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云莫离第12部分阅读
随云莫离 作者:未知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按在了她刚才扎针的||狂c|位上。
莫离心里顿时一阵狂喜,几乎忍不住张口,但随即冷静下来,眼神却又是一黯。她迟疑地看着他,咬了咬嘴唇,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莫离?”原随云微微坐起身,神情中带上了一丝紧张,“我还有知觉,是不是──”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握住他的手:“神经还有知觉,代表着……不是完全没有恢复的希望。”
原随云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一黯:“但也不代表就有希望,是不是?”
“……对不起。”她垂下目光,低声说道。
“莫离,不用道歉。”他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手臂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你为我已经做了很多了,我只是……”
他沉默着没再说下去。一时满室寂静,唯有灯花毕剥。
许久之后,莫离微微抬头,望着他看不出悲喜的俊容,低声说道:“随云,今晚别睡了。就在这里吧,我陪你。”
他低下头,更搂紧了她,略带沙哑地开口:“谢谢。”
于是,书房中一夜灯火通明。莫离依偎在原随云怀中,静静陪他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当他心情略略平复,运功打坐时,她便起身到书桌前,匆匆研了墨,略为思索片刻,奋笔疾书。
巳时三刻,冬阳已经高高升起,将雪地映照成一片银亮。一匹快马从无争山庄中闪射出来,踏雪疾驰,带着莫离的书信朝金陵的方向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冬至在古代是个挺重要的日子,除了是开始进补的时间,各家各户也会画消寒图或写消寒帖,来打发漫漫冬日。这个习俗虽然是清朝盛行,不过似乎前朝也就有了。
小离画的是消寒图中比较精细的一种,图上通常有九枝梅,每枝九朵花。这样每天涂一朵花的颜色,九九过去就到春天了。于是小原借梅喻人,趁机暧昧了一把 :)
消寒帖则是九个字,每个字九划,每天写一个笔划,同样写九九八十一天。最常见的消寒帖是“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这个如果没记错,清道光皇帝还有墨宝留下),也有“幸保幽姿珍重春风面”等等。
嗯,然后本卷其实是围绕小原的毒展开的,所以马上又要有原著人物登场了 :)
以下是和本文无关的废柴吐糟:
偶恨恨恨恨金融海啸啊……泪奔 手头负责的贷款名户中,好几个公司最近在申请破产和重组,于是三天两头收到厚得砸死人的法律文件,好多东西都要重拆、重估、重新计算市价……话说律师组写的东西比任夫人的毒经还深奥哇!很多文件读个两三遍,单词拆开全部了解,放一起看愣就是云里雾里。
于是我也想穿越到古代,烧玻璃造大炮,当我的黄金亿万两霸主女尊去……满头黑线,无限yyg
蛟龙岂是池中物
[收藏此章节] [手机ud下载] [] 午后的阳光温暖,檐角枝头的冰雪消融,啪嗒啪嗒落下,在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地上汇成一条条细细的水流。
书房的薰香炉中沉烟袅袅,原随云端坐琴案前,垂首敛眉,修长的手指沉吟地抚过琴弦。一曲《潇湘水云》在他手下少了些许哀婉悱恻之意,却更添苍寥大气,那七弦冷冷,澄心清神。
清幽平和的琴声从檀木窗的缝隙中透出,悠悠回荡在步廊曲折间。檐下,君莫离静静倚在门侧,怀中抱着一捧细枝犹带晶莹的腊梅,星眸半掩,恬适而专注地聆听着。直到他划弦止音,她方才抬起头,曲起指节在门扉轻扣两下,推门而入。
原随云从案前抬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低声唤道:“莫离。”
“嗯。”她答应一声,走到书桌前,仔细地将怀中梅枝移至洒金的孔雀蓝釉瓶中,温声道,“庭前梅花开得正好,我又折了些来。”
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你前几日在熏炉里新添了杜衡,是么?和梅香混着,闻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莫离握住他的手,挨在他身边坐下,仔细端详他温润的眉眼,心中略略一宽。
自从那天晚上发现他眼中经络并未完全坏死,情绪经历大起大落之后,一连几天,原随云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总会在不经意时露出些许沉郁之色。莫离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尽量陪伴在他身边,不让他有时间胡思乱想。
幸好,原随云的性情毕竟坚忍异常,少有人能及。如今过了半个月,他的心绪已经渐渐平复,琴音也终于变得和以往一样悠扬,不再幽眇迷离。
望着他恬静的眉眼,莫离几乎不愿开口,但想了想,终于还是低声说道:“随云,我收到太夫人的回信了。”
他的神情微微一敛:“她说什么?”
