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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第65部分阅读

      唐朝公务员 作者:未知

    一手儿经办的,在准备今晚的开张过程中,任何一处出了什么岔子都得请示他去解决。hubaoer

    这几天在长安城中搅出偌大口舌的布幔彻底揭开了所有谜底,满城人众口嘈嘈的议论着七织与雅正园,雅正园与七织也在尽全力准备着迎接今晚地人潮,就是在这样的相互期待之中,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

    随着天色黑定,第一位客人上门,唐成终于彻底的得到了解脱,到现在这个时候他该做的都已经做完,此后的一切就该是张亮老板粉墨登场挑大梁了。

    唯一就是在微服的李隆基来时,唐成到了特意给他安排的幽静雅阁见了面。

    看着忙碌一天下来满脸疲惫之色的唐成,站起身的李隆基第一次重重地拍了拍唐成地肩膀,“一番展布,雅正园未曾开业便已名动长安,连我父王那么深居简出的恬淡人都知道了这么个地处儿,听高力士从宫里传出地消息说,安乐公主也动了心思鼓动着韦后要微服出来瞧瞧雅正园开业的热闹,唐成,你实在是奇才,辛苦了!”。

    “总算不负三殿下所托,辛苦点儿值当个什么”,唐成笑答过后皱起眉头道:“韦后真要来?”。

    “安乐公主任性刁蛮,韦后难倒还真跟着她一起胡闹?”。雅正园形势如此之好,作为幕后东主的李隆基自然高兴,这一高兴之后竟调侃起唐成来,“安乐公主嫁的是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但刚嫁过去没多久就跟夫家的堂弟武延秀暧昧不清,去年武三思父子一死之后倒成全了他俩。爱屋及乌,也就是因为武延秀善跳突厥舞,也好歌舞,所以安乐公主才对雅正园如此感兴趣。不过也好在她没来,要不然就凭安乐那风流宠纵的性子,真要见到唐成你这般才貌俱佳的,难保不生出什么别样地心思来,啊,哈哈!”。

    唐成也知道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调侃。否则李隆基若是真对他有生份之心的话,断不会拿自己的堂妹来调侃他,只是累了一天的他对于这种调侃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恰逢张亮派人来找他,唐成遂也就顺势出来了。

    张亮派下人来找他并没有别地事情,只是二韦已经到了想先让唐成认认人,毕竟二韦现在没提这茬儿,唐成自不能主动上去厮见。

    这一晚雅正园里的盛况远比唐成预想的还要热闹,不仅提前预备下的雅阁及大堂散座都坐满了人,就连大堂外的场院儿也挤得不堪,这里边大多数都是没接到请柬而不请自来的,饶是如此。还有许多连门都进不来的撵热闹百姓及闲汉拥在雅正园外面不肯散去,纵观数十年来长安各家新开张生意,能如雅正园这般红火热闹的,实可谓是前无古人。

    七织也不负她艳压江南的名头儿,这几天吊够了胃口之后,在华服美饰及灯光映衬下满身妖媚淋漓尽致散发出来地她甫一盛装亮相,顿时就搏得满堂如雷般的彩声,饶是这几天日日相见,但这一刻众人瞩目之中的七织之美。就连唐成也觉得刺眼。

    天生丽质,脑子里油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时,唐成转身悄然出了大堂。

    这样火爆地场面,这样艳美的一塌糊涂的七织,满堂宾客如痴如醉的雷鸣彩声,至此,唐成对于今晚雅正园的开业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眼下正在上演的热闹对于唐成来说在大雅至正园时已经看得太多,包括随后将要上演的歌诗及歌舞也都是他亲手定下的,早就没什么兴趣了;再看二韦兄弟一副兴致盎然地样子断不会现在找他叙话。一身疲惫的唐成实在是耐不得大堂里的拥挤。索性出来好生透透气。

    大堂外还是人多,唐成索性走的更远往后花园而去。距离大堂渐行渐远,身后的喧闹也越来越远,虽然深冬的夜晚天色冷寒,但披着一身月色的唐成还是很享受眼下的清静与清新的空气,便步缓行之间到了后花园地门口。

