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完美生活第17部分阅读
宋朝完美生活 作者:未知
因为三哥陈徇的缘故,她对陈念么什么好印象。hubaoer
过继亲子,是顾全大局还是谋取私利?她不敢妄言。只看陈念往日里大权在握不苟言笑的神情,她感觉不出这人对哪个亲人会更亲近些,在亲生的嫡子面前也是个严父。与家人一起,他纵使说笑,也是面子上的,淡得很,没有哪个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在沐清眼里,他该是着重权势利益的薄情之人。
沐清潜意识一直认为自己的亲爹该是陈懋。因为从刚回到陈府开始,一直有人说她像六叔,这几年在老太太的弹压下,伯娘、婶婶们谁也不敢拿这事嚼舌根子。自然也没有人会跑到她面前说这事。
沐清在脑袋里做了好多种假设,思来想去,人之间的三角关系就是不稳定,何况底角上的两个男人还是亲兄弟。
当年该是何种情形,也许这三角关系才是老太君讨厌娘的原因吧?
不过万一,大伯父趁六叔不备,强占过娘呢……
望天无语,这么狗血的事情为什么让自己碰到?为何时至今日,大伯父才会发作认亲?也许早先发作,自己没看见也说不定。
沐清很纠结,如今自己的身世就像是有团毛线缠绕在心上,一头被人用手拽着,一拉就把心揪得死紧,难受得很!
从前,沐清是个乐天派,得快乐时且快乐。可人总会遇到不甘心的事情,比如现在……重新活一辈子,即使有些事可以装作视而不见,淡漠处之,可有些事还是得弄个明白才安心。比如自己的身世。
该找谁去证实?老太君,身子不好,不想为这事儿烦她老人家;钱氏,身怀有孕,受不了刺激动了胎气不妥;陈愈,耿直如他,怎会知道大伯父的心思,也许他也只是知道表面,不然也未见他与大伯父有隙。还有谁,总不能去找大伯父吧?得找个可靠的人。
对了,还有她……沐清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
……
腊月二十七,沐清起了个大早,跑去中院小厨房做了翡翠虾仁蒸饺和酱肉芝麻糯米团子,给老太君留了一些,剩下的装在食盒里,颠簸地去了张妈的屋里。
张妈无子,与亲戚们多年也不来往,所以逢年过节她都是呆在陈家,守在老太君身边。这几日张罗过年节的事,不小心闪了腰,老太君就准假让她躺在屋里休息。
沐清知她早起惯了,养病的功夫也不会醒得太晚,所以大早就起来弄吃食贿赂她。
沐清心中有些忐忑,以前小时候,老太君和张妈总打马虎眼,以为她人小,长大了就会忘了的,后来沐清也知道问不出来,也懒得再死缠烂打。可突然又冒出看疑似爹爹的大伯在脑海里缠了两天,她忍不住了。她想从张妈嘴里套出些话来,就不知张吗会不会如实相告?
沐清进门时,张妈正靠坐在榻上,拿着花绷子绣花。说起来,张妈也是五十岁的人了,竟然眼不花,还能描绣样,穿绣针。沐清瞄见那绣帕上已经成型的梅花,暗叹,张妈绣出来的东西一如从前,美丽生动,也只有她这样心静如水,毫无杂念之人才能绣得出这般俏丽动人的梅花吧。
张妈瞧见沐清来了,却碍着腰板不行,起不得身,搁下花绷子,笑问:“清丫头,大早上怎么想起过来看我这老婆子?”
“身子好些了吗?我做了两样小点,给您老当垫垫肚子,呵呵!”
沐清取出对扣的四只青瓷碗,还有两只白瓷碟子,两双筷子放在榻上小木矮几上。掀开上面的碟子,底下的碟子里都铺了层荷叶,各盛着蒸饺和团子,还冒着热气。蒸饺一寸半长,有四只,匹薄晶莹,隐隐可见里面透出的淡粉翠绿;另外,团子也是四只,圆圆的,上面滚了一层芝麻磨成的细粉,小巧玲珑,飘着芝麻香,闻着就勾人食欲。
“张妈,别光顾着看,尝尝清儿的手艺!”沐清各夹了一只蒸饺和团子递给张妈。
张妈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吃了沐清送来的点心。先尝了一口蒸饺,点点头,细细地品完。又夹了团子,一咬开,酱肉汁便流了出来,咸中带甜,皮软糯,馅儿鲜美,混合芝麻的香味,连向来少食的张妈,也一口气吃了三只团子,显然对这酱肉芝麻团子青眼有加。
“张妈要是喜欢这糯米团子,赶明儿清儿再做给您吃!”
