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妻当家(全文+番外)第40部分阅读
闲妻当家(全文+番外) 作者:肉肉屋
的药丸,放到了嘴里,一仰头,便咽了进去。
都说,人之将死,其思也善。
那一刻,我想起了过往的许多许多事。
我想起了我那在深宫之中郁卒而死的母妃。她是那么得懦弱,宫中任何人、包括宫监婢女都能欺负我们,她却不敢做出任何还击,每天只懂得躲在壁角暗自垂泪、顾影自怜。
我对母妃实是谈不上欢喜,我记得那时候总在没人的地方向天嘶吼,为何我会生为这么懦弱的女人的儿子?
我想起了暴躁却又整日里忧心忡忡、最后终于早逝的父皇。我想我是恨他的,因为他的毒新厌旧,才使母妃、我,还有云冰尝尽了人下人的滋味。
但我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喜欢他,因为要摆脱原先的日子、要获得权力,就必须得到这个男人的欢心。
我想,我便是从那时候起,便只爱权力了吧。那种缺失的安全感,也只有这个皇位,才能给予得了我。
以至于,后来我竟然下手害了自己的亲生弟弟。
利欲熏心,我觉得身边所有人都不可信,都对我这好不容易才取得的皇位有所企图。我斩杀有功将臣,压迫有才之士,当时,我并不以为有什么错。
可是,云冰是我的弟弟,我竟然也怀疑了他。我给他喂了毒,其实那毒是无解的,我当时只想一了百了。若是云冰死了,我便没了这个后顾之忧。
我骗乐儿说,只要地尽心为我办事,我会定时给云冰解药。其实,那个解药,不过是皇宫的营养补品罢了。
所以,云冰一天天得衰弱了下去。
当时,云冰与乐儿的感情我实是无法理解,只道云冰定是为了皇位才接近乐儿。我便叫乐儿发了毒誓,就此两人不得相见。
我想,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云冰了吧。幸好,据说出现神医,为他解了身上的剧毒。只是,他和乐儿……都是我的错啊!
天上那轮不算圆满的月亮依旧照射着清冷冷的光芒,朦朦胧胧的光线之中,我看向了满屋子惠儿的木刻雕塑,喜怒哀乐,各式神色。
迷蒙之中,眼前的雕刻们似乎变成了真正的惠儿。
我笑了。就让我在惠儿的包围之中去吧。
我缓缓得瘫在了地上,眼前越来越黑,脑里越来越沉。
惠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希望能有一个真心疼你、一心只为你的男子好好照顾你。
若有来生,我必不再负你……
睁眼,周围是一片漆黑。
我轻轻一笑,心里却是没来由得轻松。我这是到了阴间么?还是地狱?
想来,我那般没心没肝的坏人,该是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的吧。
我只盼,能尽快赎罪。然后,转入轮回,我便能再去寻惠儿了。
头顶乌云散去,月的光华洒满大地。
我抬头,很是纳闷,阴间也是能够看到月亮的么?怎跟我在昭华殿见到的一模一样,缺了纳闷一个角。
垂下手来,我竟碰到了一个松软的灰布包袱。
我立时就纠结了,难道往阴间的路也是需要带包袱前进的?
打开,里头竟有几件素衣,一些碎银,然后是火折子之类的必备物,最上面还有两张信笺以及一个小小的惠儿的木雕像。
一张已然破损许多的信笺我很熟悉,那是惠儿留给我的。
我欣喜若狂,黄泉路上有惠儿的这张信笺以及木雕相陪,是不是能够减少些许我的寂寞?
我打开另一张信笺,上头是我不认识的陌生字体,秀气中又带些豪爽的气息。
只见上书:岚帝已死,好自为之。
落款为“娴”。
我顿时就怔愣住了。不过会儿,我便明白了过来:我,还活着!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必定跟皇后赐来的那颗安乐丸有关。
那人,将我从昭华殿那个困了我半生的牢笼中解放了出来!
心里,依旧是平静无波。不知从何时起,我竟变得这般无欲无求了——死不惧,生亦不喜。
我跪下,向天叩下三个响头。既如此,便容许我再苟活一段时间吧——我,真的,再想见一次惠儿。只要,确定她还好好的,便可以了。
拿起包袱,我踏上了寻找惠儿的道路。
岚帝已死。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赫连云岚其人。
我的名字叫做,荀三。
我凭借着在宫中因思念惠儿而练就的木刻手艺赚钱吃饭,一路寻着惠儿。
我穿过了一城又一镇,一镇又一村,终究是没有找到惠儿。
但我不灰心。天焰找不到,我便去南雨找;南雨找不到,我便去北瀚。
有生之年,只要再让我见一眼惠儿,我就满足了。
冬去春来,鸟语花香之季,我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村。这里山明水秀,天高气爽,纯朴气息到处可见,令人极其舒服。
我突然有了个极其奢望的想法,若我能跟惠儿在这样的地方携手到老,不管世事,那该多好。
正在此时,我眼前一晃,一个着蓝布粗衣的女子自我眼前划过。
我呆愣,那侧脸,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儿么?