    正在唐成准备进后花园时,就听门里边有人跺着脚道:“老许,今个儿晚上你家准备好铜盆养冰了吗?别忘了明天可是要吃冰的,要不然明年一年下的闹肚子疼可实在是不值当”。

    闻问,另一个守园子杂役同样跺着脚道:“这样的事情谁敢忘了,出门的时候早跟浑家嘱咐过了”。

    在唐人的习俗里,没有煮腊八粥这一说儿,但腊月八这天要吃冰却是少不得的风俗,要说程式倒也简单,就是在腊八前一天夜里用洗净的铜盆装井水放在外面养一夜使之结冰,第二天腊八正日里再将盆冰敲碎,全家每人都吃上几块儿,时俗里认为这一天的冰有特殊地神力,吃了之后隔年就不会闹肚子疼。

    听到门里边儿地议论,唐成刚刚抬起的脚又于不觉之间原地落了下来,他是个一忙起什么事后就异常专注地人,浑然没意识到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转眼之间就到腊八了。

    腊八一到,再过二十二天可就是过年的除夕正日了。

    不管是在一千三百年后,还是在一千三百年前的现在,对于孤身客居在外的游子来说,过年都是一个异常特别的日子。这一刻,远方的家变得如此撕心裂肺的清晰与挠心挠肝的魂牵梦绕。

    因着偶然之间听到的这两句话,唐成因雅正堂开业火爆带来的轻松欢喜顿时被冲地一干二净,细算算这一年又是道城又是长安的,且两处呆的时间都长,在家里陪伴家人的时间真是太少太少。尤其是下半年以来更是如此,眼瞅着该是万家团圆的除夕正日也回不去,也不知关山阻隔,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该如何思念自己。

    自打穿越过来病好之后,尤其是这一年多,自己可实实在在成了整个家庭地主心骨。我没回去,爹娘还有英纨和兰草他们能有心思过好年吗?

    “唐大官人!这么晚了,大官人怎么……到这来了?”,偶一探看之间,杂役老许两人看到了在后花园门口呆呆而立的唐成,顿时跺脚声和闲话声都没了。

    闻言,唐成摆了摆手,“随意走走,你们不用管我”。说完,他也不等老许两人再说什么,便径行迈步往园内而去。

    唐成走到园子里的一处观景亭中后停住了脚步。看着亭外因反射着月辉而显出一片轻柔水光的青松复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若是日日守在家中,虽然不用承受与家人的分离之苦,但心中难免总会有不甘心;然则若是为了追寻理想而离家远行,却又不得不承受眼下这般挠心挠肺的家园之思,世事如此磋磨,为何就不能有一个两全之法呢?

    早知如此,也许我此次长安之行就该动身的再晚些,虽然一定要走,走之前能多在家里呆上几天也好!世事常常出人意表。谁能料到原想着只是水到渠成的长安之行竟然横添出这么多变数?谁知道要想考中进士实现主政一方地夙愿竟然非要走通太平公主的路子不可?谁又能想到被则天武后称许为“吾家千里驹”的李隆基如今竟然只是个可怜地光杆司令?

    最惨的是,在没弄清楚这个之前,自己就已经根据史书所载迫不及待的跳上了李三郎的战车,现如今真是想下都下不来了。因为想实现主政一方的夙愿进而展布理想,不得不想办法走通太平公主的门子,为走通这个门子而见到了李隆基,因为见到了李隆基随即看到了他除了大志之外近乎是一穷二白的窘况,到了这一步的时候,不管是为了自保。是为了理想,还是为了遥望中的大唐极盛之世,自己都不得不竭尽全力地投入进来帮着李三郎增强实力。于是就有了今晚这个雅正园,也就有了费尽心机设计来的与二韦之会。

    自打到长安见过贺知章之后,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失去了控制,如今在这么个危险的烂泥潭中越陷越深,虽然明确知道科举会在上元节后的二月间举行,但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样的分离之思还有多久才是尽头?为什么追寻一个远远算不上太高的理想都这么艰难?为什么世事无常总会横生枝节的不能尽如人愿?为什么都两世为人了还不能随心所欲地叱咤风云,每前进一点儿都得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踩出来?

    妈的。贼老天。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将世人捏在手里百般挫磨才会爽,才能到达的话。那就来吧,老子不怕你!