“她让我开春后到江南去找一个人……你可听说过叶天士叶神医?”
原随云略为动容:“临安那人称金针渡危的叶天士?”
“正是。”莫离回想起蓝太夫人书信的内容,低声说道,“蓝氏虽被誉为医道第一,但毕竟不是什么都能超越人前的。太夫人说若论针灸之术,当世无人能及叶前辈,让我去向他求教。”
原随云点了点头:“莫离要我一起去吗?”
“嗯。你能离开太原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虽然不知道他每天忙碌的细节,但她知道,在西域沙漠安插人脉的事情,他虽不是亲自安排,却一直在暗中监控着。
“给我些时间部署就可以。”原随云略略思量了一下,沉静说道,“江南虽离得远,但若石观音还有眼线留在中原,我突然南下一定让她捉摸不定,未免不是好事。”
“嗯,太夫人说她会修书给叶前辈。不过……”莫离咬了咬嘴唇,“在那之前,我还是得先回金陵。”
“我知道。”他低下头,微微一叹,“就要过年了,于情于理,莫离都应该回家的。”
只是,犹记得初遇时,她在高楼屋顶上那落寞的言语。今年她的舅舅又是远在天涯,她会怎样守岁呢?
捕捉到他眉眼间那一抹不舍的神色,莫离心中温暖,略侧过身子,将头枕在他肩上,柔声道:“太夫人已经在信里说了,今年舅舅不在,过年的事情也一切从简。所以,我只要在岁末前回到金陵就好。”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道:“那么,在莫离动身之前,再陪我到悬瓮山去一次吧。”
“好。”
山海经有云“悬瓮之山,晋水出焉”。那养育着一方人文的晋水源头,正是在悬瓮山的断岩之中。上等的茶水不仅需要好茶,更需好水。悬瓮泉源水质泔淡,用来沏茶并不次于梅上融雪、深井活水。
莫离动身前往金陵的前一天,她和原随云自带茶具,溯水踏雪而上,来到悬瓮山深处的难老泉。那里的溪岩上布满长生萍,四季浓翠不衰,更映得甘洌明澈的泉水如碧。
拂去积雪,在小炭炉中生了火,莫离汲水煮茶,随后便捧着瓷杯,和原随云一起坐在溪畔大石上,听流水淙淙,林涛簌簌。
分别在即,两人都有些安静,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依偎在一处,细细品茗,珍惜相处的时光。半晌,原随云突然开口:“莫离,明天你把奔霄带上吧。”
她讶然抬头:“奔霄不是只认你为主么?”
“你我这些日子一直同驭,它会听你的。”他抚摸着她的长发,低声开口,“奔霄脚程快,很少有人能追上。若有它载你到金陵,我也放心些。”
“好。”她温声答道,往他怀中挪了挪,“不要担心,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不会有事的。”
之前被暗算时从未想过杀机就在身边,毫无防备。更何况,当时她的一身内力也远不如现在运转自如。如今知道石观音欲对她不利,出门在外,自然会百倍谨慎。
原随云沉默了片刻,才带着一丝涩音,低声说道:“无论如何,千万多加小心。”
“我知道。”她立刻回答,见他面上仍有忧色,便伸手贴上了他的脸颊,柔声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你安心处理这里的事,等开春后,我在临安等你。”
奔霄确实通灵,一路上对君莫离温驯异常,和当初有原随云共乘时一般无二。它的脚程飞快,不过十来天左右的时间,便载着莫离安然回到金陵。
再次踏进蓝家大宅幽静的院落,莫离突然想起自上次离开后,也不过短短数月,自己却经历了这么多事,瞬时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如此,所以在佛堂里见到蓝太夫人时,那张饱经风霜又不苟言笑的面容,看起来也显得格外亲切。
“小离,”待她请过安落座后,蓝太夫人低声开口,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悦慰,“在外面那么多天,能平安回来就好。”
莫离心中一暖,抬头迎上了蓝太夫人洞悉世情的锐眼。虽然这些日子来经历的诸般惊险她从不曾说过,但是眼前这个老人,却好像全都知道一般。
蓝太夫人端起茶盅浅抿了一口,仔细地打量她两眼,突然道:“你喜欢原家的少庄主,是么?”
