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相思似春色第4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头一看,衣服的一角正攒捏在穆韵夕的手中。陆良生的心瞬间变得柔软起来,她还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惹人怜爱。他定神,仔细的看着她的眉眼,温婉柔美,五官很是娟秀,眼睛尤其漂亮,漆亮如昔,不谙世事一般,犹如两丸光华流转的黑宝石,只看到人心里去,常常会让他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可是此刻,漂亮的双眸却紧紧的阖着,被掩在那两弯长而浓密的睫毛之下。
他索性脱了鞋,躺到床上,一只手从她的脖颈之下穿过去,韵夕忍不住动了动,枕着他的臂弯,往他怀里蹭了蹭,表情自然甜美,陆良生心神一荡,忍不住用唇瓣轻擦过她的耳垂。白皙柔软的耳垂上有细小的耳洞。他很少看见她戴耳环,除了个别重要的场合。上次见着还是他们一起回城给穆建国庆生的时候,他还记得那两颗白色的小小的珍珠总是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摇晃。
第二天穆韵夕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睁开眼,陆良生那张俊美到不像话的脸顷刻间落入眼帘,很久都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他,穆韵夕只觉得恍恍惚惚,周遭的一切都很陌生,房子很大,客厅里还摆放着液晶电视,有一个类似于吧台一样的东西,圈出了独立的厨房,还有一个露天的阳台。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被车撞了,这里应该是——医院。所谓的飞来横祸大概就是指的这种吧!她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口,包扎得很好。此时麻醉药效也已过去,眉宇间传来阵阵犹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良生立刻就醒了过来,两个人四眼一番对视,韵夕率先避开,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谁知腿上突然传来火辣辣的痛灼感让她挫败的又躺了回去,天,她到底受了多少伤?
“不要乱动,你腿上也有伤。”陆良生又把她拉回自己的怀抱。
“你怎么会在这儿?”穆韵夕瞪着陆良生无可奈何,她怎么看都觉得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于亲密,可惜陆良生似乎并没有觉得到有什么地方不妥。
“昨晚沈小姐给我打的电话。”陆良生很耐心的解释。
“对了,沈微呢?”穆韵夕不用想也知道昨天晚上沈微有多担心。
“你醒啦?感觉好点没?”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着呢,门口闪进来一个人影,正是沈微。她目不斜视的提着手中的袋子走进了厨房。
“好多了,现在讲话已经不怎么费力了。”穆韵夕回答,她忙不迭要起身,被陆良生制止住,他起身下床穿鞋。左臂已经麻木了,整个晚上他们几乎都没有动过,穆韵夕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他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肩胛骨。
沈微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语,只是忙着看穆韵夕的伤口。
“我出去抽根烟。”说罢,陆良生又看了一眼躺床上的穆韵夕才走了出去。
“我买了红枣枸杞粥,要不要吃现在?”她一边跟她说一边将点滴瓶的速度调慢了一点。
“我还不是很饿,不好意思,原本你是客人,现在却反而来照顾我,真的麻烦你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么?”沈微在床边坐下,“不过昨天晚上你可真的吓死我了,幸好有陆先生在。”又指了指床头的手机,“谢天谢地你出门还带着手机,不然我都不知道该跟谁联系去。”说着话的同时,沈微用手指按了按太阳|岤,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好,吃完火锅后就找到一家医院附近的宾馆,可惜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安稳,她很少出差的原因,就是因为住不惯外面的酒店。
穆韵夕看着她满脸倦色,指了指沙发,“你先去睡一会儿吧,我现在还不饿。”
“没关系,我不困。”沈微似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着家里面的钥匙?”
“没有啊,因为你在家里,所以我下楼的时候就没带出去了,怎么了?”穆韵夕还没想明白沈微问这话的缘故。
“我也没有,我昨天急得摔上门就下了楼,那里还顾得拿钥匙?那就是说现在我们都进不了家门了?”
穆韵夕瞬间就哭丧着脸,“完了,我又得换锁了。”她曾经给过陆良生一把钥匙,后来分开后,她搬回来住立马就换了锁。
“那你昨晚住哪的?”穆韵夕这才想起来,没带钥匙,那沈微的落脚地儿不是也没着落了?
