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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第27部分阅读

      唐朝公务员 作者:未知

    起事来当真比唐成还急,还上心。

    郧溪县隶属金州管辖,府衙要从下边儿县衙里抽调一个微不足道的录事上来帮着报送公文,这是再正常不过地了。对于唐成而言,这不仅解了他的烦难,更重要的是只要能拿到府衙出具的这份公文,就意味着他这趟去扬州是属于公事,那来回车马及住店的钱都可以顺理成章的给报了。

    这点子钱对于吴玉军来说自然不值当的一提,但于唐成却不是个小数目。

    不一会儿吴玉军就折回来了,二话没说领着唐成出侧门去了府衙,其时刚刚上衙不久,吴玉军安顿下唐成在门房里喝茶,他自进去溜了一圈儿,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再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纸公文,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抽调郧溪县衙录事唐成到府衙帮办衙务,公文右下角不仅分管金州田土之事的判司签名,更加盖有录事参军印章,实在是正规的不能再正规了。

    “我没让田判司在上面写时间,兄弟你就安心的帮办衙务吧,什么时候这衙务办完了,你再回郧溪县衙不迟”,言至此处,吴玉军嘿嘿一笑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从府衙里出来后,吴玉军用马车将唐成送到了宝合楼,一路上说来说去的除了扬州勾栏的动人春色之外,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催促唐成快些料理家事好早点动身。

    一路聒噪下来,总算到了宝合楼门口,耳根子总算清静下来的唐成刚下车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吴玉军又在喊他。

    唐成回到车窗边儿,一脸苦笑的向手撩着帘幕的吴玉军拱手讨饶,“吴兄你别再说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快去快来还不成?”。

    “嗯,你记得这个就好,不过眼下我倒不是想跟你说这个”,吴玉军说着说着脸上就带了h药笑,声音也压低了不少,“兄弟,眼瞅着就要到扬州了,哥哥可得提醒你一句,你这回去千万别沾女人身子。好生把身子里的精气神儿养足实了,扬州地勾栏,啧啧……”。

    吴玉军明显是兴奋过度了,说着说着话题就又绕了回来。彻底无语的唐成再没个心思去听他说车轱辘的转圈儿话,伸手把车窗的帘子给扯了下来。正好蒙住了吴玉军h药笑不停的脸。

    眼下已经是下午了,再怎么赶也别想赶回去,唐成因就在宝合楼又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动身前往柜上算账时,那掌柜却是打死不肯收钱。言说堂少爷早已吩咐过了两造里说了一会儿。唐成见掌柜执意不肯收也只能罢了,出门之后就直奔车马行而去。

    车马行里闹闹嚷嚷的,许多人在雇车,一般来说在城内行走的多雇驴脚儿,驴车虽是慢些,但胜在行车更平稳,最主要的是价钱比之马车要便宜近一半儿下来;唐成因急着要回。虽然从州城到郧溪县城并不太远。却也没选驴车,而是跟另三个同样要到郧溪的行商一起合坐了一辆马车。

    这实在不是唐成吝啬地连个马车都舍不得包。实在是他身上着实没多少钱,遵着唐栓当日所说,这几个月领来的三贯六的月俸都贴补给了灶房,并一再嘱咐着不让告知李英纨!这倒不是矫情,图个心安吧!

    李英纨知道唐成的性子,又知他每月有三贯六地月俸,因就没有提说钱的事。如此以来唐成手头就显得拮据了,这趟来时带地钱还全是靠着衙门里的灰色收入贴补出来的,眼下扬州那铺生意还不知道到底会如何,唐成自然是能省些就省些,这四人坐的马车虽说没一个人包车自在,但速度却并不差多少。

    等回到郧溪县城时已是黄昏时候了,看看天色估摸着还没到散衙的时间,唐成遂没急着回家而是先到了县衙。

    还真就有这么巧地,他刚到衙门口,悠悠地散衙钟声正好响起,赶着到了衙门内的前院儿时,正与一杆子要回家的刀笔及公差们撞上了。

    刀笔吏们看到唐成,先是一愣,接着多数人虽没说话,但好歹是笑了笑算是招呼,只是这些人脸上的笑容实在勉强,眉宇间的神色也都显得有些凝重;其实不止是他们,就连过来跟唐成拍拍打打亲热寒暄的公差们也多是如此。

