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相思似春色第1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寐十一
第一章
这个城市的夜色太过繁华,透过整面的弧形玻璃墙看出去,夜色黑沉沉的,天空中没有一丝多余的颜色,黑的让人有些压抑。三十六层的高度俯视下去,车流来来往往,霓虹闪烁,晶莹一片。是谁说的,天上的星星都掉到了地上。真是这样。房间里,空调的嗡嗡声,单调而又乏味。
穆韵夕转身拿起桌上的手机,他们很久都没有联系了,所以直拨记录里面没有那个号码,其实号码她已经倒背如流,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宁愿花时间在电话薄里一个一个的翻找。往下,再往下。她的手机里,只有朋友才会存全名,而l开头的只有一个号码,向下键再次被按下,陆良生。纤细白皙的手指停留在绿色的拨号键上,她迟疑了一下,抬头又朝脚下望了一眼,终于一狠心摁了下去。嘟了三声后很快就被接起,那端传来低沉的男声:“哪位?”听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让自己的声音暴露内心的情绪,永远都是平静无比,犹如一口深邃的古井,无波无澜。
已经删掉我的号码了吗?就这么厌恶吗?穆韵夕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她想了很久,但是聪明如她,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愣之下,也忘记了开口。
那边静默了一下,很快声音就响起:“穆韵夕。”简练的话语一如他工作的作风。电话响起的时候,他正十指如飞般的在键盘上游走,直接拿起电话就接通,没有人说话,他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才知道。不是不吃惊的,只不过这么多年的习惯已经让他可以不着痕迹的掩饰好内心的震惊和激动,犹如面无表情的时候,此刻他的声音里也不带有丝毫的感情。
“是我。”穆韵夕已经从游离的状态中清醒了,秀眉微蹙,为什么她只要一碰上他就会失态,没有了自信和理智,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
“什么事?”
“晚上下班后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一起吃宵夜。”她一咬牙,不管不顾,说出了心中的蕴藏已久的话。即使他讨厌她,她也要说。
电话那端,陆良生挑了挑眉头,沉吟了几秒钟。
“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十点老地方见。”穆韵夕快速说完,啪——挂掉。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总算可以放下心。
陆良生很少会被人挂电话,也只有穆韵夕敢这样做。他面无表情,可是眼睛里的寒芒已经淡了很多,侧脸的棱角也柔和了起来。伸手拿起桌上的内线,“lda,进来一下。”
很快,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年轻有活力的女秘书走了进来,得体的职业套装为她增添了几分精干和成熟。
“总裁,什么事?”咣咣的高跟鞋声停在了大理石的办公桌前。
陆良生闻声,一直背对着门口的黑色旋转椅被转正,他抬头:“帮我取消今晚的行程。”
lda面有难色,“可是,总裁,已经约好了韩国的代理商,取消的话恐怕……”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逼了回去,因为老板的脸已经变得很臭了,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噤声吧!
“推迟到明天中午。如果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生意。”陆良生语气冰冷,面无表情,深邃的黑眸中没有丝毫感情。他是商界叱诧风云的人物,在这样高的位置摸爬滚打了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面具。
“是。”lda正色答道。其实老板还是属于青年才俊那一类的,她很少见他笑,细长的双眼,睫毛比她的还长,太没有天理了。可是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哆嗦一下。
原本已经低头开始工作,可是眼前的目光实在是让他很不爽,陆良生冷冷的道了一句:“怎么,没听懂我的话?”
lda一惊,赶紧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等穆韵夕到了的时候,陆良生的车已经停靠在了餐厅的地下停车场。黑色兰博基尼,低调而又奢华。她看了一眼,然后熄火,解开安全带,下车。她的车自然没有那么好,银白色的莲花,流线很好,她很喜欢,所以就一直没舍得换。
他们以前就经常来这家中式餐厅,环境舒适,格调优雅,黑白间隔的墙面,形成强烈的视觉效果。现场演奏的小提琴曲,舒缓悠扬,在这样的场合里吃饭,心情应该很不错。最起码她是这样的。
门口的服务生弯腰为她开门:“欢迎光临!请问您有预订吗?”