“没想到清丫头的手艺这么好,难怪你那小食铺子生意红火。”张妈慈爱地拍拍沐清的小手,“没叫老太君尝尝?”
“做了,已经让云翠给端过去了。”
“哦!”张妈笑了笑,似看穿了沐清的心思,遂问:“那今天你大早上跑来给老婆子我送吃食,是不是有事要求我啊?先说好了,我这身子骨,动不了,可没法子跑去老太君面前给你打幌子,呵呵!”
“不是不是……清儿过了年就十二了,再过两年就及笄了。清儿,清儿有件事在心底藏了很久,没敢问太婆婆,更不敢去问爹和娘。现在娘有了弟弟……我知道张妈妈跟在太婆婆身边也快三十年了,您,您知不知道我亲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亲爹到底是不是六岁?”
沐清声音很轻,柔声细语,犹如低泣,双眼水盈盈的,泪珠摇摇欲坠。
张妈心里一酸,叹道:“没想到当日的事你一直记到现在。四娘如今也怀上了,唉!苦了你了,孩子!”
“哇——张妈——”沐清趴在张妈膝上哭了起来,“求,求你告诉清儿,清儿的亲爹和亲娘到底是谁……”
“唉!罢了!可怜见的!你也大了,有些事老太太不愿说,你也莫怪她,她是太想六郎,所以怕人提起。反正你都猜到了,张妈也不瞒你了。你亲爹就是六郎陈懋,你亲娘名唤琼娘。琼娘原来也是大家闺秀,父亲原来是常州的县令,可后来爹爹犯了事,琼娘也沦落风尘……”
第二卷 初长成 第六章 除夕
琼娘的故事一如古代才子佳人的话本小说。
琼娘在沦为青楼艺妓以前,便与陈家的兄弟几个认识,因为她爹爹是陈家兄弟的启蒙恩师。琼娘年长陈懋三岁,两人打小就喜欢粘着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琼娘一家搬去扬州,结识了钱氏,也就是现在陈家四娘,两人一见如故,成了闺蜜。再后来琼娘的父亲做了常州知县,他们一家迁居去了常州。琼娘及笄时,两家本来想着订亲,结果飞来横祸,父亲下了狱,家里人都受了株连,发配的发配,卖的卖,琼娘被卖到妓院里,婚事告吹。
接下来,想想也知道,才子佳人余情未了,旧情复燃。老太君充当了恶祖母的形象,拆散了鸳鸯,逼着六郎娶了小刘氏。六郎陈懋带着琼娘逃婚了,珠胎暗结时,六郎却被抓回来了,锁在家里,老太太逼着他跟小刘氏圆房。六郎无法只得找了与他最好的四哥陈愈帮忙照顾琼娘。
六郎一关就被关了近一年。而期间,钱氏怀身孕生子,可惜孩子一出世就夭折了。而琼娘产下一名女婴后香消玉殒,陈愈知道老太君的性子,断不会认这个孩子,他不敢告诉陈懋琼娘死讯,偷偷将女婴抱回来给钱氏抚养,这便是小沐清。钱氏刚经历丧子之痛,又知琼娘遭遇,自然把沐清当亲儿一般看待。
陈懋绝食,老太君心疼孙子,放他出来,结果得知琼娘死讯,陈懋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第二年也撒手人寰了。
沐清听完张妈所述,并没有陈念的出现,张妈也提到王妈认定自己是陈懋的孩子,或许大伯父与琼娘有过什么不得而知的误会。
沐清无暇再细想,慢慢走出了房间,心情沉重。听了张妈的话,陈念不是亲父,她心里是踏实了。她不喜陈念的阴沉,所以打心眼里不愿陈念是她的父亲。同时,陈懋一家凄惨遭遇却感同身受。
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目,不过从内室走出来的沐清却还是被雪上反射过来的明亮的光线闪了眼。
她眯起眼睛,泪水不听使唤地就落了下来。
起初沐清只是装哭想套张妈的话,可听罢这个故事,她是真的落泪,咸中带着苦涩。明明不是她的故事,她还是会伤心难过。痴男怨女,这种生死纠缠也只有戏里才这么演,真听到真实故事时,她竟也陷了进去。
大概是因为她已经完全融入了沐清这个角色。现在她就是沐清,沐清就是她。连带听别人讲起曾经发生在小沐清身上的事,她都觉得那是自己。经历过幼年丧父丧母之痛的唐心到现在身世真相大白的沐清,兜兜转转,命运相似,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她能穿到沐清身上的原因吧。
阳光依旧美好,温暖大地,融化积雪,沐清低头看见那雪下露出一线淡绿色的嫩草。
她就是沐清,新生的沐清。宛若雪下的草,一岁一枯荣,是生机,是希望。有她在,就有沐清在,陈懋这支血脉就能得以相继。
