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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27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手止住李斯答话,轻提马缰,只带着牙军校尉李斯,两人两骑往那烽火台驰去,于伏仁轨留在当地部勒军众,陌刀营士卒用力捏紧了刀柄,弓弩营的士卒则偷偷将箭矢从弓囊里取出拿在手上,骑卒则不断抚摸坐骑的脖颈,安抚越来越焦躁不安的战马。

    来到大帐之前,一名契丹武士拦住陈德和李斯的去路,示意他们解下兵刃,陈德只将他的手推开,沉声道:“回去禀报你的主上,吾敬他归还汉人民户,所以闻命即来相见,但兵刃是武人的生命,恕我不能解下。”

    那契丹武士闻言瞪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这两个大胆傲慢的汉人几眼,却没有进去回禀便将手一让,放陈德和李斯进去,兴许适才强要解兵之举,不过是他自作主张而已,进去禀报反倒自讨没趣。

    从阳光明媚的草原来到密实的大帐,一股腥膻之味扑鼻而来,只见帐顶开了巨大的天窗,天窗下面的光柱里摆放着一张熊皮长椅,长椅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其余契丹贵族、武士都侍立在他左右,想来此人便是朔州契丹的首脑。

    见陈德进来,这人并不开口说话,只饶有兴味地盯着陈德大量。

    陈德也仔细观察着契丹首领,此人三十上下年纪,面相颇为俊朗,穿着金边蟒炆长袍,腰缠玉带,足踏皮靴,眼睛炯炯有神,不像其它契丹将领那般粗豪,反而在男子气概中透出一丝睿智,就算在中原汉地,也难得见到这样的出色人物。从他两旁契丹贵族低头唯唯的姿态来看,此人不但地位高贵,而且极有权势,否则怎能让这般桀骜不驯的契丹边将如此俯首贴耳。

    “下面站着的是岚州团练使?”似乎不太满意陈德的态度,他随手拿起一根马鞭,有些挑衅似地指着陈德问道。

    “在下岚州陈德,敢问是大辽国哪位贵人当面?”陈德不卑不亢的对他拱了拱手,眼睛毫不畏惧地看着那辽国贵人。

    那人踌躇片刻,道:“萧秦,大辽国皇帝陛下的一名家奴而已。闲话少说,赎人的银钱你都带齐了没有?”话音刚落,便用凌厉眼神扫视左右,让一些才抬起头来喘口气的辽官忙不迭地又将头低了下去。

    萧氏乃辽国大姓,契丹皇后都是由萧氏选出,曾为《天龙八部》中萧峰扼腕叹息的陈德对这个姓氏自然熟悉得很,因此凭空对这萧秦生出一丝好感,沉声道:“一万两千两百零五两足色黄金就在山下岚州军中,只消汉民交割完毕,自当奉上。”为赎人所动用的这批黄金乃是金陵陷落时李煜所赠,陈德心道,这笔钱财用在此处,想来虔心向佛的后主也会备感欣慰。

    他话音刚落,大帐之中便响起一片惊叹之声,万两黄金,即便是契丹大贵族也难见到的一笔财富啊,望向陈德的眼神中便多了不少艳羡和贪婪。

    “携带万两黄金,孤军深入吾大辽边境要地,陈德,你的果然胆子很大,看来宰了曹彬侄儿的事情是真的了。”那辽国贵人突然笑道。

    看他绷紧的面皮松下来,旁边侍立的契丹贵族和武将无不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把生怕这不知好歹的南蛮触怒上官的担心收了一些回去。

    “好,吾这边带你到外面去观看交割,只要人割完毕,你立即让你的部属将黄金交出。”说完,萧秦从座位上站起向帐外走去,他身形颇为魁梧,竟然比旁边的契丹武士还要高半个头,比陈德也略高一些。

    陈德和他并肩而行,李斯和其它辽国达官贵人也跟在后面。契丹贵族脸上都有些兴奋之色,近万人口的买卖和万两黄金都不是常见的,就算是恰逢其会沾不着好处,回去也好和旁人吹嘘一番。

    外面适合观景处,早有奴仆在为萧秦安放好座椅,面前几案上摆满了各色果品珍馐。这萧秦看了身旁的陈德一眼,并不坐下,只并肩和他一起观看下面汉人民户的交割。

    于伏仁轨为尽心办事,竟然不知从何处寻到几台大秤,还巴巴地用马车运过来,让交割的汉人民户一个个的过磅称重,有面相老成些的,他还要掰开嘴唇细看牙口,当真把人当做牲口一般检视。若不够斤两,或者牙口偏老,或是耳聋眼花的汉人民户,他都要退回契丹营中。契丹人似乎也早有准备,此番带来的汉人民户远远超过商定的七千,大约有万余之数,也不怕于伏仁轨挑拣。

    见此情此景,萧秦有意无意瞥着陈德,脸上似笑非笑,不知从何处拿起一块玉佩在手中把玩。

    陈德却被气得够呛,当着契丹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寒着一张脸盯着下面的交易场面。

