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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20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宋兵还是唐卒,见人便杀,大有将瓦砾堆上的人杀光的架势。

    卢家凌波军许多都是淮南匪盗,两湖水贼的出身,天管不到,地管不着,唯独服了卢绛的侠气豪情,所以在北军犯境之际,别处不去,偏偏投靠也曾浪荡无赖为盗为匪过的卢大将军,这帮人要让他们列阵而战估计没有两三个时辰不能成列,两军对冲一定打个稀里哗啦。但这般如同街头无赖一般的薄命乱战正其所长,江湖汉子别的没有,有的就是一股子血气和人堆里面乱干仗的经验。这股东南血脉,上承前朝北府,下接岳家精兵,端的是一支不逊于北地健儿的悍卒。

    随着卢钟麟率领的五百凌波军精锐加入,让厮杀了大半天的宋军猝不及防,瓦砾堆上的战斗陷入僵持。长时间的搏命厮杀让许多士卒的感官越来越迟钝,为了在这血肉磨坊中活到最后,不少人已经开始不辨敌我,全力争取在身边的人砍杀自己之前先出刀。

    无差别的杀戮让久经阵仗的悍卒都心生寒意,越来越多的士卒战至最后已经发狂,根本不分敌我,一味的向身边的人劈砍刺剁,就算倒在地上,也要抽冷子给还站着得人来上一下。失了兵刃的,随手捡起半截的短剑,枪头,弓背,甚至土块瓦砾继续战斗。就连倒在地上的断手断脚的士卒也搂抱着对手的腿脚狠狠的用牙咬透皮肉,状若疯狂。这个当口,任谁都不敢举着火把招人。

    而此刻天上一轮金钩,犹如一个冷冷的眼眸漠视着世间这轮惨杀。

    往年江南初春夜原本弥漫着泥土和新芽的芬芳,刺骨的寒意中透着憋闷不住的月色撩人。今夜就在这晦暗不明的月光下,坍塌的城墙瓦砾堆上仿佛化作修罗地狱。

    城墙缺口处激战正酣之际,先前突入突入的宋军在先锋使曹翰的带领下,他们虽然穿着宋军服饰,但未打出旗号,一路上的唐军巡夜军士胆敢上前盘问的都被快速解决。不一路疾行到一处宽阔的道路交叉处时,曹翰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迎头撞上了陈德率领驰援东城的一千天德军。

    胡则为人鲁莽粗豪,但调入金陵后,极得李煜之宠,曾有文臣当着李煜的面讥笑胡则不通文墨,李煜笑着为他解围道:“众卿但觉胡将军粗鄙可笑,孤却觉赤子丹心,自有妩媚处。”黑云都出城后,出于制衡诸军的需要,天德军吸纳新士卒都是从诸义军择优挑选,个个身材高大,甚至相貌堂堂,所需兵器盔甲均是拣府库中最好的配给,加上胡则练兵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这一千精锐更是牙军,所以看上去极为整肃,虽然还缺少了一股血战余生的肃杀之气,那也是参加战斗多少而已。

    古时军学有所谓望气之术,其实就是根据敌军的精神气质,装备,队型,所散发来的气势等方面判断敌军强弱。曹翰及手下三百宋军士卒都是百战余生之人,中原禁军征战天下,所历对手众多,虽然未必知道什么是望气之术,但却大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判断出面前敌军的强弱。一看遭遇到大队精锐敌军自忖难以对付,校尉都头们不及曹翰下令,立刻调动士卒在主将身后结成一个防守的圆阵,长枪居前,刀斧在后,随时准备和奔突过来的唐军决一死战。这便是百战之军与新立之军的区别,整个军队仿佛活物,不必主将事事下令,而主将也会和中级军官保持这种默契,不会因为擅作主张而有所怪罪。整个军队会在第一时间从上到下根据经验和自信做出正确的反应。在战争中,这一刻钟的快慢与沉稳,就能决定生死。

    陈德看到居然有一小股宋军突入到宫城之前,心中对东面城墙的局势更加担心,他知道黑云都五千精锐已经进驻宫城,要消灭这股宋军不费吹灰之力,和固若金汤,雄兵据守的宫城相比,东城墙显然更需要兵力堵住敌军后援。心中片刻做了决断,命道:“这股子敌军留给黑云都收拾,我等急速驰援东城楼。”一千唐军就这样在严阵以待的宋军面前快速通过,留下目瞪口呆的曹翰只觉一股冷汗顺着脊背缓缓淌下。数十年后,当陈德手掌大权,集万千荣于一身之时,当他回忆往事,犹自为这一刻的决断而痛心疾首,追悔莫及。而曹翰则私下将此称为一生中最幸运的时刻。