    唐成先还觉得奇怪,随即恍然,这肯定是姚主簿被抓的后遗症了,以姚东琦二号人物地身份,他地倒台对于郧溪县衙绝对是一场强烈地震,这些人如此神色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原还想问问姚主簿被抓的细节,但这拨遇上地公差里却没有张相文,眼下这么个气氛他也实在不便张口向别人问这个,当下也便寒暄着回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却是什么都没问。

    往日里一到散衙的时候最是热闹,不拘是公差们还是刀笔吏多是说说笑笑的,但今天他们走出衙门时却都沉默的很,即便是有说话的也刻意压着低声儿,扭头看了看这番景象后,唐成也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肃着往里边儿走去。

    他没有先到东院见赵老虎,而是径直去了县衙后面张县令的住宅,毕竟他是跟着张县令的录事,加之张县令又是一县之尊,先见谁后见谁看来是个小事儿,但真要有人拿这个来上眼药的话,还真就能上升到他唐成心里到底谁轻谁重的高度来。

    郧溪县衙虽然小,但里边儿的是非可一点都不比大衙门少上半分!没得为了这样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儿惹来说辞。

    张县令确实已经回到了后宅,而且正在书房跟林学正说话,闻听从州城里回来的唐成请见,当下便笑着招手让那长随赶紧引他进来。

    张县令目送来通报的长随快步去了,扭过头来对林学正道:“玉楠,你给我推荐了一个好人才!此次能顺利剿灭二龙寨,重整县衙秩序,这个唐成实是出了大力”。

    “总得有张县令当日弈棋时的慧眼识珠,我才能推荐他给大人办事吧!”,林学正笑着道:“对于唐成而言,大人前有知遇的恩情,后有放手任用的信任,这般年纪的读书人正是心热的时候,又有谁没个戮力以报知遇的心思?遑论他还是出身如此寒微的?”。

    林学正这番话明着是说唐成,其实字字句句赞的还是张县令,张县令这些日子正是重负已释,心情舒畅的时候,闻言展颜笑道:“玉楠会说话,玉楠会说话呀!”。

    林学正闻言向张县令望去时,两人又是对视一笑。

    笑过之后,张县令沉吟道:“此番他立下大功,玉楠你看该拟个什么章程奖赏他才好?”。“奖是肯定要奖的!孙子曾言驭下之道不过赏功罚过四字而已,尤其是唐成这年纪,更宜借此加其恩遇以鼓其忠诚奋勇,只是怎么奖嘛……”,言至此处,林学正也沉吟思索起来,毕竟唐缺入衙的时间太短,不过几个也的功夫。

    “这事儿就交给玉楠你了,这也是你的份内职司了嘛,要重奖,啊!哈哈”,张县令透过窗子见长随已领着唐成走了过来,就没再就这个话题深说。

    唐成进了书房,见林学正也在此倒没感觉意外,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林学正其实是扮演了张县令幕僚的角色,张县令的书房虽不至于是天天来,但两三天一次总是有的,甚或有的时候一天两三次。

    见礼过后唐成在胡凳上坐定后就开始回说这两天到州衙的经过,说话间他注意到过去一直压在张县令额头眉宇间的焦躁和愁闷已然消失一空,虽然脸上依旧带着些憔悴之色,但这纯乎是累的,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就跟脸上的微笑一样,爽朗的很!

    再说到张司马时,唐成心中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将赵老虎跟张司马之间的关系点了出来,之所以把这个说出来,唐成实是存了私心的。

    姚主簿一去之后,赵老虎随即水涨船高的成了郧溪县里名副其实的二把手,唐成后世里虽没干过公务员,但从官场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多了一二把手不合的事情,虽说后世跟现在有着一千三百多年的时空差距,但要论官场里面的门道儿,涉及到权力之争时其实也差不了太多。

    对于唐成来说,张县令对他是有知遇之情的,而且他跟着张县令的这几个月里两人相处的也很是相得;与此同时那赵老虎不仅是李英纨的四娘舅,这些日子里实也教会了他许多。从他的角度出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就是张县令跟赵老虎之间再对掐起来,真要出现这样场面的话,他唐成可真就成了磨盘心的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了。

    第一百章 祖业也该到收回来的时候了

    正是因为不愿做磨盘心儿被两边磨,唐成虽然知道赵老虎肯定不愿张扬他跟州城张司马的关系,但出于以上的私心考虑还是把这事儿给说了出来,他就是希望张县令乃至林学正在明了这层关系后,今后不至于做出什么误判的举动来。

