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完美生活第34部分阅读
宋朝完美生活 作者:未知
,她俯身趴在窗棂上,左手拿着酒杯轻转,下巴枕着右臂上,喃喃道:“阴魂不散的家伙,明知人家今日想放松心情,不要想你,你还偏偏跑出来晃悠!”
神游间,竹林里的吵闹声却有增无减。
“吵死人了!连躲在这里清静都不行!”沐清无心再饮,脚步扶着墙走下了楼,往竹林深处走去……
行至深处,豁然开朗,但见不远处隔着一堵院墙,上面开着个拱月门,门后是一片绿油油的桑树林。
门前的地上跪坐着一人,衣袍凌乱,披头撒发,看不清脸色,一旁站立着两人,锦衣华服,看打扮非富即贵。
沐清站在林间小道上,隔着竹间缝隙,觑见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矮胖男人趾高气扬地对着地上的男子道:“老爷子既然把这店交到我手里,你便无权插手。你看看你这副德行……我偏要砍了后面的桑林,弄个曲水流觞……”
坐在地上的男人嚷嚷道:“不许!这店是我一手建起了的,那桑林是荏桑亲手种的,我一棵都不许你们砍了!”
胖子伸手捏住地上男子的下巴,嗤笑道:“我说老三,你为了夏家那个死去的女人弄得自己整日里醉生梦死的,没见你有几日清醒的?以前那个精明强干、风流倜傥的马三少哪里去了?真真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沐清一惊,酒醒了大半,揉揉眼睛,目光,落在那地上跪坐的男子身上,瞧了又瞧,马三少?不是这么巧吧?这人会是马明远?
随即,沐清就看见胖子一脸嫌恶地松了手,“往事已矣!这店早就不在你手里,哥哥们没有改名字已是让步,你还惦记这里面的东西作甚?瞧瞧,哥哥们请了小姐们前来,生意不知比你经营时红火了多少。哥哥们是在帮你,好让你早点忘记过去,重新振作。”
“我只问你,要如何,你才能不砍那片桑林?!”
地上坐着的男子扬起头,沐清这下可看清楚了,不是马明远是谁?马大哥,这是怎么了?双目赤红,满头蓬发,衣衫上污迹斑斑,哪里还有一点风流贵公子的模样?这是沐清第二次见到马明远落拓的模样,只是这次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站在他身边的那两个男子怕就是他的那两个哥哥。怎么瞅着不像呢?
沐清按下心中疑惑,躲在一边,静静地观察林子里的一切。
“不砍?也行!除非你和舒泓退出任店,把你们手里的份子都交出来。还有,蜀地茶权一事,你不得再插手!”胖子听马明远松了口,立马提条件。
马明远听罢,低头冷笑道:“呵呵,大哥,你这身形,就不怕吃得太多,会撑到了?”
沐清赶忙捂住嘴巴,不然定会扑哧笑出声来,看着马明远气定神闲地盘坐在地上,她不禁为马明远的嘴巴之毒辣暗自叫好,更佩服刚得罪了自家大哥,还能摆出这么副悠闲的模样!
“你一一”马家老大指着马明远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一旁高瘦的青年男子大笑出声。
“老二,你还跟着起哄!”
“哪里?只是没想到三弟到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话,哈哈!”一旁的马家老二低头闷笑,全然没有要帮着哥哥扳回面子的意思,“我说三弟,你最近因为舒泓的事情惹了上面不高兴,又暗地私调银钱,你不怕爹知道了罚你?”
马明远充耳不闻,只问道:“舒泓的份子我做不得主,我可以拿自己的份子换那片桑林。至于蜀地的事,那时爹说了算,我也左右不了,恕我不能从命!”
胖子马大登时变了脸,“既如此,你休怪我不讲情面!”
“你当真要砍,便从我身上砍过去!”马明远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伸手挡在胖子面前。
胖子马大见他阻拦,一气之下,捋起袖子,准备上拳头。
马家老二忙上前阻在两人中间,“大哥休恼,别动手伤了和气!既然你说的法子老三不同意,那我们换个法子如何?”
“说!”马大哼了一声,放下了拳头。
“我知三弟本事大,既然他这么能耐,不若再开间店来瞧瞧,若是跟任店又得一比的话,咱们就服了你,听你的,不砍那桑林。倘若你的店比不过这间的话,也恕哥哥们难以从命,而且你必须自己去跟爹说,你要退出马家所有茶货军马生意!”
