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夫记第10部分阅读
戏夫记 作者:rourouwu
快便好。 请你稍等片刻。”
夕若点点头。
水无痕却又并不打坐,而是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墙边行去。
夕若忙上前扶住他,扶着他来到钉着铁环的墙边,扶着他坐到墙壁下方的白玉般的方石上面。
水无痕坐下的时候,夕若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那块方石。
触手处冰冷刺骨,比冬天里的寒冰还要冷上几倍不止。
夕若弹射般缩回了手,将手举在唇边呵气。
水无痕将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咧嘴一笑,再次拉过她的手。
在她手心中写道:“这不是普通的石头,是极寒之地出产的寒玉。你不可以再碰到它,会被冻僵的。”
夕若“哦”了一声,当真不敢再碰到寒玉。
而水无痕却若无其事地坐在上面,盘膝坐着,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冷意,就象坐在一块普通的石头上一样。
夕若觉得奇怪,也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字。
“为什么你坐在上面没事?你不怕冷?”
水无痕回写道:“我不怕。因为我的身体中了巨毒,极热之毒,需要通过它排毒。寒玉可助人疗伤,也可助人练功,是极难得的宝物。”
夕若更是奇怪,水无痕当然是被上官如风关在这儿的了。为什么上官如风关了他,却又要大费周章替他找来这块寒玉?
水无痕的秘密3
即便是上官如风,要找到这块寒玉恐怕也不是件易事吧。
他和水无痕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夕若感觉自己象是无意中闯入了一张巨大的,极其复杂的网中,理不清头绪。
问水无痕:“是上官如风替你找来的这块寒玉?”
水无痕点点头,垂下了头,没有和夕若对视。
在他的头低下去的时候,乱发挡住了他的眼。
因此夕若没有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怨恨的光芒。
“你和上官如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又是怎么回事?”
夕若迫不及待地问,她的好奇心已经快要达到顶点了。
她从来难得对什么事上心,但是一旦上了心,就想一竿子追到底,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水无痕抬起了头,他的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的眼中,全都是和善与关爱。
他在夕若手心写道:“等会再解释好吗?我得疗伤了。”
夕若这才忆起,他刚刚说过的,他要疗伤。
看他这情形,他一定伤得很重,连站起来都吃力,的确应该让他先疗伤才对。
夕若没有再写,只迫切地朝他点点头。
写字只会耽误时间,而他不应该再被耽误了。
水无痕含笑瞅了她一眼,盘膝端坐在寒玉上,双手捏了个决,闭上了眼睛。
很快,他的头顶冒出了一缕极细极白的烟雾。
夕若不敢打扰他,也不敢靠近寒玉,站在刻满了划痕的那面墙壁边上观看。
墙上的划痕很多,恐怕有上千道,其中每隔近三十道的样子,就有一个特别的记号。
夕若恍然明白,这些划痕的确是用来记日子的。
那个特别的记号多半代表的是每个月的月圆之夜。
从这些记号的数量来看,水无痕岂不是被关在这间小石屋中有好几年了?
几年前,无瑕嫁了人。
几年前,上官如风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沉湎于酒色之间。
水无痕的秘密4
也是在几年前,水无痕被关在这间小石屋中。
从此以后,如王府内的每个月圆之夜都搞得人心惶惶。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夕若满腹的疑问,只好暂且压在心头。
她无事可做,背靠着墙壁在石板地上坐下来,静静地等待水无痕。
无意中抬起头,看到小石屋的顶上长满了鲜红的磨菇一样的东西。
对了,水无痕曾经说过,他只能吃房顶上的东西,指的就是这个吗?
好奇怪的水无痕。
水无痕头顶的白雾在慢慢减淡,终于白雾完全消失了。
然后水无痕缓缓睁开了眼睛,并且站起身,朝夕若走来。
他的动作,与过去一样,看不出丝毫受伤的样子。
夕若也站了起来,迎向他。
小石屋中除了寒玉,别无其他可坐的地方,两人只好站在室中。
水无痕拉过夕若的手,在她手心中写道:“夕若,我中毒,是因上官如风而起,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替我疗伤。至于我为何会被关在这儿,是因为每到月圆之夜,我都会发狂。”
“昨晚当真是你发出的声音?”夕若惊讶地问。
水无痕羞涩地笑了笑,问道:“吓到你了?”
