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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宠第40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戒。

    这段往事,伴随廉宠的出现,逐渐尘封入宇文殇记忆深处。

    而失传已久的武术绝学音攻、玄算秘图的消息相继显世,宇文殇开始隐隐地不安。

    山雨欲来,风满楼。

    命运,悄悄地降临,以看不见的可怕力量,将背负孽缘的人们,推向既定的轨道……

    紫宫华宇,春满人间。蜂蝶萦纡惹残香,稚儿笑语扑飞花。

    初雨过尽翠欲滴,如此良辰美景,连成日吃斋念佛的瑶太妃也不禁动了凡心,趁着风和日丽,相约英太妃于御花园闲庭信步,却不意撞见怀胎四月的廉皇后正带着靖王世子宇文戬在花丛中嬉戏。

    不满两周岁的字字飞快挥动着胖嘟嘟的四肢,半跑半爬于花间逐着蝶儿舞,廉皇后坐在旁边石凳上一边吃干果一边咯咯笑不停。每当字字要抓住那蝴蝶前,她便弹出指间干果,力道伤不着字字,却也让他屡屡无法得逞。

    眼见孙子被人欺负,英太妃面色颇有不善。瑶太妃与廉宠见面甚少,可每次看到她模样,总心有所动。两人各怀心思,向他们走去。

    字字的捉蝶大计再次惨遭破坏,满脸愤怒扭头冲着廉宠不停抱怨:“娘娘坏,娘娘坏!”

    廉宠闻言笑得更欢畅,丝毫不觉自己以大欺小。

    她每日被宇文殇看得死死地,禁足于宫中保胎,连她那些“不益于身心健康”的兴趣爱好都集体惨遭封杀,无聊得快发霉了。不想前些日子靖王夫妇带字字入宫请安被她撞见,却发现这孩子与她极亲热,才一岁多便能跑能跳,跟个话唠似的。最关键的是,无论怎么逗都不哭不闹,受欺负了绝不回家告状,甚得她意。

    字字连连扑空,摇晃着身子踉踉跄跄往叶宽花深处钻去,故意避开廉宠视线,不消一炷香时间,便双手合十一身刺球跳了出来,满脸欢欣朝她跌跌撞撞跑去:“娘娘,飞飞!”

    待字字滚着小胖腿到了她脚下,廉宠将他拎起放在石桌上,相互蹭了蹭脸颊,逗他道:“字字,娘娘帮你把飞飞做成标本好不好?”

    “好。”字字也不知什么是标本,就一昧点头,把合得紧紧的小虎爪捧入廉宠掌心,轻轻放开,那白色小蝴蝶盘旋着往外飞出,字字盯着蝴蝶高兴得手舞足蹈:“飞飞,飞飞!”

    廉宠也不知道是因为怀孕还是长期对着宇文殇楚怜对妖孽男产生了审美疲劳,如今特别喜欢看字字,觉得小孩子可爱得让她口水哗哗直流,粉嘟粉嘟像只小猪猡。

    “字字要不要也飞飞。”她双手叉入他腋下举起,一个高抛,字字笑得更欢。

    “来咯……飞——!”廉宠抛出去的高度越来越高,脱手时间也越来越长,看得英太妃心肝儿乱颤,顾不上雍容,提裙便赶,当字字突然咯咯笑着被抛出去一人高时,英太妃再也克制不住失声尖叫出来。

    听到尖叫声,廉宠接住字字转头。字字哈哈笑得正欢,看见英太妃,便伸出手喊到:“奶奶,抱抱。”

    英太妃青着脸冲廉宠福身请安,廉宠敬对方是长辈,亦福身回礼,把字字送入英太妃怀里。

    三人寒暄一番,英太妃便借口字字发汗,抱着走了,瑶太妃依旧有一句没一句与她闲聊,廉宠直觉她有话想说,果不其然,几句家常话后,瑶太妃自然而然地道:“哀家听闻皇后曾随廉毅将军征战沙场,眉间英气十足,不输于男子。想必是虎父无犬女。”

