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正文完结+番外第23部分阅读
喜盈门 正文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备冬衣一共要花多少钱?”
明玉自是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什么都不知道,陈氏也不为难她,只听周妈妈领她回去睡觉,又吩咐注意别凉着。 明珮堪堪凑出个数字来,被陈氏不在意地扔在了一旁:明菲早就在心中按着蔡家在册的人口按男女年龄等级分了层次,算出了套数,得出了数字,但因明姿今日态度太过稀奇,她也就不说,只推还要再想想,就等差着明姿的表现。
明姿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自得地摸了摸指尖,张口道,“家中一共一百二十三人,每人两套棉衣共需棉花四斤,布三丈六,又因人有胖瘦高低,加加减减……因此一共需要纹银一百零二两。”
明菲大为惊讶,明姿算的竟然和她算的不差分毫。明姿得意地看着陈氏,又斜瞟着明菲。
陈氏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地回头问明菲:“你算出了吗?”
明菲心思百转,最后决定装憨一回,便很不好意思地说,“女儿惭傀,算出来的比四妹妹的多了三十两纹银,竟忘了区分男女胖瘦高低。”
陈氏点点头,并无失望之色,仿佛明菲算错正在她的意料之中。
明姿咬着陈氏不放:“母亲,女儿算得对吗?”
陈氏微微一笑:“算得对极了。你这段时间长进不少,老爷和我夸你,说你读书写字画画弹琴都是独一份,如今看来,你管家更是能干。既然这样,明日你就跟着你三姐姐一起帮我做事吧。”
却又骂明珮:“你也没比你四姐姐小多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是争气些,我也好早点教你做别的,也省得你一天总说我厚此薄彼。没事儿的时候多和你四姐姐学着点!”
明菲心口一跳,看来陈氏这是要让明珮和明姿对上了,骂下低眉垂眼,做出也很羞愧的样子来。
明珮被当众扫脸,气得不行,拿眼着着明姿,见明姿一脸的得意,由不得更生气,只觉都是明姿害的她。
陈氏道:“你们都跟着明姿学学怎么算账吧“”说着推累,自进了里屋休息,只留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
明珮立刻朝明姿开了炮:“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厉害了?”
明姿轻蔑地瞟了她一眼,根本不理睬她,站求身来就往外走。
明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立刻整理了东西也要回倚绣院,明珮赶紧追出去拉住她:“三姐姐,你刚才是故意让她的是不是?”
明菲笑着摇头:“不是,我的确不如四妹妹。”她对这两个女孩子根本没感情可言,只要她们别招惹她和明玉、蔡光庭就行,她们喜欢互相攀咬就咬好了,和她可设任何关系,因此自然生不出什么息事宁人的念头来。
明珮坚决不信:“不可能!她就算平时读书厉害,女红厉害,那也是她天天熬夜不睡觉的用功苦练,才能勉强赶得上你。她要是和你一般整日的忙,也就和我差不多。你跟着母亲管家这么久了都没算对,她平时根本就没接触这些,就连咱们家中有多少个人都不知道,怎可能一次就算对?她肯定有鬼!”
“也许她平时就记在心中了呢?只是你我不知道而已。”明菲安抚她,“但不管怎样都是她努力的结果。你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你正好和她学学。多有一技傍身,总是好的。”说罢拉开明珮的手径自去了。
明珮咬着帕子在那里站了一歇,气哼哼地朝四姨娘的院子走去。
见着了四姨娘,就扑过去抱住四姨娘的脖子哭,“姨娘要为我出气……”
四姨娘近日总是战败,对着镜子越看越觉得自己果然是见老了。便有些懒懒的,此刻见女儿哭得委屈,勉强打起精神给她擦泪,“你这又是怎么了?你前几日闹腾着要跟着夫人学管家,你爹不是已经和夫人说了吗?我听说刚才夫人就把你们全都喊去了,莫非不是为了这事?”
明琳咬着她肩头的衣服哭道:“你还说呢!夫人是把我们全都喊过去了,让我们学着算算家中添冬衣一共要多少银子。可是风头全都给明姿一个人抢去了,就连三姐姐都没她算得准。害得我又被夫人当着众人骂!句句都是我不如她!”
