你的了,快跟爹爹说说有什么想法?太子的信是不是很打动人?”林励搓着双手,颧骨上显现一种奇异的红色。
眉儿暗笑,委屈地道:“眉儿不愿嫁与太子。”
“为何?”林励登时觉得自己坐在一个水中的大竹篮里,急吼吼地问。
“哎呀,爹爹你就别问啦,总之,眉儿一看到二皇子的信,就芳心暗许了,此生此世,眉儿是认定二皇子了,非二皇子不嫁!”眉儿装出一副花痴到极点的模样,差点就没滴下几滴口水,自己也觉得一阵恶心,“爹爹,你回去禀报皇上吧,眉儿要嫁给二皇子,请二皇子快来提亲!”
林励暗叫不好,早闻二皇子萧榭花名在外,看来是在信里面使了什么手段让眉儿一看就芳心大动了,这二皇子着实厉害!
可是自己原本不是此意啊,他试探着拢住眉儿的肩膀,软语道:“眉儿,要不然咱们再考虑考虑?”
鸳鸯和凤凰4
“太子对你是一片真情,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林励继续游说。
“不考虑了!”眉儿憋了一口气,顺势,圆滚滚的眼泪从大大的眼睛中坠下,顷刻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上就皱成了一团,“爹爹就是不会为眉儿的幸福着想……爹爹,眉儿已经决定了,这辈子不是二皇子萧榭就不嫁了!二皇子聪明盖世,是眉儿的理想夫婿,其他人比起二皇子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求爹爹成全!不然,眉儿就出家当尼姑去!”撂下狠话,随之大哭,林励说什么也不理睬。
“诶,别~~~~”林励差点疯了,自己计划好的算盘,怎么这女儿就是不听呢?不过他素来知道眉儿就有个倔强脾气,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改变,这一点,跟她娘一样!
嗐,气死我了!
林励毫无办法,只得安慰了半天眉儿,然后带着眉儿“非二皇子不嫁”的狠话,懊丧无比地回了秋园。
一路上还在打着算盘,这个女儿怎么这么不懂事,虽说自己和梦儿还有一个女儿,然而现在才两岁,估计再过个十二三年太子妃的位置早被占去,自己也不知那个时候还是否有今天的大权在握。
真是发愁啊!
这厢,孟梦发愁的程度却一点儿也不比林励少。
她的耳报神早就传来了消息,皇上竟然想要那个小瘟神嫁给二位皇子之一,这消息不啻于是天打雷劈,将她花一般的容颜都深深憔悴了几分。
“容妈,你说这该怎么办呢?这小瘟神要是竟然当了太子妃……我,我还在林府里怎么待下去啊?那小瘟神明摆着是冲着我来的,难道以后就真的要被她踩在脚下了么?真是不甘心……“阴暗的房间中,孟梦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二夫人,您先别着急,话说这只是个提议,成不成还不一定呢,你说大小姐这样的个性和名声,皇子真的能看上她么?”
后妈吃瘪1
容妈又低头附耳道,“二夫人,实在不行,就让大小姐去嫁给二皇子吧,二皇子不是皇后亲生的,以后想必也没什么出息,就算大小姐嫁给了他也未必能风光多久,不是说二皇子风流成性,眠花宿柳么?大小姐那个脾气,还不是嫁过去几天就被冷落?说不定还会被休弃。二夫人,这还真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依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孟梦又打起了几分精神,眼中闪过一丝雪亮的光芒。
“相公……”红烛帐暖,孟梦穿了桃红色苏绣缎衫子,这衫子胸开得极低,她还松开了第一颗纽子,端的是春光乍现。
“嗯?”林励满腔都是烦恼,对这样的尤物都有些视而不见。
“梦儿听说,皇上想要给皇子指婚,找到了相公?”孟梦软糯糯地依靠进了林励的臂膀。
林励一想便烦,喉咙里粗声粗气地嗯了一声。
“相公愿不愿意听一听梦儿的建议?”孟梦以指尖轻抚着林励的脖颈,声音如蛛丝一般柔软。
“唉,你说吧。”林励心中一团乱麻也似,连梦儿都要来掺和,妇道人家就不能正正经经地绣花弹琴么,这些事情哪里是好相与的。
孟梦心中打着小算盘,没注意林励的表情,兀自道:“依梦儿之见,眉儿嫁与太子,怕不是很妥当……”
“为何?”林励被说中最敏感的心头恨,声音没注意就大了许多。
孟梦缓缓道:“相公你先不要着急,眉儿的个性你也是知道的,做太子妃是有些难为她了,万一她一个出语不慎惹怒了太子殿下,那我们林家就全……”
“妇道人家之见!”林励第一次怒气冲冲地打断爱妾的话,“你懂什么?你可知道我林家现在虽是大权在握,但急需要一桩姻缘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眉儿就算有再多毛病,总是我林励的亲女儿,能差到哪里去?何况她娘的娘家也非一般人,能给予多大的助益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不要把她看得太扁了,我倒觉得她配太子是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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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梦心中气苦,但她一向很懂事——明知道在这府里,林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再怎样,她也会有分寸的。
