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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作歹(月上梅梢)第18部分阅读

      为妃作歹(月上梅梢) 作者:欲望社

    不例外。”忽听太后冷笑一声,缓缓从凤辇上站起来,她走到柳明枫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男人,时间在他身上就好像停止了似的,比起当年初见时就让自己惊为天人的那个少年,他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太后言重了。”柳明枫虽是跪着,脊梁却挺的笔直,只是把头垂了下去,他很明白自己的脸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是什么样的刺激。

    “西风是个小孩子,也没见过世面,进宫后那些嬷嬷们甚至都没教过她宫中的规矩就把她送来冷宫。再加上昨儿做错了事情,所以见了太后难免惊慌失措,太后大人大量,自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还请宽恕她的罪过。“

    太后冷冷看着柳明枫,忽然哈哈大笑道:“柳明枫,你竟然为了这么个野丫头来跪我,先帝爷在的时候,你何时向我这样卑躬屈膝过?”,她的声音蓦然转为狠厉:“废话少说,这个丫头,我今天杀定了,你最好也别拦着,不然你心里应该清楚,若是有机会,我还是很乐意亲手除去你的,你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难道今儿倒要给我这样的机会?”

    太后的话一字字一句句都好像刀子一样割在西风的心上,她想起柳明枫本来怀揣着先帝赐的免死金牌。若不是为了自己,他今日何必要跪在太后面前?一念及此,她就忍不住挽了柳明枫的胳膊,低声哭道:“都是女儿任性,到最后不但送了自己性命,还连累爹爹受辱,爹爹快起来,说什么也不能受这女人……”

    “住口。”柳明枫忽然断喝一声,他紧紧抓着西风的胳膊,慢慢抬头看向太后,一字字道:“你可知皇上昨夜已经亲口答应西风,今日重新封她为妃?你可知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如今你为了杀她,竟不惜与皇上翻脸吗?别忘了,亲政与否,可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太后的眼皮子剧烈跳起来,心中惊疑不定,柳明枫的话震住了她。忽见喜嫔快步走上前,轻声道:“娘娘,不能再耽搁了,今日这一闹,您和这贱婢之间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若她活着,以皇上那样疼宠她,日后不但后宫不宁,只怕太后也要受她挟制影响啊。”

    一语惊喜梦中人,太后面上的犹豫瞬间就退开去,暗道我真是糊涂了,留着这么个女人在皇帝身边,她和我的仇已经结下,难道就不会劝皇帝亲政?不行,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留下她。想到此处,便转身对那些行刑太监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哀家刚刚的话难道你们没听见?行刑。”

    太监们上前,正要去拖西风,忽听“仓啷”一声,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瞬间出鞘,接着鲁泗挡在柳明枫和西风的面前,沉声道:“先帝遗旨,命奴才保护公子,太后娘娘定然要夺公子的性命,那就别怪奴才放肆了。”

    “反了,鲁泗,你要造反是不是?”太后怒极攻心,她当然明白这鲁泗的武功是何等可怕,只怕他这样一阻拦,事情就要拖到不知什么时候。因此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先帝了,愤恨大叫道:“本宫今日定要杀这谢西风以正宫规和柳明枫,谁敢阻拦,杀无赦!”

    话音落,那些行刑太监立刻上前,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个切金断玉般的悦耳声音焦急道:“且慢。”

    第六十章

    “皇后娘娘?”喜嫔惊叫一声,顿时让跪着的柳明枫和西风以及其他太监宫女和宫人们都抬头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着华丽大红宫衣的女子手捧凤印,正急急走过来。

    “皇后,你来这里干什么?”太后冷哼一声,她并不太喜欢这个儿媳妇,不过看在对方不闻不问宫中之事,把所有大权都交给自己的份儿上,所以每次相见倒还客气。

    皇后向太后行了一礼,轻声道:“儿臣参见母后。”说完她站起身,来到西风和柳明枫面前,沉声道:“儿臣请母后开恩,饶恕西风昨日之过,本就是她不懂宫中礼法,所以任性妄为了一些,当时皇上也未对她做出任何处置,如今母后何必越俎代庖?”

