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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枝莲 作者:冯生
又不是鸭,孵甚蛋?只因才转了衙门,庭参日期未到,故此先料理些家务。”西门磬便唱起莲花落儿,扇子伸得长长的讨红包,武嵩只要凿他脑门子,道,“你白读了书,恁般不学长进!我又不升官,那讨赏来。” 西门磬道,“你去京畿卫做团练,却强似捉贼。”武嵩便打手势,教哑仆端果子点心与西门磬吃,又把些与两个小厮。
西门磬要看新屋,武嵩免不了领他四处转一遭。西门磬走到厅上,便道,“哥,这天棚上的野草赛人长,怎不拾掇?”走到二进房里,又道,“哥,墙上光秃秃地,不中看。我与你写个字儿挂罢。”诘诘呱呱,说长道短,罗唣个不了。武嵩只道,“家中没多人,胡乱住住罢了。”待走到末进,武嵩道,“里头没收拾,我带你花园逛逛去。”西门磬见那厢房子刷的好颜色,靛青瓦儿粉白墙,便道,“二哥,你待取老小么?”武嵩道,“我独个尚顾不周全,那讨老小。”西门磬便诳说溺尿,走到墙边,趁武嵩不备,哧溜儿钻在屋里。见炕上搭一条丁香紫杭罗汗巾,扯在手里,道,“谁家男子汉系这个?你既没老小,送与我罢,我拿去做人情。”武嵩三脚两步赶进来,劈手夺过,道,“一个睡觉屋子也是看,你家便没?汗巾子是大哥的,你拿去不打紧,仔细姑娘看见了,大棒敲你孤拐!”提着领子揉出去了,西门磬翘嘴儿使性,武嵩与了他一把回回解手刀,方才高兴了,道,“哥,我娘叫你同大哥清明休出门,薛媒婆说了两家女娘,趁上坟却好相看。”武嵩听他声高,慌忙捂嘴道,“甚么要紧事,就直个喉咙怪叫唤,斯文些不好?”西门磬道,“却是作怪,横竖没外人,你怕惊了胎怎地?”武嵩道, “少放屁。你回去上复姑娘,就说我弟兄在家磕头。只是俺每才从沧州回来,于路染了些疾病,怕到时不得好,倒耽误他老人家工夫,不如缓些时罢。”西门磬道, “你吃得黑黑胖胖,站起来一堆,倒下去一坨,害甚么痨病不敢见人?你不去,白教我吃老娘骂。却不道龙斗虎伤,苦了小獐?”武嵩道,“这贼厮鸟,说我罢了,连上人也嚼起来。不看世界面上,鸟毛也薅下你的!待大哥回来,我却同他商议了行。”西门磬笑道,“我话带到了,凭你议出个六国大封相,我也不管。”武嵩道,“也罢,有好风鸡糟鹅,你吃了饭再回去。”西门磬道,“我不吃了,你将那方胜蒸酥同肉饺儿与我装些罢。”武嵩便都装在盒子里,安排小厮吃了面,打发了赏钱,送出门去。西门磬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哥,是必不要忘了。”武嵩道,“这小厮,敢情自家急着取老小来,这等催人!”西门磬只顾咬点心,笑嘻嘻地去了。
武嵩打发去了西门磬,忙回暖阁里望莲生,指天誓日道,“我若去了,教骨头都烂成水!”莲生道,“有心没心,不在嘴上。只恁般坚拒,不止难为尊长面皮,又落人口舌。我是不计较这般细事,凭你每怎处。”武岱回来听说了,也道,“往后这样事多哩,少不得破一起来两起。索性拿乔些,看了,只说不可心,谁敢使猪毛绳子套将你去?”于是计议定了。武岱又同莲生看伤势,见收了口子,便取药末儿敷在上,道,“向太医院院正讨的方儿,说是去刀箭疤痕神妙。”莲生便讨些擦在金印上,不料不中用,气得只要寻刀剜那块皮肉,两武生死劝住了。武岱道,“江湖上传说去金印法儿,却是使毒药点去,待结瘢后,将美玉碾做齑粉,每日去磨,久而久之便掉了。只是好玉难求。”武嵩道,“少不得破些价钱寻去。”武岱道,“你那里晓得。自古美玉出昆山,只是千余年来将要采尽了。如今朝廷都派犯人掘采,但有上品,都是内官押着快马送京,交与宝玩司收管,平人轻易见也见不的一面。如今只得看当铺中有无好玉饰,慢慢物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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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听说,东京原是天下第一等繁华所在,端的货通九域,人连八方。两武本等会耍乐,手里又有,不论甚么时新衣衫、精致玩器,但见了便买来讨莲生好儿。莲生并不甚着意,都撂在屉子里。除上炕之外,随常只是布衣,种菜读书,却也不得闲。又教武嵩买一套银针回来,学着推拿针灸,那两个便轮流做针垫子。他本性聪明,不消半年,针法指法精熟,又记得许多药方在肚里。
光阴易过,不觉又是暑天。这日潘金莲走来宅上,莲生延他坐了吃茶,就问他父亲好。潘金莲道,“且喜太子定了瑞王,中外无事,就是这头规矩多,拘得狠。你没见我瘦了,隔三差五地进去磕头。赏两个桃子,也是谢恩一趟。里头那些公公婆婆,那个是好打发的,不知陪了多少赏钱哩!”说着,自家拧脸蛋把莲生看。莲生笑着道,“小娘子精神越发好了。”潘金莲道,“且莫讲,秀才,你在此憋得不慌?我正有相识办喜事,不如同去吃酒。”莲生道,“我这般脸面,怎好去的,人家须嫌晦气。”潘金莲道,“便是林充那两个迟货,他敢嫌着你?他自家屁股还不得干净哩。不瞒你说,我同鲁和尚掷骰子,赢得他金命水命、走投无命。没奈何,应下了穿女衣拜天地。你与我同去看看,也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