    廉宠立刻就明白她到底想问什么。湖畔那凄楚白衣少女如在昨昔,恍眼间已变作尊贵典雅的贵妇,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早如古井无波,又偏偏在对上她时,泛起幽深涟漪,欲语还怯。

    她淡笑道:“太妃过奖了,不过,家父在世之时,大家都说本宫长相极类家父。”

    瑶太妃闻言顿了顿,有些恍惚道:“……廉澹将军……廉家真是一门忠烈……”

    “臣妾拜见太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养慈西宫花厅,靖王妃范羡儿盈盈拜倒,而英太妃身边立着的嬷嬷怀抱熟睡的字字,慢声轻哄。

    “知道哀家为何急急召你入宫?”

    “妾身愚昧。”

    “糊涂!”英太妃一副恨铁不成钢,朝厅内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告退掩门,独留她婆媳二人。

    “原以为你比你那妹妹聪慧百倍,为何在此事上如此粗心大意?”

    范羡儿闻言眸色一黯,低头不语。

    “那寡妇悍妒异常,如今独霸后宫,虽说怀了孕,难道就一定是个儿子?你看她与字字如此亲近,分明是要拉个垫底的皇子,再这样下去,儿子被人抢了,哀家看你到时候上哪里哭去!”

    范羡儿恭婉柔顺地低着头,如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妇人。面对婆婆的斥骂,她不能还嘴,即使,很多事情她并不能做主。

    “你瞧瞧她都带着字字做了些什么?堂堂世子,学那女儿成日里捉个小蝶儿滚在花粉堆里,成何体统!”

    “妾身知错了。”范羡儿低眉顺眼,毫不反抗,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得英太妃摇头叹气,不禁又想到自己商尘家的下场,顿觉疲惫万分,支额摆手:“你带字字回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山寨我怕谁!

    还有,字字的年龄,之前我说满月,后来发现满月不能玩高抛,所以我决定改成一周岁,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改,打算以后修文的时候再说,但是从这了开始就假装我已经改好了吧,所以字字现在是1岁半,恩恩。

    大愿地藏

    逆龙七年的春试,由右相及大鸿胪主持,逆龙帝格外重视。

    自曜彰朝设国学院,兴私塾至逆龙朝,近十年战乱时间,民不聊生,性命温饱尚且不顾,遑论文礼。时人皆尚武。逆龙建元后,复兴国学,鼓励民间私学,实施科举之制。

    所谓国学、私学,在民间普及时间虽长,但受制于战乱,几乎停滞不前。因此逆龙早年的科举名存实亡,仍被世家把持。

    而历史上对于太宗神武帝殇先除世家而兴科举的政治手段,多以为操之过急,倒行逆施,以致人才不足,给高宗朝留下权臣重将当道的祸根;而后世伟大史学家左尚著《左史》,在前人考据史料基础上,列《武帝逆龙纪事》,首次提出:

    “诚然,先兴科举,致天下才,令寒士相争,门阀不攻而破;然,门阀不破,待寒族之兴,文化之盛,何日矣?逆势行此而得者,非人也!”

    逆龙六年到七年的科举之试,是整个文化史上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科举。这次春试,共三千四百三十人赶考,为七年来之最,其中榜上有名者一百二十名。这一百二十人,后皆成为高宗、中宗朝中流砥柱。

    逆龙七年四月三十日,楚氏顾涵赴京,于西九里设十里宴,广邀天下才子,推“学租”。所谓“学租”,即楚氏与考生协定,由楚氏出资助学助考,考生中举后以俸禄偿还,除却本金外楚氏加收一两银子一文利,后世又称“学租”为“一两一文”。而考生要拿到一两一文,需要先经过楚氏的“鲤鱼跃龙门”,简称“龙门试”。后“龙门”逐步发展,成为炤国最大的民间私学机构,广布各省各州,各县各乡。时人赞楚氏曰:“义商”。

    “鲤鱼跃龙门?”