“陆良生在哪儿?”她直接了当的问道。
服务生领着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大片大片的竹子,翠意盈然,绿绿的,让人心底一凉,心情瞬间舒畅起来。
包厢门被打开,迎面正好碰上陆良生的目光,凉凉的。
她抬手看了看表,差三分钟十点,正好。她并没有迟到。
“等很久了吗?”穆韵夕脱掉外套,顺手挂在角落的衣架上。她身材是属于纤瘦型的,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水红色七分袖的荷叶领衬衫,露出细致性感的锁骨,腰身收的恰到好处,袖口紧紧的,简约中隐隐透出不俗的格调。穆韵夕早已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但这样的装扮却带给她更多的成熟和妩媚,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倾心。
“还好,坐吧。”他道,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里依旧是无波无澜。离婚快半年,他一直都是呆在新加坡,上周因为公司出了一点状况,才不得不赶回来。他有时候真的很疑惑,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偏偏会走到这一步,到底是自己的错,抑或是她的措,还是老天跟他们开的一个玩笑?可是这个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说吧,有什么事会让你拉下脸来请我吃饭?”陆良生打破了寂静的氛围,首先发问道。
穆韵夕闻言,脸色一白,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清清浅浅的一笑,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陆良生见状心底一动,即使是他,见过的美女如云,但此时,佳人一笑,还是微微有些出神。自从离婚以后,他和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近的独处,此刻,再凝视她的眉目,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周六是我爸的生日,你也知道,我们离婚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他们。”稍微的停顿,穆韵夕暗自深呼吸,“我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也没有义务为我做任何事情,但是,我还是想麻烦你,周六能不能跟我一起回趟家?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帮我瞒过他们,我真的不想他们再为我操心。”其实穆老太太已经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了,让她和陆良生一块回家吃顿饭,彼时陆良生还在新加坡,她只得骗老人家说两个人工作太忙,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长久的静默,窒息般的沉寂,穆韵夕几乎就要放弃了,不应该来找他的,她一开始就错了,明明知道这个人的绝情,为什么心底还是会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念在他们同床共枕两年余的情分上,可是现实却永远比理想残酷。这一点,她很久以前就明白了,可是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忘记。
“算了,就当我没有提起过。”穆韵夕淡淡的叹了口气,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我并没有说不答应。”陆良生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他看着穆韵夕在那儿郁闷,似乎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好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不经意间也柔和了许多。
“周六早上九点我去接你。”
“呃……”穆韵夕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过度的吃惊让她定定的望着对面的陆良生,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乌黑清澈的眼眸里,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个小小的自己,她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一向都是这样,定定的望着,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无辜可怜的湿漉漉的样子,目光恳切,有一种要溢出来的满足,仿佛是要望到天荒地老,让人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丝疼惜。这种感觉真的很难以言明。陆良生一时间有些恍惚,竟不知身处何地,仿佛很久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我说我去接你。周六我应该会有时间。”顿了顿,他又想了想,“应该给爸爸买什么礼物?”陆良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穆韵夕再次抬首看他,那个称呼他已经叫顺口,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
“哦,不用,我已经买好了。”
陆良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是那种自找麻烦的人。
走出餐厅的时候,穆韵夕看表,已经十一点一刻。这样的时间,正是这个城市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买醉的人在情爱中挣扎,在欲望中沉沦。
地下停车场,银白色的莲花和黑色的兰博基尼安安静静的停在一起。
坐进驾驶座,穆韵夕突然想起什么,她翻腾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了一个小雪人样子的挂饰,围着红色的围巾,水晶透明的身子,精致而又可爱。她握着它看了一会儿,还是放回了原处。