陈懋一家人即使生不能相聚,也许老天宽厚能让他们在阴间团聚,或者转世投胎了再为一家。
解了心结,沐清也不再多想。
……
……
年前,陈府备了时果、土产、水产、茶叶、绸缎等封装在红漆木盒,给生意上往来的商户、亲朋好友送礼贺岁,也叫送年盘。沐清也封了红包,挑了两样绣品和几样亲手做的点心交给樱宁带出府,给铺子里的人送去年礼。
到了除夕那天,一大早,黑咕隆咚的,沐清就迷迷糊糊地被樱宁从床上拖了起来。梳洗妥当,跟着老太君和其他人一起祭祀祖宗,祈求新年平安。
院子里,下人们已经开始洒扫门庭,净庭户,大门口换了门神,挂了钟馗像。各院门上钉了桃符,贴上春牌。
晚间,一家人凑在中院,摆了三桌酒菜,欢欢喜喜地吃了顿年夜饭。
老太君许久都没见一家人聚在一起,很是高兴,兴致上来要喝酒,大家怎么劝也劝不住,最后还是拗不过,让老人家饮了一杯果酒。
三岁小陈徉看见老太君喝了,非嚷嚷着也要,秦氏不允,他就奶声奶气地说自己是男子汉哪能不喝酒。大家笑成一团,问是谁教的。陈徉指着沐清叫唤:“姐姐,姐姐说徉儿是小男孩,以后要做真正的男子汉,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大家看着沐清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羞得沐清只差找个地缝钻下去,暗恼这小祖宗嘴把不住门,非要将自己捅出来挡灾。
一段小插曲后,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逗逗闷子,倒也其乐融融。
用晚饭,男人们坐在前厅吃酒聊天。
老太君精神头十足,叫了几个孙媳妇,下注打马,几圈下来,赢了一贯,乐得老太太合不拢嘴。一直打到后半夜,众人劝她歇息,都被老太君驳了回去。
刘氏见时辰晚了,忙吩咐后厨上了糖沙团、韵果、蜜姜豉、皂儿糕、蜜酥、炒槌栗、银杏等小食零嘴,都用红漆木盘装着,讨个喜兴彩头,给众人消夜。
打更报时的梆子声一响,跨进了天圣四年正月初一。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从远及近,儿子媳妇、孙子们都排着队,一家家给老太君磕头行礼。老太君笑盈盈将准备好的红包递到每个人手上,看着晚辈们一个个走过,眼中露出欣慰。
发完了红包,曾孙辈的男孩们笑闹着,也跑到院子里放炮竹,嘻嘻哈哈声、道贺声都淹没在爆竹声里……
老太君累了,叫上沐清陪她回屋歇息。
沐清拜别众人,搀着老太太到了后院,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一路走来,沐清嘴上略带薄怒道:“太婆婆,一家人聚在一起您看着高兴是好。可您也太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了,不听劝,非要折腾这大半夜。这后半夜多冷啊,万一受了风寒,又得躺上十天半月,让清儿担心。”
过堂风吹在脸上,冷飕飕的。沐清侧侧身,给老太君挡风。
老太君感觉到了沐清下意识的动作,很是欣慰,轻笑道:“太婆婆老了,过一日少一日。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
沐清猛摇头,抱着老太君的胳膊,说道:“太婆婆长命百岁!您还要看着清儿长大,看着清儿出嫁呢!”
“不知羞的丫头!”
老太君摸摸沐清的头,笑了,随后低低地呢喃了句:“太婆婆也想看着你穿上凤冠霞帔,只怕……”
沐清此时已经背着身给老太君挡风,她没看见老太君的笑容带着疲惫。沐清更没有听见,老太君那声音很轻,仿若游丝。
就这样静静的,暗夜里老少相携,一直向着那屋里投射出的温暖的光走去。
第二卷 初长成 第七章 元旦上香
元旦天明祭祖前,沐清早早就爬起来,拉着樱宁到了后院投麻豆、打灰堆。往年这些都是张妈张罗,今年张妈病了,就由樱宁代劳。
沐清拿了麻子和赤豆各七粒,投在后院的水井里,祝祷老太君和家人一年平安。
投完了麻豆,樱宁那边的灰堆已经准备好了。打灰堆也是元旦这日的习俗,祈求新年富裕。沐清拿了绑了铜钱的竹竿,一下下打向灰堆,嘴里喊着“如愿?”樱宁则应声抱着头,大声呼痛,装样子,半响等沐清手臂微酸,才口道“如愿”
沐清才停了下来,不过转头直接拿着竹竿佯装要打樱宁。
樱宁在院子里乱窜:“小娘子,您这是作甚?樱宁照吩咐喊了啊!”