“安啦!我带着手提包的,钱包什么的都在里面,所以就在医院附近的宾馆住了一晚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撘的闲聊着。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马上就八点半了,这个时候万天鸿应该已经坐在他那张黑色真皮的旋转椅上了吧!穆韵夕拿起电话,却又被沈微夺了去。
“不要乱动,你可是病人,要给谁打电话,说吧!”
“谢谢,你找‘资本家’,是我老板。我得请几天假。”穆韵夕皱了皱眉,不经意间又牵动了腿上的伤口。
沈微依言拨出去,“喂,你好,我是穆韵夕的朋友,她现在不方便打电话,所以由我代劳。”
“是的,她昨天出了一点事故。”
“腿骨折了,伤的很严重,医生说最近这一两个月都不能下地。”沈微朝她眨了眨眼睛。穆韵夕哭笑不得,她的腿只不过是擦伤外加膝盖骨轻微的错位,什么时候变成了骨折?
“谢谢你,你真是一个体贴员工的好老板。”
“好好,我会向她转达的,再见。”沈微挂上电话就笑了。“你们老板真好骗,我一说你骨折他就相信了,直接放你两个月的大假,怎么样?是不是很感谢我,嗯?”
“两个月?你也太狠了吧。”穆韵夕楞住了,这么长时间,万天鸿也能答应,真的有违资本家的本质。
“万恶的资本家,你的摇钱树要罢工两个月喽!”沈微笑得嘴角都荡起了酒涡。
她又去了厨房,把粥放进微波炉里热好,然后端出来。
闻着就很香,红色的大枣和枸杞,白色的米粥,勾起了穆韵夕的食欲,沈微很有耐心的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她吃。
“韵夕啊,我一会儿还得去赶一个应酬,关于这次出差的事宜还得处理一下,可能晚上才有时间来看你。你一个人……?”
“放心吧,我没关系的,再说,就算有什么事不是还有特护么,你有事要忙就先走,啊!”穆韵夕直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关系的。
“那好吧,我晚上再来看你。”提上包包,沈微走出去,临走又飘了一句:“恕我多嘴,他还是很爱你的,我看得出来。”
一句话就把穆韵夕打的不知所措,她目瞪口呆的望着已经已经关上的门,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请恕她笨,他真的爱她么,为什么她一点也看不出来?
一直到沈微走后陆良生都没有再进来过病房。
穆韵夕掩藏好心底的小小失落。究其原因,她有什么资格让他留在这里?他们原本就不应该再见面的,可是最近发生的事,似乎总是挣脱不开相逢的命运。
头还是很疼,罢了罢了,不想这些烦心的事了,她不是圣人,不可能面面俱到。
迷迷糊糊间又睡着了。她似乎做了很多梦,凌乱的,噪杂的,安静的,甚至是诡异的。梦里面无一例外都会有那一张熟悉到骨子里的男人的脸,俊美的,凛冽的,温和的,冷郁的,每一个表情都印入了她的脑袋中,突然间那张脸却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脸,即使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可是依旧掩藏不住曾经倾国倾城、摇曳生姿的容颜,穆韵夕只觉得心里突突的乱跳,那女人拉着陆良生越走越远,她急了,忙着想追上去,谁知那女人却突然转过身来,面目苍白,有鲜红的血从她眼睛里流了出来,面目可憎,神情恐怖,伸出手来要抓她,那手枯瘦如柴,穆韵夕吓得半死,只叫道:“良生,救我,救我……”
“醒醒,穆韵夕,是不是做噩梦了?”身边似乎有人在摇晃着她,穆韵夕睁开眼睛,就看见梦中的脸就在眼前,一个骨碌翻身坐了起来就环住身边的人的腰,不停的喘气,“陆良生,你还在,幸好你还在……”她半天才觉察到腿上传来的的疼痛感,也不管不顾,只是狠狠地抽泣着,泪水蹭到陆良生的手工制的名贵西装上,洇湿了一大片。
“好了,好了,只是一个梦而已。”陆良生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的说道。梦境应该很恐怖,她竟出了这么多冷汗,头发上的汗水顺着发丝流到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不知道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心疼得似乎都皱到一块儿了,只为她的眼泪。
“乖,不怕,你告诉我,梦里面有什么?”陆良生极有耐心的诱导着。
“是……”穆韵夕突然打住,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埋在他怀里的头,泪眼朦胧的双眼看了看陆良生,又使劲摇头,“没什么,你别问了。”她吸了吸鼻子,话语里鼻音极重,竟似有了几分撒娇的意味,陆良生见她不肯说,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动作舒缓,穆韵夕也渐渐的平静下来了。
“你不是刚来过么?几点了?”