回到家已经快要午夜了,她一个人住,房子买在城郊,早上起床会听见小鸟的叽叽喳喳声,环境很不错。
酒店式的公寓,比起陆良生的房子,也就是他们结婚的新房,自然会差一些,她原本就住不惯那种复合式的别墅,一个人的时候,空空荡荡,太过于冷清,缺少安全感,可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她还是在那儿住了两年多。时间就是这样的毫不留情,一眨眼的功夫,春夏秋冬走了又来,来了又走了,兜兜转转一圈,她什么都没有握住,什么都没有留下,孜然一身。离婚的时候,陆良生要把那套别墅留给她,她拒绝了,又搬回了结婚以前就买下的这套单身公寓。
冲完澡,穆韵夕一边吹头发,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白天的工作还有一些没有完成,明天还要上庭,必须要把当事人的证据资料整理出来。有一部分她放在了事务所,明天只好先去一趟事务所拿了,再去法庭。
临睡之前,穆韵夕瞥了一眼桌上的日历,星期四。
晚睡的结果就是严重的迟到。穆韵夕恨不得现在有三头六臂,匆匆忙忙的收拾完自己,小区门口的保安哥哥远远看见她的车,就按下了感应门的电钮,她也顾不得道谢,箭一般的冲了出去,等到保安回过神来,只剩下一缕轻烟从车尾冒出。
等穆韵夕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法院回到事务所,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早上太急,从家里出来就匆匆忙忙的喝了杯牛奶。一早上,她都忙于解决手上的这个案子,她一向都是胸有成竹,所以在业界名气还不错。虽然今天在庭上,对方的辩护律师突然拿出了一份她始料未及的资料,不过幸好昨晚的工作做的足够详细,她才能及时的反驳回去,可以称得上是有惊无险,最终还是她的当事人胜诉。现在放松下来才发现肚子好饿。
穆韵夕正在想着是不是应该犒劳一下自己的胃时,手机突然响了。白蕙葉,她的发小,一个很有个性的女人,至今还是单身,典型的不婚主义者,游走于各种男人之间。经营一家酒吧,叫“彼岸流年”。生意非常的火爆,据说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漂亮妩媚的老板娘去的。白蕙葉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婚姻不是独木桥,不是人人非过不可,每当这个时候,穆韵夕也只能很无言的看着她。当初她要嫁给陆良生,白蕙葉鄙视了她很久,还说这么早就踏进了爱情的坟墓里,这样的人生太可悲。她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做辩解。离婚以后,白蕙葉跟她的联系变得更加频繁了,她知道,她是怕她一个人难过。友情不能代替爱情,但是身边有了一个贴心的朋友,总是能够缓解缓解失恋带来的痛苦。白蕙葉这样对她说过。
“哦,蕙葉。”这一段时间工作太忙,她们也好久没有聚了。
“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这么久都没有跟我联系,没良心的女人。”白蕙葉接起电话来,一如其人,直接了当,从不拐弯抹角。她一直都很欣赏这样的性子,拥有这样的朋友,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最近太忙了,手头堆了几个大案子。”穆韵夕一想,反正要吃饭,干脆叫上她一块儿,两个人一起吃,想着就说了。
白蕙葉也说有事找她,正好吃饭的时候谈。两人一拍即合,随即约好地点。
等穆韵夕到了的时候,白蕙葉已经稳稳的坐在了餐厅里,面前摆着一杯巧克力摩卡。这里离彼岸流年很近,难怪白蕙葉没有开车。
原来白蕙葉找她是为了明天穆爸爸的生日宴会的事情。她们俩是发小,白蕙葉父亲早逝,穆爸爸对待她就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很是宠爱。所以这次六十大寿,白蕙葉怎么都觉得应该送一份大礼,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拉着穆韵夕一起去给老人家挑礼物。
穆韵夕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她肚子太饿,现在只顾着吃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白大小姐好像一直都没动过筷子。
“怎么了?这可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真的很不错,有免费的午餐还不吃?”穆韵夕认真的想了一想,“还是说你为情所困,为了某个男人而食不下咽?”说到最后,已经有忍不住的笑意从眼睛里溢出,她只要吃饱了饭,心情就会很好。她一直都很会抓住时机,现在空暇之间还不忘挪揄白大美女一番。
白蕙葉瞪了她一眼,风情万种的眼眸斜斜掠过,穆韵夕暗自想道,幸好自己不是男人,不然还不被电死了!一双桃花眼,不知道勾过多少男人的魂。
“我是为你担心,好不好?”纤纤玉指点着穆韵夕的额,白蕙葉没好气的说道。
“哦,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穆韵夕夹了一个鸡翅,一边很随意的问道。
白蕙葉气的直翻白眼。明天就要去见太上皇了,穆韵夕似乎一点也不焦急,她明天要是一个人回去,估计也就不用祝寿了,直接就给老太太撵出来。
“穆韵夕,你说说,明天怎么办?你回去怎么跟穆伯伯他们交差?”白蕙葉本来口气很差,可是一想到面前的女子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难,又不由自主的软下心来。“你要怎么把陆良生带回去给二老看?”穆韵夕仍旧低着头,面色如常,可是颤动如蝉翼般的长长睫毛,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他已经回国了。”穆韵夕重新抬头,望着窗外的繁华街景怔怔出神。
白蕙葉闻言,原本慵懒的斜靠在沙发上的身子突然直了起来。“你去找过他了?”看到穆韵夕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后,白蕙葉忍不住轻叹一声,她从没有见过像他们这样的夫妻,明明是相爱的,却不得不在命运强大的力量面前低下头,所以,这个世界,爱情是多么可笑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相信,那些围绕着她的男人们,哪个不是贪图她的美色,有的甚至觊觎她的钱财。所以她从来都是游戏人间,自己的真心只有一颗,给了别人,还要怎么活下去?