“哼!你个小妮子,故意等了那么久才应声。我还指望今年能早点大赚一笔,你故意迟迟不喊,是不想让我如愿?!呵呵!”沐清追着樱宁满院子跑嚷嚷道。
“哟,冤枉啊!不不不,樱宁家乡里可是说了,多抽多财,多抽几下,保准您铺子里今年的进帐多多!哎哟,小娘子饶命,樱宁是好心啊!”
沐清嘻嘻哈哈地瞧着她的狼狈样,说道:“好!看你诚心的份上。今天少爷我勉为其难,祭祀完了,带你出去灵隐寺。回来时候,咱们走城里,顺道去铺子里看看。”
“真的?”
“自然是真的,昨日已经同三哥说好了。今日一起去上香,完了去铺子里吃些小食再回来。上次去送年盘,你不是说没见着你的白大哥吗?今天想那小子应该在……不过,看你这样子,大概是不想去。算了,我一个人跟三哥他们去好了!”
沐清话音未落,樱宁已经扯着她的衣袖,一脸哀求之色,撒娇道:“樱宁哪里不愿了?小娘子最疼樱宁,怎么舍得樱宁一个人留在府里?”
“呵呵,既如此,还不快给少爷我备装!”
樱宁一溜烟地跑回房,给沐清准备男装。看着小姑娘欢快的身影,沐清贼笑两声:“春节,过了春节,春天就不远了。春暖桃花朵朵开……呵呵!”
……
初一祭祀完祖宗,陈徥、陈徇带着沐清出门。
不巧的是,在门口遇上了陈行、陈徒在备车,他二人说与李家小少爷约好了,也要上灵隐寺拜佛。
听说同路,陈行便央求同行。虽然不愿,可碍于一家兄弟,陈徥便允了。
宋人出行,多乘厢车,里面空间很大,坐四五人绰绰有余。陈徥、陈徇、沐清和樱宁自然一车,陈行、陈徒一车。
临行前,陈行从车里取了顶帏帽递给沐清:“妹妹你走得匆忙,怕是没戴帏帽。四哥这里刚巧车里有一顶。妹妹年岁不小了,还是少以男装示人才是。”
没等沐清反驳,陈行已经回身上车,招呼赶车出发了。
沐清拿着顶帏帽,坐回车里,嘟着嘴生闷气。
陈徥见她赌气,笑着宽慰道:“怕是老四觉得你是个女儿家,在外面抛头露面总是不合时宜。再说,老四说得也是实情,再过两年你也都可以出嫁了……”
“大哥!”沐清一听出嫁,顿时不自在,过两年才十四,这么早出嫁不是摧残少女,怎么也要想办法扛过十六再考虑。
陈徥与陈徇以为沐清害羞,扭头望向窗外,掩口偷笑。
沐清把帏帽扔给了樱宁,樱宁虽是丫鬟打扮,不过好歹穿的是女装,帏帽正好给她戴,樱宁无法,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宋人有正月初一出外游玩烧香的习俗,所以灵隐寺山门大开,往来香客如梭,皆是祈求新年吉祥如意。
山门外还有市集,买些珠翠、头面、领抹、鞋靴、果子、小食。山门里,寺里的大和尚们摆了案子,放置香烛,名曰请,其实就是变相出售赚钱。
众人到了山门下,便落车步行。
李家小少爷李牧已经等在此处,李牧乃是李家解库李三爷的小儿子,比陈行年长两岁,今年十九了。素日与陈行交好,陈行离开杭州前,李牧常常带着陈行在青楼楚馆流连。陈行与他可是地地道道的酒肉朋友,通过陈行,李牧对陈家众人也有些了解,再加上参加过陈府的宴席,见了其他几位也并不陌生。
李牧见到一下子来了陈家的四位少爷,意外之余,赶忙上前一一行礼拜年。
等转向沐清时,眼前一亮,这少年生得好皮相,雌雄莫辨,五官如女子般柔美,可眉宇间又透着男儿的英气。一时间心痒痒的,觉得这少年比翠红楼最红的姐儿和小倌儿都撩人。
沐清哪里知道李牧的龌龊心思,只觉得李牧目光惊艳之下透着猥琐,斜乜了李牧一眼,拱手随意回了一礼,扯着陈徇,叫上后面的樱宁迈步就往山上走。
李牧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失礼了!在下看那位小兄弟瞅着面生,却一时想不起是陈家的哪位少爷?”