夕若摇摇头:“没有。”
水无痕叹息了一声,写道:“因为了我的身体,我只能呆在这儿,靠寒冰床疗伤。还有头顶上的那种菇,也是上官如风特意移种在此,替我疗伤用的。”
写罢抬手,指间发力。
劲风过处,一朵鲜红的菇轻飘飘地从头顶的岩石上跌下来,跌到水无痕手中。
夕若也才注意到,房顶的岩石与别处不同,大概只有在这种岩石上,才能生长这种菇吧。
水无痕将菇递给夕若,再次写道:“所以我不能吃你送我的食物。等我身体好了,才可以。”
夕若问道:“昨晚上官如风吹箫,也是为了替你疗伤吗?还是为了抑制你的发狂?”
水无痕的秘密5
记得昨晚那两种声音似在缠斗,不过她分不清胜负。
一直到了清晨,天快亮的时候,咆哮声减弱,箫声也才跟着减弱。
大概是因为,天亮了,月亮带来的影响也跟着减弱了,水无痕的狂态被抑制住了吧。
水无痕面上现出惊讶至极的神色。
写道:“上官如风有来吹箫吗?我一点也不知道。”
夕若理解,水无痕听不见声音,上官如风来吹箫他当然不知道了。
水无痕沉默了一会,才又写道:“或许,他是为了抑制我的狂性吧。”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发狂的?能治好吗?”夕若同情地问。
若是不能治好,水无痕一辈子都得被关在这儿,多可怜啊。
她眼中真挚的同情显露无疑,水无痕全都看在眼里,不禁感动。
告诉她:“别担心,一定能治好的。其实,现在已经好得多了。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摆脱枷锁,到外面去了。”
“那就好。”
看水无痕的样子不象在骗她,夕若才稍放宽了心。
水无痕岔开话题,问她:“夕若,你能告诉我,你是上官如风的什么人吗?”
夕若答道:“我是他的王妃,刚嫁来如王府,还不到一个月。”
水无痕眼中的讶异不容置疑。
他其实根本没有耳聋,夕若曾经说过的话他全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夕若曾经说过,上官如风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宠物来喜欢她,他心里只有无瑕。
她知道无瑕,知道自己丈夫的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当真情何以堪啊。
“夕若,上官如风对你好吗?你嫁给他幸福吗?”
水无痕在夕若掌心中写着字,写得又快又急。
他真想开口问她,他有很多的问题要问她,写字实在是太慢了。
但是他不能让夕若知道他能听见她说的话。
夕若被他的问题触动,呆呆地想着。
上官如风待自己好吗?自己幸福吗?
再次吐露心事1
上官如待她好,是没有疑问的,但是那是她想要的好吗?
至于幸福,幸福是什么呢?曾经以为,一辈子呆在单府,替爹爹减轻点重负,同时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爹爹不打算让她嫁人,而是打算让她继承单府的家业,这一点她是知道的,爹爹曾经告诉过她。
但是因为了一个赌局,她的人生从此改写。
嫁来了如王府之后,生活整个都改变了。
没有了爹娘的呵护,却多了个上官如风。
而对于幸福,似乎又多了点奢望,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奢望。
只觉得如今的生活似乎少了点什么,但那感觉模模糊糊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缺少的是什么。
长相思的琴声又在耳畔回响,上官如风的眼神又在眼前闪动。
夕若呆呆地想着,忘记了回答。
最后还是水无痕拖动铁链的声音惊动了她,让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瞧见水无痕关切焦虑的眼色,夕若收回思绪,冲他笑了笑。
答道:“上官如风待我很好,他是个好人。”
写完之后却又不由得背过身,背向着水无痕,轻轻地叹了口气。
水无痕伸在半空的手立刻顿住。
本来他还想问她别的问题,问问她府里别的人待她好不好,问问她有没有人欺负她。
有别的人送美女给上官如风,他是略微知道点的。
在他被关进这间小石屋前,上官如风就已经因为无瑕的出嫁,而变得纵情酒色。
娶了夕若之后,他还会去找别的女人吗?