“我答应!”马明远答道。
马大一听,不乐意了,“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我不答允!”
“诶,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马二拍拍马大的肩膀,“老三,你也别忙着答应。我还没说时间,总不能无限期地等你的店再开张。一月时间,我们只给你一月时间,你若办成了,我帮你保住这片桑林。”
“一月,短了些。能不能……”马明远面露难色,任谁也不能一月办到开出一家和任店一样生意红火的酒楼,任店可费了他两年的心血才初具规模。
那厢,沐清瞧见这一幕,不禁想,一月时间,就算原样照搬,也达不到任店现如今的规模。马家老二还真是口茭诈,比那莽夫马达童鞋难对付多了。
“我相信三弟有那个本事,你是长情之人,这林子没了,你不是连最后的那点念想也跟着没了吗?”马家老二不无遗憾地回头扫了一眼桑林,叹道,“荏桑啊,你在天上可看见了,三弟连你留下最后的一点东西都保不住了,哎!”
“好,一言为定!”马明远不再犹豫,当即应下了。
沐清站在暗处,心想,这林子对他一定很重要。或者说是那位荏桑对他很重要。只是马明远这么答应了,未免太吃亏了。这次保住了,难保下次不会再被他那两个哥哥要挟。
看着马明远痴痴望着桑林,一旁二马暗自窃喜的情景,沐清实在忍不下去,从竹林里走了出来,大声道:“且慢,这赌约还得附加个条件才行。”
第三十二章 桑林有情
“你是何人?”马家俩兄弟没料想到竹林里竟窜出个人来,立时警觉了起来。
沐清笑曰:“哦,在下唐心,杭州府人士。今日在楼上饮酒,偶然见此处景致优雅,心生向往,便独自前来。没想到竟看见三位公子在此处,幸会幸会。”
“说那些个废话有何用?”马大少爷不耐烦地扬手呵斥道,“此处不是闲杂人等可入之地!你藏头露尾,形迹可疑,我本该把你拉去见官才是。不过,今日本大爷心情好,不与你计较,速速离去!”
真是傲慢!顾客是上帝,你个胖马达,就这种态度,能做成什么大事业!
沐清腹诽,面上堆笑,“唐某一时心血来潮,插了句嘴,还望几位马公子海涵。”
“不知者不罪,我等不与你追究,你且去吧!”马二见来人面生,听口音不是京中人士,想来不是什么贵客,便想着速速打发他走人。
沐清不慌不忙地摆摆手,“不忙不忙,小可还没把话说完。不知三公子是否屡屡醉酒后在此处流连?”
“是又如何?”
马大少与马二少交换了个眼色,均猜不透沐清是何用意。
此时马明远也扶着墙站起身来,偏头打晏着沐清,沐清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实不知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的话,这约便要加上一条。”沐清笑着说道,“任店是美名在外,若是马三少宿醉定会影响声誉,倘若因为桑林再闹事的话,势必影响店内生意。今日时辰还早,后院客人不多,没几人注意院内,若时辰再晚些……事情便难说。故而,为了任店名声计,也为了两位公子财源计,这约内必须加上一条,若马三少能再开一间与任店媲美的酒楼,那这片桑林要划出任店。”
“这事简单……加上便是。老二,你说呢?”马大也觉得麻烦,早想将林子这片地用作他途,所以这条对他而言,无伤大雅,因为他始终认为马明远没有那个能力再起炉灶。
“你是何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替老三做主了?”一旁马家老二没有回话,盯着沐清上下打量,眼神阴鸷。
“嗯,那这就要马三少说话了。不知在下能不能为你做这个主?”沐清朝马明远使了个颜色,马明远会意,说了声“能”。
沐清扬眉道:“哦!那正好。三公子与两位公子定下文书,写明若你兑现承诺,便要将桑林彻底划离任店,以免日后再有醉酒闹事之举影响生意。”
“唐公子所言极是。为免去日后明远再来闹事,想哥哥们也会同意多加一条。”马明远斜靠在墙边,叹息道,“谁知道明远到时还能不能再立新店。”
也是!开店谈何集易!立字就立字!