    “大胆。”

    太后断喝一声:“皇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别忘了,你可是后宫之主,维护宫规乃是你分内中事,你自己毫无建树,如今却还敢来指责哀家。难道你是想让哀家废了你?”她话音未落,一旁的喜嫔面上便泛出强烈的喜色,暗道皇后啊皇后,老实在你宫里呆着不就得了?非要来搅这趟浑水。哼哼,一旦你被废,这后宫之中,便要立新的皇后了,到时人人都有一争之力。今儿我在这里和太后一条阵线,难保日后她不抬举我,呵呵……呵呵呵……

    却见皇后垂下眼帘,轻声但坚定道:“臣妾的废立与否,全在皇上一念之间。恕臣妾说句不恭的话,太后娘娘虽然把握后宫大权,这件事,却不是您能做主的。”她说完,猛然高高举起手中凤印,沉声道:“太后恕臣妾无礼,当日皇上曾亲口托付臣妾,要臣妾代他保护照顾好西风妹妹。从臣妾进宫以来,这凤印虽在泰和殿,臣妾却从未动用过它一次,今次为了西风妹妹的性命,少不得也要发号施令一次了。”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太后气的浑身颤抖,只是皇后高举凤印站在那里,令她也投鼠忌器,皇后说的没错,她可以让江晚下旨废皇后,却决不能自己越俎代庖,直接把皇后给废了。

    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杀一个小小的典正而已,竟然是如此的大费周章,忽听喜嫔在一旁大声道:“皇后和柳先生一时间被j人蒙蔽,你们速速将她们拉开,仗毙那个贱婢,让她再也无法蛊惑人心要紧。”话音落,太后便微微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现在的确没空和皇后柳明枫厮缠,更不能趁机给他们定罪甚至要他们的性命,只要先解决了西风,其他的事总可以慢慢来。

    然而就在此时,便听一声高唱悠悠传来:“圣旨到,冷宫典正谢西风接旨。”

    太后的面色猛然就惨白一片,她转过身,不敢置信的看着从月洞门外徐徐走进来的小于子,怎么也没想到圣旨会来的这么快:怎么可能?皇上昨天受了那么大的羞辱,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快就原谅这个丫头?她……她是妖精么?不然怎么可能做到?

    这是太后现在心中唯一的想法。而小于子在看到太后和喜嫔皇后之后,也不由得愣住了。但小太监此时手中握着圣旨,却是不须向这几位身份高贵的主子下跪,因此他只是笑着鞠躬道:“怎么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喜嫔娘娘今儿这么好兴致,逛到冷宫来了?恕奴才手里捧着圣旨,不能给三位主子下跪请安了。”

    皇后嘴角边露出一缕笑容,她刚刚真是很担心,自己从没管过宫内事务,靠着凤印可能会一下子收到奇兵之效,但是这凤印也只能保西风一时半会儿,没想到皇上的圣旨来的这么快。她看了西风一眼,心想这个女孩儿美虽美,却也不是顶尖儿的,真不知她怎么就能令皇上如此倾心,昨儿丢了那么大人,今天就不顾脸皮的又来再接再厉了。

    除了柳明枫和鲁泗小于子外,没有人知道西风和皇帝昨天晚上就和好了,这一大早上,江晚简直是坐卧不安,好不容易等到了巳时初,立刻就命小于子来宣旨。

    封谢西风为容妃的旨意内容没变,其实就还是那一道圣旨。然而在此之后还有一道圣旨是给柳明枫的,那可真就是在太后和喜嫔皇后的心中刮起了一场龙卷风,掀起了一场大地震。

    “胡闹,简直是胡闹,皇帝是被猪油蒙了心吗?这个罪人……这个罪人是先帝将他打入冷宫的,他……他竟敢不遵先帝遗旨,要……要将这个罪人给放出去,他凭的什么?不行,哀家要去问问他,好好的问问他,这样忤逆的混账东西,他还有什么资格为君?”

    太后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小于子一宣读完旨意,她就风度全失的大吵大叫。下一刻,她登上龙辇,红着眼睛命人驾临江晚的寝宫。这里小于子看了一眼皇后和喜嫔,嘻嘻笑道:“皇后娘娘,喜嫔娘娘,太后去找皇上兴师问罪了,只不过这圣旨上说的明明白白,奴才以为,倒不如先将谢典正和柳先生按照旨意安排妥当,之后咱们再看是什么结果如何?”

    小于子这是明显偏帮柳明枫和谢西风了,皇后哪有不答应之理,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忽听喜嫔尖声叫道:“不行,太后已经去问皇上了,这件事到底会有什么结果还是两说呢,何必现在急巴巴的搬出去?到时候皇上收回成命,再灰溜溜的搬回来么?你们也不嫌着丢人。”

    小于子摇头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啊喜嫔娘娘,圣旨都下了,俗语说,一言九鼎,何况咱们皇上可是金口玉牙。这说出口的话都不能轻易更改,何况是下了圣旨板上钉钉的事情呢?皇后娘娘皆因明白这个道理,才不加阻止,喜嫔娘娘您也就从善如流吧?”