他忘不了上次夕若在窗前说过的话,她说她好难过。他还记得,那天她的衣衫被撕扯得破烂不堪。
但是听到那声叹息,他突然不想问了。
夕若如果有心事,还是让她自己说出来的好。
如果自己问她,她未必肯说真话吧。
这也是水无痕决定隐瞒自己能听见声音的事实,让夕若误解的原因。
再次吐露心事2
犹记得那天,他如同平常的每一天,坐在小石屋中打坐。
突然,从来平静的青石板地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那是个陌生的脚步声,与上官如风的声音截然不同。
好几年了,除了上官如风,这林中从未来过别人,他微感好奇,竖起了耳朵倾听。
来人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姑娘。
说是小姑娘有点不恰当,她的年纪,大概有十七八岁的样儿吧。
而且,她挽了髻,身上穿着绸缎衣服,分明是已婚女子的打扮。
莫非,她是上官如风的女人?可是上官如风的女人怎会背着他跑来此处,又怎识得林中的途径?
或者,她根本就是上官如风派来的?上官如风又想耍什么花样了?
水无痕心头冷笑,表面不动声色,不想理会她。
谁知他的不理会反倒让她误以为他听不见她说的话,甚至她还拿来了纸笔,要同他通过写字来交流。
他感到好笑,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用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眼中的关切与好奇真挚而自然,根本不象是伪装,这让他十分迷惑,难道她当真不是上官如风派来的j细?
直到那天晚上,她又来到林中。
她没有象往常一样直接来找他,而是坐在外面的空地上痛哭了一场。
他终于确信,她的确不是上官如风派来的人,而是歪打误撞闯进来的一个单纯的女子。
她的哭声,竟让他冷硬似铁的心变得暖了,就得柔了。这让他惊奇,是他太久没有同人接触的原因吗?
然后,她来到窗前,她的样儿让人止不住的疼惜。
就在他想出言安慰她时,她却背转了身,说是想说说心里话。那些话都藏在她的心里,她没有人可以倾述。
她以为他听不见她说的话,所以她才会向他吐露心事。
他知道有话闷在心里是件多么难受的事,所以他住了口,很默契地配合她,扮成个听不见声音的聋子。
再次吐露心事3
夕若哪知道水无痕的这些想法,还以为他当真听不见她的声音。
原本因为上官如风吹箫而引起的一点疑惑,也在水无痕惊讶的反问之下释然了。
嫁来如王府后,她突然增加了很多的心事。
她心里藏了很多的话,都是不能对人倾述的,甚至连小璇都不能。
但是她又不愿对着一棵大树,一株小草去讲。听不见声音的水无痕,是她最理想的诉说对象。
背对着水无痕,夕若幽幽地说:“上官如风待我应该算好的吧。他总是对我和言悦色的,从来不会责备我,除了那天我无意中扮成无瑕。过后他还向我道歉了,可是……”
夕若没有说下去,而是再次长叹了一声。
水无痕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缓了。
他生怕发出点什么声音惊动了她。
这个貌似单纯的小脑袋里,竟藏着这么多的东西呢。
夕若呆了一会,再次诉说。
“我在如王府里很自在,同从前一样的自在。上官如风不管我,什么都事由着我。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真希望他多管管我。唉,我是不是很贱啊。”
水无痕在心里说,你这不是贱,你只是渴望着得到丈夫的关心罢了。
自在的另一面,就是没有人关心,上官如风竟然对你不闻不问的,太过份了。
这回夕若没有发呆,继续诉说。
“他好奇怪,有时候非要我陪在身边,又时候又想躲着我,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水无痕在心里诅咒了一句,这就是上官如风的禀性,什么都由着性子来,他想怎样就怎样。
夕若还在说。
“本来么,我也没有在意,这日子跟在家里差不多。可是,那天,当我听见长相思的琴声的时候,好象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总觉得我的人生缺少了点什么。后来,我在上官如风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同长相思的琴声同样的东西。只是他的眼神太复杂,我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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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痕一时忘了再生上官如风的气。
在心头暗笑,这小丫头是长大了,情窦初开了,可是,上官如风能给她她需要的爱情吗?