“昨天晚上一起吃的饭,他说愿意帮我。”顿一顿,穆韵夕有些无奈的苦笑,“但是,这样的人情债……我宁可不要欠。”
白蕙葉安慰的握了握穆韵夕放在桌上的手,冰凉凉的,她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剪的很完美。曾几何时,这双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颗璀璨的钻石,似乎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而现在,白皙的修长的指头上,空空如也,似乎跟着连心都空了起来。
“蕙葉,你说,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长长的低叹声,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里,显得过于沉重了些……
等穆韵夕下班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了,下楼来,只见一辆超级扎眼的小跑停在公司楼下,招来保全的频频关注。这女人又换车了?穆韵夕对白蕙葉这种奢侈的作风倒已经习惯了。白蕙葉也同时看见了她,便从车里下来,很鄙视的看着她道:“没有爱情的女强人。”韵夕倒也没有在意,她知道白蕙葉就是这种人,很刻薄,却是真心的对她好。现在,对自己好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离婚以后的半年里,她接下的案子多到自己要不分昼夜的工作才能完成。她身体急剧消瘦下来,原本还有些可爱的babyface,如今只剩下尖尖的下巴,眼窝处有着淡淡的黑眼圈,远远地看上去更加的深邃,衬得小小的瓜子脸愈发的楚楚动人。
“等你忙完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去巴黎休假吧!”白蕙葉看着她有些心疼的提建议。
“不要,到时候你又要放我鸽子,跑去和男人约会,丢下我一个人在酒店。”穆韵夕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以前的回忆,重色轻友的事情是这个女人经常干的。
白蕙葉急了:“我是说真的,给自己放个假,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白蕙葉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就算她有时候会重色轻友,但也要视情况而定啊!自己能忍心抛下工作劳累的她去和别人逍遥自在?!
怎么可能?
“再说吧,反正还早呢!”穆韵夕浅浅一笑。略施粉黛的脸上,眉色清丽,神情温婉。
韵夕坐上了白蕙葉新换的爱骑,车子好的让人嫉妒,宝石蓝的世爵。白蕙葉还很拉风的打开了车顶,顿时摇身一变成了时尚的敞篷跑车。一路上引来了无数的注目礼,韵夕只觉得如坐针毡,被人看的浑身不舒服,早知这样还不如自己开车了。比起白蕙葉的高调,穆韵夕顿时觉得自己真的低调到骨子里了,朴实无华,勤俭持家,这样的词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车子一路开到了市中心的美宸地下停车场,一个漂亮的刹车,白蕙葉打了个响指:“ok!”