    这是小于子还给喜嫔留着面子。但是话语间也隐隐露出了词锋,言下之意就是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人家皇后都发话了,您一个嫔,站在这儿有反对的资格吗?这小子心里很清楚。江晚为了谢西风,连一向最讨厌的亲政都准备拿起来了,还特意请了两个迂腐的老头儿来授课,那是铁了心要封西风为妃的,西风依恋柳先生,那柳先生就势必得跟去。以往太后娘娘用来要挟皇帝的筹码,现在皇帝不怕了,且反而变成了掣肘她的筹码,这一次,太后得不了好儿。

    正因为如此,小于子才会如此大胆。当下一句话堵得喜嫔没话说,于是小于子一声令下,身后的太监宫女们便进冷宫拿了西风和柳明枫的行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明漪殿而来。

    喜嫔丧失了先机,心中又恨又惧,气哼哼往自己的欢宜殿去了。皇后却是在明漪殿坐了一会儿,与西风和柳明枫闲话了几句,然后借口她们才搬进来,定然有许多琐碎之事要做,方告辞而去。

    除了西风从冷宫中带来的宫女和小墩子外,皇帝也亲自指派了十名宫女和十名太监亲来服侍西风和柳明枫,至于杂事和粗使的太监嬷嬷健壮宫女,也总有几十个,这自不必提。

    只是一直到中午,江晚也没有回来。柳明枫站在窗前,看着在骄阳下耷拉着脑袋的树木花卉,忍不住苦笑道:“看来太后因为我的缘故,这一次真是要和皇上闹到底了。”

    西风也来到窗前,站在柳明枫的身边笑道:“皇上曾经说过,他会保护我,即便在政事上无能,可是作为我的男人,他要顶天立地。想来,他此时正在辛苦的和太后周旋吧,爹爹,能有这么个男人为女儿奋不顾身,女儿真的很骄傲很满足。”

    “你是满足了,就是苦了皇上。”柳明枫看了她一眼,又感叹道:“唉,一晃也是七八年没见他了,也不知这小子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话音落,忽听鲁泗道:“公子,这里竟是你旧日用来占卜的牌九,如今咱们刚从冷宫里出来,公子要不要再弄一弄?”

    谢西风回过头,只见鲁泗手里擎着一个盒子,她好奇的瞪大眼睛,轻声道:“牌九还能占卜?我听都没听说过,爹爹,你真的会用牌九占卜吗?”

    柳明枫见她好奇的神情,想着与其让她在这里为皇帝挂心,倒不如随便弄点东西吸引她的注意力。因慢慢踱到桌子前,呵呵笑道:“以前看过一本杂书,里面有一个占卜的法子,只是从没有遇见过那书上说的东西,后来我把那个套路按到牌九上,竟出奇的契合。从前也算过几次,想不到也有些灵验,只是于我来说,从没有过好结局,如今咱们父女搬来明漪殿,反正无事,算一把打发下时间吧。”

    西风和那些太监宫女都是兴致盎然,一个个围着柳明枫,却见他将一张张牌九摆成了一个奇怪的有点类似八卦的形状,然后分别摸出一张张牌来看,约莫看了十几张牌,柳明枫便笑了,对西风道:“卦象上说,你入了明漪殿后,真正是宠冠六宫贵不可言,然而争斗不少杀伐不断,不过虽不能事事顺遂,一番苦斗后,却是最终赢家。这个寓意还是不错的。连带着我也跟你沾光。”

    说完又摸了几张牌,却是显示明漪殿日后无比兴旺之兆,虽无中宫之名,却有中宫之实,柳明枫便奇道:“这有点儿意思,如何没有中宫之名却有中宫之实呢?难道西风日后只能做一个贵妃?也不对,若是只做贵妃,那定然是有皇后了,但有皇后,明漪殿就不该有中宫之实。”

    说完不等众人答话,他便呵呵笑着摇头道:“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玩玩罢了,倒也不可能当真,哪里有这样矛盾的事情。”说完,却听鲁泗道:“公子为何不给自己算一算,只说和娘娘沾光,这还用算吗?人人都知道的。”

    西风在旁边催着他,柳明枫只好笑道:“好吧,看看算我自己的这一张。”说完又摸起一张牌,却是瞬间面色微变,连手都微微起了颤抖,西风见他双目似要泛出泪来,却默默将那张牌又放到桌子上。