    陈德到东城墙之时,宋德明、卢钟麟兀自率领麾下士卒与宋兵在坍塌的城墙缺口处鏖战,宋军大队人马在曹彬的亲自督促下靠拢来抢城,无奈缺口实在不大,千余士卒挤在一起厮杀已是周转不开,宋军虽然人多势众,但仍然无法前进一步,眼看唐军士卒逐渐稀少,有望破城之际,陈德率领的一千天德军士卒及时赶到。见仗打到这个份上,陈德立刻派出手中所有的刀枪手加入这个混战的绞肉机,又命同来的三百弓弩手抢上两侧尚未垮塌的城墙,对准宋军后队不停歇的放箭,又派出五十名传令兵分赴城中各处军营,想办法拉动其它营中士卒前来填塞缺口。

    布置好这一切之后,陈德也率领两个亲兵,杀入战团。他也算是久历战场之人,仗着自己和两个亲兵战力较一般宋军士卒为高,决不在战场中某处位置停留过久,而是四处游走,专门解决那些和唐军的战斗陷入胶着的宋军士卒。这样不断形成局部多打一的局面,前日巡城时大部分唐军士卒都曾和他照面,知道是陈节度亲自前来救命,宋军被格杀后,唐军士卒便自动聚集在他周围奋力厮杀,这样不过一会儿,他身边居然聚齐了近百人的唐军,杀到哪里,哪里的宋兵便土崩瓦解。

    宋军在曹翰孤军入城之后,留下防守的虽然多有悍将劲卒,但在军中地位和威望总没有能够服众的,禁军诸校尉互不统属,而且大都是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后的新晋年轻将领,老将李汉琼虽然够资历,但要他再向陈德这般好勇斗狠却是不行,所以一时间居然拿陈德这股子人没有办法,唐军在缺口处的战斗居然大占上风,逐渐将宋军向外挤压,两军由混战变成了一条唐军在内,宋军在外的短短的战线。

    战斗稳定下来以后,陈德便从短兵相接中脱身出来,仗着节度使的衔头和素日在军中积累的威名,安排陆续赶来的各部士卒强壮者在战线之后形成预备队,一波一波的将前线疲乏的唐军换下来休息,老弱者搬运石头瓦块,分秒不停的在瓦砾堆的上面堆砌出一道营垒工事,又从别处城墙上拉来数百强弩在营垒后面守着。

    城外,大宋升州西面行营都部署曹彬面色不善的观察着缺口处的战斗,眼看金陵宽阔高大的城墙居然真的被炸开了一个缺口,仿佛再伸一个指头,这座坚固的城城就将屈膝,可是,不知从哪里赶来的唐军居然就这么生生将己方的敢死锋锐挡在了城外。城墙上不断增多的灯笼火把,那是前来增援的唐军弩兵的发射阵地,为了达成攻城的突然性,埋伏在城外的宋军并未携带太多的攻城车、楼车等器械,被弩兵一片片射死在城外,估计伤亡的人数已经超过一个月来的总和。

    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斗,曹彬心中不住的咒骂,什么军中第一猛将,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曹翰,你在哪里?

    正文 六十九章 三百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50 本章字数:5076

    东面城墙鏖战正酣时,被陈德惊出一声冷汗的曹翰率领着三百精卒小心翼翼的沿着金陵,这六朝古都,现在的唐国都城的街道向着宫城前行。道路两旁朱门侯府鳞次栉比,夜色中街坊院墙显得格外高大阴森,仿佛每一处宅院中都埋伏着强弩坚甲,没处街道路口都会涌出大队唐军。

    这般孤军深入,走不多久,虽然没有再碰到其它大队敌人,曹翰只觉得自己的背心都要被凉汗浸透了。随行的军卒们且行且顾,却全然没有任何援军的踪影。已经有好几支唐军穿过虹桥南面的大街往东而去,但东城方向却在没有一兵一卒的宋军赶来会合,可想而知,城墙缺口已经被唐军封住,自己这三百健儿成了孤军。

    曹翰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些高门大户厚重的门板后面有无数双惊恐兼且愤恨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这一小队孤军,一旦局势明了,不用说回过头来的唐军,就是这些极度憎恨北方军队的江南百姓,恐怕也会将自己这三百人撕烂。偏偏此时此刻大街上一片寂静,偶尔有一两声小儿的哭叫,也像被勒住脖子似地的嘎然而止,仿佛整个金陵都在静静地旁观着这三百个可憎的军人。

    抬头看着天上冷冷一轮白月,曹翰长长吐了一口白气,抬手命令军队停止前行,叫过几个校尉。

    “先锋使大人,孤军深入于我不利,退兵吧。与豁口外面的我军两面夹击,夺得城墙也是首功。”脸色阴沉的校尉汤进言道,其它几名校尉也都显现惧色。

    曹翰冷冷扫了各人一眼,望了望仿佛远方依稀可见的百尺楼头,沉声道:“此番退军,且不提功败垂成,是否能安全返回也成问题。诸位可知惊弓之鸟,闻弦声而自落的掌故。我大军南下多时,眼下唐国君臣上下便是那只鸟儿,我们虽然只有三百人,但只要列队出现在宫门之前,必然令其丧胆。夺其国,掳其君,这般不世之功,诸君怎么让他白白从指间逃过。”

    他抬头看见诸校尉脸上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动,心中微叹,自己也只是死中求活的搏一搏罢了。旋即又正色道:“不冒天大的风险,焉得天大的功劳。要封侯荫子,今夜我辈放胆一搏,功劳足以抵得在北疆十年搏杀,这般便宜之事已在眼前,为何不干!诸君以为如何?”