陈徥点头示意无妨:“那是我家东京姑奶奶的孙子——张清。来杭州过年,不日就回京城。后面是他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宠惯了,就一并带出来了。”
“哦!”李牧一听沐清并非常住,略感失望,悻悻地应道,抬手示意陈徥先行。陈徥也不客气,疾走了两步,追上了沐清三人。
陈行看见李牧失望,褪去了刚才一本正经地神情,勾着他的肩,邪笑道:“李兄,呵呵,我那表弟生得极好,亦男亦女,换上女装,也是秀丽佳人。”
“你见过他扮女装?”
“小时候见她扮过观音给老太君祝寿,哄得老太君开心,对我这表弟可喜欢得紧!不信,你问五弟。”陈行冲陈徒使了个眼色,陈徒忙唯唯诺诺地称是。
李牧两眼放光,脑袋里想象着沐清女装的样子,脸竟也红了,嘴上嘟嚷了两句,赶紧扯着陈行就往前追。
陈行见他心急,遥望了沐清背影一眼,嘴角勾起,目光中算计一闪即过。
沐清从进了山门到进了大殿,总觉得背后有道目光黏着自己,很是讨厌,每次回头看,都对上李牧谄媚的笑脸,沐清越发不自在,匆匆上完香,拒绝了陈行的游玩邀请要走。
陈徥与陈徇自然护着妹子,沐清不去,他们也婉拒,跟着沐清坐车回城去了。
李牧见沐清走了,很是失望。不过想到她还要在陈家住上一段时间,心里有了计较。待到送走沐清等人,他大方地请陈行、陈徒上翠红楼吃花酒去了。
第二卷 初长成 第八章 谁是谁的桃花
糖心食铺在杭州城里也是小有名气。
陈徇这个食客最近几年少不得要常常光顾。起初看见城东铺子上的画,觉得眼熟,后来才发现是自己的墨宝。等见了掌厨和掌柜的,才知道是熟人,而这画是小妹送来的贺礼。至于店老板,他也一直以为是老李头。
沐清提议归家前先去那里坐坐,陈徇立即拍手称是。陈徥走的时候,虽然铺子已经开张,但他却一直没来过。见小妹与三弟如此推崇,也就遂了他们的意。
沐清秉持着不剥削劳动力的原则,过年放大假,铺子到十五以后再开张。她知前门不开,叫车夫直接把车赶到了后门。
开门的是猗兰,陈徥见了熟人,神情微滞,随即又笑问道:“原来这铺子是猗兰开的?”
陈徇却摇头说:“不是猗兰,是老李头!也是熟人!”
沐清神秘一笑,不多解释,招呼着哥哥们入门里,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进了堂屋。
待到陈徥、陈徇看见围坐在桌前说话的舒泓与白钰,大吃一惊,显然没想到这二人会回来杭州。
四人自然寒暄了一番,聊聊近况。只是白钰隐去了在何处学艺,舒泓则说一时兴起故地重游,绝口不提饿昏了糗事。
说话间,猗兰与丹枝端着素饼进了屋。
“这是鸡汤素饼,开封府过年时的吃食,也叫年馎饦。吃素饼能长寿,不知你家铺子里做得如何?”
“大少爷说得是。这鸡汤里放了药材,熬了五六个时辰,就放了点盐和葱花,清淡可口。”猗兰解释着,将一碗碗热腾腾的细汤面放在四人面前。
“咦,小妹呢?”陈徇端着汤面,才想起不见沐清的影子。
“来了,来了!”沐清端着酒壶进来了,“我去热了壶屠苏酒。猗兰、丹枝,去叫李黑和李大爷。咱们一起吃素饼、喝酒。”
“那怎么好?一屋子都是主子……”丹枝推辞。
“切,少来!你都出府这么多年了,再说我那时侯可当你们是下人了?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过年,别磨磨蹭蹭,赶紧叫人去。吃完了,我和哥哥们还要早点回府呢。”
猗兰去端面了,丹枝去叫人。樱宁站在沐清身后直盯着白钰出神,白钰则闷头吃面,恍若未见。
沐清瞧见了,贼笑道:“樱宁,坐你白大哥身边,这中间给李黑他们一家和猗兰坐。”
“是——”樱宁小脸一红,低低应了一声,就坐到白钰身边。白钰手执着筷子顿了一下,没吭声,只不过从侧面看面部肌肉有点僵硬。
沐清暗暗点头,心情大好,还是自己调教出来的丫头,够大胆!