马家老大老二对视一眼,一致认同马明远再有能耐,也完成不了,于是没再继续纠缠沐清是谁的问题,同意了沐清的提议。
马家老大唤人在院中小亭内备了笔墨,草立契约。三人签字画押,赌约便成了。
马家老大老二立书后,忽然听闻前院博士传话,两人一起匆匆离去。
沐清见两人已走,才问马明远说:“你准备如何做?”
“不知。”马明远苦笑,“我这落魄样又被你瞧见一次。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我没那闲工夫打听别人的隐私……我只知道,我曾经崇拜的那个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马大才子不在了!”沐清有些气恼马明远任自家哥哥欺凌都不知反抗,更气他自暴自弃。
马明远不语,望着墙那边的桑林,半晌才问了句:“失望了?”
沐清受不了马明远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不知荏桑是谁!可我听得出,她对你很重要,所以她留下的东西也对你很重要。既然你心里有想保护的东西,为何还放任自己这般浑浑噩噩下去?”
“她都走了,我只不过想喝醉了,说不定能见到她……”马明远喃喃自语,“喝醉了的时候,我真的有见过她!”
沐清看着这样的马明远,有些心疼,当年自诩风流的花花公子也有堕入情网的时候,没想到马明远会如此痴情。荏桑,一定是他爱的人吧!
作为女人,沐清感动于马明远的深情;可作为朋友,她不希望看见自己关心的人这般醉生梦死地活着,放弃事业,放弃目标,放弃所有……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你活在这世上不是让你虚耗时光的!要是你一心求死,那边有墙,直接撞上去,去那奈何桥上看看……也许你心里的那个人会在那里等你也说不定!”
“她不会愿意再看见我!”马明远抱着头,痛苦地呻吟,“是我对不起她!她一心一意对我,我却没有好好待她;等她走了,才发现,发现我心里舍不下,舍不下……”
沐清哼了一声:“得到了不珍惜,错失了才后悔!你既然知道,悔之晚矣。为何还要选择逃避?”
马明远顿住了,扬起头看着沐清,眼中难掩复杂之色。在沐清的逼视下,马明远又低下了头,“我不是逃避……”
“不是逃避是什么?你以为你痛苦自责,就是赎罪?”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做不了……她被人诬陷,我袖手旁观;她病入膏肓,我却在外……我该死!”
“你这么想死?那还要这桑林作甚?索性一把火烧了倒是干干净净!”
“不,不要!我刚建起这里之时,她说要一块地种一片桑林,我便允了。这些都是她当年亲手种下的。”
“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桑女多情啊!我想她应该很喜欢你,又怎会不愿见你……”沐清的目光也落在了院墙那边的桑林之上,荏桑,你亲手种下的这桑林与他辛苦经营之所毗邻,你是想要自己与他的汗水共同浇筑同一方土地,拥有属于你们彼此的东西吗?
马明远动动唇却依旧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睁大眼看着沐清,眼底闪烁着不明的光芒,似乎刚刚醒悟。
沐清收回了目光,转头直视马明远,说道:“你既然在乎,就给我振作起来!你难道就准备这么坐下去,在痛苦自责的回忆里,继续醉生梦死!荏桑定希望你活着,高高兴兴地活着,而不是想现在这样……她喜欢的应该是那个英姿勃发、一心上进的你,而不是现在这个可怜的邋遢虫!”
第三十三章 银月照绿桑
马明远就那么坐着,低垂着双目,双眉紧锁,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有那紧紧抓住袍袖的十指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沐清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等着马明远开口。
天色渐暗,新月爬上天际,纯净无暇的银光洒满了整片桑林。
墨绿色的叶片聚拢,如云盖一般氤氲在银光之中,恍然间如堕梦幻。
夜风吹散了一天的暑气,带着叶儿的清香拂去满心的烦躁。
“那时,荏桑笑着说,桑叶可养蚕、入药,桑甚可食,树皮造纸,木可制器。桑树处处可见,平凡质朴,却用处良多。他日它们长大,也可冠盖成荫,供人纳凉。纵使你这个铁打的人也有累的时候,返璞归真,幕天席地,也是畅快!”