    众校尉被他说得意动,纷纷点头道:“但凭指挥使吩咐。”虽说曹翰只召集校尉商议,但并未蓄意压低声线,所以在场的三百军士对几个军官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般军汉不比后世那承平时分的无用禁军,大都是见利忘命的悍勇之辈,听曹翰说得有理,也无贪生怕死的二话。

    曹翰有些欣慰的点点头,笑道:“诸君胆色未令我失望,吾三百健儿共此一战,成败不论,翰与有荣焉。”他在军中素有勇名,轻易不服他人,此刻一言嘉许,也令不少士卒脸现振奋之色。

    曹翰又道:“既然要威慑唐国上下,那就把戏做足,有谁携带了军鼓?”他说的乃是北地军中常用的腰鼓,古时阵战,最重保持战线接敌,步伐一致,若是不然,就等于将自己的背心和侧翼卖给敌人了。这时讲究闻鼓而进,虽有刀山火海而不避,闻金则退,虽有钱财玉帛而不顾,所以大凡军中都携带大大小小的军鼓和鸣锣以作号令之用。

    攻城的选锋来自各部禁军的都有,有几名士兵取出了包袱中的腰鼓,挂在了脖子上,曹翰满意的点头道:“打出旌旗,列队而进,鼓手走在前面,大家都踩着点子走。定要将东南鼠辈震慑住。”

    禁军校阅时也有列队之说,而且由于周世宗宋太祖二朝都极重校阅,所以曹翰所带的这些精锐禁军虽然不属于同一卒伍,但在鼓声中也行进得分外整齐,虽然和后世的军队列队操演不能相比,但这般精锐士卒身上散发的杀气,以堂堂之阵前行的摄人之威又岂是常人能够抵挡的。

    咚咚的鼓点声和几乎跺脚也似的行军脚步,仿佛鼓槌敲打在一路上金陵百姓的心坎上,不少隔着门缝偷看的南唐朝官看到这幅场景,心头都不禁沉沉一坠,这煌煌大唐没了,多灾多难的大唐一脉,真的就在今夜亡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久经战火早已不堪其扰,见宋军队形严整,不似乱军,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和另一时空中近千年后南京城的某些居民在某些时候的感觉相似。

    曹翰就这样带领着三百宋军一直行军来到在虹桥之北,宫城之前。此处乃是宫城前咽喉要低,当年皇甫继勋作乱,便是被陈德率领亲军及金陵烽火使衙门众衙役挡在此处,未能突入宫城,最后功败垂成。但是,此处也是金陵城防环环遮护的腹心之处,若是说宋军突入到城内其它地方还有可能杀出城去,行至此处,却已决无可能再回头。

    话说回来,若不是曹翰整队而进,踏鼓而行的气势震慑住城中各处的唐国偏师,而真正精锐敢战的部队又全被陈德和胡则二人带去东面城墙与曹彬大军对垒,以曹翰所领区区三百之众,又怎能行军至此,哪怕聚齐朝臣们的家奴,拿着菜刀砍,也将他们剁成肉酱了。

    一旦唐军彻底稳住了城防,随便调集一支军队,自己这三百人不知能够撑到一炷香时间。若是自己领兵,遇到这种孤军,干脆就用长枪围住,只用弩兵往复攒射,便可全歼,曹翰在心中默念,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是否得偿所愿,立下不世奇功先不说,自己这番胆气自当名留青史。

    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宫门和高大的城墙,大宋先锋都指挥使,曹翰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气,头也不回的带领三百壮士径自开过虹桥,昂首踏入城上巨大的床弩射程范围之内,然后令一名士卒上前通告,大宋南征官军已经底定全城,令南唐君臣天明之前打开宫门纳降,否则屠城三十日,鸡犬不留。

    黑云都指挥使呙彦看着城下猬集一团的三百宋军,急的吹胡子瞪眼睛。偏偏严令宫中黑云都不得擅自打开宫城城门,更不可能主动去攻击宋军,居然就让这区区三百人安安稳稳的宫城前面呆了下来。他虽然是员猛将,脾气也颇爆烈,但常年担任皇帝亲军统领,别有一种事事通秉德作风,生怕别人将黑云都视作前朝裹挟天子的神策军一流。因此,虽然看着那三百宋军恨得牙痒痒的,但曹翰既然派出军使传信,他也只能将此口信通传宫中,宫中没有回话之前,无法发兵攻击。