“那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陆良生抬手看了看表,走到沙发前坐下。
穆韵夕正要说话,他手机响了,于是她噤声。
“哦,怎么了?”陆良生接通电话。
“忘了跟你说,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所以我今天抽不出时间陪你了。”哦,原来是某位佳人等的不耐烦了。穆韵夕侧身看向窗外,万里晴空上漂浮着朵朵白云,记得是小学作文课上最爱写的句子。
“嗯,晚上回去给你电话,先这样。”陆良生挂上电话状似无意瞥了一眼穆韵夕,却看见她正望着外面的天空出神,似乎并没有关注自己。突然就觉得心里有微微的不顺畅,随手把电话扔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穆韵夕眼眸闪了闪,没什么反应。
房间里静默的可怕,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响声,穆韵夕突然就有些悻悻的,似是厌倦了这一切。她正准备让陆良生回去,却听见他开口:“妈今天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说是给你打过但是关机了,你电话是不是没电了?”
穆韵夕也懒得看,胡乱点了点头,“说什么了?你没告诉她我出车祸的事吧?”
“说是你大伯家二女儿下周五要结婚了,有时间的话就去参加一下人家的喜宴,还有顺便问了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回去吃顿饭,上次你爸过生日也没在家呆成。”陆良生把玩着手机,打开,合上,再打开,再合上,重复着相似的动作。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放心,我没有说。”
穆韵夕点了点头,原来是岚岚要结婚了,上次看见她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岚岚还正在读大学,时间过得这样快,曾经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也要做他人的新嫁娘了,她不得不感慨一番,日新月异,斗转星移。
她不知道该跟陆良生说什么,就道了声谢,却惹得陆良生俊眉一挑,脸色似乎暗了几分。
正在穆韵夕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屋内诡异的气氛时,恰好敲门声响了起来。
是医生来巡视查房,一群白衣天使一般的护士簇拥着一位老太太走了进来,老太太自然就是她的主治医师,很是和蔼可亲,笑眯眯的站在床边问她都吃了些什么,伤口疼不疼,今天的药量有没有输完了之类的,穆韵夕很认真地听,然后很认真的回答。
“不错,伤口恢复的很好,照这个情况看来,你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在家休养也是一样的。”穆韵夕瞄了一眼挂在老太太胸前的铭牌:骨科专家——尹一敏,难道她就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尹大医师?她居然是自己的主治医师,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据说这位全国屈指可数权威的专家,要想找她做手术,必须跟她的助理医师提前两三个月预约,所以能够让她看病的非富即贵。等尹一敏转回头去和陆良生寒暄,她才总算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陆良生是属于那种既富又贵的人。
“好久不见了,尹阿姨,我妈妈让我问你好。”陆良生礼貌的起身问候。在长辈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懂事的年轻人,沉着稳重,家教良好。
“嗯,好小子,你妈妈最近怎么样?似乎好久都没看见她了。”尹一敏笑着问,陆良生的妈妈齐欣芮和她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所以陆良生找到她时,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原本穆小姐的伤不是很重,不需要她亲自出马,只不过她不放心。
“她去巴黎参加时尚服装周,顺便在巴黎度假,可能下个月就会回来。到时候请你来我们家做客,尹阿姨你一定要赏脸。”韵夕一听陆良生提到他母亲,脸色不由自主的难看了起来,前尘往事似乎铺天盖地的迎面而来。那些恶毒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缠绕:我不想再见到你,快点滚出我们陆家的门;你怎么不去死,良生瞎了眼才会娶你;恶毒到韵夕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浑身发抖,恨不得能立时死掉才好。