    直到正午时分,于伏仁轨方才挑拣完毕,长出了一口气,对陪同他的契丹军官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挑满七千之数,两旁守候的契丹军卒当即将仍不断带过来的汉民拦在路中,作势要将他们驱赶回围栏里去。

    然而围栏中不少汉民见此情景居然马蚤动起来,不但不肯走回,围栏里面的人还拼命往边缘拥挤,就算是被契丹军卒拿马鞭抽的满地乱滚也不肯回到围栏当中。

    原来供岚州挑选的汉民之中,不少是一家都在的,好些父亲被挑中,儿子还留在栏里,丈夫被挑中,妻子还留在栏里,适才还无所觉,此刻眼看一家人就要两厢分离,生离死别里那种撕心裂肺地痛楚,却让这些平时忍气吞声的汉民宁愿被打上几鞭子,也要再多看亲人一眼,多喊上两声。

    围栏这边哭声喊声响成一片,被挑到岚州一侧的汉民也躁动起来,哭儿喊娘之声四起。周围的契丹军士眼看弹压不住,纷纷上马提刀赶了过来,打算砍翻几个汉人以儆效尤。吐浑军见惯这般场面还不怎么,南来的神卫军步卒却再也按捺不住,陌刀营、横阵营、拔山营纷纷亮出了兵刃,骠骑营骑兵也眼望着辛古,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要冲出去截住契丹骑兵。

    眼见场面就要乱起来,周围的契丹哨卫吹响警号,早已埋伏的数只契丹骑兵当即上马,只闻地面颤动,远处烟尘滚滚,大群骑兵急速朝着马邑榷场而来。

    情势一触即发,萧秦却负手而立,他在马邑早调集五千骑兵严阵以待,自是不惧岚州客军,只看着陈德,冷笑连连。

    陈德却沉声道:“萧贵人,吾有一个提议。”

    “说来听听。”

    “吾不忍看民户妻离子散,欲将他们全部买下,不过此趟黄金未带足够,可否让岚州军先行将人带回,此后自当将不足部分黄金全数补齐。”

    “哦?”萧秦举手示意,他身旁的卫士拿出一只号角呜呜地吹奏数声,榷场中的契丹军卒便收刀而立,不再靠近汉民,远处的马蹄声也渐渐止歇。

    “陈将军,吾明人不做暗事,这些未被挑出的民户大都是不满足贵方条件的老弱,那交易的价码,可是照旧?”萧秦盯着陈德,意味深长地问道。

    “既然是我方请求暂时赊欠,那自当有相应让步,价码照旧,人我全要了。”陈德迅速答道。

    “今番我朔州各部共带来汉民一万一千五百二十七口,比先前讲好的七千口尚多出五千余口,去零就整,一个月内若不送来价值七万贯的钱物,吾便亲自到岚州来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陈德伸出右手,和萧秦在空中击掌,算是在众人见证下立下合约。

    地下契丹官员见状,察言观色,不待萧秦吩咐,立刻将这新的合约传令下去,将围栏中剩下的汉民带到到岚州军一侧,和原先被挑出来的那些人拢做一堆。原本以为要生离死别的家人团聚,纷纷抱头痛哭起来。

    “陈将军果是快人。”眼看生意做成,萧秦似乎颇为高兴,“某交你这个朋友,来,你我回到帐中痛饮一场!”

    陈德却拱手道:“谢过萧贵人,吾恐道路不平,只欲早些护着这些民户回返岚州。”

    萧秦有些惋惜地,他沉吟片刻,看着陈德道:“陈将军可是担心马贼。不怕,汝可放心吃饭,吾正巡行边境,罢宴后率军将你等送到岚州边境。”他抬眼望了望下面严整的岚州军阵,也不再征询陈德同意,便吩咐手下宰羊烤肉,招待岚州军全体军卒一同聚餐,远处的契丹骑兵也缓缓开到近前,围成数个营地。

    马邑山谷中的契丹军、岚州军见危险已过,便都各自在营地里开怀大嚼,契丹人豪饮,善歌,一时间山谷之中篝火熊熊,肉香阵阵,歌声缭绕。唯有那些身形单薄的民户,畏畏缩缩的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吞咽着岚州军士卒递给他们的面饼和食水。

    注1:这里的交易钱款,是按照古时一贯钱当一两白银,白银与黄金十比一的比例计算的。

    注2:李煜以黄金相赠见《南唐书后主书》

    煜以藏中黄金,分遗近臣办装,张佖得金二百两,诣彬自陈不受,请奏其事。彬以金输官,而不以闻。

    作者:考虑到张佖官不过监察御史,朝臣中排位还在陈乔徐弦张洎等人之后,后主赏赐竟有黄金两百两之多。既然陈德是托孤之臣,又要养兵,相赠大量黄金应该也是合理的。

    先前有人埋怨笔者不该安排主角保南唐,引用保大宋的曹彬的一句话,好官不过多得钱耳。后主出手大方,岂是赵家二郎可比,连打下了晋阳都没得赏赐,简直没天理了。呵呵,说笑了。