急急的,我就冲了上去。
却被从侧面出来的小贩撞翻在了地上。等我再爬起来,抬头四处张望,已然找不到刚刚的身影了。
正当我失望之际,突的,在不远处卖伞的小摊前,我看到了同样的粗布蓝衣。那人正撑开一把纸伞,档住了脸面。
我欣喜得穿过众人,以我今生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我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搭上了那人的肩膀,向来平静的心湖里终于漾起了波纹:“惠儿……”
那人收起伞,回转头来。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那张脸,只是一张平凡的妇人之脸,根本不是我心心念念的惠儿。
那女子奇怪得看着我。
我赶忙松手道歉。不禁自嘲,大概是我太过于思念惠儿,因此出现了幻觉吧。
我找了块空地,打出木刻的招牌,准备一如以往,赚点路费。
刚安顿下来,我便听到一阵清脆的、甜甜的小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谢谢阿婆!”
我抬头,正瞧见一身花衣,虽是简朴,但很是干净整洁的小女孩走在大道中间,大约四岁的模样,梳两条小辫子,小脸儿白里透着红,煞是可爱。
似乎村里的人都认识她,小女孩走过的地方,那些婶婶、婆婆们都会往她兜里塞些糖果之类的小东西,看来这孩子是极其受大家喜爱的。
小女孩有礼貌得一一道谢。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她转眼便向我看了过来,露齿乖巧一笑。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突然一暖,有—种极其亲切的感觉。
小女孩蹦蹦跳跳得向我走了过来:“伯伯,念娴没有见过您呢!”
我摸摸她的头,微微一笑:“伯伯今天刚到这里。你叫念娴?好名字呢!”这名字让我想起了那个放我解脱的女人。
小女孩歪着头,笑得开心:“是啊!我娘也说念娴是个好名字,说我以后一定会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
我点头:“嗯。小念娴的娘说得对。伯伯给你雕个木刻,好吗?”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一个合我缘的孩子,我自然要为她雕个像,给这孩子留个纪念也好。
小女孩“嘻嘻”笑:“谢谢伯伯!”
小家伙乖乖得坐好,我从包袱中取出刻刀以及早就准备好的木头,便开始细细刻画了起来。
这次雕刻比我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顺手,竟是没多久,便完工了。
我细细观量手中的雕刻小人儿,才发现这孩子的眉眼之间,竟与三惠是那般相似,难怪我竟刻得那般顺当。我刻塑惠儿已然不计其数,这样的眉眼刻法,我自然已经熟记于心。
“伯伯!伯伯!”突见眼前一张小手晃动着,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因思念惠儿而恍了神。
我微笑得递过木刻小人儿:“喜欢吗?”
小家伙睁大了眼睛,满是惊奇与欢喜:“跟念儿好像呢。我好喜欢!”
我再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喜欢就好!”心里却是没来由的难受起来,惠儿的孩子该也是这般可爱、这般像她吧。
小家伙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来:“伯伯,念儿求您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啊?”我笑道,“伯伯能做到,一定帮你。”
小家伙喜悦得神采都飞扬了起来:“伯伯,您跟念儿回家。帮我娘也刻一个,好不好?”
“你娘?”我问。
“嗯,”小家伙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娘不开心了好久。伯伯为念儿刻的这个人儿,念儿好喜欢,好开心。念儿就想,如果伯伯为娘也刻一个,娘应该也会像念儿一样开心了吧。”
我心里更加暖意融融,这个孩子,小小年纪,真是很有孝心呢。于是点头:“好。伯伯答应你。”我怎么会拒绝这个孩子纯真的请求。虽然我并不认为一个木刻就能让她娘开心起来,毕竟大人的世界并不如孩子的想象一样来得简单。
竹篱笆里头,一个着粗布蓝衣的少妇正安静得坐在院里木桌旁,腿上放着一个小竹篮,里头是针线以及鞋样,少妇正仔细得缝着手里的新鞋底。那么大的鞋扳,必是男人的。
而我,站在篱笆外头,久久不能动弹。
那张侧脸,我不会认错!
我看过了那么多次,我思念了那么多年,我刻画、梦回了那么多回,我怎能认错?