    “爹爹,到底这张牌面是什么意思啊?”西风见鲁泗强忍着疑惑却不敢问,索性自己问出来。

    “牌面上说,有一位故人,已经离我咫尺之遥。”柳明枫却又捡起那张牌,珍惜的在牌面上摸着,喃喃道:“故人,故人……这天下间,还有几人能称为我的故人?”话音落,泪水便涌出眼眶,沾在那细长睫毛上,让人忍不住生出无限的同情。

    “故人?咫尺之遥?难道是鲁叔叔?”西风疑惑的看向鲁泗。

    “娘娘别开玩笑,老奴怎么可能是公子的故人,能与公子称为故人之交的,必然是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老奴可万万不敢当。”鲁泗急忙的摆着手,见西风还是不解,他便问柳明枫道:”这么说,应该是有一位公子的朋友,近日到了京城吧?”

    “牌面上的意思该是如此。“柳明枫点点头,却忽然又擦去眼泪,微笑道:“刚刚我还说过,这东西当不得真的,不过是虚幻罢了。唉,也是我一时间脑子里回忆起旧日时光,方显激动了些,你们不必放在心上,都去干活吧,我有些累了,要去歇息歇息。”

    他说完,西风就忙站起身,亲自扶他来到给他预备的精致卧房,见他在那临窗榻上躺下,又拽了一方薄毯给他盖上,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此时却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西风倚门看着庭院中的雨幕,脑海中忽然想起大才子秦观的那句词:“无比丝雨细如愁。”不过对于未来的生活,她却并未生出一丝一毫的忧愁之心。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东城门外,一顶绿色的八人抬大轿徐徐落地,接着一名身着布衣脚蹬芒鞋的中年男子步出轿外。

    从男子坐的轿子便可知道,这人该是朝廷官员或有爵位者,他的面容十分英俊,虽是布衣芒鞋,却掩不住周身的贵气风华。只是在那双深邃如海的星目周围,添了几丝极细的纹路,似是经了一番风霜般,却丝毫不显苍老,只让人觉得安心可靠。

    雨点越发大了,男人却只是站在城门外,痴痴看着那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城门匾额,一时间似是百感交集般的轻轻闭了眼睛。

    “老爷,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咱们终于又回来了这个地方。”一个家人模样的老者上前,扶住了男子的胳膊感慨道:“我记得您初入京城那会儿,可还只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呢,后来中了状元,跨马游街,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爱慕,就连当年的天下第一才子柳明枫,见到老爷后都引为知交。”

    “是啊,景物依旧,可惜物是人非了。”男人轻轻点了点头,袖子下的手慢慢握成拳,凝望着面前丝丝细雨,他徐徐的舒出一口气,一字一字道:“京城,我沈明阁……回来了。”

    第六十一章

    “西风……西风……”

    傍晚的时候,明漪殿外忽然响起兴奋的叫声,接着才是小于子的高唱声传来:“皇上驾到。”

    谢西风连忙迎出来,看见江晚,尚不等说话,就被他一把抱起原地转了两个圈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好了,爹爹在看着呢。”西风让江晚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平静下来,面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轻轻拍了爱人的肩头一下:“你也不怕他老人家看笑话。”

    “啊,先生。”江晚这才醒悟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实在是太“重色轻师”了,连忙放下西风,一转身,就看见柳明枫脸上挂着一向的淡然笑容,正亲切的看着他。

    “先生。”江晚忽然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柳明枫面前,声泪俱下道:“学生不孝,让先生生受了这些年的苦,学生真是太枉费您素日里的苦心教导了……”

    “快起来,这如何使得?你可是皇帝。”柳明枫连忙上前扶起江晚,一边温和笑道:“傻孩子,你有什么错儿?这么些年,我们两个如今还能再见一面,便是上天垂怜了,又何必自责?”

    江晚吸着鼻子点着头:“是啊,一晃都过去七年了,学生一开始总是怕有人对先生不利,所以不敢去见先生,生恐让人借题发挥了去。后来慢慢的,就没脸去见先生了,实在是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又多年没有探望,怕先生责我无情,唉!我……我真是辜负了先生对我的一番苦心,闹到如今,什么成绩都没有……”

    “皇上还是少年心性而已。”柳明枫淡淡笑道,并没有说什么规劝的话,江晚见他面容平和亲切,显然是真的不怪自己,心里越发高兴,用力点头道:“一别经年,可喜先生风采如昔,日后先生住在这明漪殿中,朕又可以时常和先生请教,这真是太好了。”

    正说着,忽见小于子走过来,对江晚笑道:“皇上,该用晚膳了,奴才让人去传膳吧。”