    萧秦的真实身份后面两章就会揭晓,相信很多读者都已猜到了。

    正文 九十三章遇袭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54 本章字数:4516

    没有酒的宴席总是结束得很快,午时未过,萧秦笑道:“草原人待客原本一定要喝马奶酒,陈兄护送汉民心切,午后还要赶路,今日便不饮了,下次有机会到上京,定要一醉方休。”

    至此,陈德也看出萧秦留自己用饭是虚,寻个由头护送自己这支半军半民的队伍到岚州边境才是实。虽然弄不清他的真实意图,这份人情却不能不领,当即慨然道:“若萧兄有机会到岚州做客,德舍命陪君子也要与你喝个痛快。”二人一起大笑,萧秦招当即呼手下亲军结束宴饮,与岚州军一起开拔。

    此番奉萧秦之命聚集在马邑的契丹军虽然众多,但都是朔州地方契丹贵族的部属。众贵族只因参与了这场奴隶买卖才领军前来助阵,收到黄金后便纷纷向萧秦告辞离去。是以护送陈德的萧秦本部实际只有一千精骑。

    人数虽少,但萧秦身份是辽国朝廷特使,所带的骑兵出自皇家皮室亲军,不管是心存不轨的契丹贵族,还是想要火中取栗的边境马贼,挺而走险之前都要掂量一下,袭击皮室军的人,是否有能力承受上京的雷霆之怒。

    一路上,辛古所率骠骑营远远放出十里开外斥候圈子,皮室军的人再在五里左右放出探马,外间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出耳目。

    “陈兄请看,这处乃是东汉时屯边的边民遗迹,只因汉末黄巾之乱,诸侯并起,马贼横行,村民被迫放弃了这里。朔州乃中原和大漠的分界线,每当中原兴盛,便有无数汉人在此屯垦生息,中原变乱,则又荒废。大辽朝乃胡汉共主,故百年来虽然中原板荡,朔州的居民非但不见减少,反而繁衍日盛。”萧秦指着一处残垣断壁道,他兴致颇高,一路扬着马鞭向陈德介绍北国风光,路过一些古代战场遗迹时,更指点点江山,显得胸中颇有沟壑。

    陈德与他并辔而行,并不多说话,只留心着周围的地形。朔州乃是燕云十六州之一,雄峻的山峦犹如天然屏障,隔断南北,契丹得燕云十六州,一是地势之利、二是汉人之力,终成大朝气象。不过辽国对燕云的经营也当真用心,沿途只见地形险要处皆有建有寨堡,广阔的草原虽无兵马驻守,但部落男丁人人持弓佩刀,只要一声令下,立成数万骑军,战力稍差一点的中原军队就吃不住这狂风暴雨一般的骑兵集群。

    半日时间转瞬即过,红日西斜,二人看好一处山丘,便引领军民扎下大营。万余汉民被大军围在当中,锦帆营、横阵营、拔山营、辎重营以大车首尾相连,结成坚固的外围车阵,防御敌人和野狼侵袭,骠骑营、白羽营、陌刀营屯驻于外营与民户之间,以便保护民户不受冲入敌军伤害,同时防止民户马蚤乱冲击外围防线。萧秦则引契丹军挨着岚州军择一山丘扎下大营。

    辛古整日都带领骠骑营在外游荡,直到日暮时分才回到营中休息,陈德亲自递给他一皮袋水。

    辛古接过水袋猛饮一口,望了望不远处契丹人的营帐,他是契丹人,此刻见到母族的军队,脸上神色却有些漠然,对陈德低声道:“大人,这伙人来历可不寻常,吾看他们旗号行止,乃是卫戍皇帝的宫分军,向来跟随皇帝左右,不知为何跟了这汉人达官,你可要多加小心。”

    陈德原本以为萧秦不过是汉化了的契丹人而已,奇道:“萧秦是汉人?你又怎的知晓?”。

    辛古睁大眼睛看着陈德道:“好牧人闭着眼睛就闻得出是牛是羊,汉人还是契丹人一望便知,这萧秦定是汉人。”

    听他说得恳切,陈德也便信了,兴许好像后世日韩人和国人虽然长得很像,但一堆亚裔里面,中国人却能一眼看出哪个才是同胞,这辛古既熟悉汉人也熟悉契丹人,自然能分辨清楚萧秦的种族。这也恰好解释了他为何要向陈德示好,又亲自带兵护送这批汉民的缘故。

    抬头朝契丹人营地望去,宫分军早已搭好皮帐,皮帐之间燃烧着熊熊篝火,萧秦坐在营中一处空旷的高坡之上,一边饮酒,一边看着契丹士卒在营内外进出忙碌,似乎是察觉陈德等人,将头转过来对着他们微微一笑,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烧烤肉类烹煮晚餐的香味吸引了野兽,营地四周不时传来阵阵狼嚎,但这里人多势众,除了那些汉人民户显得有些害怕之外,不管是岚州军还是契丹人都若无其事,只在营地外面又多点着几把篝火而已。