“相公,抱歉……都是梦儿多嘴了。”她娇怯怯地垂下眼帘,一副可怜可爱之态,“以后梦儿再也不会随便插嘴相公的事情,梦儿一个妇道人家,其实也只是想帮相公分忧而已啊。”
林励叹了口气,揽住她柔弱的肩膀道:“梦儿,你一片好心为夫都知道,只是这些事情水太深,你就不要管了,省得心烦。”
然而内心深处他已经下了决定,以后这些大事,万万不能让梦儿知道了,妇道人家,搞糟了什么事情可是身家性命攸关的。
远远的春园里,眉儿正和小辰一起用晚饭,李妈坐在下首,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豆腐鱼汤的香气飘散在夜色中,一对如花的姐弟笑颜暖暖的。
李妈不由得擦了下眼泪,要是大夫人看见,该多高兴啊……小姐真的变了,不但关心弟弟也懂事了,这个春园,也是因为小姐而重新焕发了光彩。
“姐姐,今天你怎么了,有心事么?”小辰将手上的汤匙放下,静静地凝视着姐姐,今天姐姐吃得特别少,眼睛总是盯着空中某一个虚无的点,好几次差一点把鱼刺吃了进去,多亏自己出声提醒。
“哦,没什么。”眉儿好不容易转过神来,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原本自己的计划都想得好好的,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见见那个人……
不行,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她严厉地警告自己,不管自己是因为不服输,还是好奇,或者是别的什么,都绝对不能对一个男子感兴趣,何况,那个人还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夫君。
小辰拉住眉儿的手:“姐姐有甚么事情,可一定要和小辰说。”
眉儿摇了摇头:“姐姐没事的。”
眼睛不禁看向秋园的方向,这一次,孟梦要急得跳墙了吧。
佻达少年1
洗菜的张妈就是孟梦在春园的内线,她以为自己不知道么?
自己故意装聋作哑,无非是为了配合她演上一出戏,她想让孟梦看什么,只需演给张妈看便可,多轻松。
所以她对待张妈一向比对待其他人严苛些,动不动就责骂几句,就是为了让张妈在孟梦面前说上一大堆坏话,令她轻敌。
自己特意乘张妈在井边洗菜的时机,在园子里找个话头和李妈闲谈,将这个事情放风出去,一定抢在爹爹回秋园之前传到孟梦耳朵里面去。
当时看见张妈脸色一变,她暗自好笑。
孟梦一定在父亲面前吹了枕边风了,只是看今天爹爹这个表情,说不定没有好声气对她呢。她知道爹爹虽然迷恋女色,却从根本上来说是个狡猾精明的角色,这么一来,肯定会对孟梦有所忌惮。
嘴角不禁弯起一个笑容,自己故意声泪俱下,将林励给惹急了……怕也是会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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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一间陈设繁复华丽,颇显出佻达之气的内室之中。外面蝉鸣声声,这内室却是阴凉芳香,靡靡动人。
“殿下,江公子来了。”一声通传,那原本舒舒服服地将长腿搁在象牙边小几上的英俊少年纯黑眼眸中闪过一丝欣慰,薄唇轻启,“快请。”
不久,一个看样子也只有十六七岁,却已经身材颇为高大的赤袍少年风风火火地大步跨了进来,见起先那英俊少年凤眸微眯,黑发散在贵妃榻之侧,一身暗花的玄黑色袍子松松垮垮地套着,露出白皙锁骨,舒舒服服地饮着一杯加冰的蔷薇色薄酒,那酒液的颜色衬得他的皮肤更为白皙动人,赤色袍子少年不甘心地咂咂嘴:“萧榭,就你他妈的会享受。”
“阿云,听说你刚升了六品少将,却怎么一点儿臣子的风度也没有啊。”那英俊少年戏谑道,“怪不得如花坊里面的姑娘都说江公子豪气干云,就是少点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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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如花坊里的姑娘还说萧二公子风流倜傥,温柔似水,行动处如花照人,又懂得答情解意,端的是风月一把好手啊!”江凌云——也就是那个赤袍粗豪少年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取过事先设在桌上的酒盅,大口倒进喉中,咕噜咕噜几声,似乎喝得很是爽气,面色也好看了几分,“哎呀,萧榭,好酒啊!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好的好酒?怎么我江家枉为护国大将军府上,就连这样好酒的毛也见不到一根?”