“这么好的车让你这样开,真的是暴殄天物啊。”穆韵夕啧啧有声。
“怕什么,反正又不是我花钱买的。”白蕙葉满不在乎的开口道。言下之意很明显,为博美人一笑不惜重金啊!韵夕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世上的有钱男人都疯掉了吗?怎么都被这个表面温柔实则刻薄的女人迷的晕头转向了。不过陆良生却不是这样,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陆良生在这里,一定会以淡淡的口吻否决这种行为:要是我,一定会把这些钱用来投资。他和她在某种程度上是属于同一种人,低调却又挑剔。
“真不知道那些钻石王老五是怎么想的,唉!”韵夕故作怅惘状。
“有机会我一定要给你介绍一个。韵夕,你已经是结过一次婚的女人了,不比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还有值得骄傲的资本,也是时候该从陆良生的阴影里走出来了。”白蕙葉语重心长的口气逗得韵夕有些想笑,怎么感觉就像是回到家听着老妈的唠叨一样?
“呵,好喔,我等着呢!”韵夕打趣道,正好电梯下来了,两人走进去,白蕙葉按下3。美宸里面,一二层是各大国际知名商标的品牌服装店,分别是男装和女装,三层则是专门卖珠宝。
穆韵夕不得不佩服她这个发小的眼光,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在一款水滴形的透明水晶吊坠前面,白蕙葉停了下来,柜台小姐很热情的介绍这是这一季度才上的新款,简洁而又典雅。韵夕还在暗自纳闷白蕙葉什么时候换品味了,居然会喜欢这么低调的饰品?白蕙葉笑言:“怎么样?这个是不是很适合你妈戴?”韵夕愣了愣,不是老爷子过生日吗?白蕙葉像是看出了她的心声:“我也好久没有去你家了,这个就当是我给伯母的礼物。”
“会不会太年轻了一点啊?你觉得我妈能戴出来吗?”韵夕有些忿忿不平,她知道这个女人很有钱,可是也不能这么招摇吧!
“拜托,你妈站在你旁边,要是不说谁知道那是你妈啊?简直就是两姐妹。”白蕙葉似乎还不解气,“你真应该问一下伯母护肤的诀窍,然后好好学学。”苍天啊……这个女人的嘴怎么会这么恶毒?韵夕扫了一眼旁边掩嘴偷笑的销售员小姐,心里恨恨的想着。
最终还是买了下来。
又去了四楼的烟酒区,这里的酒价格高的让韵夕咂舌,她家老爷子好酒是出了名的,她已经可以想象,明天见了白蕙葉,老头子得多开心呐!这个干女儿比自己的亲女儿还贴心。
穆韵夕斜了斜眼,就看见旁边的arlboro专柜。陆良生从前只抽雪茄,但是她闻不惯那个味儿,太冲,所以他就换arlboro这个牌子的香烟了,很有男人味的一个牌子。她还记得,烟雾缭绕中那双幽深望不到边的眼眸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心悸。
电梯直接下到b1层。
“韵夕吗?”似曾相识的声音响了起来,尾音里有着一丝不确定,在空旷的地下车场里,显得过于突兀。
穆韵夕回头,立即愣在了原地。
一辆灰色奥迪q7旁边正站着个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身休闲的装扮,看得出品味不俗。
“真的是你,韵夕。远远看着,我还不确定。”男子朝她们走了过来,声音里有着很明显的惊喜。
“白蕙葉,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男子径自跟白蕙葉打起了招呼,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哼,黎程,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不好好呆在你的美国,回来干嘛?”白蕙葉冷冷的笑了一声,又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奥迪,“混得不错呃!”
黎程轻轻笑了。又看向一侧的穆韵夕,目光深情。
穆韵夕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面无表情,淡定的眉眼。轻轻开口:“好久不见,黎程。”
“韵夕,你还好吗?”