四姨娘扶额叹气:“那是你自己没出息,怎么怨得别人?你可别跟着明姿学,她那个脾气咱们学不起。”
明珮哭道:“才不是呢!她连咱们家中的人头数都不知道,更不曾做过一件衣服,怎会算得这么准?分明有鬼!而且夫人先也没说算对了就可以跟着三姐姐一起学管家,可见她算对了就立刻松了口。偏心,这是偏心!她作弊,作弊!呜呜——夫人好偏心!爹爹也偏心!三姐姐我不敢比,但她也是庶出的,上头还有个黑心烂肝的娘和哥哥,她凭什么总骑在我头上?总说我笨,我不是笨,是她太j猾。”
四姨娘暗想,假如果真如此,那这问题可就严重了。从前明姿受宠,明珮不能和她比,可现在明姿竟然还想压着明珮一头,那可坚决不行,当下使穿了鞋就要冲出去找陈氏。
她的贴身丫鬟小艾见状,赶紧地一把拉住她,劝道,“姨娘,您这样出去闹,要是夫人问您证据何在?那您可怎么说?”
四姨娘一听,果然有道理,便问小艾:“那你说怎么办?”小艾向来是她的狗头军师,偶尔还是能拿出点好主意来的。
小艾却有些怨她把好机会都留给了娇杏,而不肯留给自己,当下就有些拿乔:“奴婢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知道您这样去不行的。兴许还要被夫人骂一顿。”
四姨娘却看透了她的居心,冷笑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还敢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马蚤蹄子想什么?”手戳到小艾的胸脯上,“我倒是想抬举你,可你看看你,能和人家比吗?跟着我这么久了,也没让人多看你一眼!”她心中不是不怨,要是娇杏本来就是自己身边的人,陈氏怎么也找不到借口把人弄走。
这胸脯就是不长能怨她吗?小艾哭丧着脸看着自己平板的胸脯,满脸幽怨。
明珮听着这个话不像话,红了脸咳嗽一声,“我先走了!”
四姨娘也不留她,转而望着小艾挤眉弄眼,“不过也没关系,你要是真能想法子让那小贱人重重跌个大跟斗,让五小姐跟着三小姐学管家,我就替你想法子。”
见小艾咬着唇不说话,又重重捏了小艾的脸颊一把,“还和我装上了,你那心思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快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
小艾这才道:“主意,奴婢是想到一个,但不知姨娘可愿意?”
四姨娘咬着牙说:“只要能让哥儿和姐儿有出息,有脸面,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如今是明白了,还是只能靠这两个孩子才有指望。”
小艾便朝三姨娘的院子努努嘴:“那,现成的您不去找找看?好歹她也是您拉她一把才起去的。”
四姨娘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娇杏其实也没得罪她,相反还替她把蔡国栋劝来过好几次,可是她总还不服,见着娇杏就觉得隔应。
小艾劝道:“我的好姨娘,您真是糊涂了。您想想看,她当初出卖了二姨娘,和四小姐三公子可算是有深仇大恨,要是这两个得了势,她能落什么好?你只需吓唬吓唬她,她自然会在老爷面前帮五小姐说话。”
四姨娘眼睛一亮,拍手道:“是呀,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快,快把我那匹嫩绿色的双宫丝缎子找出来带过去。
四姨娘自去三姨娘的院子寻娇杏做同盟不提。却说明菲回到倚绣院不久,就见娇桃带着两个小丫鬟抬着一个约有两尺见方的藤条筐子笑吟吟地进来行礼:“龚家大公子送来的,原本答应给六小姐的什么狗。”
明菲命人打开筐子,只见内中一条全身皱麻麻的金色小狗趴在筐子里,见筐子盖子打开,抬起一张犹如百岁老妪的皱脸来愁兮兮地看着众人。
“啊呀,这走什么狗?丑死了!”白露先就掩 着嘴笑起来,“像个老头子似的,看看它这身皮……”她用两根手指提起那狗的皮子,一拉老长,众人哗然大笑,小狗不满地呲牙。
明菲拍开白露的手,笑道:“这是沙皮粉狗,它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可别笑话它。”心想龚远和倒是会选狗,给明玉这沙皮狗,既不十分凶猛却也不是那好欺负的狗,正适合明玉养。便吩咐白露领了那两个小丫鬟将藤筐送去明玉处,自留娇桃坐下吃茶,使人去抬果子来。