    江晚点点头,小于子便出去命人传膳,听西风问他道:“你今日又重新立我为容妃,没有受什么责难吧?太后恐怕不会和你善罢甘休的。”

    江晚一听这话,面色不由得难看起来,冷哼一声道:“她也管的太宽了,从小儿朕没得她抚养过,却在登基之后奉她为太后,又让她替朕把持了这么多年的朝政。如今朕不过是有一个喜欢的人,她竟然就要铲除,分明是已不把朕放在眼里。朕早料到她会反对,因此故意召了几个老臣前来书房,但朕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先去冷宫杀你,幸亏皇后赶到,不然……西风,朕想想那情景,就觉得后怕。”

    西风淡淡笑道:“怕什么?之前我不喜欢入后宫,讨厌这些争斗。但是如今既然进来了,那就不得不斗。”她挽住了江晚的胳膊,轻声道:“非是不敢,实不愿也。”

    “西风,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个喜嫔,朕想来想去,还是想把她打入冷宫,留她在后宫,朕实在怕她又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只是今日太后在朕这里没有讨得了废你的圣旨,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朕答应她不计较喜嫔今日之过……”

    他不等说完,就听西风笑道:“皇上怎么忘了我的话?臣妾说过,茉莉的仇,我要亲自用阴暗手段替她正大光明的报。如今既然连太后都出面了,皇上也不能一味的驳她面子,这件事你正好放下,卖她个顺水人情,也不必夹在中间为难。只是臣妾想问皇上一句话,您打算什么时候亲政?”

    柳明枫正在椅子上喝茶,他虽然是太监,但既是帝师,又是如今的容妃娘娘之义父,在这明漪殿里,真真正正是地位超然,谁敢拿他当奴才待?且西风和江晚也不会允许。如今刚喝了一口茶在嘴里,就听见西风问出这种话,不由得险些将茶喷出来,着实咳嗽了几声才顺过气来。

    “爹爹怎么了?可是怪女儿鲁莽?”西风走到柳明枫身边,却见他摇头道:“你还知道自己鲁莽?马上就要用膳了,去提这件事情做什么?你也给皇上好好想想的时间。”

    西风笑道:“他十五岁就该亲政,拖到今日,足足想了五年,还要再想?反正我就是这样的直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说完走到江晚身边,替他整理着衣服领子,一边轻声道:“其实我也不为了别的,只想着你有治国的才能也好,没有也好,总之亲政了,多用一些好官,也能解一方百姓于水火之中?难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黄河灾民的惨状吗?赈灾的官员到了清远城,竟连一粒粮食都拿不出来,这可不是笑话一样?”

    江晚哪里肯在爱人面前示弱,虽然不喜欢亲政,但也要硬着头皮表现出自己一个皇帝的气概,于是当即拍着胸脯道:“今儿太后去书房找朕废你,朕不肯,当着几位老臣的面儿,和她争执起来。几位老臣都义愤填膺,帮着朕说话,待太后离开后,老臣们涕泪纵横,劝朕及早亲政,唉!朕也受够了,打算这些日子就把这件事情好好弄一弄,朕已弱冠,过了今年便到了二十一岁,若是再不亲政,朕都怕列祖列宗要从地下爬出来骂朕不肖了。”

    柳明枫诧异的挑高眉,他知道西风对皇帝的影响大,但也没想到竟能大到这种地步,因面上也露出淡淡笑容,点头道:“如此甚好,你抓紧些吧,怎么也要趁先帝们从地下爬出来之前亲政。”

    一句话让周围的太监宫女都低下头偷笑,却听江晚也哈哈大笑道:“先生也是让西风影响的吧?如今也会说笑话儿了。朕从认识西风后,也觉着自己开朗了不少呢。”

    众人说笑着,稍顷宴席上来,西风看着琳琅满目的珍馐美味,暗暗数了数,足足六十八道。她心中不禁喟叹,暗道外面百姓流离失所,宫中却豪奢至此,待皇帝亲政后,必要劝他适当节俭一些,不是说内廷外廷都没钱了吗?