萧榭薄唇挑起一个风流的笑容,拍拍江凌云的肩膀,平静无比地道:“凌云,酒是不长毛的,老母鸡才长。”
江凌云被这个其冷无比的笑话给怔住了,一口酒卡在喉中,半晌才顺过气来,拍了半天胸脯:“我说萧榭啊,你有的时候说起话来,连阎王爷爷都能被你气活了。”
“你不是说我乃风月中一把好手么?恐怕阎王爷爷对我没有兴趣,孟婆奶奶若是春心未老,倒是有几分可能吧。”萧榭眼角弯弯,不以为意,似乎完全当这句话是夸奖,得意无比地又翘起修长挺直的腿,晃了晃脚尖,“良辰美景——青山无限好,犹道不如归……”
这两位少年,便是当今大铎王朝的两位最富盛名的公子爷。
萧榭,便是那位据说流连于花街柳巷,俊逸无比却也花心得恶名昭著的二皇子了,瞧他这模样,眉鬓斜飞,如黛青远山,修长挺直鼻梁玉雕般完美,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嘴角更是无时无刻不含着一个如同带露花苞的笑容,真是叫人想要尝一口——鉴定完毕,确实有花心的本钱!
而这位满口不大干净却又爽直得可爱的阳光豪气少年呢,则是当朝神威凛凛的护国大将军江海平的宝贝儿子——江凌云。这位江凌云虽说并不是什么绝世美男,却豪气活力四射,眉眼浓墨泼染也似,自有一股英雄气概,因而也是位享有盛名的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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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从小不记得是为什么就不打不相识,十年的友情,端的是一对狐朋狗友——当然,江凌云自诩为萧榭的“良师益友”,动不动就叫他“乖徒儿”!
自然,萧榭应不应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惜这位“乖徒儿”无时无地都会抢了自己的风头,上次在如花坊里,自己百步穿杨,惹来众美人啧啧赞叹,可这位“乖徒儿”只是噙着薄薄的浅笑,随手弹了手破曲子,众姑娘尤其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雪儿姑娘就都陶醉了,再也没看自己一眼。
哎呀!真是既生云,何生榭!