莫离没想到她竟问得如此开门见山,不由地愣了一下,略为尴尬。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坦诚地低声回答:“是。”
“当初他到金陵来接你,我便觉得你对他有些不同。不过,想来当时你自己还未察觉吧?”蓝太夫人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虽然为人勤勉好学,却也淡泊寡欲。所以你要明白,无争山庄的无争二字,却不是与世无争的意思。”
莫离心头一震,垂眼道:“孩儿明白。”
“真的明白吗?”蓝太夫人追问了一句,紧紧盯着她,“小离,我看原随云那孩子,虽然谈吐温雅谦和,但以失明之躯,身边琐事都爱亲理,足见性情其实兀傲。更何况原东园已经多年不理俗事,凡事都由其子权掌……那孩子胸中风云开阖,是不会安于一隅的。”
这些莫离其实都知道,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此刻见蓝太夫人问得慎重,她收敛起心神,又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才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缓缓道:“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其实,我觉得他那样的想法也没有错。更何况,孩儿愚见,世上毕竟不会有两个人,是性情、喜好、见解、处世都完全一致的。我实在不愿因此就疏远了他,而致来日后悔。”
蓝太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看了她片刻,微微颔首:“也罢。你这孩子,其实和你母亲很像呢……”她拿过几案上火漆封印的信,递给莫离,“我已经派人传书叶天士,这个你收好,开春后到临安交给他。其余的事情,就听他吩咐吧。”
“是。”莫离接过书信放入怀中,迎上蓝太夫人的目光,又低声说道,“请您放心……哪怕他日当真辜负了年华,孩儿也会努力做到不负己心。”
蓝太夫人闻言,唇角微有松动,露出了一丝淡淡欣慰的笑意:“嗯,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和大家说一声抱歉,因为工作量加大,之后的更新会少一点慢一点。其实我知道大家一直很体谅我,看到关心的留言也很感动,所以我不在这里发牢x福了。反正现在的市场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对我这种有房贷的上班族来说,只能是埋头工作,先顾着饭碗再论其它了。
看到有读者留言说在线等更新,心里很不好受。我也追过别人的文,所以能体会那种心情,但真的没办法做什么保证。只能说,目前还是会保持每23天更新一次,如果大家1p左右没看到更新的话,那当天应该是不会有了。我是时差党,北京时间1p是我的凌晨一点,而现在工作时间又提早了,七点就要出门的。所以除非偶然写到欲罢不能,基本上不会那么晚睡。因为是写同人,尤其不愿因为赶速度而写坏了喜爱的人物,在此先拜谢大家的支持和体谅。
青衫长剑英姿飒
[收藏此章节] [手机ud下载] [] 过了几天便是岁末,金陵城中随处可见喜气洋洋的门联窗花。北风呼啸刮过大街小巷,卷起遍地红纸碎屑,旋舞飞扬。
一样沁寒醒神的夜,一样满城的灯火阑珊。君莫离又坐在了天府食楼的屋脊上,双手抱膝,静静地仰望满天繁星。
自从回到金陵后,她白日里重新开起义诊,趁年关未到时为城中百姓看病,晚上则埋首在那黄卷漫漫的藏书楼中,将任夫人的毒经和自家收录的典籍互相印证,数日都过得极其忙碌。直到这除夕之夜,才趁着家家户户围炉守岁的时候,独自来到和原随云初遇的地方。
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莫离脸上忍不住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当时只是懵懂,完全没想到他日,自己与那个温雅清俊的少年竟会成为知交。之后星霜履移,鱼雁往返,渐渐被情丝缠上,等恍然明白时,回首已走过长路漫漫。
自从在济南和他重逢后,先到闽南,后至太原,这几个月来可说是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如今一旦分开,便总会在不经意时,让他的面容浮现眼前。
想念他低头抚琴时,侧影的潇洒悠远;想念和他奕棋闲谈时,他那低沉平和的嗓音;更想念他澄净的浅笑和温暖的怀抱……算来分别也有半月,不知此刻的他,又在做些什么?