娇桃抖出一件宝蓝色的小袄来:“眼看就要入冬,奴婢给三小姐和六小姐各做了件棉袄,三小姐试试合不合身?”说着拉了明菲讲了里屋。
分明是有话要同明菲单独说,金簪默然垂眼,自去门外坐了,看着院子里逐渐枯败的花木发呆。
“四小姐这些日子总穿了单蒲的旧衣坐在老爷来往的路上,默默流泪,等老爷问了,偏又什么都不说,被老爷骂了也只是含着泪不说话。前几日三公子身边的翠儿又拿了三公子的佩玉请守二门的婆子带出去当当,也被老爷遇见了。先前只当是偷东西,打了两巴掌才说是四小姐手里没钱,想打赏下人都没有,见着亲戚家中的姐妹也无人情可做,生生被人嘲笑,三公子体贴她,这才把自己的佩玉取了拿去当当换钱给四小姐做零花钱。老爷特别交代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给三公子和四小姐做体己。三公子接了,四小姐却又不要,只说担心将来不懂家事,被人嘲笑看不起。又说自己虽然不如您聪明能干,但她已经很努力,也没说夫人什么地方不好,就说她和五小姐年龄都大了,只懂得风花雪月,不知疾苦,想为老爷夫人分忧,也没机会。希望老爷能给她一个机会,学学当家理财。恰恰的四姨娘也和老爷说,夫人厚此薄彼,不让五小姐跟着学管事,老爷便发了脾气。”
明菲听完娇桃的叙述,这才明白陈氏为何莫名其妙地出了那么个题目,原来是已经打好主意,要引得四姨娘母女和明姿蔡光仪相斗了。一通百通,那么明姿为何会把账算得那般精准,陈氏为何不见疑惑也就解释得通了。
“金桂同夫人房里的暮云交好,这些都是她告诉大公子的。”娇桃道,“大公子的意思,是让您尽量不要掺和进去。”
既然如此,她便寻个借口退出管家这件事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免得陈氏抓明姿的错时,连累了自己。明菲拿定了主意,转而问娇桃:“你和金桂相处得可好?”
娇桃垂着眼道:“公子对我和她一视同仁,她就是想同我闹,也没机会。”金桂偷偷爬了蔡光庭几次床,幕光庭都没骂她,不过躲开而已,虽然无形中助长了金桂的气焰,却也从金桂那里得到了许多消息。加上金桂平时总爱有事无事欺负她,她怎会不难过?但蔡光庭都能忍耐,她也能忍耐。只是这些事情,她却不好开口同明菲讲。
第89章 反击(三)
明菲默不作声地与明姿一道,跟着陈氏打理了几日家事,陈氏没再刁难明姿,明姿也仿佛收了性子,换了张脸,凡事和明菲有商有量,除了四姨娘和明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以外,一切似乎都很完美。但明菲知道,暗潮汹涌澎湃,就等着某个合适的时候,突然决堤。
算着时候差不多了,明菲便在某夜因为熬夜给蔡国栋做鞋而不小心着了凉生了病。生病之后,她也没主动提出要歇息,仍然熬着做事,最终体力不支,险些晕倒在陈氏的房里,于是顺理成章地推了帮着打理家事的差事,成日里躺在床上养病看书。借口养病无聊,要明玉相陪,又把明玉拘在身边。
明菲这里才一躺下,明珮就如愿以偿地成功上位,跟著明姿一道整日里领着管事婆子们忙进带出,抓着一点错就骂人打人,威风八面,煞有其事的样子。每日里总有人去陈氏那里哭诉委屈,陈氏睁只眼闭只眼,一边安抚下人,一边又放手让明姿和明珮共做更多的革,渐渐的,这二人手里的权力比明菲那个时候大上了许多。
陈氏又借余婆子的口风放出话来,说要从两位小姐中选一个来管账,学着采买和管理一些钱物,等到她生产的时候好放手。于是这二人又互相踩踏,互相使绊子,常常为了一点小事一点好处弄得鸡飞狗跳,两边的人更是弄得像仇敌似的。偏偏都瞒着,只哄蔡园栋一个。
等她二人闹得水火不容后,陈氏却将事情对半分,采买粮食肉蔬配给的事儿交给明珮,明姿负责管账和发放一些诸如月钱琐碎用品等的事务。两个人得的都是肥差,四姨娘也不闹腾了,二姨娘的待遇也直线上升,明姿借着管家的职能,日日进出二姨娘和蔡来仪的小院子,陈氏隐忍不发,每日就是安心养胎。
明菲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还不见诸人有动静。便有些躺不住了。心想要是再躺下去也有些过头,干是便想着要出去走走,择了阳半灿烂的日子,气温最高的午后,打算去藏书楼猫在二楼窗台下的躺椅上烤着太阳读书,既清静又可以学点有用的东西。
到得藏书楼,丹霞先去寻看守的婆子来开门,却左右找不到那婆子,正在焦急间,白露已笑道:“这门没锁,兴许是在里面。”轻轻一抠,那门真就开了。
白露才喊了一声:“叶婶子?”