    众汉人民户一路上被岚州军护卫在中间行进,慢慢清楚了此番并不是被胡族转卖,而是岚州节镇将他们赎回汉地,多有喜极而泣的,此刻有的一家数口依偎在篝火之旁,有的胡乱凑在一起互相取暖,躲躲闪闪地往周围的军卒身上打量,确认这就是汉军,多少人将自己的大腿拧得乌青一片,才相信这不是梦中。

    塞外草原露宿,夜里寒气逼人,岚州军并有宫分军那般奢侈的皮帐,军卒在面部颈项等露出部位涂满驱逐蚊虫的草药,一条羊皮毯子裹住身体便篝火旁席地而卧,数着星星入睡。陈德与士卒同甘苦,自然也是如此。

    月朗星稀,陈德紧裹毛毯,没有污染的夜空显得格外深邃,星星一闪一闪,偶而一道流星划过天空,营中万余汉民露宿野外,虽然寒气逼人,但身处汉军遮护的大营之中,颠沛流离的牛马生活恍如昨日,直觉心中平安喜乐,在对未来的憧憬中不知不觉进入梦中。

    沉沉酣睡中,陈德被一阵尖利的响箭声惊醒,当即抓过陌刀跳起身来。环顾左右,大营中央的民户还在睡梦中,岚州军士卒却甚是警醒,纷纷拿起兵刃站在原地等候军官命令。

    营盘外面仍旧是黑沉沉一片,远方的地面却隐隐有颤动传来,辛古伏地听声后秉道:“东西南北方向皆有骑军正急速向此处驰来。”

    此刻正是黎明时分,曙光初现,草原上只有淡淡的晨雾缭绕,视线颇佳。不一会儿,只见远方数名骑兵拼命打马飞奔,他们身后的地平线上,缓缓浮现出数支草原骑兵长长的前哨线。

    前面逃的骑兵跑近,看服饰乃是宫分军的斥候,刚才发出报警鸣墒的估计就是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于伏仁轨当即秉道:“来者不善,大人请率膘骑营先行离去,末将等誓死断后。”其余校尉也纷纷附和,李斯更让亲卫将陈德的青海骢牵到跟前。

    陈德回头看了看正从酣睡中仓皇惊醒的汉人民户,厉声喝道:“这里有抛弃部属的将军吗?这里有抛弃百姓的军人吗?”

    见众人低头不语,陈德抽出随身横刀,眼望周围部将士卒,高声道:“敌人不敢正大光明的交兵,只挑黎明时分偷袭,就说明敌军必有忌惮,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诸君,敢战否?”

    辛古、于伏仁轨纷纷拔出刀剑,大声呼喝:“敢战!”其它悍将劲卒也纷纷出声呼喝,营中百姓见官军并没有抛弃老弱逃走的意思,虽然面色凄惶,心下倒也稍稍平静。

    众军当即凭借地势,搬石掘土,仔细填补外围车阵的每个空隙,辎重营将床弩从车上取出,搭在内侧稍高的车板上,张弩上弦,遥遥对准敌军来袭的方向。由于护着万余百姓在内,岚州军营盘颇大,分配到外围防线的横阵营、拔山营、辎重营步卒稍显单薄。而锦帆营步卒作为预备队,一方面监视营内刚刚赎回的汉民,一方面准备填补防线缺口,陈德手中扣着陌刀营和两营骑兵用作在防御中进行反突击。

    远方的骑兵集群越走越近,端的声势惊人,辛古估计至少有万骑之众。对方想趁黎明时分偷袭不成,索性大摇大摆的开到近前,稳稳将三千五百岚州军连同萧秦所统领的一千宫分军围在当中,只等歇足马力便要上攻。

    “萧兄,连累你了。”陈德对过来商议军机的萧秦叹道。

    萧秦盯着山下敌军不断奔跑来回的传令兵道:“只怕未必如此。”

    他发现底下似乎是朔州契丹部族骑兵,却又未打出旗帜,”不禁冷笑连连:“一群乌合之众,也敢袭击侍卫宫分军。”挥手让自己手下侍卫骑马过去问明对方是哪部契丹族人,是否知道宫分军也在山上。

    那侍卫手持宫分军的旗帜,一边大声用契丹语呼喊,一边策马朝山下跑去,谁知还只在半山,敌骑阵中便乱箭齐发,侍卫当场毙命,连那战马也被射的满身跟刺猬似的,哀鸣着软软地倒在地上。

    见此情景,萧秦脸色铁青,看来下面的骑兵明知宫分侍卫在此还要作乱,对陈德道:“陈兄,这伙人是冲我来的,恐怕你才遭受了池鱼之殃。不管敌军来意如何,眼下你我两家须同舟共济,破此强敌。”