沐清美滋滋地欣赏着红着脸的樱宁和动作僵硬的白钰,仿佛看见两人中间有无数粉色的桃花瓣飘来荡去,里面夹杂着红色的小桃心。
沐清越想越开心,差点忘了吃着面条,不过有人倒是很热情地提醒了她:“咳咳,回魂了!汤饼要凉了——”
众人不明所以,抬头看向舒泓,见他随意地瞄了眼沐清,又慢条斯理地端着碗吃了起来。
“吃汤饼,吃汤饼,呵呵!”在众人询问的目光下,沐清嘴角抽搐,尴尬地收回了赤果果的幻想,暗骂,讨厌的狐狸!
老李头又弄了四五样小菜,十个人围坐一桌,说说笑笑地吃了一顿饭。猗兰、丹枝和樱宁收拾了碗筷去洗涮。
陈徥、陈徇又与舒泓聊起来东京的事,沐清吃多了,自个到院子里活动。白钰却跟了出来,扯了沐清往院外走。
……
……
沐清被小白拉着走了好远,拐进了深巷。
“怎么了,小白?你弄疼我了!”沐清甩开白钰的手,揉着手腕,抱怨道。
“你,为什么带樱宁来?”白钰别过头,偷偷看了眼沐清微红的手腕,有些心疼。
“小妮子一直惦记着你,上次我让她过来送年盘,回来时候就闷闷的,一问才知道你那日不在。对了,年前你跑哪里去了?哦,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小白,告诉姐姐,是不是见人家小姑娘,害羞了才躲起来?”沐清两眼又笑弯成了月牙,贼兮兮的。
白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气恼道:“你少乱点鸳鸯谱,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沐清不理,抚着下巴,自顾自地说道:“怎们能不操心?好歹养了你两年,你还真是忘恩负义!樱宁有什么不好,今年及笄,正好嫁人。你今年也十七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所以不喜欢樱宁?”
沐清没发觉白钰越来越黑的脸,笑盈盈地又道:“是哪家的闺女?要不要姐姐帮你相看相看?”
“我,我……你,你……”白钰着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走了这三年,他本不想再回杭州,可脑子里常常会想起那个精灵般的女孩,所以他又回来了。再次见到她,一身男装,摇身一变成了翩翩少年郎。她的五官渐渐张开了,愈发精致,眼睛还是如记忆中那般狡黠灵动,肉嘟嘟的唇,嫣红健康,很诱人,让人忍不住想亲……
白钰忽然发现自己开始意h药,脸秫一下红到了耳根,暗骂一声,自己现在这般,和那些登徒子有什么分别?
不过白钰还是忍不住要凝望着沐清,越看心越怦怦跳,手心攥出汗来。
“我什么,你什么?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沐清挠挠头,碰了碰呆滞状的白钰,莫名其妙脸红什么?
白钰没反应,沐清踮着脚尖,用手背碰了碰白钰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小白——”
沐清不碰还好,一碰,白钰的脸更红了,背过身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嘴里嗫嚅着:“我,我不喜欢樱宁。我喜欢……”
“你喜欢谁?”沐清没头没脑乐呵呵地继续追问,没察觉出白钰的异样。
所谓当局者迷!沐清前世没谈过恋爱,一直忙于生计,对别人倒是敏于观察,可一到自己,就糊涂了。况且,她一直把白钰当儿子、当弟弟养,哪里会想到自己才是小白心里的那个人。
“我……我中意的人是……你,我看见你就欢喜,心乱跳,我想我该是喜欢你,清儿!”
白钰终于说出来了,可身后半响没有回应。他回身一看,发现背后早已无人,心道,糟了,不会被吓跑了吧?
白钰慌了神,忙追去寻找,走到了岔路口,他想了想右手通后门,就向右面追去。
而左边岔路的拐弯处,沐清正对着舒泓喊道:“狐狸,你干嘛!我还没听见小白说他中意谁呢?你跑出来捣乱什么?放开!”
舒泓对着沐清的脑门敲了敲:“笨蛋!反正那小子不喜欢你那个丫头,你别瞎操心了!”
沐清睨了一眼舒泓:“就算不喜欢樱宁,小白也有喜欢的人,我养了他两年,问问又何妨?”
舒泓笑笑:“那你是喜欢他喽?你家老太太能允了你嫁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吗?哼!你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
“我喜欢谁要你管?不对,狐狸,你什么意思?”沐清听明白了,有点呆滞。
舒泓撇嘴笑道:“我的意思说得很清楚!不是我冲出来救你,你打算以后怎么见白钰啊?”
“哦!”沐清讷讷地点点头,脸一沉一言不发。
舒泓拍拍她的肩,无奈地笑着说:“好了,回去了!你大哥、三哥找你回家,在正门等着呢。下次别自以为是了!不是什么事情你都能算计到的,唉!”