书架后面就钻出一个人来,红着脸垂着眼道,“叶妈妈去领冬衣了,让我帮她看着。”原来是李碧。
白露退了一步,看向明菲,低声道:“三小姐,您还进去么?”
明菲站在门边的阴影里打量着李碧,只见他终于换下那身洗白了的蓝色儒袍,换了身簇新的青色粗绸夹袍,垂着脸站在书架的阴影里,一副想走又觉得不好走,不走又觉得自已碍了人家事儿的尴尬模样,便率先和李碧打招呼:“表哥怎地不午休?虽然读书要紧,但身子也要紧。”
她温和的语气驱走了李碧的不安,李碧抬起头来笑道,“我和你哥哥讨论一个问题,各执己见,谁也不让谁。我越想越睡不着,索性跑来翻书,辨一辨到底是谁对谁错。谁知叶妈妈正好要去领冬衣,便让我替她看着。三妹妹你进来自寻你的书,我就在门口等着叶妈妈回来我就回去了。”说着真的要往外走。
看来尽管她还小,李碧已经很注意男女之防了,这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明菲歪着头想了想,笑靥如花:“不了,我看外面阳光灿烂,不如烦劳表哥帮我寻几本好看的书来,我就在这外面的枇杷树下看一看罢。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互不影响如何?”
李碧两道浓眉往上抬了抬,眼里闪过一丝快活,嘴大大的张开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来:“还是三妹妹进来看,我去门口守着吧。”本来他该避开,可是他答应过叶婆子一定要守到她回来的。
明菲笑着摇头:“不必了,我在床上躺了多日,正想出来散散心,要是又关在里面,岂不是又要被一屋子的旧纸味儿熏得发晕?不如留着熏表哥,这里还是留给我好了。”仿佛是她占了便宜似的。
李碧也知她是为了不影响自己看书,心中有些感动,便笑道:“这旧纸味儿我以前想闻也不得闻的。三妹妹想看什么书?”
明菲道:“我看过的书不多,不知什么书好看,表哥寻两本来我看看如何?”
李碧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你等着。”
不多时拿了两本志怪小说来交到白露手里,“三妹妹看这个可喜欢?要是不喜欢,我又寻几本游记来。”
“挺好的。”明菲原以为他会寻些什么烈女传之类的给她,竟是志怪小说,不由对他又多了几分另眼相看,还好不算太迂腐。说话间丹霞已经寻了一把椅子在树下放好,请明菲坐下。
明菲坐下看了半页书还不见李碧回去,便讶异地抬头,“表哥还有事?”
李碧的脸突然又涨得通红,有些尴尬地道,“我听你哥哥说,你前些日子病了,病得不轻,本该去探探病的,但男女有别,所以……”
明菲笑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表哥关心。”
李碧道:“我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说,女孩子身体娇弱,你病才刚好,不要贪图舒服,还是早些回去,别在这里吹凉风,小心又反火了,还不是自己受罪。风寒这个病,看着是小病,但是一定要好好的养,不能轻视。”
他今日的话怎么这么多?明菲抬眼看向李碧,只贝他目光清亮,一脸的坦诚,不似故意讨好套近乎。
李碧见明菲不说话,反而默默看着他,不由大是尴尬,手足无措地道:“我有个妹妹,就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被夺去了命,所以你一定要注意,当心小病酿成大病……”
话音刚落,白露已经嘟起嘴,不高兴地道,“表公子说什么啊,哪里有和人家病人说这个的,我们三小姐就是一场小病……”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碧更是红了脸,眼睛看着脚尖,简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却听明菲笑道:“表哥说得对,我是不该出来吹凉风,我们回去吧。”
李碧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着明菲憨憨的笑。
明菲与他别过,也不忙回去,就在院子里慢吞吞地走,路上遇上许多丫鬟婆子媳妇领了冬衣来来去去的,半点动静也没有。
丹霞道:“早知如此,您就该那树下晒着太阳看着书,清清静静地岂不是更好?表公子的话可真多。”
明菲正色道:“他是父亲和哥哥重视的人,已经有了功名在身,说不定明年春阁起去就可以做官。就算不能考取,他也是个有志向的人,不得如此不敬!”