“出院后,一定要好好休养,切记半个月之内不要让她下地,因为她膝盖骨部位有稍微的错位,而且擦伤很严重,如果不好好休养很容易受到感染。还有平时洗脸洗澡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不要让额头的伤口碰水。”她很耐心的嘱咐陆良生,陆良生点点头:“好的,我会注意,谢谢你了,尹阿姨。”
尹一敏前脚刚走,穆韵夕就说道:“我明天就想出院。”
意料之中的看见陆良生沉了脸,“不行。”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穆韵夕委屈的想哭,刚才人家医生不是也说了么,她恢复的很好,她一点也不想在这鬼医院里呆下去,白森森的一片,晃得眼睛生疼。再说,他陆良生凭什么来对她发号施令?他们现在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孜然一身,谁也不欠谁的,她为什么就要对她俯首称臣?可是这些话穆韵夕也只敢在脑袋中臆想一下,她是纯粹的敢怒不敢言。
陆良生看见她撇着嘴,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仿佛要浸出水来,委屈的像是个拿不到玩具的孩子,他一时心软,“要出院也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只要你能答应,我们马上就可以走。”
穆韵夕一看有戏,忙问:“是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搬回去,直到伤好为止。”陆良生想了想,“至于沈微,也可以跟你住过去,我不在的时候陪你说说话。”
“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啊!不一定非要去……”穆韵夕看着陆良生的脸一点一点拉长,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被憋死在喉咙中。又看了看自己的腿,似乎走路都很困难。
穆韵夕再三衡量,想起医院里的死人氛围,一狠心,终于还是答应了。算了,比起医院来说,陆良生的别墅还稍微有点自由。某位伟大的诗人不是也说过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再说,陆良生的妈妈也不在,下个月才会从巴黎回来,她没什么好怕的。
她原本想等沈微晚上过来医院的时候,跟她说说,谁知却接到沈微的电话,说是家里出了点事,马上就要坐最近的航班飞回去,穆韵夕有些担心,问她出了什么事,沈微说是幼儿园的老师给她打电话,她儿子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穆韵夕听得出来,电话那端的沈微是多么的紧张,声音里有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现在正在赶往机场。韵夕,很抱歉,有时间我一定飞过来看望你。”
“没关系,没关系,沈微,你不要着急,有没有联系孩子的爸爸了?”穆韵夕冷静的问。
“我给家里打过电话,刘妈说他不在,他肯定又出国了。韵夕,这次回去我是铁了心要跟他离婚,如果小非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他没完。我来b城的时候他还在家,就算他临时有事,也可以在离开之前给我个电话,我会赶回去陪儿子,可是他居然一声不响的就抛下孩子走了,你说要搁在你身上,你能不生气?也不想想,家里的保姆年纪也大了,能照顾好孩子么,江隅,你他妈的就是一混蛋。”沈微实在是气极了,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爆粗口。
韵夕又劝了半晌,总算才让她平静下来。
“到了记得给我个电话。记住,一定要冷静,就算要离婚,现在也不是时候,毕竟孩子还在病床上躺着。”穆韵夕最后叮嘱道。
挂上电话,一时欷歔不已,韵夕暗自祈祷着,千万不要让那孩子有事。虽然没有见过,可是她猜那一定是个惹人爱的孩子。
陆良生说到做到,立马就找了医生,办好出院手续。
于是在车祸完的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她穆韵夕——被撞之人——从医院里正大光明的回了家,不对,是前夫的家。她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奇妙。