莫离低下头,把玩着系在胸口的坠子。那是临别时原随云送给她的,上好的羊脂玉被雕琢成小小一片扇形的银杏叶,玲珑剔透又朴素大方,让她爱不释手。
轻轻将那温润的玉坠合入掌心,紧紧贴在胸口,她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在底下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默默地祈愿。
愿前路纵有惊湍,亦无凶险;愿在意的人都能平平安安……愿有一天,能够将这色彩缤纷的世界,亲手送还到他寂寞的眼前。
金灿灿的迎春花开遍山间小道。时至春分,天气回暖,枝头纷纷抽出嫩绿新芽。君莫离跨坐奔霄鞍上,踏着消融的雪水泥泞,朝临安的方向骋驰。
这些日子来她除了为人看诊外,几乎是足不出户,只在藏书楼中潜心修习,如今再次踏上旅途,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郊外已是一片春光融融。
在金陵的两个月,自然又和原随云通了几次信。比起当初无情有思的似是还非,如今明白了彼此心迹,在灯下执羽管细细刻书,一样的言辞,字里行间却多了一份难以描述的旖旎。动身前数日,原随云来信说事情已经安排得差不多,至多再过十来天,便到临安与她会合。
想到此处,她的唇角不由地微微扬起。奔霄似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打了个响鼻,越发攒蹄如飞。
过了山路一个转角,莫离突然心头一紧,下意识地觉得此地不再是自己一人。眼角似乎捕捉到路边草丛中一丝异常的响动,让她本能地一勒缰绳。
说时迟那时快,马蹄前寸尺处尘土肆扬,唰啦飞起一根绷紧如弓弦的粗绳!莫离低咤一声,夹紧马腹,急急勒转马头。奔霄不愧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微微一个趔趄后,在原地转了大半圈,堪堪地停下。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伴着半天烟尘,身后十数尺竟又飞起一条粗绳。两条绊马索一前一后,将她夹在中间。
莫离微微倾身,安抚地摸了摸奔霄的颈背,确定它并未受伤,这才重新坐直身子,沉静地打量陆陆续续从两旁草丛中走出的十几个大汉。
这些人有拿刀剑也有拿着铜锤板斧的,个个膀圆腰粗。为首一人满脸胡子拉渣,身上薄袄竟还是绸缎滚面,颇是华贵。
“小娘子好骏的马!”那华衣大汉粗声说道,上下打量了莫离几眼,突然转头吆喝道,“兄弟们,这下咱们发财了!”
“是啊,老大,就那畜生也值上百两银子吧?”
“你懂个屁!”被叫老大的啐了一口,“这雌羔儿一看就知道家里富贵,咱们绑了她回去要赎金,兄弟们可以清闲三年!”
他转回头又看了看莫离,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烂牙:“再说,小娘子生得美貌,细皮嫩肉的,一看便是黄花大闺──哎哟!”
若照莫离以往的个性,说不定也就是一走了之,偏偏奔霄是原随云爱马,险些被绊马索伤了腿脚,已经让她心里生出几分恼怒。此刻见大汉的言词龌龊,更不客气,扬袖便隔空赏了他一个巴掌。
她从那“瑜珈”中修来的一身内力本就精纯,这几个月来勤练不辍,更加收发自如。这时隔空甩袖,气劲竟把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打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等他捂着半边脸站稳了身子,已经流下鼻血,嘴皮子也磕破了,点点渗出血丝。
在他身后的几个人精细,已然看出莫离不好招惹,脸上都出现几分怯意。偏偏那华衣大汉被打得狠了,发一声吼,竟抡起大刀便朝她飞扑过来。
怕奔霄被刀剑伤及,莫离踢卸马蹬,从鞍上飞身跃起,拔剑出鞘,将一身轻功发挥到极致。几个抢先攻上的大汉只觉得眼前刮过一阵劲风,接着便是手腕剧痛,兵器纷纷拿捏不住,落在地上。
银光划过,莫离反手一剑割断了绊马索。奔霄极其通灵,立刻低嘶一声,人立而起,趁两个欲拦截它的大汉闪避之时,撒蹄冲出了包围。她见状稍稍定心,持剑转身,重新面对眼前的匪类。
这些人倒也没有再贸然冲上来,显然是心存着顾忌。就在这僵持的时候,旁侧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叱喝:“一群败类,受死罢!”
青影掠过,伴着银光若流风回雪,朵朵血花瞬时在漫天剑影中炽烈绽放。也不过是弹指的功夫,那些大汉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一个妙龄女子站在中央,从容地垂剑点地。
莫离定睛望去,只见她身穿一袭青色劲装,脚蹬软靴,长发高高束起,凤目含煞,说不出的英姿飒爽。那妙龄女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突然微微一笑:“姑娘剑法不错,接我几招吧!”