    炤阳宫帝王私院扶苏亭中,廉宠趟在摇摇椅上趁着风和日丽晒肚子,张嘴接过楚怜喂来的樱桃,无语道:“大l,你取名字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取名字要那么多创意干什么。”楚怜捉着樱桃,自己吃一个,喂一个,手不停歇,“我打算在西九里找个地儿专门办这事,想法子跟驿站合作,在全国这么铺下去。还有,六月份南京有个牡丹花会,在全国有些知名度,我可能要亲自跑一趟宣传宣传这事。”

    因着廉宠怀孕,所有事情都靠边站,包括楚怜发配边疆都被搁置到明年。可他也没闲着,以往是瞒着皇帝偷溜出去,如今靠着裙带关系,他生活是愈发地滋润得意了。

    “不能派别人去么?”廉宠皱着眉嘟囔,所谓孕妇情绪多变,她最大的特点就是越来越粘楚怜,粘得宇文殇都没辄了,只得让人把秦王召回京中商议“春试”之事。

    “这是新业务,开始不亲力亲为后面会麻烦死我的。先不说这个,明天我要在西九里设宴正式推‘学租’,顾涵出面,你到时候过来走个场子,大家互利互惠。”

    楚怜在使用廉宠“色相”上向来是不遗余力的。

    “我先跟他说说看,他不一定准我出宫的。”廉宠伸了个懒腰,轻轻抚摸着自己凸起的肚子道,“你这么忙,怎么不让凌夔、苏梦帮帮你?”

    楚怜闻言,桃花眼眯了眯,沉吟道:“现在离台东西一带,你老公已经部署周全,按他的德性,放任苍蝇在身边差不多一年之久,我估计他早派人抓口茭细了。公孙仙,是个大麻烦,我这次来泰阳之前,刚把她给收房了。”

    廉宠闻言挑挑眉口茭笑道:“哎哟哟,这可不符合你楚大少爷怜香惜玉的脾气啊。”

    “笑我,你以前干得少了?当初为了那大毒枭的案子你跑沙特阿拉伯,还不是勾搭了那个……”

    廉宠急忙捂住他嘴,低声斥骂:“wk,上辈子的事情了,你现在说出来……”她环视周围,“想我死是不是!”

    楚怜冷笑一声,“感情这种事虽控制不好,但有些时候真的能创造奇迹呢。”

    “这和苏梦有什么关系?”廉宠跟着两只老狐狸呆得久了,嗅觉也开始敏锐起来,“你不会是……”

    “是啊,反正都娶了个老婆,再多娶几个也无所谓。我把倾城梦纳了,不仅如此,还让她帮衬着替我这已当壮年还没开枝散叶的王爷好好筹划筹划个人生活。娶他个十几二十房小妾,让公孙仙自个儿应付去吧。”

    “你好毒啊。”廉宠无语,“你耍手段对付公孙仙就算了……苏梦她可是对你忠心耿耿……”

    “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楚怜蹙眉轻叹,拍了拍廉宠的肩膀:“所以我虽然讨厌宇文殇,却也佩服他。倾城梦,就算名满天下,但毕竟是风尘女子,年近三十,成日里抛头露面,在这个时代下半生的结局几乎早就注定。她对我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我也跟她坦白说过,她说她不介意。这样也好,她跟着我至少衣食无忧,也不会受气受辱,对她而言未尝不是好的归宿,对我而言,多一得力助手、红颜知己,来得也轻松。”

    “那她帮你张罗的那十几二十房小妾呢?”

    楚怜邪邪一笑:“那可是全国琳琅轩的红牌呢,我家里请来个狐狸大仙,总要有些小狐狸鞍前马后才不输了气场呀。”

    廉宠抬抬眼,已经可以想象未来秦王府如同怡红院般的卖笑盛况了。

    楚怜的笑容中闪过一丝犹豫,面子里依旧吊儿郎当,心不在焉道:“其实这些日子看着你怀孕,我想让小梦也怀个孩子,不然以她出身,在公孙仙面前始终低了一截。”

    廉宠闻言沉默,凝目望着楚怜,微微叹气:“生儿育女,本来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生存法则……连我都不能幸免。你是知道的,其实我并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好在至少是与心爱之人结合,倒算不上多委屈,可是你……”