    陈德道颔首:“正是。”

    萧秦长叹一口气道:“不瞒陈兄,萧秦是吾化名,吾乃大辽国上京皇城使韩德让,韩氏在大辽为官,至今已经三代,深受国恩,偏这些宵小之辈视吾等为眼中钉,直欲除之而后快。”

    陈德点点头,当辛古告知他萧秦是汉人时,他便一直在猜测萧秦只是假名,于是按着汉人礼节拱手道:“原来是韩兄当面,德这厢有礼了。”

    韩德让也拱拱手,用马鞭指着着底下蠢蠢欲动的敌军道:“围攻大辽宫分军罪责非小,贼子忍不住要动手了,且先冲他一阵。”随口用契丹语吩咐手下骑军。宫分军军将大声答应,立即整顿军马出击。

    韩德让选择的出击时机正好卡在敌军出击之前,山下敌军正来回调集军马准备上攻,一时失了戒备,未想山上宫分军三百精骑抢先居高临下地冲了下来,宫分军士卒悍勇,兵甲犀利,所乘皆是上等健马,又得地利,这一冲势不可挡,直杀入敌人阵营深处,将正勒马准备上攻的部族骑兵杀得人仰马翻,待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然拨马退去,回来清点人数,仅折损了十数骑。

    这仗顿时令敌军失了锐气,宫分军骑兵也都得意扬扬,互相之间大声开着玩笑,陈德也笑道:“韩兄好手段。”

    韩德让却不以为意,道:“以宫分精锐击乌合之众,岂能不胜。不过敌众我寡,倘若不惜损耗也要将我等留下,倒是难办。”他这话都是以汉语说出,也不虞身旁挫了身旁契丹勇士的锐气。

    陈德慨然道:“若是不敌,韩兄自可带部属先走,德誓死也要护住这批汉民。”

    韩德让眼神一闪,似乎对陈德没有试图说服他留下来一起保护汉民而奇怪,旋即道:“多谢陈兄美意,只是大漠骑战,向来以快打慢,以多打少,敌军有备而来,马力充足,吾等不是那么容易突围而出的。”他顿了一顿,又叹道:“南人对吾等辽国汉人,多有嫌恶。似陈兄这般不以为意的,反倒极少!”

    陈德哑然失笑,他原以为韩德让起先不肯道明自己是汉人,乃是因为以辽人自居的缘故,不想却部分由于宋人对辽国汉人的歧视,甚至于连韩德让这等身居高位的辽国汉人也羞于在南朝官吏面前直承自己是汉人。

    作者:

    韩德让堪称这个时代最矛盾,最传奇的人物,不容错过。以汉人之身而摄政辽国,难度比黑人当美国总统大了不是一点半点,功高盖主却得善终,上太后,死后哀荣依旧,没有遭到历史上霍光、张居正、多尔衮之类的清算运动,这个人都做到了。他不是枭雄,谁是枭雄?也许赵匡胤可以与之一拼,可惜未得善终。

    韩德让(941~1011)

    中国辽代圣宗时大臣。后赐名德昌,又赐姓耶律,名隆运。辽景宗耶律贤时,累迁权知南京留守事。乾亨元年(979),因守南京幽都府(今北京),击宋军有功,授辽兴军节度使。不久,入朝为南院枢密使。四年,景宗死,辽圣宗嗣位,萧太后萧燕燕摄政,韩德让极受宠任。统和三年(985),与耶律休哥、耶律斜轸、室昉等重臣同心辅政,对稳定圣宗初年的政局起了重要作用。四年,宋军北伐,他击败曹彬、米信之师,封楚国公,复进封楚王。十二年,代室昉为北府宰相兼领枢密使。耶律斜轸死后,韩德让兼北院枢密使。十八年前后拜大丞相,进封齐王,总理北南两院枢密院事。澶渊之盟后,徙封晋王,赐国姓耶律;且出宫籍,位在亲王之上。他是辽臣中辅政最久、集权最多、宠遇最厚、影响最大的一人。曾与萧太后有婚约,因政变而未如愿,据说景宗死后二人如夫妻般生活。对圣宗前期的施政,如改革制度、改善契丹族和汉族的关系,以及维护辽宋盟约等,他都起了重大作用。

    正文 九十四章 困守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54 本章字数:3167

    “契丹勇士为汉狗自相残杀,当真不值!”头人库烈一边狼狈不堪的爬上马背,一边嘟嘟囔囔的对刚刚赶来的朔州处置使耶律石烈抱怨道。宫分军的勇士之名当真不虚,只一会功夫,就放翻族里最彪悍的十几个青年。