    而陈德、胡则、卢绛等间或派人向宫中禀报军情的亲兵,也被这股宋军堵在宫门之外,不能入内,皇家自有规矩,为防止不测,外臣通传消息的部属只能通过有瓮城遮护的南门入内,各亲兵只好回禀各自将帅定夺。

    眼见小队宋军就这么堵住了宫门许久,也不见大队后援前来,校尉马承彦道:“将军,吾看宋人是虚张声势,定是陈胡卢三位节度已然稳住城防,此队宋军已成孤军,吾带一百铁骑杀出去,保管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呙彦却面沉似水,仿佛没有听到马承彦的请命,回头望着幽深的宫闱,光政殿处灯火通明,今夜恰逢李煜召集陈乔、徐弦、张洎三位重臣议事,得知宋军炸塌城墙,先锋大将曹翰整军进逼宫门之后,君臣四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徐弦和张洎力主紧闭宫门,召见宋军大将曹翰先行安抚,然后再做计议。在君主与丞相们商议定策之前,严禁打开宫门,或者出兵挑衅宋军。

    若是只有李煜之命,呙彦倒可以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派出几百骑将这帮胆敢屯驻在宫门前的虱子碾死,但有三相副署的圣旨就不一样了。唐国此时已有后世以文御武的苗头,若是自己擅自出战,无论成败,就算自己能保性命,出战部将的首级必然不保。何况林肇仁遭忌杀前车之鉴犹在,越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在此就越谨慎。久统禁兵常在君侧的呙彦深知朝堂的险恶尤胜战阵,他尤其懂得什么错误都可以犯,政治红线绝不能踩。

    曹翰等三百宋军在宫门也是如临深渊般战战兢兢。俗话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众军被曹翰一般说辞激发出来的的胆气早已在等待中耗得干干净净,封侯荫子的想法早抛到爪洼国里,不少人开始怀念起在开封城中的老婆和热炕头,心中懊悔不已。不过历经五代杀伐,这些人也当真没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如后世那般重,和曹翰一样,既然已经以生命为赌注投下色子,哪怕两股战战心中打锣,这三百宋军倒也个个撑足了样子,一个个趾高气扬的,仿佛屯在唐国宫门之外的不是三百人,而是三万人一般。

    和普通士卒相比,统军大将曹翰心中的焦躁又要多上千倍,不住地思忖此策到底有几分成算,脑海里更是忽而火热,忽热冰寒,猜测唐国君臣到底会怎样应对这步险棋。

    以他的见识,这江南国主生于妇人之手,长在深宫之中,定是个没什么主见之人,若是陈德、胡则这等悍将此刻恰好在宫中辅佐唐主,自己这干人就必死无疑。若是天意在我,恰好是那班与宋军牵扯不清的文臣们在内定计,自己这天大的功劳便是囊中之物了。他心中虽然冰火两重天的煎熬着,脸上的神色却极为平静,在旁边的校尉和军卒们眼中,端的是十分有大将风范,难怪能当得新晋禁军中第一猛将的威名。看着他一脸恬淡而又好似无所事事的表情,嘴角似乎还挂着嘲讽的笑意,不少校尉和军卒暗自惭愧,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不少。

    就在城上城下的气氛犹如绷紧的弓弦一般紧张的时候,忽然“嘣”的一声,城头上早已拉好弦的一柄床弩的弓弦卡子忽然松动,早已对准宋军的一柄粗大的三枝铁弩箭带着巨大的呼啸声射进宋军阵中,穿过两名士卒的身体,又狠狠的扎进地面。

    那两名士卒一人当场丧命,当场被宽大的弩箭斩为两段,五脏六腑洒了一地,还喷溅得身旁几人混身上下都是鲜血,另一人却尚未气绝,当场不住的哀嚎起来,一时间宋军都面露惧色,原本严整的阵型也松动起来。

    曹翰眉头一皱,看着那不住叫痛的士卒,转头对校尉尉迟重道:“关键时候,不可乱了军心,你送他一程。”尉迟重乃是多次跟随曹翰摧城拔寨的旧部,也醒得此刻情势,己方实力既然远远不足以于禁城中的唐国军队相抗衡,就只能以威慑。三百宋军和唐国君臣宛如两个人瞪着眼睛,谁先眨眼就输掉性命,军心尤为重要,闻言立刻上前,手起刀落,将那士卒的心窝捅了透亮,惨叫声嘎然而止。