夕若接下来的话正好回答了他心头的这个疑问。
“但是那晚,我懂了。在我看到他为无瑕痴狂的时候,我懂了。原来那就是爱情,绮琴说过的,真正的爱情可以让人为之生,可以让人为之死。我从来不知道人还有这样的感情。我好羡慕无瑕,她得到了上官如风的真爱。上官如风的爱让人好感动。”
水无痕真想对她说,你这个小傻瓜,上官如风是你的丈夫,他爱上别的女人,你不生气就罢了,竟然还被他感动。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上官如风,你若是敢伤害夕若,我绝对饶不了你。
还有无瑕,你既然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就不要再回头。回头只会让所有的人都受到伤害。
最后夕若幽幽地叹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看到上官如风流露出来的对无瑕的真情,我只想好好呵护他。他的心很痛,我不想看到他痛苦。我知道我代替不了无瑕。而且,自那晚过后,我出现在他面前,总会令他想到无瑕。我只有尽量不要招惹他,替他按摩,减轻他的痛苦。”
水无痕在心底长叹。
上官如风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得到夕若这般的真心相许。
夕若,她应该是爱上上官如风了吧。
可是,她的爱,能有结果吗?
水无痕好想对她说,夕若,你不要只把眼睛盯着上官如风,你也看看别的人,看看你身后的这个人,他也被你的真情感动了。
不计回报,只懂得付出的爱情啊。
原来,这世上当真还有这样的感情。
这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象夕若这样的女子吗?傻得可爱,也纯情得可爱。
从来被人喻为铁石心肠,没有感情的水无痕,心在一点一点地向夕若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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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想将面前这个小小的人儿拥进怀里,用整个的生命来保护她。
整个世界的人,谁都别想伤害她,包括上官如风。
但是他的手才刚抬了抬,手上的铁链便惊动了夕若。
夕若猛然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想起了身后的水无痕,忙回过身,朝他笑了笑。
在他手心写道:“我老是喜欢走神,刚才又神游天外去了。请你别介意。”
水无痕答道:“我不会介意。来,陪我聊会天好吗?”
他依然没有告诉夕若他听力无虞的事实,他怕吓走了夕若。
这个小人儿啊,如果知道自己的心事都被他听去了,她是不是会羞得无地自容?
他真是不敢想象,当有一天,她知道他骗了她,他能听见她说的话,她会不会很生他的气?
那一天总会来到的吧,迟早而已。
但是水无痕已经顾不得了,不管那一天夕若会怎么对待他,他都无怨无悔。
因为,现在的夕若,更需要找个倾述的对象,更需要拥有一个安全的释放感情的地方。
他不希望她闷出病来。
上官如风不能给她的,他能给。
夕若瞧见水无痕的问题,朝小石屋外看了看。
太阳已经挂到了当空,大概快到正午了吧。
她应该回去了,府里的人如果又找不到她,会不会又造成混乱?