    “这等j贼,若是让他再成了势,治下汉人都抖起来了,我们还不得被赶到北面的戈壁里去啃石头。”耶律石烈刚刚率领三千朔州骑军赶来,目睹了宫分军这摧枯拉朽一般的战斗,心头浮起一片阴云。倘若不能留下韩德让的性命,且不说他今后势如疾风骤雨的报复,就是指使此事的上京权贵说不得也要拿自己灭口。想到此处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恶狠狠地盯了宫分军驻守的山头一眼,道:“这帮人相助汉人,已是我大辽国的叛徒。”

    见库烈脸上犹有不满之色,耶律石烈许诺道:“只等要打败了这些懦弱的汉狗和少数叛徒,山上的汉人我一个不要,你出力得多,到时候多分你五百奴隶。”

    库烈眼神一亮,堆笑道:“大贵人慷慨,奴隶倒还好说,到时候多分点铠甲、健马给我们就好。最近北面的蛮人越来越不安分,部落里得要多点防备。”此时汉人虽然视契丹人为塞外野人,契丹人却早已自居上国,同样对来自蒙古高原更野蛮部落的马蚤扰而头疼。

    耶律石烈皱着眉头答应了,心想这韩德让虽然驻跸朔州未久,但行事果断,手腕老练,已经在朔州当地收买了不少人心。若是往常,以自己上京皇族之尊,要调动当地几个大部族办事不过是一两句话,现在却要凭空许诺出若干好处。

    山坡之上,韩德让看着陆陆续续赶来的更多契丹骑兵两座不大的小山丘围得水泄不通,暗暗思忖,到底是谁有这般能量,居然将朔州地界能调集的部族骑兵几乎都调了过来,定是朔州契丹处置使耶律石烈这匹夫。耶律石烈出身皇族,他身后的又是那一路势力。眼前是兵戈遍地,他心中想的却是朝堂险恶,见陈德行走在军卒中不住勉励,不由苦笑,今日龙游浅滩,庙堂高远,一切筹划都得脱身之后才能付诸实施,自己在这里出神,反倒不如陈德脚踏实地地激发出每一个士卒的战意来得实在。

    正在此时,山下的敌军又见马蚤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数千人马乱七八糟地往上抢山,韩德让轻蔑地笑笑,这般人胆大心雄,竟敢袭击宫分近卫,可疏于战阵,居然不分重点四面齐攻,白白折损了勇士的性命。

    他可没想到耶律石烈担心如果不能迅速攻下山头的话,各部族的头人担忧折损勇士,各自撤兵回去,就将他这三千朔州骑兵晾在此处了,是以一开始就催促各部族长全力相攻,还声称山上众多汉人奴隶,岚州军中的黄金白银由先攻破营垒的部族自取,惹得各部族长心动眼热,纷纷部勒兵马往上仰攻。

    横阵营校尉石元光躲在巨大的方盾后面,这巨盾也是在隰州逗留期间所制,宽两尺,高五尺,下端稍尖可以埋在土中,后面还有两根的木棍斜斜地插在地上支撑着,只要稍稍矮身便能遮蔽全部身体。透过盾上的小孔,石元光观察着敌军马队从山下越来越近,两百步,营中白羽军、骠骑军用硬弓发射的弓箭射入敌人骑兵群里,不时有敌军掉落马下。一百五步,士卒们在十夫长的指挥下瞄准敌军骑士放箭,按照规矩,一队士卒同时瞄准一名敌军骑兵,数十骑兵被射落马下。五十步,“射!”石元光一声暴喝,五百发弩箭同时射出。强劲的弩箭顿时将当先的敌人射到一片,营盘中的床弩也同时发射,粗大的铁箭穿透一个敌军骑兵的身体。

    射出弩箭后来不及看是否射中,石元光就率领横阵营士卒后退上弦,锦帆营士卒挺起长矛快速冲到阵前,刚好和十几骑冲近的敌骑撞在一起,长达五米的长矛深深刺进战马的前胸,马上的契丹族骑兵在惯性作用下被抛下马来,要么摔断了脖颈,要么被蜂拥而至的步卒乱刃砍死。

    更多的契丹骑兵控马在岚州军阵地之前逡巡寻找能够一跃而过的突破口,可惜巨盾和鹿角大大限制了运动的空间,反而是身形灵活的步卒不断将速度放慢的骑兵捅下马来。未过多久,只听后面一声号令,阵前岚州军步卒同时俯身,上好弩的横阵营对准近处的敌军骑兵又一阵齐射。此刻距离如此之近,而契丹部族骑兵几乎没有盔甲,顿时被射到一大片,剩下的见这阵势纷纷拨马往山下逃跑。

    宫分军方面的战况则更加激烈,耶律石烈心知决不可让韩德让所部逃生一个,是以亲自朔州契丹军前来围攻,见山上宫分军下马依靠着土石树枝构筑的营垒射杀本部军马,耶律石烈便命士卒也下马,拿着弯刀和盾牌向上仰攻。两只契丹军队居然在草原之上打起了箭来矢往的步战。韩德让见此情景,不禁哂道:“舍马就步,当真蠢才。”当即命令后队宫分军上马,举着长矛便向山下冲去,已经下马的朔州契丹全然不熟悉步军阵战之法,慌乱间根本来不及结阵抵抗居高临下冲下来的骑兵,前队被刺到一片后便纷纷丢弃了盾牌往山下逃去。韩德让得势不饶人,率骑兵紧紧追逐,一路上箭射矛刺刀砍,直到耶律石烈的部将整顿了大群骑兵前来截击,方才拨马回转。