老天不负!我终于找到了惠儿!
我颤抖得向篱笆伸出手去,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清朗的男音:“阿兰,&039;饭做好了,念娴怎么还不回来?”伴随着声音,一个皮肤黝黑、长相憨厚的青年走了出来。
我心里微微一颤。
惠儿抬起了头,看向了那青年:“阿牛,麻烦你了。”
那叫阿牛的青年憨憨一笑,黝黑的面上泛起了红潮:“阿兰,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为我做新鞋,我来做饭,那也是正常。”
我的心,蓦然沉了下去。
这样的对话,我不想明白都难。
低下头来,瞅瞅奇怪抬头望我的小念娴,我更加了悟。
这孩子,难怪那么像惠儿,竟真是惠儿的孩儿呢。她该是惠儿跟那个唤作阿牛的青年的孩子吧。
瞬间,我竟不知自己是怎番的心情。是苦?是涩?是喜?是甜?
虽说,我希望有个男子能够代替我照顾惠儿,但真正见到这样的场景,顿时竟叫我不知所措了。
我细细打量起那个男人来,虽不是什么富贵相,但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有他照顾惠儿,我该放心了。
我仰头,望了望天上流动着的白云,拼命抑制住溢出眼眶的泪水。老天已然是很誊顾我了,竟终叫我见到了惠儿。我该知足了。
现在,我该是把命还给天,还给那些因我而死去的忠良了。
我后退,就要悄悄离开这平静的一家。
小念娴却拉住我的衣角,急急喊了声:“伯伯,你要去哪儿?”
里头两人的目光立时被吸引了过来。
我知道躲不过了,定定得就望住了惠儿。我突然有点害怕,万一我从惠儿的脸上看到厌恶怎么办?毕竟原先的我,怎能配得上这般美好的惠儿。
惠儿的脸,一如我记忆中那般,美丽、温柔并着贤惠,然而,眉眼中却是有着化不开的忧思。
我的心瞬间痛了一下。惠儿她很不开心吗?她过得不幸福吗?
只见惠儿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腾”的一下就站起了身来,身上的竹篮滚落在了地上,手里的鞋板也掉了。
只听那青年在一旁焦虑得喊着:“阿兰,你怎么了?”
我想掉头就跑。我是不该出现来打破惠儿的生活的。但是,腿却是完全不听使唤,像是被钉在了那块土地上一般,一动都动不了。
我只能见惠儿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愣愣的眼神,不可置信中、似又夹杂
着狂喜的表情,嘴里喃喃:“陛……陛……”
我只觉得有热热的东西,滚烫了我的脸面。
隔着篱笆,惠儿的手轻轻抚了上来,抖着唇:“岚……你来接我了么……”
番外卷 002 妾为蒲丝绕君心(云岚说)二
我清楚得看见了她的泪、她的喜。
惠儿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不是那不可触及的“陛下”二字,而是“岚”。我的心,被莫名的喜悦充斥着。是不是说,惠儿一直没有忘记我?
我轻轻摩挲着惠儿的手,那只本来细嫩光滑的手掌,此时我竟能感觉到那中央的茧子。顿时,又是一件心疼。
惠儿依旧似是在梦幻中低喃:“岚……我等了好久……我跟你走……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先去……”
纵然我再迟钝,又怎能听不出这其中的情意与坚持?
这便是我最爱的女人!这便是我一心寻找的女人!这就是在我心目中,把皇位都比了下去的女人!
我默默向苍天乞求: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真的不想离开我的惠儿。
我想,我是贪心了。
我原先只道,只见她一眼便好,只要她好好的便好。
可是,此刻,我心中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却是怎样都抑制不住了。我留恋的不是我追逐紧守了半辈子的权力,我留恋的只有眼前这个说要随我而去的女人。
“我……来接你了……”我听着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如是说道。
就算惠儿跟了那个男人又如何?就算惠儿有了个那么大的女儿又如何?
只要惠儿心里还有我,我就算再做一次恶人,抢了惠儿,又如何?