说着,舒泓牵着沐清往大街正门去了。
第二卷 初长成 第九章 “调戏”与“反调戏”
巷子并不长,可沐清总觉得走不到头。
其实是她自己心里有事,一步一步挪动得太慢,甚至没有注意自己一直任由舒泓牵着走。
舒泓也不催促,默默地牵着沐清冰凉的小手往前走。幸好是过年,店铺后的巷子里鲜少见到人,所以这两个男人手牵着手不会引得大家惊叫出声。
“唉!蚁食龟行,延年益寿,你这行还真如龟!”舒泓撇撇嘴,揶揄道。
“我就想当缩头乌龟!”沐清低声反驳道。
她没想到白钰会对自己有意,虽然她心比身成熟,可突如其来感情让没谈过恋爱的她有点不知所措。
沐清思考着,自己是打心眼里喜欢小白,不过该是姐姐对弟弟的喜爱。男女之情即使身未体会,见也见多了。初初朦胧多疑,情到深处让人意乱情迷,魂不守舍。可自己对小白真是一点都没有,不然也不会急着推销樱宁丫头了。
想到樱宁,唉,又是一笔桃花债。
沐清庆幸,幸好小白说出口的时候她不再跟前,不然还真不知如何回应。若要真说出来,自己要焦头烂额到什么程度。
“爱当就当,没人拦着!”舒泓驳得随意,一脸淡然。
沐清心情本就乱糟糟的,没想到舒泓处处拿话挤兑,再看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没由来地更生气了。
她气鼓鼓地扭过头,想要快步往前,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舒泓牵着,小脸一红,挣脱开舒泓:“谁让你牵着的?”
舒泓挑挑眉毛,兴趣盎然地看着沐清羞红了脸:“乌龟脸是绿的,怎么还会脸红?”
“你——”沐清一时不知怎么回嘴,气得直跺脚,疾走了两步,走到了舒泓面前。
舒泓呵呵笑了两声,看着落荒而逃的沐清,甚是得意,终于胜了小丫头一回。
舒泓冲着沐清的背影,笑道:“其实,他开口说出的人未必就说你!你这般火急火燎地跑,小心跌跤?唉!早知我不拦你了。”
谁承想,沐清没走两步,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眼波流转,嫣然一笑,青涩的脸庞竟有股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舒泓呆了呆,就听见沐清轻启朱唇,柔声细语地说道:“狐狸,你是不是看上本姑娘我了吧?!你看我家小白生得英俊,心里吃味,所以巴巴地跑来阻止!”
舒泓听得嘴角直抽,冷汗直冒,额上隐隐有青色的痕迹。
沐清大乐,心中畅快,娇笑道:“唉!狐狸,虽然你长得不赖,可你太老了!老牛吃嫩草,不大好!”
狐狸面部彻底垮塌了,沐清喜气洋洋地哼着小曲向大街方向走去。
舒泓望着她不再苦闷,恢复了又蹦又跳的样子,心中一暖,回想起她刚才的话,冲着她的背影大声笑道:“此言不妥。阴阳调和方属正道,在下对阳阳没有兴趣。不过,若换了陈少爷,在下可以考虑……”
沐清脚下一滞,差点跌倒,稳住身子。
好你个狐狸,说我是男人婆!!
只听见后面有人走上来轻笑,沐清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回过头颇有几分怜悯地看着舒泓,叹道:“狐狸,不要迷恋清儿,清儿只是个传说!哈哈!”
“噗嗤——”舒泓差点笑破功,这小丫头口没遮拦,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转念想想,她从小便与别人不同,小人精一个,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已开起了两家铺面。
她那些大胆的话语,非但让人无法生厌,反倒觉得那是率性而为,天性使然……
他看着沐清挑着眉毛,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自己,略带挑衅和不屑,不禁玩心大起,慵懒狭长的狐狸眼似被瞬间点亮了一般,目光忽然变得热切。
他挺直了腰板,走上前抓住沐清的手,说道:“小丫头,你这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话别说太满了!万一……”
“没有万一……我要走了!没工夫和你斗嘴!”
沐清对上狐狸那双满是情意的眼睛,火热的目光烫得人心慌。沐清下意识地往后退,心跟着怦怦乱跳,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咳咳,刚才开个玩笑,你莫当真,舒大哥!”
沐清想挣脱他的手,可却被牢牢握着。呀!又被狐狸占便宜!