丹霞和白露对视一眼,都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应了是。
明菲却又陷入了沉思。现在想这个似乎为时对早,但假如……明年春围之后,她还有没有机会呢?要不要下手?会不会看错?要是她和蔡光庭提起这个想法,蔡光庭会不会训斥她无状?思来想去,竟拿不定主意。
回到倚绣院,金簪将刚领回来的月钱和棉衣拿给明菲过目,明菲吩咐分发给众人,每个人都欢欣鼓舞得像过节似的。丹霞和白露更是立刻换了新衣给大家看,花婆子眯着眼站在一旁,指点着小丫鬟们:“这里收收,明年长高了又可以放出来穿。这里收一收,腰身就出来了。”
正在闹腾得欢,几个婆子就虎汹汹地涌进来,当先一个满脸横肉的胡婆子皮笑肉不笑地给明菲施礼:“奴婢见过三小姐。”
这胡婆子明菲认得是内管事张娘子手下的一尊母老虎,平日里专管巡夜,查抄丫头婆子媳妇子们的不检点行为。她自明姿明珮管事以来,基本上都不怎么管事了,今日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没好事。明菲当下笑道:“不知妈妈所为何来?”
胡婆子笑道:“没什么大事,今日四小姐和五小姐发放月钱和棉衣,可是发到最后,却发现少了三两碎银,两贯钱,棉衣少了三件,数目对不上。有人说,看见三小姐屋子里的姐姐似乎多领了棉衣。您也知道,月钱还可以补上,这棉衣却是有定数的,谁多得了,就会有人少得,甚至没得,所以,还请三小姐帮着问问,看是哪位姐姐不小心多领了,还回来也就罢了。”
明菲还未答话,金簪已经沉下脸来道:“什么多领了?今日去领衣服和月钱的就是我,是万家的和范家的跟着我一起去领回来的衣服,我们屋子里一共八个人,就是十六套棉衣裙。月钱除去三小姐的五两银子,花妈妈的一两五钱银子,其余人等一共4贯500文钱,五小姐亲自数给我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妈妈还是去问清楚了,是谁看见的,叫她来和我对质。红口白牙的,不要冤枉人。”
胡婆子见金簪当众抢白自己,老脸下不来,当时就沉了脸,“真要是没多拿,你着急什么?我不过是奉了夫人之命,过来办差罢了,何必这样凶?闹腾起来,大家都不好看。”又看向明菲,“三小姐,您给评评理,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第90章反击(四)
明菲慢吞吞地道:“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伤了和气不好。金簪的确有些冲动了。”
胡婆子闻言,满脸喜色:“奴婢就知道三小姐是个明理的。”
明菲微微一笑:“现在我来问你们,你们可有人不小心多领了棉衣和月钱的?若是有,就趁着现在拿出来,也省得胡妈妈为难。”
金簪等人都齐声回答说不曾。
明菲回头望着胡婆子笑:“妈妈,现在已经问清楚了,我屋子里没人多拿,说这个话的人是不是看错了?要不,你再去问问别的屋子?”
这也太护短了吧?哪有这样问的?这样问能问出什么来?众婆子齐齐看向胡婆子。胡婆子此人,出手就从来没有过失手的,众人都猜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谁知胡婆子却笑了:“三小姐既然说没有,那就没有,奴婢这就去回禀了夫人,看是不是其他人多领了。”很爽快地行了礼,领着众婆子走了。
胡婆子才一走,明菲就把梅子唤过来,命她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梅子才要张口就对上明菲冷冰冰的眼睛,不由垂下眼,低低应了声是。
她才一出门,明莱就命人关了院门,沉着脸将周妈妈和花婆子喊过来吩咐了几句,于是花婆子一组,周妈妈一组,带着人将明菲和明玉的屋子里里外外地搜了个遍,搜完正房又去搜小丫鬟的屋子。
见满屋的人都在忙乱,金簪紧抿着嘴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明菲:“三小姐,奴婢没有。”
明菲点点头,并不说什么。
“三小姐,奴婢没有。”金簪又说了一遍,眼睛里已经冒出怒火来了。
明菲冷眼看着她:“我说你有了吗?不过几两碎银几件衣服也值得你这样?如果你很闲,不妨去院子里看看,也许花草丛中,墙根下突然就多了几件东西也不一定。”胡婆子不会莫名其妙地来跑这一趟,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有人咬着是她屋子里人多领了东西。她猜不到陈氏到底想干什么,也猜不着明姿在做什么,不过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金簪猛然明白过来,匆匆行了个礼,自往院子里去了。
花婆子和周妈妈忙碌了一歇,回来禀报:“三小姐,什么都没搜到。”
明菲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兴许是她太多疑了。
丹霞气愤地道:“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一定是她们贼喊捉贼。”
白露道:“什么污水都往咱们身上泼,查清楚了是谁搞的鬼,您一定不能轻饶了她!”