马明远望着那片桑林,唇角轻轻想起,桃花眼里又重新燃起别样的光彩,“初时,嫌她多事,可后来每次心烦之时,我就会来这里坐坐。偶尔看见桑树,也会想起她淡笑的模样。平凡如桑树的她,总是站在角落里默默关心我的她,不知不觉中也留在我的心里了。”
沐清从未发觉桑叶的味道会如此好闻,想起了荏桑这个女子芳龄逝去,叹道:“将一片情思化作桑木绿叶,荏桑该是位蔫质兰心的女子吧!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得妻若此,你该觉得有幸才是。”
虽然这话被人说过几万遍,可沐清觉得这时候用它来劝慰马明远最合适,毕竟逝者已矣,生者还要往前走。
“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马明远喃喃道,“嗯,拥有过的,我要好好守住。”
“这就对了!”沐清笑了,唇角轻扬,眉眼弯弯与天上新月如出一辙,黑曜石般双瞳闪烁着明亮的光。
马明远刹那间失神,那双明澈清丽的眼睛和荏桑好像!他回头仰望着天上明月,也许是自己太过想念你了,荏桑……
“喂,喂一一”沐清的手在马明远面前晃晃,“我问你话呢,怎么又发呆?”
“哦,一时走神。你说!”马明远收回了思绪,忍不住多打量了沐清一眼,觉得不如刚才那般相似,只道是自己饮酒过多,头晕眼花之故。
沐清问:“开店的事可需要我帮忙?”
“你?”马明远不置可否地一笑,“算了吧,你这小丫头好好呆在闺房里等着舒泓回来吧。”
“这可是你说的。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心……”沐清懒洋洋地站起身,斜睨了马明远一眼,“忘了告诉你,这几年我在杭州经营过两间食铺,一家酒楼。”
马明远桃花眼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沐清,“你说什么?你才多大点人?要按你的说法,岂不是你六七岁就开始做生意了?”
沐清挑挑眉,唇角飞扬,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不信,大可等舒泓回来,你去问他!”
看着沐清志得意满的样子,马明远轻笑:“既如此,那明日我去府上再行商议。你也瞧见我今天这情形,恐难深谈。”
沐清看马明远今日心情不好,半开玩笑地打趣道:“也好,今日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你这模样让外人瞧见了,可有失你的威名!”
马明远自嘲地笑笑:“呵呵,还威名?我何来好威名,虚名倒是曾有过……你若有事,先走吧。我坐坐再走,现在这副样子不好出去见人。”
沐清点头,想起自己出来也有些时间了,白钰不知派人寻她没有。
“你莫妄自菲薄了。我去前院找人,你自己一人可以吗?要不要我唤人过来?”
马明远回头又看了眼桑林,微微摇摇头说:“不必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喝了。明日还不知要如何忙活呢“”
“那好,我去了。”
“嗯!”
沐清与马明远约好明日午时后再见,就起身告辞了,穿过来时的竹林,原路返回了小楼。
正在楼下四处张望的博士,见沐清归来,忙迎了上来,“官人可算回来,前面白大人正寻官人呢。”
“哦,那烦请带路。”
博士领着沐清回到了南院,灯火辉煌,觥筹交错,酒香弥漫,喧闹非常。
沐清上下望望,红男绿女在楼间行走,嬉笑怒骂中伴着美人卧怀的莺声燕语之声、伶人手里的金石丝竹之声,繁华都城纸醉金迷的夜生活这才正在开始了。
“清……你哪里去了?”白钰的声音唤回了沐清的注意力。
她抬眼望去,五彩灯笼高悬在纜狂c芟拢を暄训某だ饶且欢苏咀诺男履凶樱埋囚骠妫┓艉齑剑畚焉钕荩谕纳睿鋈松砩仙75钠14腿绨狄故拐咭话憷淅鞴钰堋?br /
沐清的眼睛一亮,好萌啊,超冷超酷!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为免误会,暗暗告诫自己,对小白,只可远观,不可调戏。
“北院景致不错,我在那里坐了坐。你的客人呢?”沐清示意博士可以先行离去,自己走到白钰身边,向他身后瞟了两眼。
“还没走。”白钰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一眼,回头对沐清道,“今日你也逛了许久,可累了?”