她此刻是以一个无比暧昧的姿势躺在陆良生的怀抱中的,只因为脚不能下地,说没有感觉那是假话。可是她看了一眼陆良生,似乎脸色很平静,正经的像是乐于助人的好雷锋。她不想让陆良生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只得努力的平稳情绪,调整略显僵硬的身体。因为走路的步伐,她的唇角无意间轻轻扫过他的衬衣,丝质的质料,柔软而光滑,却是冰冰凉凉,犹如离人的眼泪。
直到陆良生把她抱上车,她才想起来,自己住的公寓钥匙全部都被锁在了房间里了,还得回去拿一些自己的生活用品,她也没有备用钥匙,怎么进家门?于是就跟陆良生一五一十的讲,自己还需要回一趟家。
“不用担心,明天我就会找人去把锁换掉。至于你需要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超市购买。”陆良生很冷静的开口,说话的同时车子已经发动了。
穆韵夕很无语的看了一眼陆良生,她也没指望能让他回心转意载她回公寓。他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子,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很长,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闪烁着,倾泻在车内的人身上,似乎连睫毛也染上了缤纷多彩的颜色,秀气的让她自叹不如。
“你都需要什么?”陆良生打断她的思绪问道。
穆韵夕想了想,“牙刷、毛巾、洁面||乳|、睡衣、拖鞋。”一边说一边掰着指头数,“应该没别了的,差不多就这些。”其实她还想让他买兰蔻的护肤品,转念一想,让一个男人独自一人去买化妆品,风险似乎很大,尽管这个男人是陆良生,但是终归是太麻烦。还是算了,先过两天清水芙蓉的日子,等脚能下地了自己去买吧,俗话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陆良生侧首看了看路,一打方向盘,车子便拐到左侧停了下来,穆韵夕定睛一看,正是沃尔玛的大楼。
“你在车上稍等我一下。”陆良生临下车之际轻飘飘的丢给她一句。
既来之则安之,穆韵夕安慰自己,不跟这个男人一般见识,等就等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等的无聊,只好看左右两边的街道,霓虹闪烁,夜色如墨,两两映衬,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上一袭黑,煞是好看。
正在左顾右盼之际,身旁的电话响了起来,陆良生没有带手机。
穆韵夕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是固定电话,一长串数字,表示陆良生并没有在手机上存下号码主人的名字。她原本不想接的,可是手机一直在那震着,嗡嗡的蜂鸣声搞得她心烦意乱。她怕是陆良生工作上要紧的事情,迟疑了一下终于接了起来。
“喂,你好。”
线的那端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会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便恢复了正常,“请问这是陆良生的电话吗?”穆韵夕只觉得这声音听在耳里有些莫名的熟悉。
“是的,但是他现在不在电话旁边,不方便接听,如果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会为你转达,让他等一下给你打过去。”
“请问你是哪位?”电话里的女声很有些咄咄逼人的趋势。
穆韵夕笑了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跟他说你来过电话。”顿了顿,接着说,“那么就这样了,再见。”撂了电话,使劲倒向真皮的座椅靠背,是真的有些倦了,于是闭上眼睛假寐,心底隐隐生出了薄浅的怨气,她一直都知道陆良生的身边不不乏女人,明艳的,清纯的,可爱的。从前,她也曾接过类似这样的电话,她知道陆良生从来没有当过真。可是彼时她还是正牌的陆太太,有着最强大的资本,而现在,她什么也不是了,前前后后似乎隔了几光年,遥远的让她惧怕。
车门打开,陆良生坐了进来,有塑料袋的窸窸窣窣声,应该是被他丢到了车子的后座。韵夕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却没有睁开眼睛,陆良生自然以为她睡着了,也没有说话,安静的开车。
车子开了一段,穆韵夕才睁开眼,有些意兴阑珊的说:“刚才你有电话进来,我帮你接了,是个女人,你打回去吧!”