金簪幽灵一样地从外面进来,脸色苍白地立在门口,“三小姐。”她的脚边是愤怒的喜福,喜福不信地撕扯着她的裙角,仿佛与她有深仇大恨。
明菲看了花婆子一眼,花婆子板了脸喝斥丫鬟们,“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做自己的事情?”
丫鬟们顿时作鸟兽散。花婆子立刻过去堵在了门口。
金簪僵硬着脚步走到明菲面前,抖抖索索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脏兮兮的布来,明菲伸手去接,她像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缩回手去:“不能碰……这个东西脏得很。”
花婆子见情况有异,大步上前,金簪默默将那块布展开,花婆子的脸色顿时大变:“三小姐,赶紧回禀夫人吧。”
那块脏兮兮的布上,触目惊心的是一个大大的呈铁锈色的“死”字,“死”宇的下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排名字,分别是蔡国栋,陈氏、牟莲叶、蔡光正、蔡光仪、蔡明姿、蔡明珊、蔡光耀,下面还有每个人的生辰八字。
“这字写得可真够难看的,比我写的还要丑上十倍。”明菲不答花婆子的话,镇定自若地从金簪手中夺过那抉布,翘起嘴角,“你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金簪见她一脸的不在乎,惊吓得什么似的,“三小姐,这东西脏……说不定这个还是用什么脏东西写的。”
能有多脏?上面带病毒了?无非就是用什么血写了一个“死”字罢了。这种弱智手段都拿出来了,咒别人也就算了,还把自己都捎带上,看来真是把她恨到骨头里去了。
明菲有些不耐:“我问你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还有没有?”
“我从喜福嘴里抢来的。不知它是从哪里弄出来的。也不知还有没。”
难怪得喜福和她有仇似的,明菲当机立断,“快去看看狗窝里,还有院子里有没有新鲜翻过的土。”一扬手将那张布扔进了火盆里,拿起火箸拨了几下炭火,那布很快化成了灰烬。
几人看完狗窝又看院子,还没看完三分之一,就响起一阵拍门声:“开门!快开门!”
“是胡妈妈又来了。”金簪的眼里满是惊慌,颤抖着嘴唇问明菲:“怎么办?”
明菲道:“不怎么办,开门去。”
胡婆子这回奉了陈氏的严命,半点不客气,进来就道,“三小姐,这事儿谁都不肯承认。夫人生了气,下令一定要严查,奴婢得罪了。”
明菲也不客气:“是只搜我屋子里,还是大家的院子里都要搜?”
“当然是大家的院子里都要搜!”
“可以。”明菲静静地吩咐众人:“你们都去自己屋子里等着,若是妈妈们有需要时也好搭把手。”因见金簪站着不动,便也吩咐金簪:“你也回你的屋子去,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伺候。”
听着是很配合,实际上却杜绝了有人趁乱往屋子里乱塞东西的可能。胡婆子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道:“那奴婢斗胆,就从花妈妈的屋子里开始搜吧。”又笑着同花婆子道,“对不住了。”
明菲淡淡一笑:“不,从我屋子里开始搜。”
“那怎么使得?”胡婆子一脸的为难和尴尬。
明菲道:“怎么使不得?我今天也领了月钱的,而且,要是丫鬟们多拿了东西又怕被追查,那么最安全的地方莫就过于小姐们的屋子了,所以就从我开始,包括明玉的屋子,都搜一遍。搜仔细了!妈妈我告诉你,你不单要搜我的屋子,你还得搜明姿她们的屋子,这样才能搜得到东西。”
胡婆子从明菲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戾气,下意识地就答应了一声:“是。”
明菲拍拍喜福的头,将它放到地上,站起身来一柏手,“来,大家就从我的屋子里开始搜!”仿佛她才是主持搜查的那个人。
胡婆子带着人闹腾了半日,什么都没搜到,偏有人还不肯走,在院子里东转西转,东张西望。
明菲冷笑:“来呀,给我寻锄头来,掘地三尺,看这树下,花下,墙根下,是否藏有银子啊,钱棉衣啊之类的东西。”
胡婆子闻言,认真地打量了在院子里转悠的那个婆子一眼,嘴里赔笑道:“三小姐说笑呢,这院子里哪里能藏什么棉衣?”