还有上官如风,她忘不了他面上痛苦的神情,她想知道他怎样了。
夕若答道:“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水无痕眼中满是失望,企求道:“就聊一会,行吗?几年了,除了上官如风,只有你来过这儿。而且,上官如风是从来不会同我讲话的。”
夕若同情地望着他。
他身体有疾,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儿,是够可怜的。
上官如风一个晚上没有休息,他应该在睡觉吧。他昨晚消耗得太多,正应该好好休息一下,补充体力。
他本来就不愿见到自己,何苦再去打扰他。
再次吐露心事6
至于府里其余的人,他们也都在休息。
而且,对于她的失踪,他们大概已经习以为常了。应该不至于再引起慌乱。
因此夕若点头同意。
“好吧,我陪你聊会天,不过不能耽误太久,我怕别人找我。”
水无痕开心地笑了,拉了她往小石屋里面走。
他脸上由衷的笑容,让夕若觉得,她留下来是正确的,水无痕是真的太寂寞了,太需要有人作伴了。
水无痕拉了夕若来到寒玉前,示意她坐下。
夕若惊讶地问:“你不是说我不能碰它吗?会被冻僵的。”
水无痕笑答:“你一个人当然不能碰它,不过有我在,不用怕。”
握住夕若的手,通过她手腕上的脉门缓缓输入少量的真气。
夕若只觉得一股暖流自手上钻进来,游遍了全身,身上暧暧的舒服极了。
象是阳光下的雪人,整个身子都要融化了似的。
水无痕朝寒玉指了指,写道:“可以坐了。”写罢自己率先在寒玉上坐了下来。
夕若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话,依言坐在寒玉上。果然,刚才比冰还冷的寒玉,此刻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反而有一种很清凉的感觉。
象是在炙热的夏天,赤脚站在清澈的小溪中,全身的暑气一下子全没了。
夕若忘记了刚才的伤感,喜滋滋地笑了。
在水无痕掌心中写道:“这种感觉好奇妙。”
水无痕看到她脸上重又展露出来的笑容,暗自庆幸,留下夕若是对的。
这个好心肠的女孩,是因为同情他才留下来的,而不是为了她自己。
水无痕突然生出一个暇想,如果有一天,她是因为爱自己而留下来,那该有多好。
可能吗?
水无痕不敢深想,收起心思,对夕若说:“夕若,今天来体验我的生活,好吗?呆在我住的地方,吃我吃的食物。”
夕若朝屋顶望了一眼,那些菇看上去好漂亮,不知道口感如何呢?一定也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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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来由的就是相信水无痕,相信他的友善。大概是因为他真诚关切的眼神吧。
因此夕若点头同意:“好,我今天就来体验你的生活,你的生活一定很特别。”
眼前上官如风痛苦的神情一闪而过,但是夕若并没有打算离开。
还没到替上官如风按摩的时间,他一定不愿见到自己。呆会再回去替他按摩好了。
水无痕更是由衷的高兴,他终于又可以多留她一会了。
至于上官如风么,由得他去缅怀他的无瑕吧。
几年没有见到无瑕了,不知道她怎样了?她的一切都还好吗?
听夕若的口气,上官如风依然没有从无瑕的阴影中走出来,无瑕应该还在继续做她的皇后吧。
挚爱的恋人突然成了自己的母后,真够讽刺的,也真是难为了上官如风啊。
水无痕只微微分了分神,便将所有的杂念抛开,专心哄夕若开心。
在他的逗哄下,夕若忘记了伤感,也暂时忘记了上官如风。
她不知道,此时的上官如风,正在迫切地盼着她回去,回去他的身边。
夕若猜得没错,上官如风昨晚与水无痕对抗,消耗了不少内力。
昨晚的月色特别好,也就意味着水无痕的狂态发作得越强烈。他几乎控制不住他,反被他反噬。
几年了,自从把水无痕关到秘林中,每个月圆之夜他都要经受这样一场较量。
如果不是他的箫声控制住水无痕,他没有把握铁链能够拴得住他。
如果被水无痕逃脱,后果将不堪设想。
到早上天亮之时,水无痕终于冷静下来,颓然倒在地板上。
而他也几乎全身虚脱,头又开始疼痛,他不得不仓皇离开,以致忘记了关上小石屋的铁门。
上官如风咬牙坚持着回到书房,头越来越痛,他也越来越想念夕若。
以往他两次头痛,夕若给他按摩过后,头痛便会在她的巧手下神奇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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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现在她在自己身边,再替他按摩,他是不是可以不用吃那要命的药?
如王府内静悄悄的,如同以往的每一个月圆之夜之后的清晨。
突然想起来,昨晚夕若一定也听见了他和水无痕发出的异声,她会不会害怕?