    正在唐成无语怒问苍天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亭外响起道:“唐成,你在想什么?手攥的这么紧?”。

    唐成闻声扭头看去,就见七织笑靥如花的站在亭下,她连身上专用于表演地华服都没换,此时正微微偏着头好奇地盯着他紧攥成拳的手。

    淡淡地月光下,俏生生而立的七织曼妙尽现;月华如水流淌过她那缀满金珠的华服,因映照的光线并不强烈,是以华服反射出的光芒也没了适才大堂辉煌下的耀眼,呈现出的是一片轻柔如雾的薄光,在这样的柔光中,七织天生的妖艳也似被水洗过一般变成了另一种更朴素,却更为平易近人的美。

    这一刻月光下的七织依旧是美艳不可方物,只不过却不再那么乍眼,而是更多的有了邻家小妹般的亲切。

    唐成于悄无声息之中放松了无意间攥起的拳头,“你怎么来了?”。

    “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既然是花魁就不能让人见的太多,越是这样才越有想头儿?”,口中说着,轻轻拈着裙裾的七织脆笑着走进了亭中与唐成并肩站在一起,“我的歌诗与软舞都表演完了,原想着来问问你我今晚的表现怎么样,但看你这样子怕是连歌诗都没听完,也就不用再问了”。

    闻言,唐成笑笑,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七织复又道:“唐成,你刚才在想什么?”。

    “明天就是腊八了,我在想家人”。

    “噢!你家里是怎样的?”。

    “我家再普通不过了,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农人……”,不知是为什么,素来最不喜欢与人说私事的唐成在今晚却有了不可遏制的倾诉,以至于七织仅仅挑了个头儿,他就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说到了他的父母,他的大病,以及父母为了给他治病卖田卖地卖牲口,甚至差点连自己都卖了的旧事;说到了他大病初愈后上坡锄草时苦抗强撑,手磨烂了,腰疼的都直不起来也不肯叫一声苦的倔强;说到了他与李英纨的相识乃至最后成亲;也说到了他是怎样从村到县,再由州至道的过程。

    到大病时父母卖田卖地卖牲口,最后不惜要卖自身时,在这个夜晚,在一个远远算不上很亲近的人面前,连后世加今生算在一起,十多年里唐成第一次毫无掩饰与控制,肆无忌惮的流下了情感不可遏止的眼泪。随后再说到家里一点点变的好起来时,即便是提及上坡干活手都磨烂了,唐成的语调也是轻快又积极昂扬的,这样轻快的语调一直保持到离家到长安之前,随后就说到了眼下对家的思念以及期盼与家人共度除夕新年的渴望。

    七织什么都没说,这时的唐成也没想着让她说什么,随着一句句的诉说,唐成心底由思念而起的愤懑也越来越少,身心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的松快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唐成终于说完时,沉默已久的七织开口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

    “我冷”。

    这话听得唐成一愣神儿,七织再次清晰的重复了一遍,“唐成,我冷”。

    “这么冷的天出来,怎么就穿这么少!”,直到这时,唐成才猛然意识过来七织身上这件满镶金珠的衣服虽然好看,但御寒的功效的确是很有限,“赶紧回去”。

    “我冷,却也不想回去”,这时,在有些幽黯的观景亭中,七织的眼睛亮晶晶的发着光,还不等唐成反应过来,七织就已钻进了他的怀里,张开的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七织把自己整个人都安顿进他外披着的风氅里后才算消停下来,仰起头眼睛眨呀眨呀的道:“唐成,我冷,你倒是把我背后的风氅裹起来呀!”。

    温香满怀,佳人在抱,唐成却有些转不过神儿来,这不是在谈家庭,谈人生嘛,怎么谈着谈着……七织就谈到自己怀里了?

    人生,真的是不能随便谈

    观景亭中的这一幕正巧被将要走近的张亮看了个正着,眼见着突然就拥在一起的两人,张亮真是头大如斗,这也太不是时候了,明显是对七织大感兴趣的三公子刚派自己来寻人,就闹腾了这么一遭儿出来,这……

    叹着气摇着头,张亮悄悄往回退出老远后,这才加重脚步放开声音道:“唐成在吗?二位韦将军请你去雅阁叙话”。

    第一百九十章 这个唐成咱们要定了

    钻进唐成怀里,七织彻底把自己安顿舒服后,微闭着眼睛舒心的吐出一口气来。

    可惜,还不等她这口舒心的叹气吐匀实,观景亭外张亮的声音就已经响起来了,听到这声音,七织的叹气声就此变了调子,“就跟庙里大和尚们说的俗讲故事一样,只要是才子佳人在月下相会,肯定就会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说完这句,七织的头在唐成肩窝处蹭了蹭后,抬头间展颜一笑道:“这呀,就叫天不从人愿”,光线幽暗的观景亭中,七织一笑之间眉眼弯弯,齿白如玉。

