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之歌 作者:枕戈

    他微微惊，靠过去看，却是个人缩在他的脚下，全身轻轻颤抖，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徐道子心里动，将那人披散在瘦弱肩膀上的发丝轻轻撩起，那张美丽得近乎妖异的脸孔带着惨白的惧色，被他的动作惊得瑟缩起来。

    ……果然是。

    “不认得？”徐道子轻声问道，畏缩地颤抖着，抬起戒备的眸子望着他，嘴唇无声地翕动好几下，徐道子险些以为要话，却见忽的向后蹭几下，缩进床边的墙角内，双手抱住自己，将头脸埋进膝盖。

    虽然比起之前的麻木无神，现在是像个活人多……

    但是，害怕成样，也实在不像是中摄魂术的人。

    徐道子看看窗外，月上中，应该是午夜时分。

    他忽地觉得肚子咕咕作响，不禁呆下。

    自从怀孕之后，他的食量便似乎隐隐有增大的可能。然而“前世”的狂道人徐衍在40岁那年便已经辟谷，“今生”的玉冥则不管是在玉盏楼还是在邹王府，都有人关心他的日三餐，好吃好喝伺候着，因此久违好几十年的奇特感觉，他还是愣下才想起来，是饿。

    饿啊。

    徐道子摸摸肚子，先是想着空荡荡的可怜肠胃，再来是里面可能肚子更加空荡荡的可怜小生命。

    是饿得没有力气踢么？

    徐道子叹口气，发觉自己似乎越来越在意个素未谋面的小家伙。

    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用力推下门，纹丝不动。

    徐道子楞下，伸手敲敲，明明看起来是木制的，但是敲起来发出的闷响，却分明是扇铁门，只是外面弄层木制的表皮而已。

    “没有用的。”

    忽然响起的声音把徐道子吓跳，他转过头，窗旁居然站个子，双手抱胸望着他左敲右打，月光从窗外照进房间，他的半边脸孔隐没在黑暗之中，露出的那半边脸，徐道子有些茫然，但旋即又明白过来。

    张平凡无奇的脸，不正是顾十九在玉盏楼时的易容相貌么。

    他刚才明明不在里的。

    徐道子望他眼，才低声道：“饿。”

    顾十九有些发愣。

    他从刚才便直站在那里，故意将气息隐入虚空，因此毫无任何能力的玉冥没发现他并不足为奇。

    奇妙的是个少年的系列举动。

    他醒来的时候，并没有惊慌失措，也不像是被吓傻。很镇静地确认自己母亲的情况之后，还十分悠哉游哉地摸着肚皮四处察看，很明显地是在觅食，连逃命的可能性，都是在推不动门的情况下似乎才列入考虑。

    而自己主动出声现出形迹的时候，少年第个反应也不像是慌张，更不像是害怕。若少年记性够好，记得在玉盏楼的那座绣楼门口和自己照过面的话，那么也应该是戒备或是求救吧，断不可能如此平淡无波，就更不可能张口就向他要吃的。

    该是胆大还是无知呢……

    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确定那张面具还是好好地戴在脸上之后，顾十九才慢条斯理地道：“要吃的话，窗口那里有。”

    徐道子闻言大喜，他走到窗前，果然看见外面的小平台上放着盘热腾腾的盖着盖子的东西，他连着托盘并小心翼翼地端进来，发觉共有两份，手势顿顿，很纯良地拿起其中份较大的放到顾十九手边。

    顾十九望着那双黑黝黝犹如黑曜石的双眼，那驯鹿般纯真可爱尘不染的善意是如此目然，令他不禁泛起浅浅微笑，摸摸他的头，轻声道：“吃过。”

    戴那张面具，就连本该温柔美好的微笑似乎都扭曲起来。

    徐道子也不拆穿，便头，捧着东西走到缩成小团的母亲身旁。

    原本还以为要花时间诱哄玉冬进食，可是徐道子没想到，他刚端着东西走到身边，便像是换个人似的，立刻扑向他，动作迅疾凶狠得像是猎食的野兽，徐道子惊，便已被拿走那碗较大的食物，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狼吞虎咽起来。

    摄人心魄的美妙香气在空中飘散开来，徐道子呆，才揭开自己手里碗东西的盖子，却是碗浅黄色的浆体，有些粘稠，并不是米粥类的东西。

    他睁大眼睛，有些怔愣，望那东西半晌，小心翼翼地闻闻，股曼妙得可怕的香气钻入鼻端，他用手指沾沾那东西在指尖，轻轻送入口中。

    极其香甜美妙的滋味从舌尖荡漾开来，宛如阳春白雪化在舌端，化作股融汇着百花百果精粹的美味河流，从脑海直顺流而下，直至五脏六腑。

    人间的五谷杂粮虽都能食用，但是狐族最中意的食物其实仍是水果蔬菜类。而完全不加矫饰的然而又纯粹的美味，正是狐族最无法抵挡的类型。

    ……似乎整个身体都飘飘然起来……

    徐道子在陶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便明白为何玉冬如此疯狂。他还算是幼年期，对食物的渴望和敏锐没有已经成年的狐来得那么强烈。也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东西，简直就像是——

    忽然脑海中灵光闪，东西究竟是什么，似乎已经有隐约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