陆良声没想到她是装睡,侧首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转回去,神色没什么变化。他一手打着方向盘,空出另一只手去拿电话,看了看刚才的通话记录,又拨回去。
“嗯,刚才电话放在车上了,怎么了?”他问线的那端。
穆韵夕又淡漠的阖上眼睛,剩下的就与她无关了不是吗?可是她与陆良生离得近,听筒里甜美的女声,隐隐约约就传了出来,她不可能拿棉花堵上耳朵。
“这几天我可能会比较忙,没有时间。”陆良生瞥了一眼反光镜中的人,紧阖的双眸,脸色淡漠,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穆韵夕听见电话那端问,刚才是谁接的电话?我问她是谁也不说,搞什么神秘。
“行了,等我有空了给你电话。”陆良生避而不谈,明显想结束这场对话,电话那端的女人似乎不笨,也感受到了他的不耐,只得悻悻的说了一句:那我等你。才挂了电话。
过了没几天,穆韵夕就知道了那位说她神秘的女人的身份。原来是一位最近走红的模特,叫温戴戴。报纸上有一张陆良生携佳人的靓照,看样子应该是正在等电梯,即使只照了温戴戴的侧影,也有着风情万种,惊鸿一瞥的美韵。韵夕闲着无聊,仔细的读完报道,又回过头来细细的观看那张照片,陆良生一只手举着电话放在耳边,另一只则被温戴戴攀着,温戴戴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穆韵夕想,废话,她能不笑么,钓到这种极品男人,长的俊,有钱又年轻,比起那些皱纹横生聪明绝顶的老头子来说,实在是大大的满足了一把虚荣心。穆韵夕转念一想,要是换了自己,估计都快要乐傻了。
所以,情有可原。
肚子很不客气咕咕咕叫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一点多了,难怪她觉得肚子会饿,还是早上陆良生上班之前跟他一块吃的早餐。可她是病人,行动起来相当的不便,而行动不便的最大根源就在于她现在是坐在一个很专业的轮椅上,这都拜陆良生所赐,一回到家就马上高价订做了一副轮椅。
陆良生去上班自然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在家的,所以请了专门的特护,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很有活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长的就很很讨喜。陆良生上班之后女孩就会准时上门,然后尽心尽力的陪着她。韵夕倒也觉得那女孩人不错,经验似乎很丰富,这一点韵夕是从她给她换药看出来的。没事的时候要么是抱着厚厚的医学方面书本坐在客厅里看,要么就是和陆家的阿姨聊天。
穆韵夕喊了一声:“小雯。”
很快,就听见咚咚的脚步声近了,阳台的门被推开,“穆小姐,你需要什么?”小雯手上还拿着书。
“厨房里还有没有什么吃的?”穆韵夕收起报纸问道。
“等我去看看。”转身要出去,穆韵夕拉住她说:“你推着我去看看吧!”
打开冰箱,现成的自然是没有,陆良生从来都不吃隔夜饭,所以家里的阿姨自然不敢违背男主人的意愿,总是小心翼翼的计算好,即使有剩下的饭菜,也会在陆良生看见之前倒掉。从前还在这儿住的时候,穆韵夕就特别反感他这种浪费食物的嗜好,说了很多次,可惜陆良生却完全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还是我行我素。
取了一盒牛奶,倒在碗里,放进微波炉里热,又烤了几片面包。
在等待的几分钟里,穆韵夕有微微的失神,她想起了从前的某些事情,她的工作忙,很少会回家做饭,而陆良生应酬也多,所以这个家里的厨房总是冷冷清清的,价值不菲的德式厨具并没有被用过几回,就算两人偶尔有时间也会选择出去吃。其实穆韵夕做的菜很好吃的。尤其是拿手的麻辣鱼,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寒暑假回家,闲着没事跟罗莉华学的。那时候她想学做菜也是为了黎程,书上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就因为这一句话,她便义无反顾。虽然结果是她既没有抓住黎程的胃,也没有抓住他的心,但是罗莉华说,以后结婚给老公做照样用得着。但是罗莉华也没有想到的是,就算她结了婚也鲜少用到自己潜心钻研的厨艺。
叮的一声惊醒了她,小雯笑着阻止她伸出去开微波炉的手:“穆姐,还是我来吧!”于是把牛奶和面包一起端到餐厅去,穆韵夕自己转动轮子跟了出来。
“你要不要吃点?”她问小雯。
“不用了,我来之前在学校外面吃过饭的,你是病人,不能饿肚子,赶紧吃吧!”小雯笑眯眯的回答她之后又抱着书坐下静静的看。穆韵夕想起了自己考取律师资格证的时候大约也是这幅模样,喝咖啡喝到想吐,抓紧每一份每一秒看书、背书,看的昏天暗地,背的死去活来,不过终究是熬过来了。她知道,不论多苦多累都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
正吃着就接到白蕙葉的电话,这个死女人不知道又跑去哪儿了,自己出了车祸好歹也算得上是件大事了,可是居然连一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妄为闺密,穆韵夕决定收拾收拾她。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用很虚弱的声音说:“哦,是蕙葉啊!”
“你怎么一副要死了的样子?不会是得了绝症了吧!”不愧是白蕙葉一贯的风格,穆韵夕听了,真恨不得立刻就冲到她面前掐死她,这种女人留在这世上,也是一个祸害,还不如一把掐死算了。穆韵夕总算忍住中烧的怒火,依旧孱弱的说:“我虽然没有得绝症,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被车撞了?”