    单薄的华服后裹着唐成的风氅,七织披着一袭凉寒如水的月色袅袅而去,而唐成则由张亮陪着去见二韦兄弟。

    这时雅正园开业仪典上准备的歌舞已经表演到了尾声,二韦正在雅阁中饮酒闲谈,静候唐成的到来。

    将唐成带到,张亮与二韦兄弟寒暄了几句后,便识趣儿的告辞而出。

    反身关好房门,从这里辞出的张亮径直便到了李隆基所在的雅阁中。

    雅阁之中,李隆基持觞而饮,已微有醺然之意。

    见张亮只是一个人走了进来,李隆基微微一愣,随即轻摇着手中的酒觞笑问道:“明之,佳人何在?”。

    “殿下,此事倒有些不方便处,属下此前也是刚刚知道”,张亮缓步到了李隆基一侧,伸手捧瓯为其续满觞中酒后,微一迟疑之间便将适才观景亭中所见悉数说出,“殿下,你看……”。

    “噢。竟有此事”,细细听完张亮所说,李隆基扣着手中的酒觞沉吟片刻后,蓦然哈哈大笑声道:“明之,你曾向本王奏报说唐成自律谨严。孤身客居竟无眠花宿柳之举,今日如何?青春年少岂有不风流的,不过是他眼界太高罢了”。

    张亮跟着李隆基地时间也不算短了。素知这个主子风流成性。最是有寡人之疾地。刚才也正是他吩咐自己去召七织前来佐酒。此刻却又笑地如此……。一时间倒让张亮摸不准他地心思了。“殿下地意思是?”。

    “明之。我问你。我命召七织前来侍酒之事你刚才可曾于唐成面前说过?”。

    “不曾”。

    “这就好”。李隆基闻言满是赞赏地点头一笑。“临机知变。明之你做地对”。

    大笑之间站起身时。酒意上头地李隆基脚下已是踉踉跄跄。当他端起另一尊满斟地酒觞时。觞中地酒浆漾漾荡荡泼洒出来滴地他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是。对此。李隆基浑不在意。将那觞酒递给张亮后。举觞邀饮之间他已将自己手中满觞美酒一饮而尽。“七织虽美。终不过是藏于内室。游戏于床榻之间一妇人耳;唐成奇才也。似这等贤才凡有志于时于世者谁不宝之重之?妇人与贤才孰轻孰重。似曹阿瞒那等逆国口茭臣尚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本王难倒连他也不如?”。

    言至此处。酒意上头地李隆基将手中空觞重重往案几上一顿。“蓬”地一响声中。高声道:“为一妇人失一贤才。吾不为也!明之。此事就此揭过。此后便是尔兄当面。也不得提起半句”。

    闻言,大感振奋的张亮放下酒觞,退步之间拱手深揖作礼地宏声道:“轻妇人而重贤才,殿下英明如此,大志必成”。

    正值张亮与李隆基言说七织之事时,另一间雅阁中的二韦兄弟也悄然交换了一个眼色。

    长身玉立,容貌俊挺,这个唐成虽然年轻的让人意外,但他双眼中透出地凝炼沉稳就连而立之龄地人也有不如,即便是他在明确知道身前坐着的自己两人都是位高权尊时,二韦也没能从唐成的神色中看出半点不自然来。

    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意图钻营的急切,总之在以往那些行卷士子们身上看到的一切让他们鄙薄不已的表现,唐成身上都没有。他就这样对面而坐,坦然自在的面对着二韦兄弟地注视。不远千里赴考京城,唐成在二韦地眼中自然是算不上富贵得志,但与此同时,真个见面之后,他们才发现眼前这个唐成也绝无预想中的落魄之态。

    这样地容貌与气度俱佳的少年后进实在极易引人好感,更别说韦睿早对他地才情有了先入为主的欣赏,“雅正园今晚的开业仪典能有这般热闹,朱雀街口那招引万人空巷的布幔实是居功至伟,听张明之所言,此事便是出自你的主意?”。

    “是”,唐成颔首已应,“后学孟浪之举,让二位大人见笑了”。

    “好一个孟浪之举”,韦播接过了七弟的话头,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是怎么想出这么个主意的?”。

    闻问,唐成略一沉吟后笑答道:“当日闻知明之先生要开这雅正园,后学因就想着能用事其中,无奈却又寻不到什么可效力处。想的急了索性就将整个园子的营运操作悉数厘清了一遍,最终后学想到了一个问题”。