    “皇上,臣妾听说,宫中的嫔妃们是可以定期宣召父母姐妹入宫觐见的,是吗?”欢宴后,柳明枫借口乏累,提前回到自己的房间,江晚终于如愿以偿让西风成为自己的妃子,此时不免有些心头乱跳。不过看着天色还早,生怕西风误会自己是一个急色鬼,所以强自按捺着,只坐在炕桌边和西风闲话。

    “这个是不错的,西风可是想亲人了?”江晚微笑着道:“朕也是糊涂了?你入了宫,怎么可能不去想爹娘姐妹,这样吧,朕在京里替他们建一座府邸,就让他们都搬过来好不好?这若是按照前几朝的说法,你爹爹正经要是个太师呢,如今虽然因为他是布衣平民,不能封太师入朝为官,但是也该有个爵位,岳母也要是个诰命夫人。”

    西风笑道:“这些我倒是不在意,我们家也有些闲钱,何苦又来向宫里伸手,你不是经常说内廷缺钱吗?我看这个就可以省了,只要能让他们进宫探我,父母姐妹时不时见上一面,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说到这里,我倒是忘了问你,你封我为妃的消息,可有派人去告诉我父母?”

    江晚笑道:“封你为妃也算仓促,不过这个礼数我可不敢忘,已派人去宣旨了,清远城出了一位贵妃娘娘,这不仅仅是你家人的荣耀,更是那里百姓的荣耀,便连知府,都要跪在城门接旨的,如何?虽然你不能回去,但是朕也让你好好风光了一回,从此后你的名字就要铭记在清远百姓们的心中了。”

    西风心想你就是不下旨,难道百姓们还会忘了泼辣的谢家二姑娘不成?何况不过是封个妃子,皇帝的女人罢了,又有什么荣耀的?不过她知道古代人的思想便是如此,因此也没有多说,只是笑着道:“既如此,臣妾谢过皇上费心了,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地址?”

    江晚笑道:“你们进宫时,都有档案的,朕派人去查了下,自然就查到了。”

    西风想起清远城的父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摇头笑道:“皇上适才说,知府也要去城门接旨,哈哈,这下可好玩儿了。我记得和你说过,我当日,是被那张逢春故意害的,才能够进宫来,如今他若是知道我成了娘娘,不知道该多么后悔和恐慌呢。”

    江晚笑道:“是极是极,我记得你说过这个张逢春,十分不是东西。不过也幸好有他,不然朕如何能遇到西风?罢了,既如此,便不杀他,只罢了他的官吧。”

    话音落,却听西风笑道:“这可不是皇上该说出的话,凭什么杀他又凭什么罢他呢?若是因为他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等种种恶行杀他,那便公布罪行斩首示众,没有个只罢官的道理。若是为了给我出气,却不是因为罪行而罢免他,更使不得。何况我进宫后和你相遇,这是天作之合,倒也不能将功劳安在他头上,只能说他自己一心陷害却弄巧成拙罢了。这个人我还是知道根底的,可说是罪行累累,也罢,将来皇上亲政,势必要整顿吏治的,到时候再按律定他的罪就是了。”

    第六十二章

    一番话说的江晚目光灼灼,握了西风的手道:“只听你刚刚这番话,竟比朕明白多了,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不然这龙座合该你坐……”一语未完,就被西风捂了嘴巴,听她轻声道:“你真是疯了,这种话也是可以说出来的吗?怕人家不给我按一顶魅惑君王妖言惑众的帽子是不是?”

    江晚笑道:“朕是说真心话,原本朕总想着亲政后可该怎么办?如今朕心里倒是有主意了,放着现成的你和柳先生,朕还愁什么呢?只要你们从旁辅助朕,总有一天,这天下必可变成太平盛世。”

    “皇上,天晚了,您和谢典正该歇了。”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见小于子进来轻声禀报,刹那间,西风的脸都烧红了,江晚却是喜上眉梢,看了西风一眼,轻声道:“是很晚了,不如我们歇下吧。”

    西风点头,江晚便搂着她进了寝宫,坐在那华丽的大床上,江晚看着面前仍显羞怯却强装着大胆的西风,心中愈发怜爱不已,握着她的手道:“事起仓促,竟是没能给你一个华丽的婚礼,朕心里有愧,只是皇室规矩,大婚之后,便只有封衔,何况大婚所费不菲,朕这时候……”

    不等说完,就见西风抬眼笑道:“这些还用说么?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实那些东西虽然我也喜爱,但也不过都是浮云虚妄而已,完了也就完了,又怎么比得上寻觅到一个真爱自己的知心人。古语有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我们能够在这里,把彼此交付了,许下执手一生的承诺,西风已经满足了。”

    “西风,你是上天赐给朕的仙子,终朕一生,必不负你。”江晚将西风搂在怀中,禁不住心中火热,慢慢俯身贴上早就垂涎好久的润泽芳唇,重重纱帐掩映中,最后一层大红撒花的纱帐落下,掩尽了里面的无边春色。

    江晚虽未亲政,早朝还是要上的,由太后垂帘听政。他心中谨记西风的话,为了不让对方担一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恶名,因此仍是早早就起来了,自己来到外间唤醒小于子,把大内总管吓的一骨碌爬起来,心想好嘛,皇帝今儿起的竟比我还早呢?这是要闹哪样?

