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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枝莲 作者:冯生
百般舍不下,只道,“乖,不干你事莫问了。”莲生死不肯放,武岱狠下心,将鞭子照他手背轻轻抽了一记,夹一夹马,立时去远了。
莲生跌在地下,好容易挣起来,又拉住潘金莲寻问。金莲嗄道,“憨子,问甚么。武老二被人认做鸭脖子,眼见变下酒菜儿了。武大不听我的,当断不断,此番回去定要遭殃。罢,先送你出去是正经。我教鲁和尚带人前边候着,不怕官兵来寻。却不知你意下何往?依我说,不如大家回辽东罢。那头天不管地不收,甚好过活。”莲生不肯,只道,“他两个有难,我岂可撇下!”金莲道,“乖乖,你道我是缩头的鳖?管得我多时管了。也是运背,吃人告他每盗用大内财物,偌大铁帽子砸下来,谁当得住?黄太尉老狗不管,我爹毕竟只是武官,说不的甚话。”莲生急忙拉住他道,“端的该甚罪名,可有赎例?”金莲顿足道,“这灭门罪犯端的没得赎,你再迟延,少时羽林卫来便走不脱了!”强推他上马,莲生道,“小娘子,方才大哥与我一个锦囊在此,你有剪刀借我使使,剪开口子好瞧。”金莲道,“他又有甚么皮匠计策?”说着,拔出解手短刀递于莲生。莲生退后数步,揭起头发,照金印一刀削去,登时血流披面。潘金莲唬得乱嚷,道,“有话好说,快不要动刀子。你死了我怎见人,却不把江湖名声坏了?”莲生摇头道,“我不寻短见。小娘子,你带哑巴去罢。”潘金莲道,“你须救不得他两个,休白陪性命。”莲生道,“便不济,好歹也替他每收尸。”说罢,将刀抛与金莲,扯手巾捂住脸,回头便走,哑巴慌忙跟着。
潘金莲连叫数声不回,骂道,“这夯货,你去只好当根鸭屁股毛,与人垫炉灰!”地上团团转了几圈,没奈何,拍潘安追上两人,道,“老娘背运,摊着你这只驴。若不管你时,又像不甚过意。”莲生感激道谢,金莲苦笑道,“记在账上了,回头须教那两个卖身抵债。”
却说那柳端端正在后院里打算盘盘节帐,一抬头见莲生进来,笑吟吟接着,就叫茶叫饭叫点心。又道,“面疮没好么?休把手巾捂着,我与你寻膏药贴。”莲生赶着道,“赵子芮在何处?”端端甚是纳闷,只得道,“跟青枣儿在厢房里拣果盒子不是。”莲生三两步撞去了,绊到门槛,跌个大筋斗。赵子芮同两个长须汉子说话哩,汉子每瞅见莲生,上前就叉,赵四喝住了,道,“免礼罢,有事慢慢的说。”就伸个手去扶,莲生跳起来和身扑倒,骑在赵子芮胸脯上,两手卡着脖,喝道,“早知你是个偷天的贼,不救你了。究竟偷了多少,速与我实招!”两个汉慌忙上来,扭住莲生拉扯,莲生拼死不肯放,藤缠树般盘定赵子芮,口口声声,只要他同去开封府出首。赵子芮两手乱摆,道,“都退下,外面伺候。你脸怎弄的?”莲生怒道,“又不是你脸,管你鸟事。你平空害我的人吃官司,今日赌命也讨个公道。”赵子芮道,“你好生说。你家九江府不是?家里还有甚人,做甚生理?过两日我使人同你看一看。”莲生先道,“不是九江府,贵溪的。” 话犹未了,突然会过来,骂道,“刁贼!休耍花枪,我晓得你等帮手打救。我告诉你,没的事。你害死我那两个,难道白白走了?我拼着这条命,咬也咬死你!”说着,横眉切齿,揪住赵四头髻不放。赵四道,“我且不走哩,你家人怎地吃屈官司,告与我听。”莲生一五一十说了,道,“我是不管了,凭你说破湘南潭北驴事马事,今日休想从我手里过。善没善报,且做恶人着。”赵子芮指头答答敲地板,道,“姓武的是你甚人,结识多久了,平日也有事务来往?”莲生不好意思,不说话。赵四又道,“非是我不行方便,他每自结党营私。我现也没空管这事,待两日罢。”
莲生冷笑道,“你当我求你?我也坐过牢杀过人的。”就在地上乱摸,摸不着兵刃,一把拔下头上簪儿,指定赵四咽喉道,“你去出首不去?”赵子芮道,“快休同那不良之人打混,倒教人不好抬举。难得你忠直,我讨个郎官与你,久后也有出息。”莲生只道,“休放屁,道我没吃人坑过的,这等鬼话哄三岁娃儿也不信。”赵四笑道,“你不信,我也没法。”莲生待要使簪子戳他,闭着眼发几回狠,又动不得手,只骑在他身上粗喘。额角汗淌的黄豆大,都掉在赵四脸上。
守门口汉子咳两声,低声道,“爷,有人来了。”赵子芮道,“你暂且退下。”又同莲生道,“当初你安排我这家住,而今嚷破了,众人都不得干净。家主便问个枷号,下人也问个城旦。”说着,那榴莲儿已走到门前,更不晓得上下,一脚跨进屋,见他两个睡在地上,大奇道,“好冷天儿,耍甚哩?” 赵四哄他道,“这个是赛木鸡,先动的输。”榴莲儿欢喜道,“好好,我拾衣裳去,你耍罢了叫我。”莲生气急,又不敢嚷,又恨自家无用,侧着脸使肩膀揩泪。赵子芮道,“你不饥?我是不曾吃饭,好歹吃了饭儿再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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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提醒了莲生,想起两武在外不知如何受罪,心头似刀剜。快手挝下赵子芮鬓角一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