    “噢,什么问题?”。

    “庭院楼阁建好,各色所需人员皆备,当此之时,雅正园,甚或任何一处经济营生开业时最重要的是什么?”,面对兴致盎然的二韦兄弟,唐成自问自答道:“以后学愚见,最重要处莫过于如何广而周之,知者越多,来的人自然就会越多”,说到这里,唐成微微一笑道:“就是好酒也怕巷子深嘛”。

    唐成说的道理极其简单,二韦自然明了,倒是韦播听了唐成的最后一句话后,错愕之间忍不住笑出声道:“好酒也怕巷子深?这话听着倒新鲜”。

    “一样是好酒,另一样则是中酒,好酒深藏巷中,中酒则当垆卖于闹市,旬月之间,中酒所卖之量必将远超好酒,而其声名也必将远超好酒,缘故何在?非酒质不胜,实是地利不如,知者不众也”,唐成解释了这几句后,微微一笑道:“其实,世间事又何止卖酒及雅正园如此?自古至今人们为何汲汲难忘情于伯乐?以后学想来不过是因为伯乐能发现好酒于深巷之中,并借自身之声名使之周知天下罢了。”

    “你这说法古怪,但本将军却实在不能说你是错”,短短的几句交谈,别的且不说,至少唐成这一反常人的思维方式与自成一家之言的说辞实在让人大感兴趣,韦播哈哈笑着点头道:“你接着说”。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同理,若想做好一件事,若要做好一件事最重要的就是需得先辨明做好此事的关键所在。后学既已找到雅正园开业的最关键之事后,要做的就不过是想法子尽量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力罢了”。

    “这就有了布幔?”。

    “是”,迎着笑问的韦睿,唐成也笑了起来,“其实布幔并不重要,即便不用布幔,自然也有别的广而周之的办法,譬如将这城中的乞儿都集中起来,再将雅正园开业之事编成唱词广为传唱,再譬如将雅正园开业的消息绘图于各车行的马车上,如此种种都可以达到目的。”

    说完这些后,唐成收住话头,尽敛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辨明行事之关键之后,着力所求的便是结果,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运用自可穷通变化,二位大人,未知后学所说的可对?”。

    同样敛了笑容的韦睿再次将唐成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比之刚才初见,他这次看的更多了三分细致,而双眼中的欣赏之意也更多了几分。

    “说得好”,看过七弟的神色,韦播扭过头来突然道:“唐成,我兄弟刚接了新职司,手下正乏人可用,你便过来如何?”。

    二韦兄弟出了雅正园,车夫抖缰一挥,装饰华丽的马车随即便平稳的驶出园子直奔朱雀大街而去。

    “五哥,你觉得那唐成如何?”。

    “是个可用之人”,想到唐成所说的那些闻所未闻的话语,韦播已是又笑出声来,“至少这小子对我的脾胃”。

    “是啊,现在总算不担心那布幔之事是他碰运气撞上的了,结合此事再仔细思量思量他适才所说,这是个会办事也能办事的人,实不可与那些整日只会夸夸其谈的无聊士子们同日而语,在这一点上弟弟我自诩不会看错人”,言至此处,韦睿自负的一笑,“更难得的是无论他的容貌还是风仪气度皆是上上之选”。

    说到这里,韦睿扭过头来道:“五哥,我记得你在山南东道观察使衙门里有人吧,传书过去好生盘盘唐成的底,给那人交代清楚喽,事无巨细,一点一滴都不能漏”。

    “这事好办,倒是张明之那里怎么说?”,韦播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这个唐成看着挺灵便的,怎么这事儿上倒犯了死性,张明之不过就是个商贾,能对他有多大的恩情?还非得让他点头才成?要我说咱们刚才就不该急着走,就便儿找张明之把这话说了就是,不过就是要个人罢了,他张明之还敢不给?”。

    “五哥,懂得知恩必报,对于咱们来说,唐成这样的死性可是好事啊!至于找张明之说话,好事不在急上,且等盘清楚了唐成的底细后再说”,言至此处,韦睿一拍韦播的臂膀道:“五哥放心,只要他没问题,嘿,这个唐成咱们就要定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唐成,真君子也!