白蕙葉抢声回答:“她好得很,劳烦你挂念了。”她一想起来这个男人曾经抛弃过韵夕心里就来气,也不等当事人回答,直接就脱口而出。
“黎程,我好不好已经跟你没关系了。”韵夕终于开口。这么多年了,虽然脑子里不再有他的身影,可终究还是怨恨过,她的真心,她的爱情,曾经都被这个男人颠覆了,彻底的。也许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蕙葉,走吧!”说罢,穆韵夕也不理黎程,直接朝那辆扎眼的世爵走去。
留给黎程的只是一尾轻烟。
白蕙葉从反光镜里看见,那个身影纹丝不动,还是一直在……
“在想什么?”车子上了高架桥。白蕙葉侧了侧头,问着坐在副驾驶座里的穆韵夕。
“蕙葉,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轮回这一说吗?”她说罢也不等白蕙葉回答,接着道,“我和陆良生曾经去过西藏,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老喇嘛说过的话,其中有几句是这样说的,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我和陆良生属于第三种情况,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不应该和他结婚的,现在看来,我和黎程的相遇也属于一种错误了。”穆韵夕清秀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的沧桑和荒凉,仿佛是看尽了世间的万物变化,世态炎凉,冷暖自知。
“黎程知道你离婚了吗?”白蕙葉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韵夕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三年前我给他发过邮件,信里面提过要和陆良生结婚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个邮箱他还有没有用,所以就连我结婚他都不一定知道。”黎程去了美国后,曾给她发过一封邮件,让她伤心欲绝,那封信也最终促使她做出忘记他的决定。结婚前,她出于礼貌,以及自尊心的作祟,便用那个地址告诉他,但是那封邮件并没有被回复,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见。
“这种男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白蕙葉很清楚黎程曾经带给韵夕了怎样的痛楚,他们三个人都读得是本城的s大,大学时,她和穆韵夕整天形影不离,黎程还经常给她们宿舍买零食。 那个时候,他对穆韵夕好的不得了,几乎成为全校人人皆知的模范情侣。
现在回过头去,才发现,原来一辈子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在路上,我们都要遇见很多人,而能牵着手一起走下去的或许并不是最初的那个。也终于明白,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可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那时候的他们,意气风发,仿佛世界都已经被他们踩在了脚下。他们天真的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甜甜蜜蜜,可是,还是事与愿违啊!又有谁能肯定的说在金钱和权势面前不会低头?!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地缤纷多彩。
穆韵夕是被冰凉的水给冻醒的,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打了个寒战,她从浴缸里起身,拿起旁边挂着的浴巾,裹住自己,进了卧室。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在亮着,却是静音,演绎了一场又一场的默剧。
是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离婚后的半个多月,她总是整夜整夜的失眠,第二天就顶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去上班,后来还是去看了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太重导致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放松身心,她恳求医生为她开了少量的安定。严重的时候她只能借助药力进入睡眠,后来渐渐的好了起来。
她翻了翻床头柜的抽屉,药瓶已经空了,看来什么时候还得去一趟医院。
她想起好几年前,具体是几年,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也是这样的半夜,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哭得一塌糊涂,桌上的电脑亮着,黎程从美国给她发的邮件打开着,简短的只有寥寥数语:韵夕,对不起,还有我爱你,但是更热爱我的工作……
那个时候她还读着大三,而黎程已经大四了,她明明记得他说要考本校的研究生,她还暗自高兴着,他们可以不用分开了。可是他却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还是去问了他的朋友才知道原来他早已经申请到了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的全额奖学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原来在他安排的未来里,没有她的位置。
这个认知深深的震撼了穆韵夕。彼时的她还是天真烂漫的女孩,是父母眼中的小公主,是同学眼中的乖女孩,是老师眼中的模范生,在父母的疼爱中无忧无虑的成长着,她始终都相信黎程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公主最爱的王子,可是她纯洁珍贵的爱情观却轻易就被黎程的不辞而别彻底的颠覆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左眼下的那颗痣,据说长在这个位置叫泪痣,女孩子长了泪痣就爱掉眼泪,以前她或许会相信,但是现在,二十七岁的她,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再也不是花季雨季的少女,纯情如斯,自然会深信不疑。她早已明白,眼泪只会让别人同情你,可怜你,甚至是唾弃你。
这就是生活。
这一夜,和穆韵夕同样的陷入失眠状态的还有一个人。
黎程躺在床上想着,五年了,这五年里,他没有回来过,学习期间他尽量让自己处于忙碌的状态,这样就可以没有时间去想心中的那个人,那根刺。因祸得福,他的勤奋得到博士导师的青睐和肯定,那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帮了他很多,介绍了很多的国内外著名骨科专家给他认识。毕业后,他又在美国呆了两年,一个月前,他突然就想回来看看,五年了,究竟有哪些还停留在原地,而又有哪些已经改变?现在他就任的这家医院——国内屈指可数的几家权威的骨科甲级医院之一,也是导师在他回国之前就帮他联系好的。他记得刚来报到时,院长亲自接待了他,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啊!”院长曾经在耶鲁大学进修过,和他的导师是同窗好友。
他又想起了三年前收到的那封eail,那也是五年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联系,却是痛彻心扉,她是,他更是。他曾经很笃定的以为她一定会在原地等他,可是世事无常啊,他不在的三年里,已经有一个人代替了他的位置。他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上帝,凭什么去决定别人的思想。收到她的信正是他读博的最后紧要关头,跟着导师在实验室做课题的同时,还要完成博士论文,他整天忙得像个陀螺,真真是恨不得自己会分身术。
黎程点燃一只烟,却没有抽,只是夹在手指间,静静的看着那点点红星闪耀,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下午停车场里偶遇的情景。眉眼温婉,容颜秀丽,五年过去了,她似乎变得更加有女人味,成熟妩媚了许多,原本长长的柔顺直发被卷发代替。她应该过得不错,眉宇间是浅浅的淡定,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自己以前那样疼她爱她?