就让我死后下到阿鼻地狱吧。只要,只要再借给我一点年华,陪伴在我最爱的女人身边。
。
“爹,爹,我要吃糖葫芦。”念娴拉着我的手,兴奋得跑到买糖的阿婆那里。
“阿三,收摊了啊?”阿婆笑眯眯得问找,娴熟得包了满满一纸袋的糖葫芦,多得差点就要溢出来。
我微微一笑,递给她双份的银两:“是呢,阿兰叫我今天早点回去。”
阿婆只拿了一份糖钱,把剩下的又塞给了我,有点嗔怪:“阿三,你怎么还是那么见怪。小念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糖就算送给她吃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夫妻两个赚钱也不容易,自己好好攒着。”
我点头道了谢。这里的人总是这么热情与淳朴,是我半辈子以来见过的最喜欢的人们。
我回头看看开心吃糖的小女儿,心里又是一阵感激与欣喜。我感激上苍对我的厚爱,为我与惠儿留下了这个女儿,留下了我与惠儿还能联系在一起的可能性,化解了当年我差点铸成的大错。
我抬头,呼吸着这个村子新鲜静致的空气。
来到这里已经一年,我自然知道了惠儿与那个青年没有什么,知道了小念娴其实是我的女儿。更加知道了我曾经差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虽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直至现在想来,我依旧心内十分懊悔与绞痛。我当日竟然把怀着身孕的惠儿推倒了桌角之上!
但问时,我又是十分庆幸,还好,孩子平安。否则,我想,我与惠儿便是无可挽回了吧。我十分感谢惠儿口中救了孩子的那两位高人,若非他们,恐怕,我跟惠儿的缘分就终止了。
“爹,你看,那是你刻的小猴子呢。”
我顺着小女儿的手指望去,不远处,一个少妇手中正抱着一个哇哇哭闹的婴儿,少妇另一只手正拿着一个木刻小猴子逗弄着孩子。婴儿大概觉得新奇,竟是停止了哭闹,“咯咯”笑得欢快。
我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自己雕刻出来的东西能够令别人开心,我自是欢喜得很。
一年来,我在这村中自是继续以木刻手艺为生。这里的人,都叫我木刻阿三。
突然,我的目光落到少妇的手腕上,那是一个古金的镯子,虽不是很贵气,却将一个毫无光彩的女人点缀了起来。
我猛然意识到惠儿身上竟是没有任何饰物,就连簪子,也只是个很黯淡的木簪。
我突然心疼起来,我的惠儿,该是佩戴这世界上最为高贵饰物的女人!
同时,也为惠儿委屈,若惠儿当初跟的不是我,她的日子也不会到今天这般艰辛。
我掏出钱袋里这几日木刻赚的钱,决定送惠儿一份礼物。虽然现在的我再也没有能力给惠儿什么金银珠宝,但我可以给她我的全部。
远远的,我便瞧见竹篱笆前那一抹蓝色的女子身影,虽是粗布,却也掩饰不了她的芳华。
惠儿正一如以往,在家门口温柔得迎接了我的归来。
我们的日子,平静得如同真正的山村夫妇。而这一年,也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时光。
小念娴开开心心得奔进了屋去。
惠儿则为我解下了背篓。
“娘,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那么多菜?”我扶着惠儿走进屋去,小念娴正歪着脑袋看着一桌的菜奇怪得发问。
我朝桌上望去,三碗面条正散着热腾腾的气儿,上头几颗葱花儿,桌中央更有韭菜炒鸡蛋、醋溜白菜、豆芽儿汤,甚至还有一小盘红烧肉。虽然,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农家菜式,可是要知道,这些都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我们才会奢侈一回一下子煮那么多。
我也奇怪得看向了惠儿。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么?
惠儿轻轻一笑,摸了摸小念娴的头,而后温柔得看着我:“念儿,今天是你爹爹的生日呢。”
我一愣,我的生日?似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昭华殷禁锢五年,又有谁会记得这种事情?心里,顿时是无以复加的幸福感。
惠儿见我不说话,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与抱歉:“相公,我知道这比不上以前的诞辰盛宴,但这些全都是我亲手做的,面条也是我自己擀出来的……”
我牵起她的手来:“惠儿,今生有你,足矣。”
惠儿怔住了.瞬而柔柔得笑了:“我也是。”
我从怀中掏出用布一层一层包好的东西,递给了惠儿。
惠儿一阵惊愕。
我笑:“送你的礼物。”
惠儿拆开,出现的是一个翠色的玉簪子,尾上是缠绕着的蒲丝状。
那玉,虽不是最纯色的好玉,却是我精心挑选、花了身上所有的银子买来的。
惠儿久久不说话。
我急了,怕她不喜欢:“对不起,惠儿,我以后会更加努力赚钱,买更好的送你。”
惠儿摇了摇头,抬起了眼:“我很喜欢。相公,帮我簪上吧。”
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晶莹。
穿过惠儿柔顺黑亮的发,玉簪固定在了发间。
“好看吗?”惠儿问我。
我点头,痴迷得望着她。我的惠儿,不管是怎样的装扮,都是那么好看。
惠儿脸儿粉红了起来,抚了抚簪子。那动作,跟摸宝贝一般。脸上的欣喜,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在宫中时,我赐过那么多珍宝给惠儿,却从未见过她今日对这簪子流露出的这般欢喜。
小念娴也拍手:“好看!娘真好看!”