    耶律石烈被一个部属驮着回到山下,见这座小小的山丘已经布满朔州契丹军的尸体,不禁又羞又恼,咬牙切齿地又从附近部族军里调集了三千多人,命这些人下马持盾作为前队往上仰攻,他的本部则骑着战马跟在后面压阵,防止韩德让故技重施。

    各部族头人见此情形,也都照猫画虎,前队下马充作步卒举盾,后队马军监视,结成了密集的阵势往山上挺进,仗着人多势众,一步步地逼近岚州军营垒。

    双方酣战之时,未分派冲锋的部族骑兵轮番策马奔到岚州军、宫分军营盘近处,往上发射弓箭,一时间,两座不大的山丘上都箭如雨下,军卒们有盾牌护身的还好一些,那些衣衫单薄的百姓可就遭了大难,不大工夫便有百多人被射死射伤,剩下的都争先恐后地趴到随军的大车底下躲避箭羽。

    见契丹兵越逼越近,陈德叫过柏盛道:“敌众我寡,若是让他们靠近,拼士卒消耗,恐怕我军难以支持,你带陌刀营冲一下,将他们打退。”又叫来辛古、于伏仁轨,吩咐他们一矣敌人回撤,便带骑兵紧追驱赶敌人,定要杀得这些部族骑兵今日内不敢再来攻山。

    柏盛回到营中,当即命陌刀军穿戴全身盔甲整队出击,五百军卒排成五列,行进到敌人最多的营垒东面,负责此段防守的拔山营士卒见陌刀队上来了,纷纷让开位置,用羡慕的眼神目送这些全身甲胄的巨汉小心地通过本方架设方盾和鹿角的阵地,然后向巨石一般往下压去。

    前排部族战士见汉军居然离开阵地,不由见猎心喜,纷纷放下弓箭往前冲杀,谁知刚到跟前,随着前队百夫长一声发令,百柄沉重的五尺刀锋同时落下,当先的几个部族战士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便给切成数块,后面的几个悍勇之辈还待往前,陌刀营第二队战士的刀锋又落了下来,带起一片血雨,这刀阵竟如同车轮一般翻滚不停,挡者披靡。无谓的付出百十个部族战士的生命之后,契丹人终于崩溃了,开始争先恐后的朝山下涌去。

    陌刀队则不疾不徐的向下推进的同时,骠骑营,白羽营仿似两支利箭样从营垒中杀出,他们驱赶夹击着下马的契丹溃军往大队骑兵的方向跑,辛古身形高大,手持一柄长槊骑在马上,冲到哪里,哪里的敌军便是溃决,面前竟无一合之将。眼看敌人阵势堪堪将要稳住,二人即刻率领麾下骑兵朝山上退回,敌骑追近之时,正抵上走到半山的陌刀营。轻骑兵碰上陌刀营的正面,又是仰攻,虽然人多势众,却给坚如磐石一般的陌刀营阻在半山,失了速度。辛古、于伏仁轨二人看出便宜,当即率领骠骑营,白羽营返身冲杀盘旋半山的敌军骑兵群,这势如高山落石一般的冲锋再次冲透了敌阵。吃了大亏的部族骑兵不能支撑,纷纷慌乱地再次往山下退去,若不是围攻宫分军的耶律石烈率朔州军骑兵前来相救,恐怕这一战就把这些乌合而来的部族军尽数驱散。

    耶律石烈出生高贵,平常也以名将自诩,未曾想竟然奈何不得这困守孤山的劣势之军,只气得脸色铁青。他见周围各部族头人都已垂头丧气,知道士气已沮,若是再强行攻山也只是徒增损耗而已。便下令各部不再攻击,只在山下砍伐林木,架设栅栏、鹿角,牢牢地将这两座相连的山头围得铁桶也似。

    作者:今天是2010年的新年啊,祝我的书友们,新年快乐!

    正文 九十五章结义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54 本章字数:3304

    入夜,见山下的契丹营地中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山上的岚州军民方松了一口气。天大地大没有军汉胃口大,任他再蛮横的军官,都不可能在吃饭的时辰驱赶士卒作战。

    韩德让所领宫分军兵力单薄,在打退朔州契丹的围攻后,便引军与陈德合作一处。士卒们早已取出干粮,合着食水大嚼,他手中肉脯却一动不动,只盯着几个士卒掘地取水,陈德笑着问道:“打了一天苦仗,肚子早饿的咕咕直叫,德让兄在想什么呢?”