    他行事这般狠辣,不但叫城头上唐军动容,一旁的宋军同袍也都面露惧色。

    曹翰却满意的点点头,所谓慈不掌兵,这行动便是最好的注解。他不顾宋军丛中也有不少人朝他射来仇视的目光,沉声命道:“全军向前二十步,我倒要看看唐军是不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捋我大宋禁军的虎须。”顿了一顿,又指着高大的宫城城头道:“唐国投降之后,吾定当以此城楼所有南蛮的性命为这两位同袍报仇。”

    说完不顾众人反应,大声命道:“击鼓,前进!”当先朝前迈出了二十步,携带军鼓的几名士兵面面相觑,为他的威势所慑,下意识的咚咚敲响军鼓,三百人的宋军军阵整齐的朝前迈出二十步,紧紧贴在曹翰的背后,走的居然比每年大校阅时还要整齐。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只闻宫中传出阵阵更鼓。

    是年乙亥,西元九七五年,大宋开宝八年,曹翰,连同他手下三百宋军用胸口对着金陵宫城城头密集的床弩,大宋军旗高高擎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们的勇气,将永为后人景仰。

    附:虽然从现代的观点来说,宋国讨伐南唐是一场内战,但是对于独立近百年的南唐而言,战争残酷并不亚于外战,正史可以查找的两场大屠城就是明证。所以江南百姓箪食夹道以迎王师的场景是不存在的。打仗不是请客吃饭。宋军在任何一个时代军纪都是极差的,岳家军是超级例外所以被剪了。这也许是皇家刻意使军队道德败坏,以防止他们作乱吧,瞎猜。

    说他们是内战,不是因为现在,而是因为当时。不是因为现在淮河南北的同胞都在一个国境之内,在一个政府统治下生活。而是因为当时的宋唐双方有着共同的母体传承、主流文化,他们都是同一血脉,安史之乱前大唐的分割体。也就是说,因为他们属于同一母体,所以是内战。有种观点认为不管当时是不是同一文化和母体,只要以后成为一国之内,以前打的仗也都算内战,当时的民族英雄也就成了内战的战争犯,此种论点我不能赞同。推论一下,按照这种说法,全人类最终会实现,那从过去到现在一切战争不都是内战了吗?也许将来我们和外星虫族成立联邦,那么和虫族打仗也成内战了,照这个说法,内战和外战这两个概念就被彻底虚无化了。

    但也正因为这是一场内战,,我不希望把任何一方写得过于猥琐,正如南北战争中双方的军人一样,各自为自己的理念和欲望,他们的勇气和牺牲都是无法磨灭的。借用一句话,老兵永远不死,但光荣莫大于死于一场战争的最后一颗子弹。虽然这个情节是虚构的,但无数真实的历史可以证明,中国古代的军人,有过这样的勇气和牺牲精神,不亚于斯巴达三百勇士,值得我们铭记追思。

    勇气是一个中性的东西,好像力气,美貌,财富和智慧一样,一个道德上很邪恶的人也许很有勇气,一个道德上很高尚的人也许没有勇气。但勇气对于一个人来说总是好事情,就像有力气总比没力气好,长得漂亮总比长得丑好,有钱总比没钱好,聪明总比傻好一样。但人就只这么奇怪,缺乏勇气的人往往会嘲笑勇气。

    战争是最能培养和考验一个人的勇气的事件之一,丘吉尔说过一句话记不太清了,大意就是说平常勇气好比你钱袋子里的钱,你花光了它之后,真正的勇气才应运而生。

    正文 七十章 仓惶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50 本章字数:3549

    精铜铸就的神女灯伸出的纤手托起的五只香烛已经燃烧了大半,融化的香蜡点点滴滴顺着烛身流下,凝固成美丽的烛泪。李煜喜好添加了各种沉香的蜡烛,明灭的火焰中无形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比专门的青铜香薰燃烧香料那般满屋银丝萦绕的景象,别有一种无形的味道,颇具禅境。

    但此时此刻,即便是价比黄金的龙脑香也无法使李煜低沉的心情变得兴奋。

    “陈相,不想寥寥数日宋军竟然依然破城,孤将如何是好?”李煜面色愁苦的看着陈乔,面面相觑的三位重臣俱都无言以对,仰天长叹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罢了,罢了,孤这便命宦官们在百尺楼堆积柴草,孤无颜做亡国之君。”说完回收叫来宫中太监,吩咐下去。

    罢他只管闭目沉思,手中不时变换着各种佛印,诚心向佛祖祈祷宋军此番不要屠戮大唐宗室,满朝大臣和金陵百姓,一应罪孽都有重光一人承担。

    明灭的烛火摇曳不定,映得李煜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额头上常年事佛留下的瘤赘显得格外怪异。

    见李煜居然存了自焚殉国之念,三位大臣齐齐跪倒在地,徐弦更大声叫道:“陛下不可存了轻生之想啊,纵然江南不保,陛下北狩,但北朝念在李氏据有江南数十载,必然不敢薄待陛下。”