她是不是也如同别的人一样,一夜未眠?
上官如风开始内疚,他只有在需要夕若的时候才会想起她,却从来没有设身处地替她想过。
他是她的丈夫,但他从未想过要尽丈夫的责任。
昨晚即便他不能陪在她身边,也应该事先向她说明情况,让她不至于担惊受怕呀。
而昨晚的他,只想着水无痕,压根忘记了她。
罢了罢了,是他负她在先,让她多休息一下吧。
上官如风强忍着头痛,独自呆在书房中,并且试图学着夕若的手法,自己按摩。
头痛却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
上官如风实在忍受不住,终于决定派人去请夕若过来,他自己是无法正常走到烟霞阁去了。
整个如王府中,除了夕若,没有人知道他头痛的事,他不希望引起别人的恐慌。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清晨。
派去的人很快便回来了,禀报说:“娘娘不在烟霞阁,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印象中,单夕若似乎很喜欢单独行动呢,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吧?
但是上官如风无法再想下去,因为他的头痛容不得他多想了。
他只好再次拿出装着药丸的那个小玉瓶。
小玉瓶中只剩下半瓶药了,等到这半瓶药吃完,他是不是就没治了?
托夕若的福,自从她替他按摩之后,他的头痛再也没有发作过。
昨晚若不是同水无痕相抗,身体大大受损,大概也不会头痛吧。
上官如风拔开小玉瓶上的塞子,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口中。
吃药就吃药吧,吃完了就听从命运的安排好了。反正他活在这个世上也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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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生的父亲贪恋美色,夺走了亲生儿子的爱人。
挚爱的恋人又是因何投入别人的怀抱?如果当初,她坚持要嫁给他,严词拒绝父皇,父皇是不是还会一意孤行非立她为皇后不可?
亲情和爱情,都是多么可笑的字眼。
上官如风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这世上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值得人爱的。
夕若纯净的容颜却又生动地出现在他眼前,似乎在说,我呢?我也不值得你爱吗?
上官如风闭上了眼睛。
该死的单夕若,你不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大笨女吗?为何你就不能真的笨一点?
服下的药开始起作用,头痛没有刚才那么剧烈了,但余痛仍是不容忽视。
上官如风虚弱地倒在椅子上,等待这难捱的痛苦的时光过去。
有什么东西轻轻掠过他的发梢?
是她吗?她到底惦着他,来替他按摩来了?
上官如风惊喜地睁开眼睛,室中却空荡荡的,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窗户是开着的,有阵阵清风从窗外吹进来,吹乱了他额前的几缕垂下来的发丝。
原来是风,是风同他开了个玩笑。单夕若根本就没有来看他。
看看时辰,已经过了平常夕若为他按摩的时间。
上官如风再次派了人去请她,然而,事实再一次令他失望。
单夕若仍是不知所踪。打从早上起,就没有人见过她。
上官如风失望透顶。
以前她老是死缠烂打在他身边,躲都躲不开,当真需要她的时候,她却又不在了。
单夕若,你跟别的女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一转身,看见了房中他专为夕若而添置的那瓶鲜花。鲜花朵朵,似在嘲笑他,自作多情。
是啊,他就只会自作多情。曾经对水无瑕自作多情,如今又对单夕若自作多情。
上官如风恼怒地命令:“将这瓶花搬出去,搬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本王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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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跟瓶鲜花过不去,他们只知道王爷极少这般动怒。
他们还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会有什么后果。
因此,没有人敢吭一声,乖乖地把鲜花给搬走了。
上官如风坐在书房中,自怜自伤。
自从他亲生的母妃去世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真正待他好的人了。
奉迎他的女人再多,又有什么用?哪一个是真心待他的?就连无瑕,最后还不是投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
就在他迎娶夕若之后没几天,她诞下了一位皇子。
他爱的人,为他生了个小弟弟,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龌龊的皇室,龌龊的人,父皇是为了这个才如此纵容他的吧。
除了上官允昊,除了水无痕,除了冷冰炫,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这桩丑陋的事。
没有人知道父皇夺走了他的爱人水无瑕。
父皇为了无瑕,可说是煞费苦心哩。
为了隐瞒她非同寻常的出生,以防朝臣们谏阻,父皇甚至另外给她安排了一个身份,以便她顺利地登上皇后之位。
世人只道他是父皇最喜爱最启重的一个儿子,却不知道,他的父皇,就是这样喜爱他启重他的。
头渐渐的不痛了,上官如风依然呆在书房中,直到暮色降临。
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然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上官如风。”
上官如风独自坐在黑暗的书房中,没有点灯。听见夕若的呼唤,他也没有吭声。
她现在才来?现在来做什么?