    桃花眼妩媚流转,长睫轻闪:“我自有分寸,你能理解我便好。”

    “至于凌夔……”楚怜吃完最后一颗樱桃,起身整理衣饰,眺望着五连池一望无垠的碧绿荷叶,俊美如妖面容流露一丝深深地惆怅:“他毕竟是西覃人……”

    楚怜陪着廉宠又坐了会儿,遂安来报称字字已经醒了,正在怡心阁里转悠着和“娘娘”躲猫猫呢。

    廉宠闻言要起身,楚怜在一旁搀扶着,蹙眉道:“靖王世子怎么在你宫里。”

    廉宠笑着回答:“这小孩很聪明啊,又好带,我每天在宫里无聊,其它人都不敢跟我玩,就他有趣。而且我要学习照顾宝宝了!”

    桃花眼不着痕迹闪过一丝深沉,俊颜不改道:“你自己小心点身子。还有,你找借口把李颦儿支去云苜山行宫这么久了,她是个聪明人,心里明堂着,你这么拖下去不是个办法,总该有个了解。”

    廉宠撑腰缓步,轻抚肚子,闪烁其辞:“知道了。”

    楚怜辞了炤阳宫,复又至御书房,张经阖见了急忙堆笑上前恭敬道:“王爷,陛下等候多时了,快快请进。”

    听到脚步声,宇文殇头也不抬道:“可有消息?”

    “大概七、八年前,他在旧沧白兼溪碧波村一代义诊,这是最后的线索,我推测他是继续西行。而风羿昊半个月前离开顺宁,取道西覃境内,往更西的地方去了。”

    宇文殇闻言,凤目清寒,修指扣案。

    楚怜眉目略转,暗自嘀咕,玄算秘图,不会是什么老掉牙的龙脉阿,藏宝图之类的东西吧,遂道:“过几日南京天下花会,行商走贾云集,到时我再替你留意一下。”

    宇文殇闻言点点头,适逢太常令率太常属诸官求见,楚怜便先行告退。

    太常属诸官入得殿内,却是为皇帝陵寝一事而来。历代帝王登基施礼,安置陵寝便是其中一件头等大事。可眼下这位屠魔之君,登基时国务繁忙,便将此事一压再压,去年还突发奇想要迁皇陵,这把这帮老臣吓得半死。好不容易大婚后皇帝口上松动,他们便急急忙忙开始筹划此事。此番前来,却是在啸龙谷内陵址已设,请皇帝过目的。

    宇文殇只瞥过两眼,便朱笔御批了。太常见状,又急忙呈上奏折,称依例要铸帝王铜像立于墓铭之上。宇文殇接过奏折扫视两眼,正要批准,却不意瞅见中央三列小字,大体陈述了此铜像雕文与法事等可驱避煞气怨灵,凤目寒渊蒙上霜色,他抿唇略定:“此事再议。”

    太常属诸官退下后,宇文殇目光落在刚才那份一直没合拢的奏折上,突而冷哂一声,将张经阖唤入,却是吩咐备马出宫。

    张经阖略微诧异。要知自从皇后怀孕以来,皇上是一得空便跑回炤阳宫,天塌下来也不管,如今吩咐出宫,而且看意思并不打算带上皇后。但他毕竟是御前侍奉二十多年的人精,当下不动声色,恭敬应道:“诺。陛下是打算去哪里?”

    宇文殇顿了顿,缓缓开口:“这些日子,娘娘在京畿一代设了多少国舍佛寺?”

    张经阖迅速回答:“泰阳城两座国舍,一座在白马寺附近,一座是将以前的九王府西府划了出来改建的;此外还有小型‘孤儿院’四十所,广布于京竹一线;新建佛寺佛院十座,京郊善济寺、慈恩寺,不过,说是佛寺,倒也跟国舍差不多,收了远近不少战乱孤儿,溟沧一代流民听闻,也蜂拥而至。娘娘前些日子还在念叨,说要让他们自食其力,这国舍便得往更北的地方设。奴才还听说,溟沧侯也开始支持皇后娘娘的做法,在白兼溪一代陆续设置国舍佛院……”