    李煜失望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难道孤要和孟昶那般寄居汴梁,妻子受辱,仰人鼻息么?”想起使臣细作回报后蜀孟昶在汴梁所受诸般羞辱,花蕊夫人被赵匡胤收入后宫强行霸占,就连思念蜀主孟旭也要避人耳目,世人传言,有一日花蕊夫人对着孟旭的画像独自黯然神伤,突然遇到赵匡胤闯入求欢,赵匡胤一见花蕊对着男子画像,勃然大怒,诘问此人是谁,幸好花蕊夫人素有机智,言道跟随天子后常粘雨露,可是一直没有身孕,这画像乃是西蜀民间送子菩萨像,自己正待朝拜,好早日怀上龙种。

    赵匡胤听说后大为高兴,立刻宦官在花蕊所居的宫殿内摆上香案,专门供奉送子菩萨。此事在宫中传开后,不少妃嫔宫女都照此像临摹了神像挂在房中朝拜,希望能得子。孟旭虽然失去江山,却以这样的方式占领了赵匡胤的后宫,也是一种无奈的嘲讽。

    后来送子菩萨像又从宫中传入民间,愚夫愚妇想皇家供奉的菩萨必定灵验,北地百姓居然不少人供奉,就连一些庙宇也开始塑造这尊新的送子菩萨供善男信女们朝拜。唯有巴蜀宫中旧人,见到菩萨宛如当年蜀主模样,无不神伤故国。(此乃民间传说,至今北方不少庙宇供奉的男性送子菩萨像,细问来历,就是这个说法。)

    李煜虽然不是昏君,但身边女人与江山在他心中的位置,倒也真很难说得清楚孰轻孰重,想到蜀主的遭遇,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感,自己一旦投降,若是赵氏强行要纳周后,岂不是生不如死一般,想到此节,细长的手指烦躁的敲打在檀香书案上,不知是怒是惧,有些微微发抖。

    几个大臣见李煜闭目不理事,便互相争论起来,徐弦先道:“为今之计,未免激怒宋人,为全城百姓计,应当立刻派员携带酒肉瓜果等物,前往安抚已然屯兵宫门的宋军。然后召集众臣,一起向国主请个万全之策。”

    他言下之意,乃是召集尚在金陵的主和重臣,一起力劝李煜降宋,毕竟只要李煜降宋,一干大臣追随其后,便大节无亏,若是李煜真的自尽殉国,这干降宋的大臣恐怕谁都要惧怕身后要背负贰臣之名了。

    想起赵匡胤曾经评述由周入宋的名相范质“但欠周世宗一死尔”之言,徐弦不觉有些毛骨悚然,看来赵氏虽然得国不正,但对这臣子的忠之一字是看得极重的,如何改换门庭,这其间的轻重缓急还需大费思量,即便仕宋,以自己的才具,只要筹划得当,首辅不敢说,宰辅之位还是跑不了的。(后来之事,当真如徐弦今日所思,以降臣而拜为国朝宰辅者,此公为第一人,与名相寇准同列。)

    陈乔瞪了徐弦一眼,沉声道:“战况未定,城中胡则、卢绛、陈德等众将皆未回报,徐相怎可轻言降敌。”他见徐弦脸有不豫之色,又正色道:“主辱臣死,国破身殉而已,又何必向北人摇尾乞怜。”

    徐弦被他抢白,讪讪的未说话,张洎却代他反驳道:“宋军破城,先锋已进逼宫门总不是假的吧?陈相不可为成全自己青史留名,误了陛下。”说完居然不顾大臣体统,上前一步,径自跪在李煜跟前,凑近了大声道:“事已至此,陛下早做决断,以免激发北军之怒,以致宗庙不保,百姓涂炭啊!”声音极大,李煜也被他嚷得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注·可不看:丞相之于帝王,在宋明之前,乃是相当平等的关系,所以丞相对帝王有些不顾体统也是常有之事,曾有名相说道兴高采烈处,唾沫横飞,皇帝也只能在丞相走后,叹口气,偷偷擦去,颇有唾面自干的风度。华夏在有三代推举禅让之俗,姬周国人共和之义,春秋百家争鸣之盛,后有士大夫共治天下之称,子曾经曰过,道不行,泛舟于海,向来并非国度,不可不查。丞相地位的下降,是在北宋开始的,文官系统下降为系统中的一个被皇权豢养的利益集团。历经蒙元,至明清趋于极致,文官官僚系统开始信奉所谓当官以不干事为第一要义,专心经营自身利益,全无春秋秦汉唐以来以天下为己任的气概。岳武穆所谓“文官不爱钱”者,恐怕想法和皇帝又是相反的,皇帝的想法是,爱钱可以,“擅权”不行。)