说着,不等莫离答话,她足尖一点,长剑闪电般朝莫离左肩刺来。
莫离没料到这女子居然说打就打,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让过,正要开口询问,眼角剑光一闪,那长剑又朝她肋下刺到。她只得挽个剑花架住,暗暗叹了口气,身形飞旋,和那女子斗在一处。
不过十几招,莫离便悚然发现,眼前的女子内力不如自己,但剑法却实在厉害!
那一柄长剑在她柔若无骨的手中,仿佛化成了一股清风,来去若羚羊挂角,无迹可求。若不是莫离仗着内力深厚,好几次左手甩出流云袖,让对方不能近身,此刻只怕已经挂了彩。
若是在几个月前,她也许早就落败。可是这几个月来,她不但有原随云时常相陪自己过招,更数次得到原东园悉心指导,不论是眼力还是判断,都已不是当日那个未涉足江湖的雏鸟所能比拟。更何况,眼前女子所使的剑法,有些地方竟和她所使的南怀剑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又过了几十招,莫离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沉腕凝力,浑不理睬对方那虚实无定的招式,平和中正地朝前递出一剑。
她的剑看似去势缓慢,却蕴含了天地之气,锋锐无匹,势若破竹──
一剑直插,生生地斩断了眼前所有的浮光掠影!
妙龄女子立刻翻腕撤招,疾纵飞退,堪堪避过她的剑锋,变色道:“好霸道的内力!”
她咬了咬牙,正要举剑再攻,却被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喝止:“够了,你退下。”
“是,师父。”妙龄女子立刻恭声回答,还剑入鞘。
莫离也自挽了个剑花收势,转头看那出声的人。尽管一直知道旁边还有人在,但此时定睛望去,依然被吓了一跳。
任何人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灰袍老尼时,只怕都会吓一跳的。
只见她一张脸又枯又瘦,仿佛坑坑洼洼的老橘皮,颧骨高高隆起,眼窝深陷,更显得一双锐眼仿佛脸上生生凿出的两个黑洞。而那僧袍宽大的袖子下,隐约可见左手焦黑如炭,竟仿佛无血无肉,空留骨架。
莫离只觉得那双眼睛仿佛剔骨尖刀一般,就要直直刺入自己心里去,立刻防备地垂下了目光,微微欠身:“不知师太法号名甚,有何指教?”
“我师父她老人家是华山派掌门,法号枯梅。”已然回到老尼身后的妙龄女子傲然答道。
枯梅师太!莫离微微一震,但还是立刻定下心神,持晚辈之礼揖道:“小女子拜见师太。”
“嗯。”枯梅师太似乎对她的礼数周全颇是满意,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你是闽南林家的后人?”
见莫离摇头,她皱了皱眉,随即眸中锐色一闪:“如此说来,便是关中原氏的人了?”
说不清是为什么,莫离不愿把自己的来历详细和她说,便点了点头,答道:“是。”
枯梅师太似乎并不怎么关心江湖中事,也不知道无争山庄当代的传人只有原随云一个,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你会南怀剑法。”她淡淡扫了莫离一眼,“鄙派祖师和闽南林家的渊源,你可知晓?”