那婆子却笑道:“是啊,这棉衣又不比银钱。”眼睛却是叽里咕噜往花盆里,树下的泥土上转来转去,最终定格在某处。
明菲心里揪成一团,脸上仍然在笑:“是的,银钱是可以埋在花盆和树下的,妈妈还是再看一看树下和花盆里可有被翻动的新土吧。也省得我总担心我这屋子里养了贼。”
金簪果真提了一把花锄过来,将那锄头往地上重重一顿,厉声道:“挖哪里?是不是挖这里?”那锄头飞也似地朝着那婆子的脚上挖去。
那婆子尖叫一声,飞快往后缩,嚷嚷道:“金簪姑娘这是要杀人灭口么?你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胡婆子原本已经往外的脚步硬生生地又收了回来。
金簪瞪着那婆子,手指到她鼻子上:“你这个话我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杀人灭口?我做什么亏心事了?”不可否认,她此刻的确是有些心虚的,她就怕真的挖出什么来,三小姐可就浑身是口难分辩。
明菲示意丹霞从金簪手里夺过花锄,看着那婆子道,“妈妈说得这样笃定,大概是有数了,这锄头交给妈妈,妈妈想挖哪里就挖哪里。”
那婆子道:“奴婢可不敢把三小姐的这院子给弄脏。
明菲笑:“没事儿,你挖,我不怪你。你要是不敢动手,我让人挖!说吧,挖哪里?”
那婆子假模假样的先指了树下,又指了墙下,最后才指了花圃边的一抹芍药:“奴婢看着这三处的泥土都似乎比较新鲜。”
丹霞提了花锄才要上前,那婆子却道:“姐姐皮娇肉嫩,我来!”不由分说夺了锄头,挖了一处又一处,接着又挖了三四处,一无所获,冷汗终于从她的额头鼻翼上冒了出来。
胡婆子淡淡地道:“差不多了。”
“三小姐,得罪了,奴婢这也是为了办差。”那婆子讪笑着看着明菲,明菲松开袖子里紧握的拳头,微笑道:“没事儿。妈妈是姓林的吧?”她记住她了。
那婆子只是干笑,明菲提脚往前走:“胡妈妈,我跟你们去看看热闹。”
胡婆子道:“三小姐,这不太好吧?”
明菲笑道:“怎么不好?我还没见过这种事呢,你不知道,有人说你们欺负我。我得看看别人的屋子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查抄法儿,如果也是如此,那我便打烂那个人的嘴!你放心,我不影响你们,是不是去琼华院?”
胡婆子正色道:“三小姐,您放心,您屋子里怎么搜的,别的小姐屋子里就怎么搜。”
明菲看着她:“好,胡妈妈,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要是琼华院里没被挖出几个洞来,明天我就找母亲主持公道!”说着眼睛红了,“没得就我的屋子里该出贼。”
金簪出来:“我跟了去看!”
明菲道:“你可别不懂规矩往院子里屋子里乱窜!”
三小姐这是提醒自己不要被人反过来攀咬了,金簪重重地点头,“奴婢就站在门口看。”
琼华院里明姿和明珮刚开展过一场骂战,此时正各各紧闭了门,互相不搭理。胡婆子叫门也没人搭理,金簪讥讽道,“难怪人家都说鬼也怕恶人,今日果真见着了。”
胡婆子狠狠瞪了金簪一眼,沉着脸道,“给我砸门,夫人怪罪下来有我!”
人仰马翻……趾高气扬的两位代行管家之职的小姐受不了这种翻腾,哭了半死,胡婆子不管不顾地让人在琼华院的树下、花下、墙根下到处地挖。于走两位小姐们的丫鬟们被撵得鸡飞狗跳,甚至把窗台上的花盆都挤落下来了。
这边梅子也回去同明菲禀报她打听到的情况。
原来今日的差事是由明姿和明珊一同领了的,可事到临头,明姿却因琐事经常离开,多数时候都是由明珮一个人发的,就连明菲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经明珮手的。
待到最后东西突然不够了,明珮便问明姿要,理由是明姿平时就是管账的,东西也是她拿着的,必然是她事先克扣了,没拿够数目给自己。
明姿则一口咬定就是明珮发错了的,要不然就是有人监守自盗偷了还冤枉自己。于是两人都嚷嚷着说要搜屋子,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时候偏又有人嚷了一句,说好像看见三小姐屋子里的人领了两回东西,而且有一次,似乎屋子里两位小姐都不在……
两人都不肯干休,这事儿闹到了陈氏那里。遍寻不得,这才决定搜屋子。只因此事直指明菲屋子里的人,便从倚绣除开始搜。梅子却又补充了一句:“夫人原本也没说要搜,是四姨娘提出来的。”
明菲轻轻吐出一句:“我知道了。”
梅子悄无声息地行礼退下,明菲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半天不眨眼。
花婆子小心翼翼地端了一杯热茶给明菲,“这件事情三小姐不打算告诉夫人吗?”