他不需要她,他根本就不需要她。
门口敲门的人正是夕若,她自己也没想到在水无痕处竟然一呆就是一整天。
她坐在水无痕的寒玉床上,吃着他的赤焰菇,跟他用手指聊天。
水无痕告诉过她了,头顶上长的那东西名叫赤焰菇。同寒玉床一样,它具有疗伤及辅助练功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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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菇的味道怪怪的,刚入口时味道淡淡的,清清凉凉的,但吞进肚里以后却如同火焰在燃烧一般。
同寒玉床正是冰火两重天。
好奇特的体验。
同水无痕的聊天也很是有趣。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聊他们见过的最绚丽的云彩,聊他们听过的最动听的鸟鸣,还聊他们尝过的最好吃的美食。
唯有没有聊他们各自的身份,过去的经历。
小石屋中静悄悄的,听不见人语,只偶尔发出几声快乐的笑声。
夕若忘记了上官如风,忘记了平常的这个时候都要替他按摩。
直到夜色降临,小石屋中的光线渐渐暗下来,她连对面的水无痕都看不清了,这才惊叫着跳起身。
依依不舍地向水无痕告辞。
“我得回去了,以后再来找你。”
水无痕心中也是不舍,同夕若相处的这一天,是他记事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了。
可惜,他不能将她留下来。
为了她的名节,为了她在如王府的生活,他只能放她走。
谆谆叮嘱:“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林中到处都是陷井。”
夕若答道:“我会的。对了,今晚虽然不是月圆之夜,但月色一定也很明亮,你还会发狂吗?”
水无痕冲她笑笑。
写道:“不会的,每个月只有那一天才会。”
夕若这才放心地离开小石屋,回到烟霞阁。
本来她是想去书房看看上官如风的,但是已经过了平常为他按摩的时间,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欢迎她去,因此先回了烟霞阁。
回到烟霞阁,小璇告诉她,王爷曾两次派了人来找她,其中一次是清晨。
夕若想起她清晨去月亮门时,看到的上官如风的神情,心知不妙。
他这几天都只有下午才派人来请她去,偏偏今天早上就请她去,一定是他有特别迫切的事情。
莫非他的头痛又发作了?
夕若拔腿就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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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敲敲门,唤道:“上官如风。”
门内没有人回答。奇怪了,明明听人说他在里面的。
夕若轻轻推开门,房中没有点灯,很暗,她一时看不清坐在里面的上官如风。
她走了进去,没有关门。因为关上门,里面会更暗,更加看不清东西。
她在想,上官如风是已经睡觉了吗?
夕若摸索着往床的方向走去,刚走到房中央,突然听见背后书桌的方向传来上官如风的声音。
“你去哪?”
夕右冷不防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忙止住了脚步。
回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因此清楚地看见了坐在窗前的上官如风。
夕若好奇地走上前,问:“你怎么坐在这儿?要不要我帮你点蜡烛?”
上官如风动也不动地说:“不必点了。你来做什么?”
夕若老老实实答道:“我听说你今天找了我两次,我来看看,你找我有什么事。”
上官如风讥诮地问:“这么说,我不找你,你是不会来的了?”