    正疑惑着,便听江晚悄悄道:“西风身体或有不适,朕不愿吵醒她,我们偏殿洗漱。”说完两人来到外厢,只见香桔海棠和小墩子以及几个宫女太监都醒了,正等在那里服侍,小于子让皇上贴身的宫女太监去准备洗漱等物,又听江晚在这里嘱咐宫女们说不许吵醒西风,等她起来再现预备早饭等语。大内总管不由得摇头失笑,暗道这真是情到深处无怨尤,从来都是被临幸的妃子们服侍皇帝,何曾看见皇上如此的体贴入微过?到好像从一个孩子,突然间就变成了大人似的,瞧瞧说的那些话,寻常人还真未必能想到这些呢。

    一时间梳洗完毕,江晚只吃了一碗粥便上朝去了。过了些时候,柳明枫也起床,梳洗完出来,却见西风穿戴整齐,正往自己房间而来,于是停下脚步,细细打量自己这个干女儿。西风原本就美艳婀娜,如今做了妃子,穿戴的远比在冷宫中华丽,就更显得光彩照人了。

    “女儿算着爹爹该起来了。”就这么一分神,西风已走过来,扶着柳明枫往用饭的偏殿去,一边笑道:“皇上还是很勤勉的,我醒的时候儿,听说他都走了,亏他也能起这个大早。”

    柳明枫笑道:“所以说帝皇其实是不好做的,先帝那会儿,比他起的还早。且一办公就是一上午,哪像皇帝,我猜着他这个时候大概都要回来了。是了,你有没有提接你父母进京的事?”

    西风笑道:“昨夜提了一提,如今连我也不知道父母在哪里呢。我姐夫既已中了状元,论理这时候也该放一任知县了,听小于子说原本该进翰林院的,大概他也不肯使钱,他又是个务实的人,所以我猜着还是放外官的可能性大,他大概也和我姐姐完婚了,既如此,不知道爹娘是不是就和他们一起走,还是仍留在清远城,总之都等传旨的人回来,我问明了情况再做定夺吧。”

    柳明枫点点头。父女两个用了早膳,果然就见江晚在一大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回了明漪殿,西风和柳明枫连忙接驾。还不等坐下来说话,便见一个小太监飞跑过来禀报,说是各部尚书和各位臣子得知皇上新封了容妃娘娘,特意送了贺礼来。

    江晚心中高兴,觉得百官这是尊重西风和自己的表现,于是欣然接见,柳明枫自然避到了别处。一时间送礼的官员络绎不绝,就连那些固守陈规的老臣,见皇上是因为西风而与太后不和,下定了决心要亲政,也都亲自送礼过来。到最后,一些三品以下的官员,江晚也便只是说一声“知道了”便罢,也不见他们了。

    正与西风看摆满了一屋子的礼物,忽见小于子进来道:“回禀皇上,风侯爷在外求见,说是才从外地赶回来,得知皇上新封了容妃娘娘,特来给皇上和娘娘贺喜的。”

    江晚皱了皱眉头,冷声道:“谁用他来贺喜?从来都是鬼鬼祟祟的,轰走轰走,就说朕知道了。”说完便转头向西风道:“我最讨厌达天卫的人,父皇在时,他们风光无限,如今朕不喜欢他们那套窥探刺杀的手段,方收敛了气焰。”

    话音刚落,那小于子已经走到门边了,忽听一个声音道:“且慢。”接着柳明枫从屏风后转出来,对江晚道:“怎么说也是先帝时期受宠的臣子,又是先帝的奶哥哥,你即便不喜,也不该将事情做的这么绝,他即便不是达天卫的大统领,论理你也该叫他一声伯父呢,怎能如此不近人情?”