    与其等事情发生之后再忙忙慌慌的去堵漏,不如提前就做好未雨绸缪的工作。唐成眼下出于私心,宁可赵老虎知道后不高兴也要说出他跟张司马之间的关系,为的就是未雨绸缪。

    听唐成说到这个,张县令与林学正讶然对视了一眼。

    “赵县尉跟总捕张子文是结拜兄弟,张司马是张子文的亲二哥。要说赵县尉跟张司马关系不错应无疑问,但两人之间竟有如此之深……没听说赵县尉往张司马府上走动的事啊!莫非他是通过张子文来走动的?”,要说张县令所知道的衙门里的人事关系和背景,其实都是来自于林学正,而林学正在收集这些资料时也异常用心,其中最重点的就是姚主簿及赵老虎,但在听唐城说出这层关系之前,林学正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既为了解释给张县令听,同时林学正也确实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的说出了这番话,说到后来他自己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这种揣测分明不合常理呀!若说要交结上官时第一次经中间人搭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那儿有自己一直不出面任由中间人穿梭往来的道理?他赵老虎真要这样做的话,身居高位的张司马心里岂会没有想法?这世上岂有既想结交人,又不愿跟对方见面地道理?这不仅是不尊重,简直就是形同戏耍的轻蔑了!

    但要说赵老虎往张司马处走动的话。像这样地交结上官不可能只是一两次,逢年过节什么的多少不了应份的探问随礼,没道理自己一次都没发现吧?

    林学正越想越是茫然。即便有张子文居中,但赵老虎既然没走动地话,张司马怎么可能对他如此?林学正在郧溪县学好歹也干了四五年了。他深知那张司马虽然素来行事谨慎,却也不是不吃腥儿的。没道理,这实在是没道理。

    对于唐成来说,点明赵张之间的关系就尽够了,至于牵涉到张子文昔年的荒唐事,他实没必要来搬弄这个是非。是以在面对林学正疑惑不解的目光时,他只答了一句:“此事我也不知细故”。

    林学正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张县令地眼神几度落到了唐成身上,毕竟唐成如今已是赵老虎的外甥女婿了,而在这么个关系下他还能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想及此处,张县令看向唐成的眼神儿里又多了几分信任。

    既然想不明白,就只能暂时搁在一边儿,唐成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往下说。在想到桃花瓣儿的事情时。他迟疑了一下没将此事说出来。毕竟这是吴玉军委他本人办的一件私事,但因为这是关涉到刺史府的私事,唐成因也想着说出来之后张县令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唐成将州城里的事说完之后,顺势问道:“大人,姚东琦现在……”。

    “他死了!”,听唐成提到姚主簿,张县令脸上地神色有些奇怪。既有如释重负地高兴。却又有着一些很难言说清楚的低沉情绪,这两样截然不同的情绪掺杂融合在一起。就使得他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的复杂,“就在昨天深夜州中公差到时,姚东琦在自家卧室仰药自尽了,等到发现他吞药已经太晚了,他……竟是早有准备的了”。

    说到这个,书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唐成震惊之后心下难免唏嘘,继而莫名地就生出一股子闷闷地情绪来。这就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你满心满意地去报仇,原想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对等报复就行了,谁知道对方竟然就此死了。

    今天坐马车回来的路上,唐成心里设想着当初对自己下狠手儿的姚主簿丢官下监的景象时,还觉得很舒畅快意,这其实就是他潜意识里设定的对等报复,如今过犹不及之下……那毕竟也是条人命哪!

    这种感觉很古怪,说不清楚。其实若事态的发展能倒回去的话,唐成细想想自己的行为其实不会发生改变,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心里生出的这股子闷闷的不舒服。

    “天作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林学正以这一句话结束了姚东琦的话题,随后三人似有默契一般谁也没再提起。

    随后张县令与林学正又说了一些二龙寨山匪的后续处理之事,唐成坐在一边儿静听,及至他们说完,看看外面已是薄暮初上时分,他便起身请辞。

    人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他猛然想起公文之事,当下便将吴玉军从州衙里弄来的公文取了出来递给张县令,关于这公文背后的事情他也没隐瞒,直接言明公文上所谓“州衙抽调帮办公务”是假,跟孙使君的小舅子一起往扬州探看桐油行市才是真。

    “既然是孙夫人的意思,那你就去吧!我这边从西院儿抽一个人过来暂时顶替你的职司就是”,张县令说到“孙夫人”三个字时,虽然语气掩饰的好,但眉头上还是忍不住的皱了皱,作为一个读书人,不管官面儿上要如何应对,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看不惯刺史夫人这种追商逐利的举动,“正好玉楠也在,一应该有的程式就由他给你办了吧”。