    “你,”陈乔气得指着张洎,怒道,“将士们尚在外舍生忘死与敌搏杀,你等却劝诱君王降敌,其心可诛!”说着伸手从书桌上拿起一个青玉貔貅镇纸,举手作势要朝张洎砸去。

    徐弦见陈乔与张洎相持不下,李煜眉宇间显现不耐之色,趁机道:“宋军依然封锁宫门,要知道外间消息,不如请宋军先锋主将入宫探询一番,也试探一下敌方底细。”话虽然如此说,在场的君臣四人无不明白这实际上是请宋将进来试探议和甚至投降的条件了。

    陈乔闻言眉头一拧,极力反对,张洎却大力赞同。三人争执不下,最后徐弦道:“就算不能与宋将相见,派人去打听一下进逼宫门的宋军是哪位将军统领的也好,知己知彼,方能再做计议。”

    李煜早已不耐,皱着眉头挥手道:“那就烦劳徐相,若果真是官高爵显的将官,到是可以和他一晤。孤累了,暂回后宫歇息一阵。”说完也不管在座的三位重臣,径自步入内宫,昔日锦华玉树中风流倜傥的背影,此时竟显得说不出的凄凉颓唐。

    徐弦当即站起身来,在陈乔几乎将他撕碎的眼光中施施然步出光政殿,直往宫门而去。而留下来的张洎则一脸警惕的看着陈乔,生怕他趁徐弦不在的机会再拿起青玉镇纸一类的东西砸他,心中暗暗嘀咕,这陈乔也是两榜进士的士大夫出身,怎么一点也不顾体统,简直像个亡命之徒一般。

    李煜独自踱步入周后所居的柔仪殿,只见殿内红烛高照,周后正和保仪黄氏一起议论适才东城方向的巨响和地动,二人皆知必有大事发生,问宫中太监和宫女都不知所以。既不能到前殿打扰李煜与群臣商议国是,只得一同在此等候消息。

    李煜看见周后和黄雯两双美眸望向自己,没来由心中一疼,虽然不忍将宋人攻破城池的消息告诉这深宫之人,却忍不住低声道:“宋人攻破东城,大兵已然在宫城之外。”说完之后心中蓦然一松,仿佛卸下好大的负担一般。

    周后失声“啊”的叫了出来,随即掩口,站起身来。

    李煜忍不住垂泪道:“皇后青春韶华,却要陪孤一起承受这家国之痛,便是都是孤害了你。”

    周后拉着李煜的双手道:“臣妾愿与陛下同生共死。”语气坚定。

    黄雯却紧咬着嘴唇默不作声,心中默念,宋人破城,不知他生死如何?

    见平日里有些任性的周后居然愿意与自己同死,李煜有些感动的,喉头凝噎,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之意,不能自抑,刚才想要自尽殉国的心思反而淡了。半晌后才道:“兵乱凶危,身边的宫女舞姬,就请皇后先行遣散,宫中安逸惯了的,出去多有不适,多给些金银珠玉吧。”

    见周后点头答应,李煜又看了旁边沉默不语的黄雯,叹道:“建业文房所藏书画图籍是孤一生心血所系,孤不忍它流落他人之手,保仪可为我焚之。”

    黄雯悚然一惊,睁大眼睛看着他,李煜却无意改口。他见周后脸上泪痕闪闪,便走到周后身旁,强笑安慰道:“莫哭了,瞧瞧,早晨画好的远山黛眉,你一哭便成了堕泪妆了。”周后被他逗的一笑,收了泣声,心中却暗自神伤。

    李煜最见不得佳人这般,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庞,信手拈起一块产自波斯的贝壳眉石,强笑道:“若是到了汴梁,吾为小薇儿画眉毛,恐怕再也找不到这般好石黛。”说罢细心的帮周后画起眉来,思及家国破碎的前景,自己的眼眶也湿润起来。

    夫妻二人正相对垂泪间,外间宦官禀报道:”陛下,陈相带着宋军先锋都曹翰求见。“李煜叹了口气,轻轻握了握周后的柔胰,道:”我去去就来。“

    周后轻点螓首,站起身来送他离开柔仪殿,独自对镜,将画了一半的眉黛补全,忽然又是黯然落泪。

    窗外,不知何时,滴滴答答下起了小雨,随之而来夜风吹动飞檐下挂着的青铜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屋檐的雨滴滑落,恰巧落在墙角芭蕉叶上,犹如霓裳羽衣中伴奏的手鼓似的噼噼啪啪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更像两军对垒的军鼓一般,敲打在南唐君臣的心头。