“还好!你进去陪客吗?今儿晚上在任店的是什么客人?”沐清不免好奇,多问了一句。
“朝中之人,你不识得。”白钰岔开了话头,又说,“我出来让人给你雇了轿子,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沐清了然,“哦哦,你尿遁偷跑过来的!你不必如此的,遣人过来知会一声就好了。”
“我担心你,一个女儿家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总是不妥当。”白钰压低了声音,“我送你出门。”
沐清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忙拦住他道:“就几步路,这点路你还送。”
白钰还想再说几句,那厢楼上有人喊道:“白大人,公子要回去了。”
“好!”白钰一愣,忙应了一声,扭头又吩咐沐清,“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
第三十四章 六少爷
沐清一个人被撂在回廊上,百无聊赖地倚靠在廊柱上打量着往来各色人等。这时间,客人多了,廊上的小姐们早已四散而去。
忽然,有个身段妖娆的黄衫女子飘然而至。那女子媚眼如丝,倚靠在她身侧问:“小官人生的好生俊俏,怎么一人站在这里?”
沐清只闻见香风扑面,身子被女子的话酥得一阵战栗,不自觉地朝另外一边挪了几步,下了台阶退到廊外,躲开那女子的纠缠,一面往白钰离去的方向瞟了一眼,心道,我这小身板也能招来美女!小白啊,几时才能回来啊?
黄衫女子以为她害羞,也不上前纠缠,站定了,福了福身,微笑道:“小官人面皮薄,不知奴家有幸邀您喝一杯吗?”
沐清细瞧了女子一眼,十七八岁,五官虽不甚出众,但也算清秀精致,举手投足那种媚态却似浑然天成一般。
她若是男子,定会侧目一二。这女子刚刚一副妖娆十足的尤物模样,这会儿却端庄大方地站着廊上灯光下,不语而立,面色平静,宠辱不惊不卑不亢。
沐清暗赞,察言观色来分辫客人的喜好,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好的。这样的人怎么能没有客人?这会还在廊上流连?
“我正欲离开,今日怕没有机会请姐姐喝一杯。”沐清拱手回礼,“华灯初上,任店的生意才刚刚开始。像姐姐这般标志的人物,怎么会没有客人?我看该是姐姐选客人,不是客人选姐姐?”
黄衫女子一听乐了,拿帕子捂着嘴边笑边说:“小官人好眼力!不过这任店里可没我们这些人挑客人的理,只不过……”
女子说到一半,突然打住,卖起关子来。
沐清顺嘴接口道:“只不过什么?”
“听你叫我声姐姐,我便告诉你。只不过我总有法子让客人打发我出来,还有您可是第一个我主动贴上来的……哎!可是……”黄衫女子惋惜地看了眼沐清,“被你拒绝了。”
沐清说:“不可惜,不知姐姐芳名?下次我来定请姐姐喝一杯!”
黄衫女子摇摇头,走近沐清,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娘子还会来么?”
“姐姐话哪里说,就不许男生女相。”沐清吓了一跳,尴尬笑了两声,觉得这女子眼光够毒,自己还是不要再这里呆下去了为妙。
那女子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径直说了句:“姐姐我走了。”
沐清见黄衫女子的笑容有些发苦,心中微动,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姐姐,你的芳名是还未告知?我改日定来寻你。”
“羽燕,至于来寻,我看大可不必了。今日凑上来看个究竟,只是一时好奇,逗个趣儿罢了。”
“啥,语嫣?言吾语,嫣然之嫣?”沐清惊讶地回头问道,这要叫语嫣,是不是姓王啊?
“不是,羽毛之羽,燕子之燕。您说的名字雅致,不适合奴家这些欢场之人。”那女子自嘲地笑了笑,扭着小腰,甩了甩丝帕,施施然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沐清道,“还有,你是好人家出身,能不能再见就不要再见吧?”
沐清暗赞这女子聪慧,不由生了几分亲近。
看着灯下女子回头那一瞬脸上流露出的落寞,沐清却不知如何安慰,这时代,女子地位本就不可与男子同日而语,而这些倚楼卖笑的能有几人是心甘情愿。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姐姐你不必自我轻贱。出淤泥不染的是心,不是那些光鲜亮丽的外表。这店里的华服贵客虚有其表者,怕也是大有人在。”
“你所言中又如何?什么都改变不了……”黄衫女子没有回头,脚下一停,应了一句便走了。
黄衫轻飘飘地如一阵风一般消失在走廊的那头,徒留一抹残影。
沐清失神地望着那抹残影,只觉得繁华喧闹之地竟有种孤寂凄凉之感。
若非投身在大富之家,自己现在的际遇又不知如何?沐清觉得今日自己过于伤感,从想念舒泓出来散心,到碰见马明远醉酒,偶遇那黄衫女子……没有一样让人觉得开怀的事情。
沐清心中的愁绪不禁多添了几分。她用力地甩甩头,太不像我自己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自己对那女子之事偶感伤怀,也只是感动同情而已。真要改变什么社会现状,自己也没那个能力。
冲怔了一刻,沐清转身便往大门处走去。
经过大门不远的楼梯,有人正从楼上下来,沐清低头走路没有在意,不小心碰到了那人的肩膀,后退了一步。
“对不住!在下并非有意……”
沐清急急忙拱手道歉,抬头却看见立异即两人从一旁冲过去扶住那人,而这两人她也识得,一个是白钰,另一个便是进店前碰到的何大人。而后面紧跟着又下来两人凑近那人身边。
“官人,您没伤着吧?”何大人问道。
被撞的男子摇摇头,“无妨!只是撞了一下,哪里会有伤?”