    这话却让唐成不解,见他如此,张县令朗朗一笑道:“县衙里的文事不可一日无人主理,这主簿一位空缺不得呀!身为县学学正的玉楠实是填补这一空缺的最佳人选,本县拟请他转任主簿一职,申报公文今天下午已经和报请赵县尉升任县丞的公文一起,由专人快马送往州衙了。孙使君素有知人之明,定能允准此事”。

    唐时流内六品以上官员的升迁转黜操于皇帝,即涉及到六品以上官员地人事任免必须经由皇帝御笔勾红之后才算生效。而六品以下则权在吏部,说是这么说,但以此时唐朝疆域之大。县治之多,吏部又怎么管的过来?是以吏部除了对各地一把手主官关注的紧,用地心思也多些以外,像这种从八品的主簿多是遵循地方州县的意见,吏部不过存档备查而已。尤其是像现下这样没到“考功”地年份就更是如此,还别说这次郧溪主簿出缺纯属意外。尽可循“从权”之例。

    以林学正如今跟孙使君的关系,州衙对他这份公文定然不会驳斥的,不过是走个程式罢了,综合种种考量,其实现下的林学正已经稳稳当当就是郧溪县衙中的三号人物了,虽说主簿的和县学学正地品秩一样,但要论实权的话,那差别可就太大了。

    “这也是论功行赏吧!”。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只是闪而逝。唐成已开始向林学正道贺,林学正素来待他不错,此番出任县衙专管刀笔吏的主簿之后,他的日子只会更好过,是以这番道贺确乎发自诚心。

    道贺起来说不得又要扰攘一阵儿,等唐成从屋里出来时天色已彻底黑定了,出衙门经过东院儿的路上。他特地转过去看了看。赵老虎的公事房里并没有灯光,看来是早就回去了。

    对于李英纨及兰草儿来说。自打黄昏后没见着唐成到家,两人都以为他今晚必定是赶不回来了,现下唐成这么着回来,于她们而言不啻是意外的惊喜。

    一个忙着端水过来梳洗,一个忙着去厨下吩咐准备饭食,对于现在地唐成而言,不管他在外面多累,回到这个院子之后却能享受到无微不至地照顾和浓浓关爱下彻底的放松。

    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到家梳洗过后美美的吃上一顿对胃口的饭食,这实在是人生最平淡却又最真实的幸福。

    吃饭时,唐成顺势说了将要往扬州一行的事儿,更让妇人心下难舍的是唐成不仅即将要远行,就是今天这回来也只能在家里呆上一晚,明天早上就得赶回村中老家。

    这毕竟是唐成穿越来唐后地第一次出门远行,而且在外边儿呆地时间有可能会很长,他不回家看看唐张氏两口子实在有些不安心。

    唐成这两天在州城里奔波,加之今天又是赶了一天的路,是以吃完饭说了会儿话后,怕他劳累伤身地妇人硬是推拒了唐成的撩拨,红着脸催促他赶紧去睡下。

    一夜好睡,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服侍他梳洗的依旧是李英纨,这其间两人免不了又是一阵儿耳鬓厮磨,吃完饭后,唐成没有再耽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出城而去。

    一路无话,车行至村口,唐成自下了马车沿着崎岖狭窄的小道向村内走去,而马车则由车夫老李赶往庄内安置,随着田产的过户转让,李英纨原住着的庄子已是赵老虎的田产,现由赵家一个破落户亲戚在此打理。

    七月间的天气真够热的,没走多远就觉身上出了一层暴汗,看着两边田地里单穿着半臂衣裳的村邻,唐成很是羡慕,这半臂就跟后世里的短袖汗衫儿一样,穿着又方便又凉快,想他去年到李英纨庄户里应聘账房先儿的时候也是穿着同样的衣裳,但一年多后的今天却是不行了,即便想穿也只能在家里穿穿,出来是肯定不行的了。

    毕竟是衙门里吃公事饭的人了,穿什么由不得他不讲究一下

    村路对面走来一对母子,看他们手挽竹篮,分明是要到村口的河边浅水湾儿去洗衣服的,提着竹篮的儿子却是眼尖,远远的看到了唐成,先是愣了一下,仔细辨认后高声招呼道:“阿成……啊……唐……大官人回来了”。

    看着陈喜拗口的叫着自己“唐大官人”,再看他忙着放下手中的竹篮扎煞着手要行礼的样子,唐成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迎上去。