“是,晚辈知道。”
当初得知石观音将华山剑派灭门,她便好奇为什么江湖上却还有一个华山派,于是问了原随云。没想到那一问,顺便也说到了他传授她的南怀剑法。
闽南林家是武林世家,代代以祖传的南怀剑法屹立江湖。直到约百余年前,林家有位武功了得的媳妇不堪丈夫花天酒地,愤而丢下一纸休夫书,在外面落发为尼,自立门户。
那位惊世骇俗的女子,就是人称“南阳”的徐淑真,也就是枯梅大师的太师祖。
徐淑真天纵奇才,以昔日夫家的南怀剑法为基础,自创了一套更简练也更适合女子修习的剑法,称为清风十三式。她在华山南面的落雁峰上结庐而居,开派收徒。然而当时东面天都峰上已有华山剑派,所以江湖一直称徐淑真一脉为华岳南阳剑派。
后来石观音将天都峰上的华山七剑杀了个干干净净,华山剑派就此灭迹。这二十年来,昔日的华岳南阳派已经渐渐取而代之,成为现今人们口中的华山派。
这时枯梅大师见君莫离点头,便又开口道:“我华山派择徒严谨,清风十三式乃是不传之秘。刚才我看姑娘剑法似曾相识,所以让徒儿出手试探。既然姑娘使的是南怀剑法,那就难怪框架和鄙派剑法有些相似了。”
她看了看莫离,又道:“姑娘年纪轻轻却内力深厚,倒不愧是关中原氏的人。不过,若论剑法,你不及吾徒。”
这位师太年纪一把了,却还是如此争强好胜……不过,她说的确是实话没错。莫离也只有在心里苦笑一声,坦然认下:“晚辈剑法疏散,确实不如这位姑娘。若非仗着内力,只怕此刻已然落败。”
“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这样的后生,如今也不多了。”枯梅大师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转头道,“亚男,我们走吧。”
“是,师父。”那个英气勃勃的女子立刻恭声回应,只是在走过君莫离身边时,却突然侧头展颜一笑,低声道,“你的功夫不错,比那些混帐臭男人强多了。”
莫离突然很想学楚留香摸鼻子,但还是忍住了,只是扯起唇角,回以一个笑容:“多谢。”
这时她已经知道,眼前的青衫女子,就是苏蓉蓉曾在谈笑时和她提起过的华山派“清风女剑客”高亚男。
听说楚留香的好友胡铁花当年酒醉时曾答应娶她,后来酒醒落荒而逃,这一逃就是七年,至今下落不明。方才高亚男口中的混帐臭男人,也不知是说胡铁花、楚留香、还是两个一块骂进去了。
目送那对师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莫离怔怔地站了半晌,眼神变换不定。好半晌,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身跃至奔霄鞍上,重新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嗯,如果上一卷的情敌主题是炮灰情敌,这一卷的就是囧情敌……
原著《大沙漠》一书里,石观音的黄山剑派和华山剑派是宿仇,最后以她从东瀛归来,灭了华山剑派而告终。然而在《蝙蝠岛》一书中,又冒出个向来是女子掌门的华山派。那两本书基本上都是单独的故事,没什么影响,但是这里为了保持故事的流畅,我就添加了这一段历史。虽有画蛇添足之嫌,但也是无奈之举……
昨天无意中看到一张《雪花女神龙》中欧阳明日的剧照。据说那是部万年烂片,但是欧阳明日那造型让人惊艳啊!清俊高贵的少年……实在已经无限接近我心目中的小原了。于是这一章写枯梅大师出场也格外纠结,不得不再次膜拜一下古大侠塑造变态角色的功力。
女儿情丝为谁牵
[收藏此章节] [手机ud下载] [] 这一世活这么大,君莫离算是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庸人自扰”这四个字的意思。
自从和原随云结交后,前世小说里有关蝙蝠公子的故事就被她抛在脑后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自从那天在路上偶遇枯梅大师后,本已随着岁月而逐渐淡忘的剧情,又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虽然很清楚地明白这是自己的人生,不是虚构的故事,可如今每次一想起原随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枯梅大师那张瘦骨嶙峋的脸,想起小说中两人那极其暧昧不明的关系。于是,心里便升起莫名的烦躁之意,唇舌间宛如含了黄连一般,丝丝苦涩。
对于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吃醋行为,莫离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却是无奈。她知道如今原随云不在身边,更容易胡思乱想,所以也只好在到达临安之后,让自己加倍忙碌。
“金针渡危”叶天士年过半百,膝下已是儿孙满堂。他早就收到蓝太夫人的传书,很和蔼地安排莫离在叶府客院中住下,第二天便考校了她的针灸之术,和她促膝长谈大半日。