    江晚听见先生这样说,便苦笑道:“也罢,那就宣进来吧。”

    西风看了柳明枫一眼,见他对自己轻轻点头,她心里便知道这个风侯爷绝不是一个可以等闲视之的人物了。不然柳明枫绝对不会替对方说这一番话,又示意自己帮皇帝好好笼络。因忙正襟危坐,不一会儿,便见小于子身后跟进一个老人来。虽是须发皆白,然而身子却是挺的标枪也似,双目中精光闪闪,气势威严竟比江晚这个帝王还要多几分,也难怪江晚不愿意见他。

    那风鸣鹤自从先皇逝后,便不见容于太后,他与先皇虽非手足,却有手足之情,自然一心只为江晚效忠,奈何江晚讨厌达天卫的那些盯梢窥探手段,根本对他就是不屑一顾。一来二去,想见皇帝一面也不可得,今日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却没料到竞得皇帝宣召,目中不由得露出几许激动之色,待听到皇上赐座,就更是受宠若惊了。

    “香桔,给侯爷上茶,还有,今早御膳房送过来的那两道点心还不错,你拿来让侯爷尝尝。”西风见江晚冷着脸没有话说,气氛有些僵持,忙借着吩咐香桔上茶的机会打了下圆场。见风鸣鹤站起来,连说不敢,她便笑道:“侯爷不必客气,适才听皇上说了侯爷来历,才知竟是先帝的奶哥哥,俗语说,一奶同胞,这关系是最亲近的,虽然您和先帝不是同胞,但帝王之家,您们这份一奶手足之情怕是倒要胜同胞们几分,不然当日先帝也不能将那样重要的一个位置交给您来坐。如今皇上眼看就要亲政了,各方面还要侯爷多多辅助。”

    从先帝逝后,风鸣鹤一朝失宠,他和风光无限的达天卫就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冷衙门,如今已是许久不曾听到这样体己温暖的话了,不由感动的老泪差点儿下来。但面上却没怎么动声色,只是谦逊了几句。虽然江晚不待见他,但这老臣的心却仍是热乎乎的向着皇帝,看到西风美艳过人,眉眼间都透着精明,唯恐皇帝为她迷惑,亲政后再培养出一个武则天,那可万万不是大顺朝之福,因此心里虽然被西风说的感动,却并没有因此而放下戒心。

    江晚一开始不明白西风为什么要对一个失了宠的老臣这样热络,刚刚那些臣子,可没见她这么在意过,及至听到后来,才知心上人是为了自己亲政做准备,他虽不认同西风的做法,心中却很为对方的这份心意而感动。暗道西风如此为我,我也不能落了她的面子。因竟破例和风鸣鹤说了几句话,只让这失宠多年的老侯爷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啰啰嗦嗦的问着皇上身体如何,劝他亲贤臣远道士,不要过度追求长生之术。只可惜一番肺腑之言,于江晚来说却是逆耳无比,因没说几句话,听见他告退,也便挥挥袖子命他退下了。

    第六十三章

    “皇上,这风侯爷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呢,您日后该多亲近亲近他,臣妾听得出来,他是真心爱戴皇上的,就和何统领他们一样。只是因为说了您不爱听的话,所以你心里大概对他也颇有微词。”待风鸣鹤退下后,西风一边喝着茶,就忍不住和江晚聊起风鸣鹤这个人。

    “朕不喜欢他,也不喜欢达天卫,先皇时期就是因为重用了他们,搞的多少臣子都是风声鹤唳战战兢兢的,朕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们这些人的龌龊手段,倒不是全因为他说了我不爱听的话。”江晚闷闷道:“西风你也不喜欢道士,也常常劝着朕,你看朕什么时候疏远过你?而且朕还因此,都不像以前那样每天修炼了。”

    西风心想皇上你还是太天真了啊,根本不知道达天卫这个凶残的国家机器一旦运作,是多么可怕的能量。只要不像明朝的东厂西厂锦衣卫那样到最后变了性质,成为那些厂督打压异己杀害忠良的魔窟,这个组织实在是很不错的,只看先帝时的天下太平名臣廉吏倍出便知道了。再看看你现在,有几个可用的臣子?

    但这些话她并没有急着说出来,有些事情得慢慢来,不能一蹴而就。这时柳明枫出来,因此三人说笑了一会儿,便到了午膳时间。

    如此在明漪殿中过了两日,从第二天起,西风便每天早上去给皇后请安,然后两人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正是恨她们恨得牙都痒痒的时候,偏偏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空和她们斗,因此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命她们以后不必过来了。这也正遂了西风和皇后的意。

    皇后对江晚无爱,但对西风却着实亲切,西风也向来是那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因此两人关系倒是不错,看在别的妃嫔眼里,不免羡慕嫉妒,坐在一起却又不肯露出这种心态,一个个便嘲笑西风抱错了大腿,谁不知道皇后嫁给皇帝之后,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儿女生出来,后位岌岌可危。只不过这些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却也不想想她们到如今谁还生出了一儿半女么?不过是发泄罢了。

    如此匆匆过了数日,西风只望眼欲穿的等着家人的信儿。这一日午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