惠儿抬头,笑得灿烂:“相公,吃饭吧,菜都凉了。我去厨房端酱料。”说着便往后厨去了。
我与女儿刚坐下来,就听外头传来清凉的女声:“有人在么?讨口水喝,可以么?”
我一愣,这个声音,我怎么可能不认得?
走出门外,篱笆外头站着的,正是去年皇朝失踪了的前皇后,姬七娴!
她见到我,明显也是愣了一下。
倒是她旁边的小子开心得叫了一声:“伯伯,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了!”
我这才看过去,传说已亡的大皇子此时正精力充沛得站在自家娘亲身边,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要多精神便多精神。这孩子,比之三年前,拔高了许多,那张脸,却依旧是喜感的圆润。
“你在这里。那我三姐呢?”那个从来情绪不外露的女人此时竟是激动了起来。
正说着,惠儿的声音传了出来:“相公,是谁啊……”从厨间回来的她走了出来。
惠儿和那女人同时没了反应。而后,那女人冲了进来,惠儿也跑了出去。
望着院子里紧紧抱住的姐妹,我突然嫉妒了那个女人,能得惠儿全心的爱护。
我知道的,自从传出凛帝与皇后失踪的消息后,惠儿就一直担心着她。
“三姐,三姐,我找了你好久!”那女人完全像个孩子一样惊喜得蹦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过得好不好?那家伙有没有欺负你?”
惠儿笑道:“你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倒是现在看到小七你好好的,三姐便放心了。”
正在此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冷气袭来。抬头,一个白衣的男人立在了篱笆门前,冷着颜,寒着眸。
只听爱闲一声怪叫:“老爹,你怎么追得那么快?”脚底下更是生风,逃到了七娴身边来。
我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个样子的云凛,才是他的真实模样吧。我从来都是知道的,云凛就是战家当家。但我不清楚的是,到底哪张脸才是他的真面目。
云凛淡淡扫过我一眼,跟看陌生人一般,只恶狠狠得盯住跟七娴抱在一块儿的惠儿。
我立即上前几步,护住惠儿。云凛的眼神,让我害怕。我怕失去惠儿!
七娴回头瞧瞧,一脸无奈:“老爷子,我抱的是我三姐。你不要乱吃飞醋。”
我愣然,云凛那眼神是在吃醋?
云凛几步飞跃过来,拉开了七娴:“你只能抱我。”
我张大了嘴,这个男人,竟说出了这么任性的孩子气的话来?
当然,这顿饭,自然增加了三个人。
一顿饭中,七娴与惠儿一直有说不完的话。当七娴听到惠儿说当年带她出宫的是一紫一灰两个老头时,七娴把筷子摔得叮当响,直道那两老小子居然没有告诉她那么重要的事。
爱闲紧紧靠着念娴坐着,远远避开云凛并作警备状态。据说,这小子把七娴拐出了家门,云凛是追妻子追出来的。
而我,却仔仔细细观量起了云凛来。我在想,他到底是怎样的根、怎样的骨,与我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最后竟只为帝三年,便离开了那个人人艳羡的权力之巅。
云凛没有看我一眼,视线一直温柔得停留在身侧的七娴身上,时不时得为七娴夹上几筷菜去。此时的他,身上竟是没有任何一点锋芒,普通得如同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丈夫。
七娴回头向他一笑,然后,我便看到了云凛眼中亮光闪闪。
我突然就有些明了,帝王之位虽是无限诱感,又怎比得上心头人的回眸一笑。这个道理,我不也很明白么?
我望向惠儿,惠儿似是有所感应,同时转过头来。轻轻一笑,那么温暖,如同春日里的阳光。
为了这样的笑容,我愿意做那只飞蛾。就算死,也要扑向那团燃燃的火焰。
我们的日子便这样安静得过着。我是乡间木刻人,带着妻女踏寅得讨着生活。
妻子温柔贤惠,女儿懂事乖巧。
我觉得很快乐,却总是害怕某一天醒来,这一切都会化为泡影,然后我发现,自己做了一场多么美好的梦。
毕竟,我这样的人,还能偷得这般的幸福,会不会叫神灵都愤怒?
记得七娴走的时候,如是道:你是荀三,你只是我姐夫。
我想她大概发现了我的不安吧。也是,她那般心思灵巧的人,怎能知晓不了?