迷迷糊糊进入睡眠中的黎程脑中飘过最后一个念头:为什么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满心眼里都是遗憾。
穆韵夕好像还做了好多梦,乱七八糟,杂乱无章,所以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一片茫然,毫无头绪,却是一点也想不起了。
眼睛有些涩,睡眠不足的结果。她很无奈,足足做了三分钟的思想斗争,才跳下床。
洗脸刷牙,还做了个美白补水的面膜。
收拾妥当后看表,八点三十五分,还早。于是又开了冰箱,取出剩下的半盒牛奶,用微波炉热了,再打开电视,边喝牛奶边看着新闻,顺便想了一下什么时候去超市买点东西,冰箱里已经空了。
八点五十五,她提着礼物准时下楼。
黑色的bhi毫无异议的停在了小区的楼下,陆良生倚在车门上,手里夹着烟,眉头微蹙着,似乎正在想什么。抬头看见她时,他正好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烟雾缭绕中,穆韵夕看不清陆良生的神情,只是那如同黑曜石般幽深的眼眸定定的停在了她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里盛了太多的东西,终究复杂的难以看懂。
因为今天是寿宴,穆韵夕穿的较平时正式些,无袖浅紫色的素纹织锦改良旗袍,正好到膝盖位置,衬托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透露着温婉大方而又不失高雅的风韵。v字型的领口里露出了精致性感的锁骨。脚上是一双镶满星星点点碎钻的银色高跟鞋。鞋跟很细,衬得脚踝更加的纤细嫩白。
“你能来,我真的很感谢。”穆韵夕首先打破车内的沉默。
“嗯。”陆良生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穆韵夕不知道该说什么,打开了手中精致袋子中的一个,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看不出什么材质,有着复古的花纹在盒面上绕来绕去,她侧首朝驾驶座里的人解释道:“你就拿这个孝敬老爷子吧!”
打开盒子,黑色的丝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浅粉色的石头,晶莹剔透,可以清楚的看见中间萦绕着丝丝白色的细纹,穆韵夕拿出来,只觉得触手温润如玉。这块石头还是她托国外的朋友带回来的,没办法,谁让她家老爷子除了酒,最喜欢的就是收藏乱七八糟的石头,她曾经大着胆儿在穆建国面前提起,被老爷子一顿狠骂,直接给她撂了一句: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她无奈的翻翻白眼,只恨自己多嘴。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不动声色,但还是不得不佩服她的细心,想得很周到。他这样的身份,送的寿礼既不能太寒碜,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也不可以太奢侈,否则老头子又要开始骂骂咧咧他们这些小辈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那样倒是鱼没吃到反惹一身腥。
“他们身体还好吗?”