    在雅正园门口目送二韦的马车去远之后,唐成微微一笑转回了园子,进门后走不多远,倒正好碰上酒意醺然的李隆基被张亮送了出来。

    “宾客盈门,彩声如潮,只看今天的开局,雅正园兴旺可期”,带着浓浓的酒气,李隆基半拍半扶着唐成的肩膀笑说道:“唐成,这些天辛苦你了,从明个儿起好生歇歇,别累坏了身子”。

    “辛苦些倒没什么,只要三殿下满意就好”。

    “满意,当然满意,唐成啊,刚才本王还在跟明之说起,也不知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行事总是出人意表却又能把事情办得圆满。明之还说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凡能用奇的都是名将,唐成你有名将潜质啊”,说到这里时,半扶着唐成肩膀的李隆基边往外走,边哈哈而笑。

    李隆基笑过之后抬手拍了拍唐成的肩膀,人也靠的更近了些后温言道:“所谓才子风流,你一人孤身客居京城,实不必太过自苦,七织绝色妖媚,倒正好是一解中夜寂寞的良伴”,言至此处,李隆基偏过头对张亮道:“明之,此事就交给你了,这些日子若是不便且让七织再坚持些时候,趁着这个时间派人出京物色合适的顶替人选,等人选定之后就安排七织渐次退出来,也好专心侍候唐成的饮食起居。明之,就让你我来成就了这段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

    “殿下放心,这事我明天一早就办”,张亮点头答应之后,还刻意笑着向唐成一拱手道:“恭喜。恭喜”。

    “殿下好意……”,说话之间,几人已经走到了李隆基的马车前,唐成刚刚开口。只当他是脸薄不好意思的李隆基有些踉跄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此事无需多言,本王做主就这么定了”。

    说完。酒意上涌的李隆基抚着额头上了马车,见他一副醉意涌涌的样子。唐成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李隆基上车坐定之后,眼瞅着御手正要策马前行时,又想起什么的他伸手挑开了车窗地帘幕用发干的声音道:“倒是有件事差点给忘了,唐成啊。眼见年关将近而进京赴考的贡生们却只能孤身客居京城,镇国公主有意广邀各地乡贡生中佼佼者设一文会,时间就定在后天,你好生准备一下,介时随本王一同赴会。以你的风仪才学,再有本王着力荐之,上元节后的礼部科试自是水到渠成”。

    这话说完。重重打了个酒嗝儿地李隆基摆摆手。马车辚辚而去。

    送走李隆基,张亮扭过头向唐成问道:“怎么样?二韦兄弟说什么了?”。

    唐成自打到京看过贺知章之后。就在想着科举额度地事情。但听到李隆基刚才说地消息后。他反倒没了预想中地兴奋。

    这事儿来地太不是时候了!刚联络上二韦兄弟却又得着这样地消息……想到这里。唐成也没顾上答话。先开口问道:“明之。你可知道韦氏家族对太平公主是个什么态度?”。

    “敬而远之吧”。张亮沉吟了一会儿后又道:“嗯。就是这样。现如今两边是谁也不得罪谁。公主偶有所求。韦后一次也没驳过。反之亦然。虽众所周知韦后于私德上有亏。但公主从不曾对韦后指摘过半句。年节里双方礼来礼往酬答地也很是热络。至少在面上看来这姑嫂两人处地极好。但私下里……”。

    嘿嘿一笑过后。张亮边走边继续说道:“公主殿下跟咱们王爷还不一样。咱们王爷不预政事、性子恬淡可谓是满城皆知。韦后对相王爷是再放心不过地。而公主在先朝就有志于皇太女之位。后来虽然见事不可为收手极快。那番心思却瞒不住人。韦后焉能不知?但是知道也不好办。今上能从房州回京重继帝位全仗地是昔日张柬之等五王地宫变之功。在那次诛杀张宗昌等人地宫变中公主是立有大功地。镇国地封号正是由此而来;就不说这个。公主在前朝时就开始积蓄实力直到如今。这么些年下来不论在内宫还是朝中及地方。其经营起地潜势力到底有多大谁也不清楚。韦后既有别样心思。那至少是在得手之前。她对于镇国公主除了安抚实无第二条路可走。但越是如此。心中难免对太平公主地忌惮也就越深。”

    其实不用张亮说这么透。唐成已经完全明白。这两个女人都是心野要当皇帝地。但皇位却只有一个。这要是能处得好才是怪事儿!现在表面上地好不过是相互忌惮地结果罢了。但私下里……私下里也没啥好说。这不。太平公主不是已经开始准备宫变了。