“我说,”江凌云将思绪转了回来,附耳在萧榭洁白犹如贝壳一般的耳垂边轻声道——那耳垂之上还戴着一小颗如血一般妖娆艳红的宝石,真是邪魅得很,“你这样做出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儿,小心你父皇老头儿终于发飙。”
萧二公子虽说并未以皇子身份去流连花街柳巷,然而皇帝老儿耳目众多,岂会不知道。
“发飙?”萧榭的笑容增添了几分自嘲和肃杀,“不,他不会的——我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就希望看到我这个样子。尤其是我那位……母仪天下、仁善无比的母后啊……”
他说完这句话,眉宇间添染了秋色寒鸦也似的凝重,也不再说什么,一气饮尽杯中酒,那酒似乎是有些烈度,登时他白皙的面颊上泛出薄薄的红色,更是动人心魄。
江凌云叹了口气:“那也是……你现在这地位啊,着实尴尬,上前一步呢,似乎就显得有夺嫡之心了……”说着说着,他也有些郁闷,“只是你再这样玩下去,小心有一天会终于露出破绽啊。”
萧二公子日日眠花宿柳的名声传扬整个京都,甚至不少美貌青楼女子都私下里打探萧二公子今夜要去哪家,以便守株待俊郎——可惜她们后来都失望了,因为萧公子即使点了她们,也就是聊聊天,弹弹琴,绝对不沾她们半点身,连小指头都不碰。
这样一来,小心哪天穿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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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要靠你这个良师益友多多打点了。”萧榭眉宇间那抹凝重转瞬即逝,立刻恢复了一副潇洒风流的气色,挑起眉笑靥如花,还加了些戏谑,“银子嘛,算我先欠你的,以后一并归还——”
“哈哈哈,名满天下的二皇子会没有银子?”江凌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指着屋角的一个玉堂富贵汝窑琉璃色宝镜花瓶道,“这个破瓶子,至少也值三千两不止,我这样的半吊子水平都能看得出来。”
“我可没说我没有银子。”萧榭依旧懒洋洋地笑道,“只是我现在不能用。”
——倘若有大笔的金钱支出,皇后一定会怀疑这笔钱用来做了些甚么,眠花宿柳之类是用不了太多金钱的,皇后无非最怕自己——招兵买马……自己羽翼未丰,自然是要尽量低调从事。
“好好好,我知道了。”江凌云气得干瞪眼,“虽然我江家不缺银子,但是可要有利息的哦——啊对了,乖徒儿,难道你面对着那么一干藕臂柳腰,雪颜朱唇的美女,就一点也没有……”他眨了眨眼,表情有些猥琐,勾了勾小指头,“~~~心动?”
萧榭莞尔一笑道:“我可不像你。”
“哎呀,你从小就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安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什么什么,我都能背出来了,可是这天下哪有你想找的那样甚么——钟灵毓秀、慧心独具、不入俗流、飘然淡泊——的女子啊,我觉得啊,女人都一样,区别呢只在于有的胖有的瘦,有的丑有的美,其他呢,无甚区别。”
“所以说你是个夯货。”他笃定地回答。
萧榭的笑容令江凌云有种想揍他的冲动,然而还是放下了手,恨恨道:“我倒是要看看,萧榭二殿下究竟会找个什么样的王妃!”
说到王妃二字,萧榭的太阳|岤开始炸痛……
前些日子父皇跟他商量他的纳妃一事,还说林相国家里的大小姐知书达礼,温柔可人,貌美如花,是很适合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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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了险些喷血三升。
别人骗得了,可骗不过萧榭,他常年在街市中招摇而过,耳目众多,岂能不知道那位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小母老虎,在家辱骂佣人,欺负姨娘,骄横跋扈,被评为京都中最可能嫁不出去的大小姐。
要知道,他萧榭二殿下,可是连续三年被评为京都里最有价无市的极品未婚公子啊!
这样的一个潇洒少年郎,缘何要指给凶悍恶婆娘!
苍天啊,大地啊……
于是他用尽嘲讽之能事,不但亲自找了一个恶俗无比的鸳鸯信封,还妙笔生花,画了一幅“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图,想那相府的小姐应当自以为是到了极致,一看这么一副明嘲暗讽的画儿,一定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立时撕了都有可能,然后坚决不嫁!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林相国带回来的话儿说,他家大小姐看了二殿下拿过去的“信物”之后,那叫一个感天动地,涕泪横流,当时就对二殿下情根深种,还哭着喊着此生非二殿下不嫁,不然就去当尼姑去!
萧榭在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觉得如此不着边际过。
这位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看来不但凶悍,而且愚蠢……
他喝了三大杯冰镇的酒酿才缓下了些心神,心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去看看那大小姐,在想方设法给她致命一击。
他是绝对不会娶她的,很多人可能觉得,反正男人特别是像他这样尊贵的男子定然是三妻四妾,就算正夫人不合心意也无所谓,大不了晾着呗,再找几个宠妾。
然而这可不是他要的生活。
在他梦里,很早很早以来,就经常梦见一个娇俏的身影,那个身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提着一盏水灯,忽隐忽现,他看不清楚她的容颜,却隐隐觉得那就是自己所等的人,三生石上,已经等待了她那么多年。
不找到她,他是不会罢手的。
若是找不到她,此生就不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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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自己不可能爱上别人,又何必三妻四妾,浪费那些女子的青春呢?这位大小姐出身名门,身份高贵,何必将一辈子浪费在一个根本不可能爱她的男子身上?