“这你都能猜得中,佩服。”穆韵夕乐了,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又赶紧愁眉苦脸起来,看的一旁的小雯忍不住笑,韵夕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那么好的车技还能被别人撞?哄鬼去吧!”白蕙葉打死也不相信穆韵夕会出车祸,他们当初一起考驾照时,穆韵夕的成绩可是全班最好的。
“真的,我前几天才从出院,现在住在陆良生这边。”
“接着编。”白蕙葉似乎很闲,居然还嗑起了瓜子,摆明了一副听故事的准备。
“我没有骗你,我一条腿骨折了,现在都还坐在轮椅上,动都不敢动,头也被撞了,留了好多血,幸好没有被撞成脑震荡,陆良生说不放心我一个人住,所以才暂时搬过来的。”
“真的?”似乎没有嗑瓜子的声音了。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打陆良生家的电话看看。”穆韵夕用一种无比纯良的声音说道。
刚说完白蕙葉就挂了电话。几秒钟后,客厅里的电话机响了起来。
穆韵夕笑着接起来:“喂。”
“你真的在他家?”白蕙葉实实在在是被震撼了。
“天,你终于相信了。”
“那么就是说,你真的出车祸了?”白蕙葉相信穆韵夕不会平白无故就跑去陆良生那儿。
“恭喜你,答对了。”
“你等着,我马上就过去。”白蕙葉说完立即就撂了电话。
等白蕙葉到达陆宅的时候,穆韵夕正在悠哉悠哉的看着电视剧。
小雯刚开了门,白蕙葉就像一阵风一般的刮了进来。看见穆韵夕头上裹着纱布,坐在轮椅上,因为生病而愈发苍白的脸庞上,洗尽铅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白蕙葉立即就慌了,然后再次展现了她像风一般的特性,嗖的一下就刮到了韵夕的身边,穆韵夕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臂就已经被抱住。
“老天,你说你真不让人省心,我这才去了一趟日本你就成这个样子了。”
小雯也是个有眼见的女孩,看白蕙葉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给客人端上来一杯绿茶,白蕙葉着实不客气,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口,韵夕忙说:“你慢点喝,也没人跟你抢,着什么急啊?”她轻轻的抚着白蕙葉的背,心里不免自责起来,有些恼自己的孩子气,显然白蕙葉是因为担心她才会匆匆忙忙的赶来。
“废话,我能不渴么?彼岸流年在城东,而陆良生的豪宅却在城西,就算我开车一路狂飙过来,也好几十分钟呢,何况外面毒辣辣的太阳照射着,老娘没有中暑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白蕙葉翻翻白眼毫不留情的将杯中最后一口茶喝光。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白蕙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躺在黑色的沙发里,韵夕知道她不可能善罢甘休,只得粗略的讲了一下自己车祸的经过。
“伤势严不严重?你不是说腿骨折了么,医生怎么说?”