白钰见男子无事,正欲说那撞人之人,一扭头却发现是沐清站在那里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几个。他微微一愣,然后急急地对何大人说道:“六少爷无事,那就赶紧移步吧。门口车已经备好了,别耽搁了时辰。”
“撞了人该有句话……怎么是你,唐兄弟?”何大人这才注意到沐清,惊讶出声。
沐清再次作揖,“何大人!小可无意冲撞了这位大人,还请多多海涵。”
那位六少爷只用余光瞄了一眼,随意地问了句:“此人你识得?”
沐清看这少年年纪不大,但说话神情颇为倨傲,暗自猜度到底是什么人物?
那厢,何大人忙半躬着腰,答道:“这位唐兄弟是白大人的朋友,刚才一道进来的。”
“哦?白钰,你的朋友?”六少爷这才正眼看了看沐清,“江湖中人么?可会功夫?”
白钰颔首回答说:“回六少爷,唐兄弟并非江湖中人,是白某在杭州幼时的朋友。”
六少爷兴趣减了大半,声音也不似刚才兴奋,仰着头问道:“哦,原来如此。看你年岁不大,可读书了?家中做什么营生?”
第三十五章 找帮手
沐清依言答道:“小可家中做些小买卖糊口而已,在家时跟着爹爹曾读过些书。此次来京里是拜见本家亲友,碰巧遇上儿时故友。”
“嗯,原来如此。白钰你且多陪陪唐公子,不必送了。何新,走,回府。”六少爷眼光又扫过两位马家公子,“今日多谢两位公子盛情,告辞了!”
马大舔着笑脸,躬身道:“哪里哪里,这是小的们应该做的。您请!”
马二在前面带路,六少爷与何新、白钰紧随其后,马大殿后,沐清出于礼貌,也跟了上去。
众人并未向大门处走去,而是拐进了一侧的角门,穿过回廊到了西面一处侧门。
一番客套,沐清自是不会参与,躲在后面,觑见门外停着辆独牛厢车,旁边还站着三个侍从佩剑而立。借着灯光沐清发现黑漆车厢上挂着的门帘竟是暗赭色的云锦,不禁暗叹了句,真够奢侈!
她暗自揣测,这六少爷年岁不过二十,说话老气横秋的,而且白钰对他恭敬有加,再看看这排场……啧啧,不走大门,定是怕张扬,越是小心越是身份不一般,说不定是个什么王公贵族。
寒暄几句,六少爷与何新上了牛车离去。
六少爷走后,马家的两位公子知道沐清是白钰的朋友,态度也大大转变,没有再说什么怪责沐清多事的话,反倒是点头哈腰地道歉,还邀请沐清和白钰多留一阵。
白钰推拒了马家两位少爷,携沐清一同离去了。
任店离陈家不远,沐清不愿坐轿,两人就漫步而行。
远离了任店的喧嚣,街道上很安静,只有深巷里隐隐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咚,咚、咚,二更天了。
白钰和沐清一路无话,眼看快到陈家。白钰忍不住开口道:“马家的两位如何识得你?”