    没等唐成开口,陈喜他娘也看清楚了走过来地是唐成,边用手拢着有些散乱的头发。边笑说道:“成娃儿,回来看你娘了!”。

    “啥成娃儿!”,放下竹篮的陈喜用手扯了扯他娘地衣衫。“该叫唐大官人了,没得惹人笑话”。

    “啥大官人不大官人的,陈家哥。婶子没叫错”,唐成微笑着迎了上去,“这有些时候没见了,婶子这身体真是越来越硬朗了,上回听我娘说,婶子的大胖孙子都会叫人了。怎么样,现在会走了吧”。

    “受苦人全靠身板子吃饭,没个好身板咋行?”,说到孙子,陈喜他娘一脸地笑,“咋?我孙子的事儿你娘也跟你说了?会走了,会走了,满村人都说我这孙子机灵活泛。你娘上次看见的时候还说跟你小时候可像。托你娘吉言,要是我这孙子以后也能吃上衙门饭,就是老陈家积德了”。

    “站都站不利索,走啥呀!娘你别瞎比!”,陈喜接过了他娘的话头儿,笑说道“别听我娘瞎咋呼,这天儿怪热的。可别晒着。唐……阿……成你赶紧回去”。

    “行,那你们洗衣服去”。唐成向陈喜娘笑笑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回家的道儿上又遇到几伙子人,这些人看到他时地态度跟陈喜都差不多,别别扭扭的叫着“唐大官人”,扎煞着手行礼,任是唐成刻意的寒暄亲热,却再难找到以前跟村邻们相处时的那种感觉了。

    等心下感概着的唐成走到自家的院子里时,首先看到的院子里堆着的一大堆和着谷壳儿地稀泥,泥堆子旁边则是高高地一跺麦草,半掩着的房门里还能听到不少人说话的声音。

    推开门进去,就见堂屋里果然坐着七八个人,唐栓正陪着他们喝水说闲话,唐张氏则在墙角的灶门处烧火。

    见唐成进来,屋里原本坐着的人都唏哩哗啦的站起身来,其间还有人因起的太猛,连屁股下地小杌子都带腾倒了,哗啦一片乱响。

    “呦!唐录事回来了!”,因有唐栓挡着,唐成刚一进门地时候就没看清楚跟他爹并坐着的那人竟然是刘里正,“老哥子,你看巧不巧?”。

    有刘里正带头儿,其他几个跟着起身地村人也有样学样儿的拱手见礼,嘴里称呼着“唐录事”。

    “都坐,都坐!爹,娘,我回来了”,唐成拱手还了一礼,跟唐张氏两口子招呼了一声后笑着道:“刘叔,有啥巧的?”。

    “我刚还跟你爹说要到城里找你,话把都还没落,可巧不巧的你就回来了”,许是想到了上次抽调唐栓去州城服徭役的事儿,虽然他在看到李英纨家的答婚书后及时把唐栓给换了,但如今对着唐成时,刘里正虽然脸上笑得热闹,但难免还是有些尴尬。

    不过刘三能这名字毕竟不是白叫的,好歹是方圆五十里最红火的场面人,刘里正很快就把脸上的尴尬给掩住了,嘴里边说着话,边挑眉给唐成打了个眼色,“哈哈,唐老哥,耽误一下你们家人团聚,我先跟唐录事说个事

    莫非他要说上次徭役的事情?,唐成边往外走,边寻思着摇了摇头,以刘三能的聪明劲儿,他只会在后面的做事上更加注意,更加照顾,断不会做出把过去的尴尬再挑出来的事情。

    那他又有什么好说的,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背着人单谈?心思电转之间,唐成猛然想起昨天在张县令书房听到的事情来,当时张县令跟林学正说到的其中一件事儿就是要着手开始替换辖区各里的里正,毕竟这些里正基本都是姚主簿以前选定的人。

    看来他要说的该就是这事儿了!唐成再仔细的想了想后,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要不然刘三能也不至于非得避着人。

    两人出屋门拐到一边儿的屋檐下站定,“唐录事……算了,我还是叫你阿成自在些,我把你单叫出来是为说两件事儿”。

    “恩,刘叔你说”。

    “第一件就是房子,阿成你想必也看到了,你爹正张罗着人手儿要整房子”,刘里正说话间用手指了指那堆谷泥及麦草,“这房子啊其实住不得了!就是重新糊泥换草也不行,更别说你成亲要用,其实你家老房子的事儿我跟你爹说过,但他那脾气……”。

    唐成听了刘里正这话后心里很不好受,前些时候因为太忙,这么大个事情竟然愣是没想到,这大热天的唐栓两口子还得张罗整房子,得多熬煎人!

