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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枝莲 作者:冯生
的孤雏、掉井的兔儿,一个个只往车底下钻。武岱夹一夹马,上前拱手高声道,“不敢请教好汉名号,有甚见教?请挪一步说话,休要惊了俺眷属。”那厢头目呵呵笑道,“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赤旋风李魁的便是。你识时务时,快将贪赃害法得的昧心钱留下,爷爷便饶你狗命。”武岱也笑,道,“你要钱作甚?”李魁道,“爷爷我替天行道,劫你这富、济咱这贫。”武岱道,“非也。你劫了我,变做你富我贫,正应将钱财还来济我。”
李魁讷讷无言,回头看着小喽罗道,“他说的是么?”小喽罗有的说是,有的道非,自嚷乱起来。李魁张着大嘴,呆了一阵,发作道,“爷爷不管这许多,先斫你狗头下来!”轮开板斧,照武岱便砍。武岱袖里早扣着镖,弹指正中他面门,李魁撇了双斧,扑地倒了。小喽罗发声喊,待要杀上前,武嵩张弓搭箭,一连射翻几个,于是尽皆惊散。不料有使土炮仗的,照莲生车儿乱掷过去,两匹马人立起来,拖着车没命地跑。武嵩叫道,“大哥,你把定后边。”慌忙拍马追去。
那惊马奔出近二十里,车轮子拖掉一只,方才停了。武嵩扑上掀帘子看,莲生扶壁坐起,摇手儿道,“我无事,你两个不曾伤损?”武嵩见他额角流红,扯手巾包了,抱在马上,弃了敝车回转。莲生四下觑,见林中影影绰绰,教武嵩防范,武嵩道,“无妨,贼人都教我杀退了。”话未落音,路边早有一枝箭嗖地射出来。莲生不及想,将身挡在前面,那支箭却中在他肩头。武嵩暴怒喝道,“兀那贼囚,老爷不将你剁做粉碎,也不姓武!”直待要进林厮杀,莲生却道,“走道儿最忌落单,快些回去。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又未伤命,惹他怎么!”苦口劝说,强着武嵩去了。
武岱同从人在林下等候,见了他两个,都吃一惊。武岱忙替莲生剪断箭梢,将斗篷裹了,走到静处上药。几个排军偷眼儿瞧,见猩红斗篷中露出一角肌肤,其白胜雪,咬指流涎不迭。这个道,“向没听说沧州有甚出色表子,不知那讨这姐儿来。”那个道,“怎见得是表子?”这个道,“若不曾惯见汉子,怎大刺刺地同小叔一匹马?也亏得武大好性。”那个道,“武二也会献勤,哥还没开腔,他先炸毛儿上去了。”于是说的说,笑的笑,又拍手唱酸曲儿,道是:
俏冤家,厮会在荼靡架。他可意着咱,咱可意着他。谁知那强人走来秋千下,惊散了一晌鸳鸯卦,扯破了奴的香罗帕。叫一声哥哥也休惊怕,嗏,原来是一家,原来是一家。
武岱听见了,喝骂几句,教押着箱笼快行。那起闲汉才不敢鸹噪,都套牲口、抬绳杠,打点停当。武嵩骑红娘子在前开道,武岱拥着莲生殿后。莲生使手巾蒙了面孔,只露出一双眼。当下更不耽搁,快马加鞭,起更时分,已到了东京宣华门外。叫开城,便投都司巷下处来。有那邻舍浆洗妇人得了分付,早煮下肉食候着。两武先将莲生安置在房里,武嵩便留下伏侍,武岱自去外面打发人吃饭。次日一早,每人与了八两赏银,又备下送沧州司按察的礼物回帖,教捎回去。几个排军磕过头,告辞不提。
武岱走到后边看莲生,见他伤口不现黑气,晓得箭上无毒,放下半个心。又使温水调丸药与他吃了,交代武嵩好生瞧着,自去衙门递过了手本,问了朝参日期,免不了同僚拉住吃酒,饶是武岱推,也吃了几个转桌儿,闹到黄昏方回。
武嵩正在屋里点看箱笼,见武岱来家,便道,“哥,开封府黄推官、军马司刘守备、何千户、肠子巷朱三官儿送礼来,我都按分例赏了来人去了。朱三官儿又送了五百两银子,是咱股分花红。”武岱道,“这现银子一时也用不着,寄去姑娘钱庄上生息。”武嵩却道,“哥,咱这房子浅,出入也招眼目,不方便,不如买个独门独院儿。”武岱点头道,“倒是你说的是,便恁地行。”不费多事,在城西小水井巷觅得一所房儿,人迹罕至,甚是僻静。门面只两间,到底三层,前有院落,后有花园凉亭山子,又自带一眼井。开价四百两,两武杀到三百七十两,草草修葺,只将对花园的三间房过细收拾出来,作莲生起居用。明间便作书房,暗间打通了作卧房,教泥水匠砌的内外两层炕,中间却挂着六尺高滴水观音图。乍看上去,只见得外炕,其实里头尚有暖阁儿。置的玉色蜀锦幔、合欢描金炕桌,摆设齐整。武岱两头跑,平时见客仍在都司巷,夜间便过新房里睡。
却说两武的姑娘武氏,便是皇商西门家主母。他见侄儿回京,便教儿子西门磬带了两个小厮,扛了食盒子来瞧。那西门磬骑着马,先到都司巷,武岱恰不在家。又寻到烟月巷柳家行院,丫鬟道,“武大官儿并不曾打照面。”后还是朱三官告诉了。西门磬又寻到小水井巷,拍了半日门,武嵩方出来接他进去。西门磬抱怨道,“二哥,我吃你两个坑得苦。脚也走破了,才寻到这处来。你每搬家也不说声,怕兀谁抢了你的?” 他见武嵩蓬头赤脚、靸个蒲鞋,又道,“大天白日,你不去衙门干事,敢是在家孵蛋?”武嵩道,“怪油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