    只是如此以来就让唐成难受了。这个眼见着唾手可得地科举额度到底要还是不要?太平公主在礼部保持影响力已经很多年了。依着现在地形势。韦后在正式登上皇位之前肯定不会另外树敌地得罪太平公主。这也就意味着她不会插手到科举地事情上。要想得到今科地额度就必须通过太平公主。但另一方面。太平公主之所以在礼部科举地事情上如此上心。其目地自然是借助这条重要地渠道为自己扩充实力。这就跟后世科举中地座师与门生地关系类似。凡是能得着这样额度地。必然是被太平公主欣赏地。在别人眼里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太平公主一党。

    太平公主在长安经营多年,而韦后从房州回京却不过三两年的时间,正是这样的现实造就了眼下匪夷所思的局面,分明是身份地位更高的嫂子却奈何不得小姑子太平公主,暂时只能任其把持着朝廷的选材机构,而太平公主也借由这个途径稳步扩充着自己的实力。

    难受,真难受!要额度的话就没了二韦兄弟地信任。后面设想好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法做了;但不要额度的话,直接损失的却是他自己地核心利益,任谁碰上这样的两难选择都得头大如斗。

    张亮说完之后许久不见唐成的回应,诧异道:“唐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是要鱼还是要熊掌”,唐成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瞒着张亮的将为难处说了出来。

    张亮清楚知道唐成刻意接近二韦是另有所图,至于他图谋的目地自然是为了三殿下,而今这样的事情与他地科举前程矛盾在一处时。尽管张亮心中的倾向性非常明显,却不好直接说出来。

    沉默之中。张亮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顾全大局这四个字说来容易,但真个面临着为这样的选择做决断时却是极难,张亮沉默,唐成也自无言。两人默默的走了许久,眼见着已到了设在一处偏院儿中地宿处时,唐成猛然收住了脚步。

    随着唐成突然停步,张亮心中“咯噔”的一跳,他知道唐成已经做出了决断,但他却又真的很怕听他决断的结果。兄弟两人皆是李隆基的心腹,既然他知道了这件事情。无论唐成做出怎样的选择。他张亮都会将之禀明三殿下;但与唐成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作为绍介人。同时两人间配合默契的他与唐成也有了很深地朋友之谊,万一唐成做出地选择是他不愿意听到的那一个……他说还不是不说?

    不说就是对三殿下地不忠。但若说了则又是对唐成的不义,忠是公,义是私,公私难以兼顾时,他又该做怎样地决断与选择?

    心中一跳的张亮也猛然停住了脚步,双眼紧紧着落在唐成身上。

    “月有阴晴圆缺,世事古难两全”,站定身子的唐成仰头静静的看了看散发着清辉的上弦月,挺腰振胸之间长吐出一口气道:“罢了,今科不中还有明年,三殿下的事情要紧”。

    听得唐成这句带着淡淡遗憾的话出口,张亮于心底也悄然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这下他总算不用在忠义之间两难抉择了。

    事情既已有了决定,唐成心里也松快了许多,“天色已晚,明之你也是累了一天的,就早点休息吧”,说完之后,他也不等张亮再说什么,转身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张亮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唐成有才华,有能力,同样也有路子,借由杭州市舶使郑凌意的路子,他本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上官婉儿的信重,但是他没有!

    在方今复杂多变的局面中,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力量最为弱小的三殿下,自从那一刻起,他便竭尽全力的为了三殿下的事情而奔走,不叫难,不叫累,甚至不惜放弃对于一个士子来说最为重要的金榜题名机会……

    心神转动之间,张亮油然想起了当日唐成在他面前吟诵骆宾王《讨武氏檄》时的情景。

    “试看今日之城中,竟是谁家之天下?”,“一黄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当日吟诵到檄文中这些脍炙人口的名句时,唐成虽然与他远隔数步,但那股勃然而出的忠义懔然之气却扑面而来。

    当今的朝局又与前朝是何等的相似!

    这样的表现,今晚的牺牲,看着唐成渐行渐远的背影,张亮想起的是前朝那许许多多如骆宾王一般投奔向徐敬业的士子们,他们何尝不知道徐敬业的实力远不及伪朝称帝的武后?他们又何尝不知道此一去的结果或许就是身首异处,家人株连?但是,他们还是去了,不惧生死,义无反顾的去了。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君子当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唐成,真君子也!