    韩德让紧皱眉头,左右看看并无它人,这才沉声道:“失街亭。”

    “街亭。”陈德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士卒们已经挖掘出来一个五尺深坑,但里面除了潮湿一些的沙土之外,没有一点出水的迹象。朔州地界本来缺水,何况是地势高耸的山丘。

    失街亭乃是三国时候的掌故,蜀中大将马谡屯兵山上,被魏将断其水源,全军干渴,大败。街亭之失导致蜀汉北伐以来最好的一次战略形势功败垂成。

    眼下岚州军被朔州契丹围在山丘之上的情形与街亭相似,朔州契丹战力弗如,仰攻不利,但化攻为守之后,却牢牢钳制住了岚州军的命脉。

    陈德不禁大为懊恼,心中计算着,倘若一直得不到水源,恐怕只好率军突围,只是,这万余汉民,就只得丢弃虎狼丛中。

    仿佛看破他心中所思,韩德让低声道:“事已至此,陈兄可曾打算丢弃百姓突围?”

    陈德回头看看正畏畏缩缩地接过军卒分发的食水、炒面,连声道谢的汉民,心中不忍,叹了一口气,道:“非不欲也,实不能尔。”

    “哦?”韩德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赞许地点点头,沉声道:“不瞒陈兄,吾祖本蓟州玉田人。大辽太祖龙兴之际,也曾多次入关掳掠人口,我祖父便是那是被掳出塞。”他目视远处,仿佛看到当年白山黑水之间,队队汉民在雪地里跋涉的景象,“吾祖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虽然心怀父母之邦,但好几次逃跑不成,千古艰难唯一死,也就生受了下来。机缘巧合之下,太祖皇帝知道吾祖有谋略,才得以参赞军机,擢升为彰武军节度使,总管辽境之内汉人事务,将契丹族中原有不成文的礼仪整理成为典章,并将中原朝廷礼仪删繁就简,引入辽国,使蛮夷之邦,终成煌煌大朝。吾祖终为太祖佐命功臣,韩氏也成大辽汉人中的显赫之族。”

    陈德用心地听韩德让讲述他的家族史,以前他对辽国韩氏的印象,不过是戏台上红碎脸谱武艺高强的韩昌的形象而已。

    “吾祖身受太祖知遇之恩,自当殚精竭虑以报之,但南面乃祖宗坟茔所在,不敢稍忘。时常教导子孙,吾等皆是汉人。吾少年不知事时,曾诘问吾祖,既心怀故国,何不归乡?吾祖叹而不答,在家从不饮酒的祖父晚间却大醉一场,此后闷闷不乐数日。吾也被父亲狠揍一顿,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直到吾出仕之后,与南来官吏多有交往,方才知晓,南面对我等身在辽国的汉人,竟然比契丹人还要鄙夷。有汉地官员,初见我官高爵显,以为我是契丹贵人,多有巴结。后来知我乃契丹汉人之后,言谈举止便有冷落之意。吾年少时,有个交好的汉人将门子弟,偷偷逃到南面去从军,后来杳无音讯,吾为官之后曾托人打听,居然因为契丹汉儿的出身,给活活折磨死了。”说到此处,韩德让语意萧索,啪一声折断手中一根枯枝。

    陈德默默无语,韩德让的遭遇,在后世现代中国中也是有的。百年屈辱的国史,使部分国人,包括部分官员,都有一种白种至上的潜意识。哪怕同胞在世界上取得很高的成就,只是因为他的种族,在国内的待遇还不如白种。

    “到那时我才知道,为何以祖父、父亲之官高爵显,却郁郁寡欢。在辽国,契丹族看不起汉人,在南国,南人又看不起契丹汉人。蓟州韩氏宗庙,居然早已将吾家除名。”

    看着陈德满眼同情之色,韩德让微微笑道:“吾曾派人查探你的来历,回报说你也是契丹汉人将门子弟,吾看不像,虽然你有幽燕口音。”

    陈德耸耸肩,无奈地答道:“吾的口音小时候师傅硬要我学的,跟人解说不清,也只好认了。”没办法啊,神州处处普及普通话,幽燕口音大行其道。

    韩德让忍俊不禁,笑道:“你这师傅当真是妙人,不教洛阳正音,反教你幽燕腔调,不是生生让你出来便遭人白眼么。”他是幽燕汉人,汉儿遭受南人歧视之事由来已久,感慨良多。

    见陈德不语,韩德让沉声道:“陈兄弟,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德忙拱手道:“韩兄何须客气,请多指教。”

    韩德让道:“陈兄可知,在这世上,人的出身,很多时候比人的作为更重要。比如吾出身辽国韩氏,吾便只能效忠大辽皇室,而不能南投宋室。非不欲也,实不能尔,这个道理,想来你是明白的。”

    陈德点点头,韩德让若是投了赵宋,在汴梁闲散终老算他运气,更大可能是当做炮灰用。

    韩德让又道:“在这世上,你本来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眼中的你如何。”

    见陈德闻言一愣,韩德让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