“舒大哥,呵呵!你大人大量,饶了小妹一次吧!您不是说不好阳阳之道,这,这让人看见,还以为您有那个断什么的癖好……嘻嘻”沐清笑得谄媚,不过小脸已经飞满红霞。
“啥?”舒泓装作没听清,手一松,沐清再也不敢吭声,掉头就跑。
看着沐清的狼狈的身影,舒泓心情大好,嘴角噙着笑,提步跟了上去,心底感到有些异样,忽然觉得这般笑闹一辈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摇头,自己不会真瞧上这丫头了吧?!应该不是……只是一时兴起逗逗她而已。
被调戏了,竟然被狐狸调戏了!!!虽然他长得不错……想什么呢?!该死的家伙,趁人之危,姑奶奶跟你没完!
沐清坐在车里咬着食指,恶狠狠地想到,明天是不是该让猗兰给他饭里加点料,拉得他满地找牙,或者在床上下点药……嘻嘻……
车里陈徥、陈徇两兄弟闭目养神,没发现沐清的异样。唯有樱宁看着沐清与手指作战,时而目露凶光,时而低声口茭笑。樱宁伺候了沐清几年,多少了解沐清的喜好,看着她举止怪异,浑身冷汗直冒。
樱宁往沐清身边挪了挪,凑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小娘子,您又要算计谁啊?”
沐清斜睨了她一眼:“没,我能算计谁啊?小孩子家家,不要问。”
“哦!”
明明你比我还小。樱宁不信,小娘子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定是谁惹她不高兴了。不会是白大哥吧?
樱宁不禁担心起来,就听见沐清在旁边说:“不是白钰!”
樱宁大惊,自己的主子就是不一样,竟看穿自己的心事。她缩回自己的位置,不再说话。
沐清没有再出声,低头继续寻思明日怎么小小地报复一下舒狐狸。可惜后面几日,她却被别的事绊住了,无暇再去算计某狐。
初二,老太君突然病倒了。寻医问药,陈府上下折腾了一整天,各家的人都挤到了中院来,有真担心的,也有望风声的。沐清急得差点去寻舒泓过府,碍于舒泓不愿暴露行踪,所以才忍住没去。等三个大夫会诊后说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她才放下心。确诊后,各怀心思的众人如鸟兽散去。
后来几日,张妈不在,沐清不放心别人,每天守在旁边伺候着老太太。凭着前世记忆,亲自下厨做简单的药膳,给老太君调理。
病的这几日里,老太君也不知怎的,总是拉着她的手,念叨着万一有天自己去了,留她一个人怎么办。沐清笑着宽慰她,自己有爹有娘,还有铺子,不愁吃穿,咋能养不活自己。老太君每每听见,一笑置之,心里却惦记上了件事。
好在平日里老太太的身子骨不错,病得倒也不重。在床上躺了四五日,便能下地了。只不过病后,老太太身子还有些虚,不敢多走路,免得再受风。
刚巧张妈也好利索了,老太君死活不让沐清贴身伺候。沐清不跟着,老太君就私下吩咐张妈正月一出,就去找了杭州城里最有名的上等媒人张罗给陈徇、陈行说亲,另外还顺带让媒婆看看哪家有十四五岁少爷还没订亲的。
可想而知,沐清也被算在说亲的行列里,只是她本人一无所知。
第二卷 初长成 第十章 说不出口的心意
老太君的病早已好了,沐清的心情也由阴转晴。没到正月十四,樱宁已经旁敲侧击地试探了沐清几次,看她十五的时候是不是要和白钰一起出去看灯。
沐清头疼怎么面对白钰,却又不好让小妮子失望,那到时候只好装傻充愣。再说,小白未必中意的就是自己,沐清自我安慰道。于是答应了樱宁十五叫上铺子里的人一起出去看灯。
正月十五上元节一大重要活动,就是灯会。宋初都是从十四开始放灯,连续三日。到了太祖乾德五年,五谷丰登,太祖一句“宜纵市民之行乐”让放灯时间延至了十八。
等到了太平兴国六年,太宗又将燃灯五夜定成东京上元五夜灯制度,延至各地则依风俗而定。
杭州处在富庶的两浙路,元宵放灯自然也随了东京制。
正月十四,杭州城里开始放灯。
等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老太君身子不便,大房、二房的两位老爷太太自然也不会出府,陪着老人家。另外钱氏养胎,陈愈陪伴左右,小刘氏性子不惜热闹,留下料理府中杂事。其余众人皆乘车出门赏灯去了。
这晚,从北新桥往南绵延四十里,成了灯的海洋。
城门楼上结彩挂灯,街上、西湖边上搭了好些大山棚供以陈灯,各大寺院也为了招揽香客各处奇招,精巧彩灯缀满寺院。城里的戏社、杂耍班子走上街头表演,博个人场。平民百姓三五成群换了装,也走上街头游玩。富人们则坐着车子观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