“嗯,挺好的,我妈现在也没有代课了,退休在家,整天闲的就打麻将。”说来也怪,罗莉华是堂堂的s大的数学教授,按说喜好应该很高雅,可偏偏啥都不爱,就喜欢和小区的大妈们凑一块儿打牌。穆韵夕真真是服了她这两个宝贝爹妈。从前有一次周末,她和陆良生回家吃饭,正好遇上罗莉华和另外两个阿姨急着搓麻将,三缺一,硬是拉着陆良生入了座,把她打发到了厨房去做饭。后来晚上他们回去,陆良生苦笑着跟她说,头一次发现打牌竟然是件苦差事儿。他刚不小心赢了一把,老太太脸倏地就拉长了,第二把他赶紧忙着给她点炮,点着炮老太太自然高兴了,另外两个却满嘴嘟嘟囔囔。他输了一晚上的钱却还是没落下好,只能跟穆韵夕抱怨。那也是第一次穆韵夕发现陆良生可爱的一面。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旁边不由自主扬起嘴角的人,清清浅浅的笑容挂在略施粉黛的娇颜上,找不到丝毫的阴霾。想到这半年自己是怎样过来的,陆良生细长的的眼眸一暗,深不可测的眸光闪了一闪。沉浸在回忆中的穆韵夕自然没有看见这细微的一幕。
此后一路无语。
车子上了高速后,陆良生就一直开的很快。
路上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高速路上竟然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把路边的护栏撞得飞出去好远,车子险险的停在了路的边缘,交警正在处理着,他们的车子不得不停了下来。不过也只是耽误了四十分钟左右,陆良生在其间抽了几支烟,只能在车里等待着。
所以平时只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路程,他们走了三个多小时。
城和他们所在的b城离的很近,所以他们从前都是开着车回家,时间匆忙的时候偶尔也会订了机票飞回去。途中,穆韵夕接了罗莉华的电话,告诉他们不用回家了,直接赶到宴会地点。
到地方后,陆良生找车位停好车。这是一家私人的会所,位于城郊,依西山而建,幽静的环境,不同于闹市区的那些。此时此刻,却是门庭若市,看来,她老爹即使退居二线,余威仍存啊,居然来了这么一大票人给捧场,很多的车子聚集在门口,穆韵夕一眼扫过去也不禁咂舌,中国的官员真是有够腐败的,这些名贵车可都是老百姓一摞一摞的票子垒起来的啊!
两人正走进自动旋转门,外面嘀嘀直响的喇叭声使得穆韵夕停步,回头一看,呵,招摇的世爵来了。
“就知道嚷嚷。”穆韵夕看着走近的白蕙葉,不满的嘀咕着。
白蕙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陆良生,小半年没见了,这厮还是原来那般丰神俊朗,丝毫没有离婚后应该有的元气大伤,他细长眼眸微眯:“好久不见。”
白蕙葉干嘿嘿了两声,这厮难道忘了曾经被她臭骂了一顿吗?!那还是他刚和穆韵夕离婚,她知道后直接一个电话就挂过去,骂他始乱终弃,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猪狗不如,反正是逮着什么词就用什么,愣是把人家骂的一句话没有还口。
三人一路迤逦而来。
到了主厅,白蕙葉眼尖,先看见了罗莉华,就嚷嚷着好久没见了想你啊之类的话赶上前去,听得穆韵夕一阵鸡皮疙瘩往上冒,不得不感慨,真是比自己这个正牌儿的还要真啊!正看着呢,就听见身后陆良生的声音:“爸,生日快乐!”她一急,转身,果然,穆建国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正站在那儿盯着陆良生直看,那眼神,穆韵夕觉得自己都被看的有点毛了。
“爸,你从哪里来啊?吓人一大跳。”穆韵夕掩饰的拍了拍胸口,柳眉微蹙地埋怨道。
“哼,你做啥亏心事了吓一跳?”穆建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穆韵夕乐了,老头子铁定是因为她好久没有回家了,所以心里有点儿不大乐意,这不就给她找茬儿了嘛!
“行了行了,有啥话回家说,这会儿有客人在。”罗莉华拉着白蕙葉走了过来,瞪着穆建国插了一句嘴,这爷俩一见面就没好事儿。
“妈,最近身体好吗?”陆良生找准时机开口。
“挺好的,啊,良生什么时候回来的?工作是不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