惠儿该是也知道的,她有一天对我说:“相公,我们到其他地方去吧。到一个没有任何人,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地方。”
她是那般善解人意,善良得叫我每每都想哭。
我摇头说这里很好。我知道的,她对这个地方、还有她的妹妹都有深深的不舍。我怎能叫惠儿永远都见不了自己最疼惜的妹妹?
鸡鸣三声,我睁开了眼,手习惯性得伸向了内侧,却是空空如也。
我顿时慌了,赤脚一下子跳下了床:“惠儿!惠儿!”果然,那些美好的东西,都是梦境么?
“相公,我在这儿呢!”镜子前头的惠儿转过了头来。
见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我这才舒了口气。
看着惠儿未梳的长发,我走过去,拿起梳子:“我帮你梳发吧。”
惠儿惊愣不已:“相公……”
我已然开始了手底下的工作。惠儿的头发如同绸缎一样顺滑,梳着发,我真切得感受到了惠儿就在我的身边。
透过镜子,我望见了她有些发红的眼圈:“惠儿,以后我天天帮你梳发吧。”
静了—会儿,我听见了她有些哽咽的声音:“好!”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照进了竹屋里来。我默默向天焰之神祈祷,我把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许来赎罪,这辈子暂且借给我,可好?
番外卷 003 我和冰山有个约会(小顾篇)一
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放火烧了很多冰原,所以这辈子才会处处碰到“冰山”,结下不解的孽缘。
风城顾府的后花园里,有一天突然多了一个白袍的男孩子。他负手临风而立,很是老成。不似我平日里见到的那些还爱在泥里打滚的脏兮兮的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云凛。那年,我四岁,云凛七岁。
娘亲告诉我,那是父亲好友的孩子。
我开开心心地蹦到他面前,非常友好地将我吃剩的好酪递了过去,扬起了我自以为最是迷人的笑容:“你好!我请你吃东西!你跟我玩,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甚至脸色变都没有变,当然,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面瘫脸这个德行。
但是,当时,我肯定得到看到了他眼里对那奶酪的嫌恶,以及对我似是望傻瓜一样的打量。
了吧,那块奶酪我已经舔过,湿哒哒的,是挺恶心的。但是,昨天我把这样的奶酪给了后院里的大黄狗吃,它不也吃得挺香?
还有,这孩子的面部表情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他那双眼珠子还在动,我会以为僵尸横行了。
我随手扔了奶酪,再扯起我的嘴角:“来!跟我学!要这样笑,才能得到别人的欢喜!”
他看着我,终于开了金口:“你的笑……”
好看吧!好看吧!我得意地想。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漂亮的小孩子,府里所有人都夸过我,甚至那些帮忙的婶婶们见到我都会狠狠地亲上一口,说我长大了,绝对是妖孽一枚。
我昂起了头,摆正了姿态,等着面前的孩子膜拜我。
“……真欠扁!”正当我忘形之际,那破孩子居然接了这么一句、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我想,这孩子一定很讨厌我。我向来不爱热脸贴向别人的冷屁股。
于是,我耷拉着脑袋,准备撤。
突听那孩子在我背后问道:“你不是让我陪你玩吗?”
我愣了一下,大喜。这可是头一个愿意跟我一起玩耍的孩子!
因为农艺,城里没有哪家的小孩子敢跟我结伴。就算弥勒佛城主家的小孙子,也被城主勒令只能对我恭恭敬敬。
我觉得那样子的孩子实在是无趣得很。他们了也尽量避开我,耍玩从不带我。
我自然是识趣的人,也不去为难他们。没人跟我玩,我便跟后院的黄狗玩;没人跟我做游戏,我便自己左手跟右手斗。
而这回,竟出现了这么一个不一样的小孩,我心内又怎能不高兴?