歧黄之术包罗万象,若单论针灸一道,世上无人能及叶天士左右。但莫离早年随蓝天宇研习由天竺传入中土的埃及药典,最近又得了任夫人的毒经,倒也有一些其他方面的理论实证,是叶天士所不知道的。当下一老一少可谓互补长短,皆大欢喜。
蓝氏和叶氏同为医道大家,但莫离丝毫未以蓝氏传人的身份自持,虚心恳切地向叶天士求教针灸的手法奥秘。几次随叶天士出诊,她都自动自发为其打下手,如普通学徒一般无异。叶天士对此极为欣赏,特地修书给蓝太夫人,称赞莫离谦逊好学,有当年杨进士程门立雪之风。
莫离得知后,也只有在心底苦笑一声。
这些天来她格外勤奋,固然是因为汲取前辈经验的机会难得,但在潜意识里,又何尝不是为了借此转移心思?只是这些女儿家心事无法向人吐露,唯有默默等待原随云到临安来与她相聚了。
这一天,叶天士被请去临安知县府中,为知县大人的老父进行例诊。官宦人家门户森严,莫离自然不好和平时一样任意跟随,便留在了叶府。
见外面日暖风和,她将一张湘妃榻挪到了窗沿明亮处,半倚着看书。只是檀木窗推开着半边,流风吹进斗室,带着熙春的芬芳之意,不由让人心意浮动。过了一个多时辰,莫离便渐渐有些坐不住了。想了想,她和管家招呼一声,牵着奔霄出了门,慢慢朝水边逛去。
此时的临安,其实就是后世的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风景秀丽自是不必说。一路走来,只见秀塔古刹错落,垂柳画桥相映,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莫离一路漫步至西湖畔,绕过烟柳洗碧的苏堤,寻到一处清幽僻静处。将奔霄的缰绳拴在一棵粗壮的河柳上,她席地坐下,倚靠树干上,隔着帘幕般的纤纤柳枝,看远处轻舟随波荡漾。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琴声悠悠在湖面上响起,如珠落玉盘,不绝于缕,正是原随云经常抚弄的一曲《霜芜天》。莫离一怔,脸上浮现激动神色,霍然站起身来。
但侧耳聆听,渐渐,她的眼神却又黯淡下来。
这几个月来听惯了原随云抚琴,纵是莫离不通乐理,却依然很快就分辨出其中的差别。眼下的琴声虽然也很清越优美,可是却少了原随云指下如同江涛拍岸一般,高远浩茫的大气。
更何况,此时她也看到了那个抚琴的人。
水路蜿蜒,眼角瞥见碧波分流,一叶扁舟蓦然折入她视线中。抚琴的是个衣着华贵却不张扬,面容斯文秀气的少年,远远看着,身形竟和原随云有几分相似。
可是……终究还是不同。
抚琴的少年神情中有股似乎总习惯了高高在上,略显傲怠的意气风发。比起原随云多了些轻浮烂漫,却少了清雅温逸。在他身边还坐着个面目娇美如画,却略带苍白的淡衫少妇。
远远望去,那两人倒也是郎才女貌,堪称佳侣。
莫离站在柳荫下,默默地看着那叶兰舟驶过。直到琴音已经渐渐流散在风中,她还是未曾移动分毫,静静伫立水边。
突然,她身边的奔霄一声低嘶,打了个响鼻,声音中竟似有欢欣之意。莫离下意识地转身,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映入眼帘。
刚才还占据她思绪的那个人,赫然出现在堤岸小径的另一头。他穿着一袭织松鳞纹的淡黄长衫,宽带广袖,翩然出尘,发冠上一颗明珠,更衬得那俊美的面目温润如玉。
此时他已然停下脚步,就看见跟随他身后的侍从几步趋前,在他耳侧低声说了两句话。随后,他那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如沐春风的笑意,挥了挥手命人退下,独自向她走来。
才刚经历失望,陡然又是惊喜,莫离怔怔站着,任欣愉的笑意先从眼底流泻,唇角随之不能克制地,扬起越来越大的弧度。直到此刻重逢,她才恍然发现,原来这些日子来,她有多么想念他!
“随云……”低唤一声,她纵身向前,张开双臂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莫离,”原随云单手搂着她的腰,抬起另一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低沉悦耳的嗓音中带着悦慰,“听叶府的管家说你到这里来散步,果然找到你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我先去叶大夫府上找你,听管家说你到湖边散步,就跟了过来。”他微微一笑,“方才听见有人在湖上抚琴,一时好奇,便循着琴声来到此处。”
“那抚琴的人……”莫离微微侧头望向湖面,然而那对少年夫妇早已去远,烟波渺渺,湖上哪里还有那叶扁舟的影子?
“没事,”原随云毫不在意地说道,“找到你就好了。”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面颊滑到耳后,替她顺了顺鬓角的散发,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微微蹙眉:“莫离,你身上的香味……怎么了?”