    心中浮想联翩,以至于张亮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唐成的遗憾,眼见着远处的唐成已经推开房门时,他才匆匆喊了一句道:“唐成,后日公主府的文会你还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唐成手贴着房门侧身过来浅浅一笑答道:“我在公主府越失意,二韦岂非越欢喜?”。

    雅正园一炮打响。第二天正式开业时当真是车马如簇,门庭若市,作为园内头牌清倌人的七织或歌或舞,或见客清谈。当真是忙碌的不堪,就连白天里她也要忙着排练新地歌舞,至少是在眼下再没一点儿空闲的时间了,如此以来她连跟唐成多说几句话的功夫都少有,更别说找唐成谈谈人生了。

    忙起来日子过得就快。转眼之间到了文会正日。早晨起来之后,唐成本想着到相王府等候李隆基同行。不料他还没出门,李隆基已提前派了长随过来言说三殿下有吩咐,请唐先生便在此等候,不用多费劳累前往王府。

    唐先生!听到随从这个称呼。唐成点头之间玩味的笑了笑。

    约莫着半个时辰之后,李隆基郡王仪制地毡车到了,雅正园所在与太平公主府并不顺路,显然他这是特意绕道过来的。

    唐成上车时,七织也上了她那辆特制的华美葱油小车跟在后面,作为当前长安城中声名最盛的歌伎,早在昨天公主府就已来人邀其前往今天的文会表演。

    上了李隆基硕大地毡车中后。唐成明显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儿跟以前相比又有了不同。

    “唐成”。本想要说什么地李隆基叫出名字后,微微一顿后笑说道:“唐成。称呼你时总这样叫名字既不合仪度,也实在是太过随意。总还得有个字才好”。

    “这事儿明之也跟我说过几回了,只是号虽能自取,字却不便如此”,唐成说到这里时,看了看李隆基后笑说道:“取字以长以贵为佳,殿下青春正盛,虽然说不得长,但身份却是尊贵。左右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便劳殿下给取一个如何?”。

    李隆基刚才说出那话时其实便已存了这样心思,有这么好笼络人心的机会,放过不用才是傻子。难得唐成又凑趣儿,直引得他哈哈一笑,“如此,本王就为你选一个就是”。

    说完,李隆基煞有其事的从车中小书架上取下那册缎书的《尔雅》翻阅,随即又一脸郑重地沉吟了良久之后,这才开口道:“至满则溢,至刚则折,大成易亏,唐成你这名字取意太满,正该以字补之,亏与缺同义,依本王之意,就取做无缺如何?”。

    “无缺?”,闻言,唐成悚然一惊,靠,莫非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不成?这个字取得也太他娘巧了吧。他穿越来唐之前的名字可就不叫唐缺?

    “怎么,不好?”。

    “好好好,再好没有了”,醒过神儿来的唐成连连点头道:“就用这个,就是这个了”。

    自打两人见面以来,唐成就始终是凝炼沉稳,自信从容的样子,李隆基何曾见过他如此失态?此番见唐成分明是一副大感满意的样子,甚是自得的李隆基忍不住畅快的笑出声来。

    唐成却没理会李隆基地笑,口中顾自碎碎念道:“唐无缺,唐无缺,唐缺”,嗯,虽然还有一字之差,但打小儿就已惯熟地那种感觉还是回来了不少。

    看到一直都很沉稳的唐成露出眼下这般淘气孩子地模样,李隆基笑的愈发自得了。

    这一笑地时间且是不短,李隆基终于笑得尽了兴之后,敛起脸上笑容正色道:“无缺今日不负本王,若本王能得祖宗福佑,俟异日事成,本王亦定当不负于汝”。

    “殿下言重了”,唐成说到这儿后,一顿之间微微笑道:“真到那日时,若殿下再说起此事,我就少不得要谏上一本了”。

    这话听的李隆基一愣,“噢,这是为何?”。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真到那日,则我现在做的就都是份内职司,何来负不负之说?天子无私情,岂能以天授神器记酬于私情?介时便是一介草民闻听此言也不得不谏之”。

    听完这话李隆基看着唐成久久无语,最终伸手过来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刻毡车里的气氛实在是古怪,两个男人之间把气氛搞的这么欲语还休的充满了暧昧,实在令唐成很不习惯,遂忙转了话题,“殿下这些日子是怎么去的公主府?”。

    “自然不能这样乘着毡车去,多是便服而行,不瞒无缺你,本王就连进公主府走的也是下人们用的侧门儿”,李隆基自嘲的笑了笑,“本王现在实是不能张扬啊”。

    李隆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