“不识得。今日才第一次见。”沐清哼了一声,“他们俩还真是商人嘴脸,掂量着客人的身份地位说话。你没瞧见今日在后院碰到他们俩时,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这会有你这尊大神庇佑,态度才好了些。”
“后院?你在后院碰巧遇到他们二人?”白钰疑惑道,显然不知沐清怎会在那里与马家两位少爷发生什么过节。
沐清想了想,还是把帮马明远与他们二人打赌的事情告诉了白钰。她现在需要帮手,而白钰也是个关键人物。
白钰听完不置一词,继续往前走去。
沐清知他不愿惹事,忙追了上去,又说:“我说小白,记得你那个师妹家是开酒楼的。她家生意上不是遇到了困难,不如与马明远合作,也许能重整旗鼓也不一定。”
“有时候真拿你没办法,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又去过问别人家的家事。你又不了解他家情况如何?管了这事也许会惹祸上身也说不定?毕竟马家不是普通的商家。”白钰严肃地对沐清说道。
沐清知道白钰担心什么,笑着说:“一码事归一码事。马家,还不是刘美看中了马季良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什么大家族没有明争暗斗,就是我们陈家在江南看似风光,其实内里发生的事情早就弄得元气大伤。”
“你可是曾经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白钰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沐清咧着嘴笑得开怀,仰头指着天上明月,“你不必担心。那些事就如这天上霁云,早就散去,最后还不是皓月依旧,清明一片。”
白钰不语,他知道她所说的事定不会简单,这几年在东京,他真不知沐清在杭州经历过什么,所以他没有发言权。本想伸出手想抬在她的肩上安慰她,可又觉自己没有立场再与她有如此亲昵的动作,于是悻悻地收回了手。
沐清没有在意白钰的小动作,继续说:“小白,人活着总不能事事谨慎。总有一时冲动,我帮助马哥哥也许你会觉得冲动,可我并不那么想。一来他的遭遇与我虽不尽相同,可追其原因却是相似,我亦感同身受;二来我感念他的痴情;还有一点,他于舒泓是知交好友,对舒泓而言,他很重要,这次又因我们的事而失了宠,所以我更应该帮他。
沐清回头看向白钰,想要听到他的答案。
白钰沉思了片刻,虽然他并不想卷入马家内斗,但又不忍拒绝沐清。不过沐清有意与樊家合作,倒是一个机会。他一直在拖延时间,但迟早是要离开的,沐清一旦投入生意定不会尽早抽身。有了樊家在,他即使远在他方,也能知道她的消息。
“好,樊家那里我可去说,但你与马三少得商量一下,毕竟这只是你的主意,还要看看他的意思。”
沐清拍手称道:“嗯,我想他定会同意的。我曾路过樊家的酒楼,在东华门街,地点不错。不过就是店铺古旧了些,要是这半月能重新装潢一下,搭个戏台,再换上新菜的话,即使不能一时盖过任店的风头,也能在东京打响名号……”
沐清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说着她的构想,白钰跟在她身边唇角噙着笑,耐心地听着,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小丫头,认真坚持,聪慧善良,脑子里总会冒出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
一路回到陈家,沐清老远就看见樱宁站在门口张望,一侧明阳坐在门前的石鼓上打着瞌睡。
“我回来了!”
明阳惊醒,樱宁则疾步迎上来,扶着沐清问道:“这都二更天了,怎么才回来?”
沐清拍了拍樱宁的手,“去任店吃酒,晚了些。白钰跟弄,你们俩尽可放心,何苦站在这门口受罪。”
樱宁急忙解释说:“今儿傍晚有人来送信,是从蜀地来的,非说要亲自交给您。我想着您定急着看,就打发明阳去寻,结果他跑出去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这不,人还在里面等着呢。”
“啊,是舒泓来信了。”沐清一脸兴奋,扭头对白钰说,“小白,就送到这里吧。今日多谢盛情款待,你也回去歇着吧!我还有事,就不请你进去喝茶了,明日我与马哥哥商量后,再与你联络。”
“好,你忙吧,早些休息。我告辞了!”
“嗯,路上小心!”沐清对白钰点点头,然后拉上樱宁往院里走,嘴上还急急问道,“人现在何处?快带我去看看。”
白钰看着沐清激动的神情,叹了口气,想起刚刚两人月下闲谈,淡然随性,此时一听舒泓,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亲眼看着自己所爱之人的情绪都被别的男人牵动,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白钰一人回家,行至家门口时,发觉暗处有人,警觉道:“谁?”
角落的暗影里传来一个女声:“是属下。主上已经平安返回。派人传信过来,询问白爷几时回还?”
白钰一听,不再戒备,冲着暗影招招手,“此事容后再议,随我进来,我正有事要交待你!”