这股混合着檀香、玉桂和麝香的味道很好闻,可是他却再熟悉不过。当初在无争山庄,他心绪不稳的那几日,她便细心地为他调制了这熏香,时常在他书房放置。如今为何……
“没事。”她摇了摇头,抬眼看见他俊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之色,心头突然一暖,顿时只剩下欣悦。这些日子来一直隐隐压在心头的那股涩意,转瞬已经烟消云散。
秀颜上扬起温宁的浅笑,莫离重新偎进他怀中,螓首枕在他胸口,低声道:“真的没事……有你在就好了。”
几天后,原随云和君莫离一起坐在叶天士的书房中,等他开口。
“原公子的眼睛,肌理和经络并未坏死,若长久针灸,确有可能复原。这一点君姑娘诊断没有错。”叶天士沉思着,缓缓说道,“只是,眼中淤积的毒素不清,终究无济于事。”
君莫离的心略略沉下:“所以,若不能找出其中的毒素,彻底化解,就完全没有别的办法吗?”
“就老夫看来,确是如此。”叶天士微微一叹,“毒根不拔,哪怕再怎样用金针调养经络,终究只是触碰皮表,难有成效。”
“那这毒──”
“老夫也只能看出其中几种,且都是君姑娘已经辨出的。”叶天士微微一叹,“老夫惭愧,就毒之一道,我的所学只怕还远不及君姑娘,无法帮上什么忙。”
莫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一时无语。她本就是因为这几个月来反复查证,始终无法完全破解石观音所下的毒,所以才期望凭借叶天士高明的金针之术,结合自己已经理出的头绪,或许能直接靠刺激经络来为原随云医治。但如今看来……
“原公子,君姑娘,其实还有一人,或许会有办法。”叶天士沉吟着说道,“只是她脾气古怪,武功又堪称绝顶,不知肯不肯出手。”
“前辈说的是谁?”
“这个人的大名,其实两位应该比我熟悉。她就是隐居幽谷的神水宫主人,水母阴姬。”
“竟然是她!”原随云微微动容,“传闻神水宫主从不出谷,又痛恨男子,前辈竟然与她相识?”
“自然是不认识了。水母阴姬的性情偏激,我也略有所闻。但是,当年她却救了小女一命。”
“哦?晚辈愿闻其详。”
“那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了……君姑娘,你也许知道,我叶氏虽然也是临安一带的望族,但在老夫之前,叶氏并无一人行医。我的授业恩师故世早,所以当年幼女生病时,我所学尚浅,竟是束手无策。”叶天士说起这段往事,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当时我找遍附近的杏林高手,却没人治得好小女。眼看她病势日渐沉重,最后,终于有武林中人指点,说或许可以求神水宫主人医治。
“指点我的那位名宿告诫过我,神水宫主极恨男人,让我绝对不能亲自前往。所以,最后是拙荆带着小女,前往求医。”
原随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据说神水宫入口极其隐密,哪怕知道山谷所在,也很难找到进入其内的道路,不知是否属实?”
叶天士点了点头,重重地叹一口气:“岂只是隐密,更是恐怖!”
“恐怖?”
“不错。拙荆所走并非山路,而是一条人工挖凿的地道。她至今不愿仔细回忆那次的经历,只说那地道又黑又冷,其中充斥血腥腐物一般的难闻气味,时而还能隐约听见恶鬼哭号一般的声音。”
“这……”莫离忍不住问了一句,“难道那地道之中,竟然连一点烛火也没有吗?”
“正是如此。据拙荆所说,那里完全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全凭摸索一旁的泥壁,慢慢前行。所以,那些不知从何处散发的异味和声响,才显得格外可怕。”
只因人的想像,往往比事实更恐怖。
叶天士说到此处,顿了顿,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接着道:“拙荆是个文弱女子,受不得如此惊吓,竟在那地道中昏了过去。等她醒来时,人已经在山谷中。”
莫离的目光闪动:“这么说来,是神水宫的人救了她?”
“是啊。神水宫主也许是被拙荆的诚心所感动,不但出手救了小女,还留她在山谷住了三日,养好身子之后,派人蒙上她们母女的眼睛,从水路带了出来。只不过,拙荆始终没见过恩人是长什么样子。”
听起来,这位水母阴姬为人倒也不坏……至少比石观音好得多。莫离想了想,开口问道:“请恕晚辈冒昧,不知令嫒当年所患何症?”
叶天士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从上面抽出一只狭长的樟木盒子,递到莫离面前:“?br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