他要去打消她这个念头……
这也就是他今日特意将江凌云叫来的原因——自己这个损友一腔热血,又冲动好事,利用他一回在好不过了,哈哈。
“怎么了,有甚么好叹气的?“江凌云看萧榭一脸颓丧之色,不禁有些奇怪。
“阿云啊,父皇前日跟我说,要将林相国家的大小姐指婚给我。“萧榭蹙了蹙眉头,一说起来更郁闷了,”而且那大小姐看了我的书信之后,已经是答应了。”
“啊???!就是那个京都最有名的恶婆娘啊!”江凌云一听见就瞪圆了眼睛,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这简直是今年本公子听过的最好笑的事情了!我们堂堂的一品佳公子,有才有貌的二殿下,竟然要娶一个凶悍恶婆娘进门……哈哈哈,乖徒儿,你这下半辈子不好过啊!”
萧榭以手支颐道:“阿云,你别笑话我了,我是坚决不会娶的,不然我就……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他下了这个狠口,心中也不禁好笑,那个大小姐死乞白赖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不然就去做尼姑,自己却说要是娶了就要做和尚,哈哈……
“唉,那也是,兄弟也不能看你跳入这个火坑啊,何况你要是娶了这么一个母老虎,以后跟兄弟见面怕都难如登天,更别说串花街柳巷了。”江凌云想一想,也不禁很是同情,又道,“不过那个恶婆娘不是才十二岁么,也要过个几年才能出阁吧?不如我们兄弟两就在这几年间将京都的花街柳巷转个遍,也不枉少年一场,是不是?”
萧榭长叹了一声:“可是父皇的意思是很急迫了,大约年后就要考虑大婚一事。”
这当然是他编的,为的就是激起江凌云同仇敌忾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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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也太急了吧,你说你父皇这爹是怎么当的……十二岁还没发育呢,叫女人吗……一块平板,摸都没什么好摸的……”江凌云又开始胡扯,终于被萧榭凝重的声音打断:“阿云,只求你帮我一个忙!”
“啊?你不会要我帮你娶了这个母老虎吧,我才不要!”江凌云条件反射地跳将起来,似乎那母老虎就在前面虎视眈眈。
萧榭心中好笑,却装成一副忧愁之态:“兄弟怎么可能这样不够义气,何况林相国一心就想把大小姐送入宫,想必是不愿意嫁给你的。”
“哼,这样的母老虎谁要谁倒霉……”江凌云想想也是,叨咕着,在萧榭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说吧!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不用娶那个恶婆娘,什么忙兄弟都愿意帮!”
萧榭道:“我想麻烦阿云你去林府一趟。”
“去那干嘛?”江凌云不解。
“你装作是我,去将那个大小姐好好惊吓一番……”萧榭还没说完,江凌云就打断了,“那你自己干么不去?”
“唉,我也想去,只是我不如你阿云这样豪气干云,怕是会落在那大小姐的风头之下啊。”萧榭叹了口气,“我呢,会和你一道去的,但是我不出面,我观察一下那位大小姐究竟是怎样人物,也好想对策。”
江凌云想了想也是:“但是要是林相国看见了怎么办,他可是认得你的。”
萧榭邪邪一笑:“所以我们要挑上朝的时候去呀!”
“哦,好啊。哼,看我怎么好好整整那个恶婆娘,还想当我徒儿的王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江凌云兀自碎碎念,说个不住,忽然反应过来,瞪圆眼睛道,“原来,萧榭,你是怕你长的太过英俊,怕那大小姐一看就更舍不得你,非要嫁了,是不是?!你是看我长得不如你俊俏,加上粗气得很,那大小姐一看见就不会那么迫切的要嫁,是不是?你个——你个——最毒萧榭心……”
棋局阡陌1
“哎呀,好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以防万一嘛,好了好了。”萧榭赶忙威逼利诱制止江凌云再说下去,“你这次事情办得好,我专门请你去如花坊,找雪儿姑娘陪你喝酒!”