    宇文殇不经意扫过张经阖。他知道,张经阖决非一个多嘴多话的人,可这次却不问自答……他也不言语,径直登辇出宫。

    京郊善济寺,形制干净简洁,相较于白马寺这类佛教大寺而言,不过算得上个小院,却是是廉宠压榨楚怜兴修的第一座佛寺,始落成不足一月。寺前一条长坡,两边并排参天古树,枝叶遮天蔽日,在地上洒下斑驳点点阳光。马车徐徐驰上缓坡,时微风拂面,叶声沙沙,间闻鸟啼,愈显宁静。行至一半,宇文殇便令人停了马车,独自步行向前。

    在林翳间漫步,耳闻远处佛院中孩童稚气学语,朗朗清颂,夹杂着佛门木鱼咚咚,黄鹂翠莺闹枝,宇文殇心底那股冷煞之气莫名缓解,前所未有的祥和安宁。似乎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片刻的与世隔绝般的心静,他驻足闭目,任由零星暖意洒在脸上,沉浸天籁。

    张经阖令人离得远远的,看着这个他自幼侍奉照顾的帝王暖洋洋的背影,略带皱纹的眼角莫名闪烁泪花。

    宇文殇以一个普通香客身份捐了笔香火钱给寺庙,也不让主持款待,独自在佛堂周围散步。

    不知不觉走入大雄宝殿更后的一座小殿,殿上铜像菩萨头戴宝冠,身披天衣,饰以璎珞,一手持锡杖,一手持莲花,上面匾额刻着“大愿地藏”。案桌上除却香火外仅放置着一个愿牌。且不说如此特殊的存在昭示着许愿人的身份,光扫过那笔迹,宇文殇便知是谁所写。当即欲取,却被一旁僧人制止,只道:

    “施主,此乃当今皇后御笔,切勿擅动。”

    宇文殇收回手,目光落在许愿牌上“平安”二字,负手而立,似作不经意道:“皇后既以心经扬佛法,普济寺主供的又是观音,为何皇后不在大雄宝殿,却在这样一座小殿里留字许愿。”

    那僧人见宇文殇衣衫华贵,俊美非常,谈吐不俗,遂道:“贫僧不知,不过寺庙建成后皇后便来过一次,径直到了这里。贫僧听云游僧友提起,近半年,皇后无论到哪座佛寺,都会在大愿地藏王前请平安。”

    “大愿地藏?”宇文殇对佛教所知甚少,廉宠怀孕后出宫的走动不是去国舍就是去佛寺,他几乎都派人严密保护,却从未注意到这一细节,“何谓大愿地藏?”

    那和尚双手合十,沉静回答:

    “地藏,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据《地藏本愿经》,释迦佛召地藏大士,令其为幽明怙主,使世人有亲者,皆得极本荐亲,共登极乐世界,地藏受此重托,遂在佛前立下宏大誓愿:‘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所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正菩提’!地藏于释迦灭度后、弥勒佛降生前的无佛之世,留住世间,教化众生度脱沉沦于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诸六道中的众生。”

    “又传过去不可思议阿僧祇劫,有佛号觉华定自在王如来。地藏为婆罗门女,其母不信三宝,修习邪道,死后堕入地狱受苦。此婆罗门女卖掉家宅财产,广求香华,于佛塔寺,大兴供养。以至诚恭敬,摒息杂念,一心称念佛号。其母承孝顺女所作功德,得以离地狱而生天。”

    宇文殇听及此,冷波幽潭蒙尘欺霜,颇有动容。却听那僧人继续道:

    “又于过去无量劫前,地藏为孝女光目,其母生前喜食鱼子,犯极多杀生罪。光目女知母死后必堕恶道,请阿罗汉入定观察,果然其母在地狱中,受大苦难。光目女一心念佛,恭敬供养,以诚孝心,拔救母亲离地狱苦……”

    宇文殇不动声色细听那僧人讲解《地藏本愿经》,渐渐黄昏日落。

    宇文殇返回炤阳宫时,装着满腹的话想对廉宠说,却又似无话可说。问过宫女,说娘娘已经令人备好晚膳,现在人在西凉阁。他屏退众随从独自前往,甫推开门,房中宫女不及见礼,便见廉宠蓬着一头乱发侧躺榻上,冲着他兴高采烈道:

    “宝贝,字字在给我按摩呢!”