    “老房子?刘叔你啥章程?”,唐成上了心。

    “前天晌午王柱来找过我,对,就是买你家老房子的那个王柱,他说的意思是请我做个中人来跟你爹说合说合,愿把老房子给退回来,毕竟是住了这么些时候,这房价比着当日转手儿的时候减三成。我听王柱说完就来找你爹,但你爹说钱不够给拒了,他王家明明说了一时钱不凑手儿也没关系,尽可缓个一半年的”,言至此处,刘里正看了看唐成后一声长叹,“其实要我想啊,现在就把这房子接下来,抓紧时间拾掇拾掇,到时候唐成你就在老房子里成婚,双喜临门的多好!”。

    刘里正的话让唐成砰然心动,是啊,王柱买去的房子还是在爷爷辈手上修起来的祖业,那时候唐家兄弟多,家里也兴旺,老房子修的也就气派,从垒根脚到半墙高度用的是一色儿的青条石,只在上面用的是夯土墙,就连给条石糊缝儿用的都是上好白面熬出来的糨子,甚至房子建好之后抹墙时都没用谷泥,而是特地从城里买来的花泥,当时建好之后,三邻四村的人都跑来看,谁不夸这房子修的气派?

    唐成好歹在村里住了一年多,自然知道庄户人家对房子的感情,更别说那还是祖业,上次里隐隐绰绰的听唐张氏提过一嘴,说当日买房子给他治病的时候,唐栓愣是有大半个月没说过话,还经常一个人跑到祖坟地上闷坐。就是直到现在,若非实在是绕不过去,唐栓也从来不往老房子所在的方向走。

    在郧溪这地方,卖祖宅是最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糟蹋先人哪!虽然唐栓为了救儿子不得已才卖的祖业,别人倒不会说他不孝,但在背后里少不得要笑他是个没用的,连老辈子传下来的家业都守不住,这可是一家一户败落的最主要标志。

    儿子,祖业,这对唐栓及唐张氏而言实是最大的两件心事,要是能在自家祖业里成亲,对于唐张氏两口子而言是多大的惊喜?村人们又会怎么看他唐家?

    “刘叔说的在理!只是我爹那脾性不好劝,就是我说也不行”,唐成沉吟了良久后,缓缓开口道:“不过我这儿倒有个办法,只是说不得还要麻烦刘叔你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两戒尺与扬州游

    “啥麻烦不麻烦的,你尽管说”,刘里正答应的异常干脆。

    “我爹这边儿先不跟他说,刘叔你先代我把房子从王柱手上接下来,一事不烦二主,再劳烦刘叔你找人把那老房子给好好整整,至于房钱包括整修老房的一应花销等我这趟从扬州回来后就直接交到刘叔你手上,只要给了钱,我爹也就不会说哈了”,唐成说到这里,看着刘里正一笑道:“只是如此以来又要劳烦刘叔你了”。

    听唐成说到要请他帮忙,刘里正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他是在昨天往城里香烛铺子查账时听说了姚主簿出事的消息,一听到这消息,他当时头脑里就“嗡”的一声,谁能想到在郧溪县里吐口吐沫都能砸出坑儿来的姚主簿竟然说没了就没了?

    刘里正震惊过后,心里起来的就是怨恨,他不仅恨姚主簿,也恨衙门里的那些刀笔。之所以恨姚主簿是因为他收了自己那么多钱礼,如今却……至于恨县衙里的刀笔,要不是这些灰孙子王八蛋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新来的张县令肯定干不过老姚那短命鬼,他何至于当初为了撇清自己,做出让唐栓去州里服徭役的事情来。

    这下子可好,张县令彻底站稳脚跟了,不消说唐成也得跟着水涨船高,想到唐成,刘里正心下就是一凉,这个小兔崽子贼能贼能的,刘里正脑子里莫名的就浮现出去年唐家跟陈家争水田的旧事来。

    完了,这回里正的位子怕是坐不住了!想到这个,刘三能心里是彻底凉了,他比谁都清楚村人们为啥对他如此恭敬,还有家业能攒的这么快又是什么原因?没了里正地位子。谁还在乎他?只怕汪长年那个婆娘嘴都敢编排笑话他了。