夕若听出他口气中的不善之意,不明白他为何生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管问他:“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上官如风没好气地回答:“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夕若却并不依言回去,反而来到他身后。
说道:“还以为你睡着了。你没睡正好,我今天还没替你按摩,现在给你按按吧。”
上官如风今天一直盼着她来替他解除痛苦,谁知盼了一整天都没盼到她。
如今头不痛了,她倒冒出来了。
夕若的这话正好触到了他的痛处,忍着怒气说:“太晚了,不必按了,你回去吧。”
夕若没有察觉他的怒意,好心地说:“还不算晚,我还是帮你按按吧。要不,头痛再发作就麻烦了。”
她还知道他的头痛会发作?那她今天白天在干嘛?假惺惺的关心,同旁人一样的虚假,他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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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如风怒气勃发,猛地扭过头,冲夕若喝道:“都说了不用按摩了,叫你回去你就回去,还赖在这儿干嘛?”
夕若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喝吓得怔住。
自打她认识上官如风以来,除了那晚她扮成无瑕,上官如风从来都对她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冲她发过脾气。
也因此,她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可是今晚,为什么他要发这样大的火?
是因为自己今天忘了给他按摩了吗?
上官如风见她站着不动,再次喝道:“快走啊,是不是要我叫人来拖你出去?”
夕若从小长到大,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粗暴地对待过。
她身边的每个人都对她很好,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瞧不起她,认为她笨。
但是他们都会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
上官如风怎么可以这样?
眼泪顿时涌上了眼眶,但是夕若苦苦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
她站在黑暗中,怔怔地看着上官如风,好一会,才一扭头冲出了书房。
喝斥走了夕若,上官如风非但没有觉得舒坦,反而心里说不出的郁塞,胸口被怒气胀得满满的,让他想要发泄。
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方镇纸,用力砸向墙角。
黑暗中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也不知砸碎了什么东西。
房门是开着的,房外的两个小厮都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们在王爷身边服侍得多了,从来没有见过王爷发这样大的脾气,王爷从来都是很随和的,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上官如风砸了镇纸还不够,又冲到门口,大力把门甩上,躺到床上。
眼前老是闪动着夕若刚才受了伤的样子。
他都做了些什么呀?
她并不知道他今天头痛会发作,不是吗?
他真是憎恨这样的自己,憎恨这样的生活,憎恨这一切的一切。
“拿酒来。”上官如风大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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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小厮听见他的吩咐,赶紧抱了酒坛进来,放在他的床边。
“出去。”上官如风简单地命令。
小厮们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上官如风抓起酒坛,耳边突然又响起了夕若的声音。
“满嘴的酒气,难闻死了。
“一大早就喝酒,难怪满身的酒气。”
但是这一回,他没有再放下酒坛,甩甩头把夕若的话甩到脑后,倒转酒坛,大口大口地灌酒。
醉吧,醉死了好。
反正他死了也没有人会在乎。
夕若一头冲出书房,回到烟霞阁。
她把自己关在床上,放下床帐,不让人看见她脸上的泪痕,连小璇都不让。
打从记事起,她似乎从来没有流过泪,这还是第一次。
但是很快,夕若便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坐在床上发呆。
她在想,上官如风为什么要冲她发火?这不象他平时的为人。
他今天破例找了她两次,一定是有原因的。
算了,她从来都是很大度的,看在他失去了心上人,怪可怜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吧。
不过,她当然不会再去找他,她还没有笨到再去自讨苦吃,再被上官如风轰出来。
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却又嗅到枕间上官如风的气息。
之前,上官如风一直是住在烟霞阁的,只这几天住在书房。
这几天,床上的衿枕都没有换过,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夕若突然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掀开帐子,吩咐小璇:“把床上所有的被褥枕头都换了。”
小璇对她何等了解,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寻常,不敢多说,忙换了新的床具。
夕若坐在床边,看了看宽大而空旷的床,对小璇说:“明天我们回单府去。”
小璇问道:“小姐,你今天怎么啦?是王爷惹你生气了?”
夕若摇摇头:“我没有生他的气。我只是在想,他既然不喜欢我出现在他身边,我留在这儿对大家都不好,还不如回去算了。”
休了我吧1
小璇几乎不感相信自己的耳朵。
惊讶地问:“小姐,你知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