    正文 七十一章迫降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51 本章字数:3775

    曹翰虽然不知他带领的这只小军队的突然出现,到底给执掌唐国最高权力的君臣四人带来了怎样的压力,他虽然出身国戚,但属于旁支,身份不高,更何况在纷乱的五代中原,就连皇族都被诛杀了四五波,何况他这军汉。一路打杀到眼下这个地位,最信的便是傍身这柄宝刀,自觉人生难得几回搏,反而没有什么顾忌。唯一念念不忘的,不是生死,而是功名富贵,对身边军校笑道:“吾辈生于乱世,南征北战,搏个马上封侯。如今轻兵直入,哪怕血溅宫前,不能五鼎食,也算是五鼎烹了。”

    控鹤军校尉高翎乃是曹翰亲近之人,慨然道:“死在战阵之中,总好过到老颓唐,受人欺凌。”龙捷军校尉折从训也道:“跟随曹将军,乃我等荣幸。”他乃是西北边的党项折家的庶子,被选入禁军中别人隐隐约约对他有所排斥,反倒是名利心切的曹翰看重他折家的背景,对他曲意接纳,所以对曹翰甚是心服,西北汉子甚是血性,浑然不把自己这条性命当回事。

    此刻已然下起了小雨,但对这群常年打仗的禁军来说,春雨的这点寒冷,还浇不凉功名利禄所激起的热血,大家伙儿都肃然挺立在雨中,适才有些惴惴不安的情绪,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都去了。

    曹翰有些感慨,微微点点头,眼见前方的宫门缓缓打开,不由得握紧手中利刃,全身肌肉绷紧,心道:“终于来了。”

    从高大的宫门中没有涌出大队的唐国禁军,而是几名披着蓑衣,身穿袍服的文官,曹翰皱了皱眉头,举手示意身后的宋军严加戒备。文官走路的样子很奇怪,像鸭子一样的步伐,偏偏还自以为很有威严,就这么慢吞吞的到了曹翰跟前,当先一人一身紫色朝服,华丽的纹样和腰间鱼袋显示着他高贵的身份。南唐国和宋国官员的朝服都源于先唐,所以曹翰一眼辨认出来的人就算不是宰相也是一品大员,心中计较,若果真是来劝降的,莫不如一刀杀了,临死也要拉个官大的垫背。

    见三百宋军不避风雨,如同三百杆标枪一般挺直矗立雨中,徐弦就是一惊,原先还想宋军就在宫门守候,此刻想必早已人困马乏,东倒西歪,甚至开始抢掠宫门周围的民居了。这番令行禁止的森人气象更让他坚定了劝说李煜降宋之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刚刚披上的孔雀蓝翎毛金丝绒里蓑衣,再看字旁几个随员都披着蓑衣,徐弦心中一动,伸手便将自己身上的蓑衣解去,交与随员,然后才迈开鹅步向矗立雨中的宋军走去。

    徐弦一步步走近这凶神恶煞的北朝军将,先锋都指挥使曹翰,心中暗自打鼓,怪不得多少有识之士都说南北勇怯不同,单单从这北朝军将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上,朝中将领就无人能比。心中忐忑,脸上却加倍笑道:“江南罪臣徐弦,奉国主之命,前来询问当面是上国天朝哪位将军领军?”虽说曹翰的口信已经表明了自己身份,但这番正式见礼,还是要先行确认一下,徐弦自以为这便是老成谋国的做法,不会出一丝差错,不似初入仕途的愣头青,张口便来,某些时候,一刻叫错了人,或者进错了门,恐怕要后悔一辈子。

    曹翰一愣,徐弦他是知道的,江南丞相,曾经出使汴梁,满腹诗书宋朝无人能敌,最后却折在一个沉默是金的小吏之手,成为汴梁人津津乐道的笑料。不过话虽如此,自那以后,提起徐弦的学识,宋国上下无不膺服。

    曹翰虽然以智将自许,但心知玩心计自己远远不是徐弦这般满腹经纶又在官场打滚半生的人之敌,索性学了从前那汴梁小吏的故智,一双丹凤眼冷冷盯着徐弦,一言不发,听他有何下文。

    徐弦被他盯得脊背冒汗,只得硬着头皮又道:“江南与大宋有父子之份,因为些许误会忤逆了天子,解说开去,还是亲如一家的。再请教将军尊姓大名?”

    听他如此说,曹翰总算明白了,这个徐弦是来求和的,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单薄的三百兵士,一股兴奋直冲脑顶,几乎抑制不住要仰头哈哈哈大笑三声的冲动。幸好尚能强自按捺自己,盯着徐弦,冷冷沉声道:“吾乃大宋升州西南面行营先锋都指挥使,颍州团练使,曹翰。”

    他这话说得傲慢无比,但徐弦听来却是心中一喜,因为他知道曹翰虽然官爵尚不如一些宿将元勋,在大宋军中实际地位颇高,南征军中仅次于曹彬、潘美,更深得晋王赵光义的赏识。若是说动曹翰,请他与曹彬转圜,估计国主和自己这般江南降臣的下场,不致太差吧。虽然心中一如既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