    这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唐成要是就此起了报复之心,那就不止是家业,甚至是自己这副身板子都危险了……深得张县令信重的身边人,赵老虎的侄女婿,他要想报复个连里正都不是的平头百姓还不容易?更何况他这些年在村里也做下些着实不光彩的事儿,作为住在同一村里的人,唐成要真有心找他把柄,虽不至于伸手就来。但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刘三能越想心里越凉,到最后愣是在大夏天里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不过他也毕竟是见过世面儿的,最初慌乱了一阵子后就开始谋划应对,当下账也顾不得查了。从香烛铺子里出来就往县衙里而去。

    找了这些年结交下的刀笔吏问过之后,刘三能得知了两件事情。第一就是张县令话里透出地意思是想要将里正们换一遍;至于另一件嘛,就是唐成跟林成之间“二成斗法”的事情,及至听他说了得罪唐成的事情后,那刀笔吏根本没多余的话,立马儿催促他赶紧想法子把旧怨给抹平了。否则地话,就用刀笔吏的原话就是“有些人实在是轻易得罪不得。这事儿要是抹不平……咳咳……老刘你就自求多福吧”。

    心里揣着一颗吊地高高的大石头出了县衙,刘三能当下就想着要往唐成住的地方走动走动,及至回了香烛店,连飞钱都拿到手了他才想起来刚听到的消息,说是唐成现在已经去了州城。

    狠狠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后,刘三能出了铺子就往家赶,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唐栓不还在村里?他唐成可是个孝子啊!

    自打回村之后。刘三能就算扎到唐栓家了,什么王柱要把房子退回来。还让价三成?都是他刘三能的手笔,甚至连现在唐家屋子坐地那七八个帮忙整房子的人也都是他叫来地,要不然这大热的三伏天里谁肯接这样的苦重活儿?

    费了这么些心思,担了这么多心,终于好了,唐成既然能请他帮忙,显然就是没有要再计较前事的意思,这一刻的刘三能就跟吃了冰一样,心里凉滋滋的透着重负尽释后的松爽,对于唐成说地这事儿,他自然是满口应承了下来。

    这第一件事情说完,心里有了底气地刘三能趁势说到了张县令要换里正的事情。其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对于唐成来说,刘三能这人虽然虽然有些心思太活以至于能干出见风使舵地事情来,但这人确实有些能力,虽然手脚不太干净,但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少是他没听说过,最最重要的是他是本村人,有他在里正家的位子上坐着,只要自己不倒霉,家里的事情就尽可以放心,刘里正肯定能给照顾的再合适不过了。

    两件事情说完,两人各有收获也都高兴,一路往屋里的走的时候,刘三能顺口就问起了去扬州的事儿。

    “是啊,这三伏天的赶远路确实难受,但我也没办法,孙夫人非得让我跟她弟弟一起走一趟,就是再热也得去呀”,唐成不是个喜欢卖弄张扬的人,但在刘里正面前,除了没说桐油的事情之外,孙夫人如何让他去,吴玉军如何催促他的情形倒是一点儿也没瞒着。

    “孙夫人!那个孙夫人?”,闻言,刘里正有些茫然,他在心里仔细的过了过,还是没想起来本县有那个姓孙的硬扎人物。

    “噢,是州城孙使君的夫人”,唐成说的很随意,但刘里正却是听的“咯噔”一下儿,孙使君,那可是金州最大的官儿!日能啊,这个唐成太日能了,他才进县衙几天?竟然连刺史府的门子都摸通了。

    办私事?他刘三能好歹也是场面人,自然知道但凡上官能让你给他办私事,那就意味着关系已经到了一定的深度,至少也是得到了信任……

    “刘叔,怎么了?走啊”,见刘里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连脚下的步子都停了。唐成心下一笑,就在刚才回来的路上他还有些担心这次走的时间长,万一家里有事不好照顾,如今看刘里正如此,唐成是彻底地放了心。

    回到屋里,刘里正跟唐栓说了唐成要出远门儿的事儿,又说唐成难得回来一趟,眼瞅着又要出远门儿的,今天正该一家子好生团聚团聚。随后便将那些叫来帮忙的村人们给带走了。

    一时间原本闹嘈嘈的屋里安静下来,唐成边帮着唐张氏收拾那些小杌子,边说了要去扬州的事儿,又说这次去一个月也就尽够了。虽然时间确实有点紧,但断不至于会影响到八月十八的成亲。