听到雪儿姑娘,江凌云立刻来劲了,斟酌了一会儿之后,便点头道:“哎呀,谁叫我们是兄弟嘛!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林府之内。
洁净的书房之中安安静静,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纵横阡陌的棋盘。
三百六十一道,仿周天之度数。
眉儿披散着黑发,身着素净衣裳,洁白秀丽的脸颊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却丝毫不见紧绷之色,反而焕发出一种柔和的光晕。
对面的小辰清秀娇嫩的脸上却尽是紧张,额际甚至渗出了汗珠,他玉白可爱的手指拈着白子,一双黑葡萄似地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斟酌着下一步下到什么地方。
他从小不怎么出门,只是热爱围棋,这一年多来,姐姐就一直陪着他下棋。
然而奇怪的一件事情是——最开始,自己的棋艺还很一般,姐姐也只是刚刚好赢过他,而后来自己钻研了诸多棋谱,加之天资聪颖,棋艺突飞猛进,却依然无法赢过姐姐!
甚至在前几天他一个人去寺院里,会晤了一位当代的棋圣大师显德大师,并只输给了他一子半之后,这次回来信心满满地与姐姐对弈,却依然无法有胜过姐姐的把握!
如今,黑子与白子在棋盘上互相挟制,战到了平手!
小辰心中暗暗佩服姐姐,也有些不解,难道是姐姐在自己钻研棋艺的同时,也在钻研棋谱?否则,为什么当自己棋艺很差的时候,姐姐比自己强一点儿,而在现在依旧似乎比自己强一点儿?
小辰暗自在心中较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自己今天一定要战胜姐姐!这是男人的尊严!
眉儿依旧微微笑着,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深思的神色……
小辰,他现在求胜心太强了……
棋局阡陌2
这样并不是一件好事……
要怎么引导他呢?她在这一年中已经发现,小辰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几乎可以说是个小天才,再复杂的数目,他一听就能记得清楚;然而,伤仲永的故事她是明白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何况,她也并不想令小辰活得太累,为自己的才华所负累,她只希望他做一个快乐的人,与愿足矣。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这个道理?
“啪。”只听一声脆响,小辰将白子下在了棋局的第十三道!
这一下白子虎虎生威,君临天下,有将黑子全数收入腹中之势!
小辰自信地笑了笑,慧黠的眼睛中显出一分雄姿英发,似乎在看姐姐要怎么走出这个窘境,很是得意。
他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孩子,而且身体瘦弱,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然而只是在下棋这件他所喜欢的事情上,却已经有了将才之风……
眉儿略感欣慰——就是看小辰喜欢下棋,因此一直以“稍稍赢过他”作为激励,他弱的时候自己也弱,他强了自己也随之变强,令他一直保持着对围棋的兴趣,直至现在,终于成了一个围棋奇才!
这样也不错啊……她是不想让小辰参与争夺林家的家业,这片烂摊子就留给孟梦吧,等到有一天她的一切计划实现了,自然会给小辰一个舒服无比的未来,他又有围棋这样的兴趣,以后不会太寂寞。
眉儿叹口气,却微微笑看着小辰,站起来道:“姐姐输了,小辰,你赢了。”
“真的?”小辰双眼放光,欣喜若狂,“我终于赢了姐姐!小辰终于能够赢过姐姐了!!!姐姐,你知不知道,为了今天,我细细地钻研了所有你走棋的路数,记录了你每一次的走法,终于找到了你的破绽……你的破绽真是不好找呢,连显德大师都说你的步法,不在任何棋谱记载范围之内!”
眉儿一听此言,蹙起了眉头:“小辰,你说实话,上次去找显德大师,原来不是找他对弈论道,而是去跟他求教如何战胜姐姐么?”
棋局阡陌3
小辰脸一红,低下了头。
眉儿心一沉,淡淡道:“小辰,下棋为的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你为了战胜姐姐而这样目的分明,是不好的。”
小辰委屈地道:“小辰学棋这么久来,一直不能赢过姐姐,心中无比烦恼,几乎夜不能寐,听着雄鸡报晓方才入睡。想来想去,一定要找到姐姐的弱点,才可能战胜姐姐……”
眉儿叹口气:“小辰,你还小,姐姐告诉你,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因为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小辰,姐姐要告诉你的是——人生绝对不要自寻烦恼,当你将一件事情看得太重,它就会成为阻碍你自己人生的业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