整个下午,我玩得极其尽兴。
虽然这个孩子很奇怪,不爱说话,不爱笑,却是一个很好的玩伴跟听众。他听我胡说八道,他任我胡乱撒泼。
我折花,他便给我做了环儿玩;我爬树,他便在下头垫好松软的稻草;我打鸟,他便架起烤架给我煮鸟蛋。
我大笑着狂妄对他道:“虽然你顶着一张死人脸,不过看在你对我那么好的份上,我就让你当我上弟好了。”
我明显地看到他的脸皮抽了几下,却仍旧随便我叫嚣胡闹。
娘亲后来跟我讲,她第一次看我笑得那般开心、那般肆无忌惮。不是习惯性得扯起嘴角,而是那般清亮亮的笑容。
就因为他,小小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畅快之极。
我想,我该是个孤独的孩子,是云凛将我从那个孤独之境拉了出来。
那天傍晚,云霞布满了天际。云凛背起了累极了的我,从花园里我的房间。
我将脸儿贴到他不算宽阔的背脊之上,竟是没来由得安心。那种感觉,温暖得如同娘亲一般,沁入了心扉,刻在了心底。
我侧着头,迷迷糊糊之中,一抹草绿映了眼帘,夹杂在花丛中,快速地向云凛和我游离了过来。
我脑子一阵子空白,只见那“草绿色”一跃三尺高,便向我的大腿飞了上来。
“啊”字不及出口,却见云凛一手抓住了草蛇的尾巴。而草蛇已然愤愤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殷红顿时在白衣上印出了朵儿花儿,刺了我的眼。
我一下子就懵了,只能见着鲜血从云凛臂膀上汩汩而出,顿感自己的力量弱小,力不从心。
“哇”一声,我便趴在云凛的背上哭了。
云凛狠狠耍开了草蛇,另一只手紧紧护住我,死死与草蛇对峙着。
我的哭声终引来了家里的仆侍。
草蛇这才悻悻地游走了。
云凛轻轻放我坐到一旁的石块上,拍了拍我的头,道:“我适合明亮的笑容,比阳光还漂亮。”
我望着他疼得有些苍白的面孔,听到我一直盼着的赞扬,心里却是怎样也高兴不起来。只觉有生第一次,心内纠结得痛。比我一个人跟影子玩,还要难受;比我最好的朋友大黄狗生病了,还要难受。
泪水不止,哭声不断。我捧着他的胳膊,红着眼睛:“疼不?”
仆侍们早散了去请爹爹和大夫。
云凛再拍拍我的头:“小家伙,你笑了我就不疼了?”
我半信半疑:“真的?”
他道:“真的。”声音很柔。
我脸挂泪珠,嘴角一扬,就扯出了笑容。
然后,“咚”的一声,云凛生生在我面前,便倒了下去。
那天,据说我的哭声把整个顾府都给震惊了。不管娘亲怎样安抚,我都停不来。直到父亲点我昏|岤,我才昏睡了过去。
幸好草蛇无毒,云凛没有大碍。但我一直昏睡着,却错过了云凛离开顾府的时间。
我生气得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把后花园的花花草草倒霉拔了,直到小小的手上起落无数的水泡。
我问娘亲:“云凛什么时候再来?”
娘亲笑道:“小影很喜欢云凛吧?”
我红透了脸,扭捏着手:“鬼才喜欢那个死人脸呢!他哪里有小影我可爱?”
娘亲很是了悟的笑容,一脸“不用害羞,我都知道”的促狭:“云凛说到你下次生日的,他就会来了。”
我顿时咧大了嘴,高高兴兴地跑到房里,爬到了凳子上,扯掉了一年的日历,直到翻到下一年我生日的那一天才停止。
我取下日历,又去找娘亲:“娘,娘,我生日到了,云凛怎么还不出现?”
娘亲瞬间愕然。然后她便开始抿嘴偷笑。
她使劲揉搓着我的头发:“傻小子,还说你不喜欢云凛?”
我乖乖地等着我的下一年生日。
若是以往,我对生日根本不会有什么期盼。因为我的生日每年都一样,穿上新衣,接受府里众人的祝贺。无趣得紧!
可是,那一年,我却对生日多了许多希冀与热情。因为,我在等着云凛实现他的承诺,我等着再见云凛的那一天。
自然从娘亲那里,我知道了日子不是我撕了日历就能过去的。虽然焦急,我也只能静静等待。
在我生日前一个月,云凛却提前出现了,是父亲从京都带回来的。
听仆人来禀报的时候,我的心里瞬间如同开满了春花儿一般,欣喜溢满了出来。我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把那仆人吓了一大跳,直喊:“小祖宗,你悠着点儿。”
我冲到云凛房间前,这才整了整面容。我不能表现得太过兴奋,否则会让云凛得意。我当时这样想着。
推门进去,只见云凛邻桌而坐,依旧一袭白衣,依旧是没有表情的面部。可是,当时的我依旧感觉到了云凛的改变之处。
不说他苍白得没有血色的面庞,只他周身的气息,跟一年前已然完全不同。
若说以前云凛的身边是温暖的,那么此刻的云凛身边便是冰寒彻骨。
云凛抬头看我一眼,那眸中的冷然与恨意叫我的心又不一次揪了起来,那疼痛,如同一年前云凛为我而遭草蛇咬了之后、我心内的那般揪痛。
我望着那样的云凛,迟迟都不敢上前。
不多时,娘亲便来了。她抱起我,走出了云凛的屋子。
我越过娘亲的肩膀看云凛那寒意渗人的身影,心里越发得疼痛。
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以“笑美人”著称的娘亲此刻竟也是眉头紧锁,哀叹连连。
娘亲抚了抚我的头:“小影,云凛现在很伤心、很难过,你不要去烦他。”
“他为什么伤心难过呢?”我问。
娘亲叹了口气,眸里是说不出的愁色:“小影,如果娘亲跟爹爹离开了你,你会难过么?”