    许是州城离自己的生活太远。唐张氏两口子反倒没有刘里正那样的反应,甚至连为什么去都没问,只说出门在外要好生照顾身子,用心把事情办好。

    说完这些,唐成就提到了成亲花钱地事儿。上次唐栓说到要卖地的时候他虽然没接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准主意。他自然不能再让家里卖地,便有些缺的也尽可先找张相文借些钱过来使费,只要这份差事在,也不愁会还不起。

    他原想着离成亲还远,是以这钱就没借,但眼下既然要出门,这事儿就得提前打个点儿了。是以唐成手上忙活着的就把这事也给说了。言明这两天里就会有人把现钱送来。也免得唐张氏两口子拿着飞钱不好使。

    “我现在毕竟在县衙里谋差事,要是靠卖地才能成亲。传出去多不好?”,唐栓虽是不愿让儿子背债,但唐成却知道该怎么劝他,这话一出来唐栓果然就没言语了,见状,唐成笑笑道:“咱少借点儿,衙门里除了月俸还有些其它地进项,慢慢攒着就也把债还上了,爹你就放心吧”。

    唐栓虽是不愿意,但这事儿既然关系到儿子的名声,再加上唐张氏在一边儿帮说,他也就没再说什么,算是用沉默地方式默认了唐成的这个安排。

    虽然是儿子背了债,但毕竟是成亲的花销有了着落,唐张氏心里也长出了口气,当家的就是倔!庄户人家谁没个急难的时候?谁没背过债?先应了眼前地急再还上就是,如今儿子有差事,自己两口子身子骨正好,熬巴熬巴多受受苦还怕还不起了?

    解了急难的唐张氏心里放松下来后自然就说到了房子,“三伏天日头好,也干地快,等你从扬州回来,咱这房子也就能弄好了”,说到这儿,言语轻快的唐张氏停了停后道:“成啊,这次整房子多亏了他刘叔帮忙叫人,这情分你得记着”。

    “行,我记着”,闻言,唐成笑笑,没多说什么。

    想到这个,一边的唐栓接过了话头儿,说唐成既然要出远门,那现在就该去村学里看看严老夫子,说着他还问唐成身上装钱了没,既然要去至少也得带件大六件儿的礼盒。

    “我身上有钱”,见唐栓招呼唐张氏去拿钱,唐成伸手给拦了,看严老夫子本就是他的打算,毕竟上回回来的时候赶的不巧,严老夫子去看他生病地闺女去了,也就没见着,这次要出远门儿之前无论如何也得去见见老师了。

    唐成从家里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刘里正家开地铺子里,买好东西后便往村学走去。

    这时节村学里正在上课,童子们稚嫩的诵书声与外边树上地蝉鸣相应和,竟让唐成有了一种静谧安详的感觉。

    严老夫子在书房,他也没什么变化,虽然是一个人在书房,腰依旧挺的直直的,三伏天里团衫上的布纽也依旧结的整整齐齐。

    “老师,学生看您来了”,唐成边放着手上的东西边道:“上回回来时赶的不巧,老师您正有事去了也没见着”。

    严老夫子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恩,坐下说话吧”。看着严老夫子挺的直直的腰,在他对面胡凳上坐下的唐成也只能把腰板儿挺的直直的。

    哎!这样坐着真是累呀!

    “最近课业如何了?”。

    严老夫子问话的内容甚至语气都跟以前没什么变化,直让唐成恍然间似乎回到了没去县学前的日子,当下收了脸上的笑容,端肃着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这些日子的功课。

    严老夫子静静听完后,就按他说的内容出了几道考校题目,四书里面的内容唐成回答的倒是不错。但到县学里正在教授的《尚书》时,唐成不免卡了几回壳儿。

    自从去年开始上村学以来,唐成在严老夫子的考校面前表现的一直不错,像眼前这种卡壳儿的情况实是前所未有,更别说现在地他还到了县学。

    跟老师许久未见,见面就出现这样的情况,唐成着实是尴尬,哎!只怪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而严老夫子出的题目又着实太冷偏了些。

    “当日老夫确是力主你进县学”。沉吟了片刻后,严老夫子中正端凝的声音响起道:“不过现在看来却是错了”。

    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唐成诧异地看着严老夫子。

    “你天资颖悟,又知勤力,若能一心向学。则于学术一途上实是大堪造就,当日老夫力主你前往县学正是希望你能打牢根底”。言至此处,历来心志坚毅的严老夫子竟然叹了口气,“孰知你甫入县学便诸事缠身,似这般忙忙碌碌下还习得什么书,做得什么学问?”。

    严老夫子说到最后两句时。言语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