第三十六章 筹划新店
翌日,马明远如约而至,神采奕奕,衣着光鲜亮丽,彷佛一夜洗尽铅华,俊朗依旧,但多了几许从容淡定。
沐清笑着说:“马三少今日气色不错!”
“哪里哪里!我倒是看清妹妹你神清气爽,定是昨夜遇上了好事了!”马明远眉毛一挑,上下左右地把沐清瞧了一遍,“嗯,是不是舒泓来信了?”
沐清微赧,点点头,“昨夜刚得了信,他一切都好。”
马明远鲜少见沐清羞怯,笑着打趣说:“鸿雁传情,舒泓这小子也开窍了,呵呵!想原来一走,半月一年的,从没给我这个兄弟捎来只字片言,每次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你揶揄他,他也听不到,还不如想想你那赌约。”沐清厚着脸皮绕开了话题,“你有何打算?有没有合适的铺面?”
“我这不来请教清妹妹了。看你昨日沉着冷静,定是心里有了主意。不知哥哥可否讨教一二?”话虽如此,但马明远好整以暇地看着沐清的神情,即使沐清有过开酒楼的经验,显然以为沐清昨日出面解围多半是冲动而已。
沐清也不介意,毕竟自己的实际年岁,很难让人相信自己有那个本事。
她礼貌性地笑笑,说道:“何来请教?怕哥哥以为昨日沐清冲动而为,不好驳了我的面子,才如此说。东京不比杭州,南来北往的官员、旅人、客商云集于此,光酒楼的菜色花样上就不是杭州府能比的。马哥哥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
马明远微微一愣,再看沐清悠闲淡定地端起茶碗,慢饮细品,心道,她如此平静,昨夜的话不像是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
马明远收回了目光,也端起身侧案几上的茶杯,指尖摩挲着杯底边缘,暗自盘算,开店不难,但短时间开起间像任店那样的酒楼就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本以为这小丫头率性而为,出来解围。不过听她这几句话倒也有几分见识,她冉小就是个鬼灵精,说不定她真有什么好主意。
他抿了口茶,清清嗓子,对沐清道:“清妹妹,不瞒你说,我开任店之时,用了一年多时间才初具规模,一月时间在京城开出间叫得出名字的大酒楼真不是件易事。故而……”
“你打算万不得已放弃桑林?”
“不是,我,我不想……”
“既如此,那我便说说我的打算。东华门街樊记前些时候出了些事故,被人陷害出了人命,虽说人已经抓到了,但生意大不如前。樊记的后面是民居,空置已久。若能与樊记连在一处的话,规模不会比任店小。白钰与他家有旧,我寻摸着要么盘下樊楼,要么合作入份子,这一月时间整修过后重新开张。至于后面的民居……”沐清抬头看了眼马明远,“你马三少在东京地面上比我这外来户熟悉,定能搞定。”
马明远思索了片刻,觉得沐清的提议可行,但开酒楼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即使铺面有着落了,菜色也是关键。京城里酒楼林立,要想一枝独秀,还得有些别的花样。”
“一样一样来。铺面解决了,菜色你也不必担心。你只要给我找两个精通南菜、北菜的主厨,菜色我与他们商议,你就负责试菜。除了本身定好的菜式外,每三月要出一道新菜,必须是市面上见不到的。”
沐清停了下,理清思路,斟酌着继续道:“至于你所说的别的花样,是不是任店的美人廊啊?咱们开店自然要做咱们自己的招牌,那美人廊定不能学了。他们既然走贴身服务的路线,时间长了没个花样也腻歪不是。咱们要弄就弄个大的,来了雅俗共赏的。收回了那后面的民居,搭个戏台,戏台的位置一定要二楼雅间和一楼大堂的人都能看见,而且要让二楼雅间能看得更清楚。”
沐清一口气说了自己的初步打算,口干舌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丝毫没有马明远这个外姓男子在场,是不是该注意下自己言行举止的意识。
沐清在江南经商已久,扮男子抛头露面的次数也不再少数,故而举手投足间没有女儿家的娇柔之感,可却多了几分干净爽利之气。
马明远看在眼中,也不觉沐清粗鲁,只觉得要是她本该如此,要是像往常所见女子那般轻啄慢饮,反倒会觉得矫揉造作。
真是个有趣特别的女子,聪慧机智,时而狡黠,这点与舒泓倒是有些相类,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