我抱住娘亲的脖子:“小影一定会哭死的。”
娘亲亲了亲我的脸颊:“那小影现在该知道云凛的心情了。”
我顿时红了眼圈。
傍晚,云凛没有出来吃饭。父亲让人把饭给送进了云凛的屋。
我吃了几口,便也没了胃口。
月色朦胧之时,躺在床上,我怎样都睡不着。
终于,我忍不住,下了床,又去了云凛的房间。
屋内,黑漆漆一片。
“云凛,你睡了么?”我轻喊。
推门,抬头正对上了一双蒙上了一层灰的眸子,在云凛白日坐着的地方。
我走过去,摇了摇云凛的胳膊:“你是不是要哭?我把肩膀借给你。”
云凛不答话。
我抽了抽鼻子:“我把爹娘分一半给你,好不好?”
云凛看了我一眼。
我终于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我帮你哭。哭完了你就要好起来!”
抱着云凛的腰身,我嚎啕了起来。
蓦然,身上一紧,一双臂膀圈住了我。云凛把头深深埋到了我的肩上。
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云凛隐忍地浑身颤抖。
我感觉到热滚滚的珠子自颈间落了下来,晶莹剔透。
伸手接住,珠子立时融化了开来,浸湿了我的手。
好久,云凛才松开了我来,淡淡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哭。”
我听父亲说过,云凛从未哭过。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云凛竟然选择了在我面前!
是不是说,云凛打心底里是很喜欢我的?
云凛的眸子僡发得坚定起来,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你想做什么?”我问。
“报仇!”云凛毫不犹豫得吐出了这两个字。
“好!我帮你报仇!”五岁的我并不知道仇人是谁,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报仇。我只知道我不要云凛那么难过。只要报仇能令云凛开心,我愿意花上我一辈子去帮助我最喜欢的朋友。
番外卷 004 我和冰山有个约会(小顾篇)二
我从榻上坐起了身来,拍了拍额头,我怎么梦回到了小时候?
望着手上云凛传来的信件,我笑了。云凛终于做到了!他终于坐上了天焰的皇位之上!
想来,自云凛八岁起,我们已经努力了二十多年了呢。
我五岁起拜师学艺,研武读文,只期有一天能帮上云凛的忙。
少时,我便承袭顾宁王之封,并以文武绝艳名传天下。
终于,在我十八岁那年,便被当时岚帝相中,调到京中,做他谋士。
自然,这些只是表象。云凛不能来京,我便是他在京中的影子。我替他观望京中众臣之况,我利用岚帝善疑之心,暗地里挑拔了好些真心为他的臣子之间的关系,让那些人灰了心、离了意。
我承认我不是好人,在岚帝对付雷风军那件事上,我也是推波助澜了的。我本意是想那支军队若能为云凛所得,那必是对云凛极为有利之事。
只是,我低估了雷风军对皇朝的忠心程度,以至于叫那支队伍在外闲散了十年。
我本来极其担心云凛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云岚。云岚汲汲为权,而云凛一心报仇,最后会不会也成为那样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物?
还好,上天派了一个七娴来,补上了云凛心上的那个缺口。
那年,七娴被云岚召进宫中,而云凛居然第一次失了理智,顶了“翊王”的颜,竟跟着进了宫、只为确保七娴安全时,我便知道他陷进去了。
虽然,我一方面为云凛开心,终于有人能令他真心相待了。
但同时,我又很担心,七娴会成为他的致命伤。毕竟,云凛的路跟一般人不同。若没有相当的能力,待在他身边,也只能成为他的弱点以及绊脚石。
更何况,那个姬家,也是个是非之地啊!
果然,云凛被岚帝留在了京中,再也不能以战家当家的身份回云城。
京都自是危险异常。那次岚帝火药轰炸,若不是我及早得知,只怕云凛难逃一劫。
我劝云凛,不能为一个女人暴露自己,怎能为她让我们那么多年来的隐忍化为乌有?
云凛只道,报仇要继续,而那个女人,一定也要是他的。
我当时不明白,为何那姬家小七会那般惑了云凛的心。
直到北堂烬再一次秘密入了天焰,而我被岚帝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