    原来今日字字进宫与廉宠耍了会儿,玩得累了,一大一小便倒在榻上呼呼大睡。廉宠挺着大肚子,经常腰酸背痛,便让遂宁遂安给她按摩,还教了些现代的按摩手法。字字来玩得多了看得多了,也有样学样。他比廉宠先醒过来,见“娘娘”背对自己侧躺着,就用小手在她背上一顿乱拍,拍完一遍又去拍她头发做“头部按摩”,还记得非常清楚最后是要抓头发的。廉宠被他拍醒,乐得不可开支,做了他按摩生涯第一只小白鼠,又指使这小童工反复按摩,像看见什么大稀罕事似地呼朋唤友,将亲近宫女太监一个一个叫来围观。

    宇文殇得知原委后无可奈何让人把字字抱回养慈宫,命人传膳的空档亲自为爱妻梳理头发。

    廉宠怀孕后宛若一个两面派。乏起来像个小懒猪,兴奋起来又似孩童多动。就让他整理头发的当儿也不得安宁,故意躲来躲去不说,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她又从袖里掏出几张纸道:

    “这是我给宝宝取的名字!”

    宇文殇顿了顿,剑眉微蹙:“皇子的名字得朕来取,不容商量。”

    立刻,廉宠的脸颊左右像各塞冬瓜西瓜似的,从铜镜里仇视着宇文殇。

    宇文殇视若无睹。

    她开始念念有词:“你取得出来什么好名字……看看自己的名字和年号,大l也是,吵着要他取名,你看他都取了些什么名字,没有最雷只有更雷……你们谁都靠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大家,紧急出差,文存在家里电脑,周六晚上1点多才到家,实在太累就睡了,早上爬起来发……

    by the way,种田种得差不多了,我要写玄幻了!

    “诚然,先兴科举,致天下才,令寒士相争,门阀不攻而破;然,门阀不破,待寒族之兴,文化之盛,何日矣?逆势行此而得者,非人也!”

    翻译:

    (没错,先开展教育,让民间来了人才,然后和豪门打擂台,豪门就不攻而破了。但是,如果不是他直接做掉了豪门,那么在豪门把持下的教育选拔,寒族的兴起要等到哪年哪月去?全民文化的普及兴盛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敢(像逆龙帝)这么倒着硬来的,不是人啊!

    观星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月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

    春末夏初,花红柳绿,凉夜娆。

    用过晚餐略稍作休息后,宇文殇便扶着廉宠在炤阳宫私苑内散步。他提议秉烛夜游时,廉宠立刻点头,手一搭尖着嗓子来了句:“小殇子,扶哀家起来。”

    一句话咒了他两次,气得宇文殇险些没一拳往她脑门砸去。他阴着脸克制住,不希望自己使出楚怜的招牌技。这些日子那男人碍眼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居然令他不知不觉间面对廉宠时也开始有揍她的冲动,由此可见这家伙的感染力。

    掌灯宫女提着两盏灯笼跟在两人身后,帝后执手并行,穿廊过庑,或驻足桥头点评风荷,或迎风弄月浅笑低语,渐渐步至扶苏亭。

    宇文殇令人备来几靠水果点心,在扶苏亭露天一隅临时搭了个花架,宛若泛舟清池碧波上,置身绿绮红花中,抬首仰望满天星空,俯首身旁娇媚佳人柔弱无骨蜷在自己怀里,与天际繁星眨眼相对,如此良辰美景,令人动情。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象千万小眼睛,嗯嗯嗯嗯嗯嗯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廉宠随口哼唱,见宇文殇专注凝视着自己,柔和带笑,更加来劲儿,又嗯嗯啊啊乱唱着“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着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陪你去看流星雨,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居然开始了串烧,一边唱着全身还不停摇晃。