明菲抬眼看着花婆子:“今天的事情我正想听听妈妈的意见。”
她此时才觉得害怕极了。她觉得这院子她还是防守得比较严实了,谁知竟还是被人钻了空子。虽然这事儿落到陈氏手里,可大可小,但到底留个把柄也不是什么好事。
花婆子沉默良久,叹道:“不告诉也罢……”
明菲道:“金簪会不会?”
花婆子的脸上促放出一个许久不见的狡猾的笑容来,“你不必害怕
她。谁知道今天这个东西,是不是因为她被贬,所以心中生怨,又害怕
被搜出来,才趁机拿出来的?”
天色将黑,有小丫鬟来传话:“夫人说了,今日不必去上房吃饭,
请各位公子小姐们自便。”
白露才拿来饭菜,金簪就急匆匆地跑来:“三小姐,出事儿了。胡妈妈在四小姐窗台的花盆子里找到了扎针的人偶,在五小姐的屋子里找到了三百两银子的银票,现在已经搜到姨娘们的院子里了。”
第91章 输赢
明菲暗想,看来陈氏今天不弄出点名堂是绝对不会收手了。
明珮和明姿都不约而同地要求搜对方的屋子,偏偏有人把矛头指向侍绣院,最后四姨娘提议干脆大家的院子都搜一搜。胡婆子来询问人,偏轻轻一句就揭过,留下给她扫尾的时间,最后来搜屋子的时候,对待琼华院那边也比对待侍绣院这边激烈得多。
那是不是说明,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有份?明珮也许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明姿,但明姿却一定是针对她。只不过,她们大概都没有想到,并不止是自己一个人聪明,别人也不笨,更没有想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给了陈氏一网打尽的机会。
陈氏兴许不在意蔡国栋有多少个女人,但她绝对不能容许有人挑战她作为当家主母的权利和地位。管家之职。她愿意分一点给别人,那是她抬举人,若要是有人想着去争去抢,甚至痴心妄想,那便是杀无赦。
只是明菲没有想到,她装病这事儿最后也被人利用上了。
事情还要从明姿花盆里的那个针扎人偶说起,那个针扎人偶用的是上写的是明菲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头部、心胸、四肢,各插了明晃晃的针。拆开人偶,里面塞了头发和一块上好的石榴红绢布,那石榴红绢布上还残留着一只金色的鲤鱼,分明是从某件衣物上剪下来的。
这还不算,二姨娘那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更是搜出了一串的人偶,除了她娘四个以外,蔡家班有的人都有了,其中蔡国栋、陈氏、蔡光庭的人偶看上去极惨,特别是陈氏的肚子上插的针不下十颗,只里面不曾塞了头发和衣物碎片。
相比这个而言,四姨娘院子里搜出的八百两的银票反而不起眼了。
据查,明菲那个人偶中塞的是她的头发,而那块石榴红绢布则是当初她还在吴家村时娇桃给她绣的小肚兜。近年她身量开始上窜,那个小肚兜早就压到了箱子底下,不曾想竟然被人偷拿了出去,还剪碎做了这种事。
陈氏眼泪汪汪,分外沉痛:“我就说,这孩子身体一向极好,怎会突然就病倒,说着是小病,却吃了那么多天的药也不见好转,终日缠绵病塌,没曾想,竟然会是这么回事。”
四姨娘本着戴罪立功的态度,尖刻地指出,明姿这些天日日进出蔡光仪和二姨娘的院子,原来就是为了图谋这事。实在是用心恶毒,一次加害不成,侥幸逃过,不但不感激老爷夫人的宽厚仁慈,还要变本加厉的做这种肮脏事,实在是人神共愤。
明姿整个儿都傻掉了,她没有想到她和二姨娘的屋子里竟然会搜出这种东西来,也许她心里想过千百次,也许她也真的曾经做过这种诅咒之事,但她知道轻重厉害,根本不会留下尾须。反而在她意料之中该搜出这种东西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搜出来,这是为什么?情急之中,她只能喊冤枉,是有人栽赃陷害。
陈氏也没直接就说一定是二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