穆韵夕扒了扒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刚才在电话里是骗你的,并没那么严重,除了膝盖骨有轻微的错位,眉骨骨折缝了几针以外,就是一些小擦伤了。我想让你也担惊受怕一回,毕竟这样的机会并不多。”穆韵夕看了一眼已经处于生气边缘的闺密,抢着在白蕙葉发飙之前开口,“谁让你电话也不打一通,住进医院也没来看望过我,所以就想着……”再次瞥了眼白蕙葉,穆韵夕的后半句话就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白蕙葉深呼吸,强行的制止住自己的怒气,“你是病人,你是病人,你是病人。”顿一顿,接着说,“好吧,我承认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一声不响的就跑去日本,也不应该不给你打电话,更不应该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你身边。”
穆韵夕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你突然去日本干嘛?”她问。
“现在还不能说,放心,等以后,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白蕙葉正经的口吻让韵夕愣神,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谁没有几个秘密,都是成年人了,可以理解的,于是也就没有再追问。
白蕙葉打量着四周,她自然来过这处别墅,仔细大量过后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改变了,可能是因为很长时间都没有来过了,感觉有些陌生。装修的风格是一贯的舒适休闲,客厅的天花板上的垂下来的水晶吊灯庞大而又复繁。
“老巫婆不在?”白蕙葉眼光搜索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又回过头来问穆韵夕。她一向都把陆良生的妈妈称为老巫婆,韵夕说过她几次,幸好她没有当着人家的面叫,也就作罢。
“好像是去巴黎了。”韵夕眼神黯了黯,刚才的一点喜悦也突然不翼而飞。
白蕙葉又慢条斯理地问:“然后陆良生就把你强行抢回来了?”她一直都是半躺在沙发上的,这时突然坐了起来,韵夕没防备,反倒被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白蕙葉话里的意思。半天才弄明白,瞪了她一眼,“亏你想得出这个词来。”
“这里面绝对有鬼,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起过前不久曾在咖啡厅碰见过陆良生,当时是佳人相伴左右,怎么,这么快就吹了?”韵夕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陆良生现在的女朋友要是知道他的前妻居然跟他正住在同一幢房子里,不知道会不会立即就杀过来。
穆韵夕摇摇头,显得有些迷茫,“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个林书妤,气质高雅,一看就是非同凡响的女子,或许和她在一起,他才会微笑吧,温柔的让人沉溺的笑容,对着另一个女人的笑容。他从来都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又怎么会为了她——而放弃那么好的世界?
更何况,原本就是她先提出这段婚姻的,所以,怨不得谁。
“没出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是什么样子的?”白蕙葉边说边站了起来,一副激奋昂扬的样子,“就像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样狠狠地把男人踩在脚下,这个时代已经变更了,男尊女卑的世界早已远去,我们要做女王,而不是匍匐在男人脚下的奴隶。do you understand?”说罢她又看了看穆韵夕,“估计外面那些慕名而来请你为他们打官司的人如果见到你这副懦弱劲儿,早就绝了想赢官司的念头咯!”
穆韵夕知道,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搭理某人比较好,任其“自生自灭”,所以,她心平气和的看着电视,白蕙葉的话从左耳进去,又立刻从右耳钻了出来。
白蕙葉也只知道这种话穆韵夕是从来都没有听进去过,她说了,她还是照旧我行我素,气的白蕙葉恨铁不成钢的直跳脚。
韵夕一转身,就看见小雯收拾好了背包,笑眯眯的走到她旁边,“穆姐,你有朋友在这,我也就放心了,我五点还回趟学校去听一个很重要的讲座,都盼了好久了,所以能不能请半天的假啊?”小雯还在攻读硕士研究生,所以自然不肯放过任何的一次提高自己的机会。
“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正事。”不知怎的,韵夕看见小雯总觉得像是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她宽容地说完见小雯还杵在那儿,一时有些不明白,“怎么了,还有事么?”
“陆先生……”小雯有些犹豫,吞吞吐吐不敢说。她当初为了能得到这份高薪水的兼职,不惜撒谎瞒住陆良生,没敢说自己只是在医院实习,事实上还有学业未完成。
聪明如韵夕,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快去吧!”
小雯激动了给穆韵夕一连鞠了好几个躬,嘴里还不忘说谢谢,她一点也不想失去这份轻松且高薪的工作,虽然只是一份兼职。
等小雯走了,穆韵夕感叹地说:“现在的学生已经很少有像她这么刻苦的了,读书的时候都只知道谈恋爱。”
“你好意思说人家,你自己大学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白蕙葉笑着反问一句。
韵夕呵呵干笑两声,以缓解尴尬,她思绪一转,就转到了黎程的身上。自从上次在咖啡厅提前离开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他。
“韵夕,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我想我要结婚了。”白蕙葉突然就换了话题,一脸的郑重其事,看的穆韵夕心惊胆颤,这真的不能怪她,实在是白蕙葉的话着实让她震撼了一把。
“你没吃错药吧?你……结婚?别逗了!”从来都是流连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白蕙葉,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这个世上千千万万的男人呢?
“我是说真的,这几年总是飘来飘去,不仅身体累了,连心似乎也跟着倦怠起来,不想再飘忽不定了,所以我决定要在二十九岁生日之前把自己嫁掉,找个有钱的男人养自己疼自己。”白蕙葉眼神有些飘渺,说话的声音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