    宇文殇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浪漫唯美气氛被怀里抽风的女人彻底破坏,无可奈何听着她乱七八糟的歌曲,他还真不知道她这么能唱。

    她哼哼哈哈了半天,想是口渴了,也不乱吼,用鼻子哼着一首情悠悠意绵绵的曲子,宇文殇这个唯一的听众终于开了金口:“这支曲子,再唱与朕听听。”

    廉宠立刻精神抖擞铆足表演功夫极富深情演唱道:

    我要控制我自己,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装作漠不关心你,不愿想起你。怪自己没勇气。

    心痛得无法呼吸,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眼睁睁的看着你,却无能为力,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找不到坚强的理由,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告诉我星空在哪头,那里是否有尽头。

    就向流星许个心愿,让你知道我爱……

    宇文殇越听眉头蹙拢愈深,很是不喜欢这曲子的词,正要开口让她别再唱了,那表情丰富多彩的女人一个猛子坐了起来指天大叫道:

    “宝贝,流星!”

    千娇眼子,天上失其流星;一搦腰支,洛浦愧其回雪。

    廉宠在榻上叉腰跪直起身,啧啧惊叹:“tnnd,我以前听着天气预报追着看流星雨,不是下雨就是阴天,好不容易开个车跑郊外熬夜,连星星的鬼影子都看不见。想不到来了这里,别说你出生那日流星雨有多壮观,搞不好晚上出门走走都能被陨石砸死。”

    “你再成日里死呀活的,朕缝了你的嘴!”宇文殇忍无可忍怒道。

    廉宠闻言吐舌一笑,撒娇地抱住他脖子,眉目如画:“宝贝,这算不算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呀。”

    “约会?”

    “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

    “……你成日从哪里学来这些h药言秽语。”

    “……”

    “你拽个p阿,h药者见h药!”

    群星闪烁,陨落如雨,长尾横空,奔西而去。

    笑看夜空下一对璧人,那女子清脆笑声回旋天际,间或闻曰:

    “宝贝,陨石呢,你派人去找找掉那儿了,我给大l打把龙牙刀赔他。”

    “……”

    “宝贝,我们回去吧,好多蚊子哦……”

    “……”

    “宝贝……你是不是嫌弃孕妇难看……不然你干嘛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

    “好吧,我承认,约会被我搞砸了……”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孤帆一叶舟上,曼妙女子望星抚琴,苍茫古远。

    女子面如玉脂,不见风波。墨发垂地,以碧玉簪子在脑后勾束为发髻,身着月华云锦衫,十指纤纤动琴扣弦,其声嫋嫋,悠扬于天地。

    她身后男子虎背熊腰,魁伟如山,鹰鼻宽额,双目如电。

    曲罢,男子长叹息曰:“《天问》一曲,雄肆活脱、穷极幽渺,奇气袭人,乃千古万古至绝之作,纵使‘绕梁’,亦难匹御,若非明月琴功独步天下,怕是要气流激荡难遏,七窍流血,而此万人羡慕的名琴,恐也化为劫灰。”

    秦明月淡然一笑,呼吸吐纳,款款起身福礼:“子飞见笑了。”

    兀子飞托手将她抱肩入怀,眼底含忧:“为何心事重重?”

    秦明月淡扯嘴角,眸蕴秋露苍烟,长袖襟风,举目杳杳青嶂万重,浩瀚星空,微摇头道:

    “昨日观紫微星,左辅右弼,中冲杀傲气之性,以制四杀,又会禄马,乃百官朝拱之相。三年之内,天下太平。”

    兀子飞微沉吟,低声喃喃:“三年……”

    “当年师傅耗尽心力推算天运,坐寂前曾道十五年后邪煞魔龙复苏,世间再遭大劫,为白骨地狱,如今离遇劫之日不到四年,可星盘丝毫无变化之相。因此,明日起,我将闭关一个月重新推演星辰命盘。”

    兀子飞肃然。

    秦明月继续道:“子飞,你应该清楚我的立场。当初我受师傅临终所托,辅佐西覃仁君,势必阻止帝殇屠戮人间,可此人命带破变之相,屡屡冲破命数,若大劫可化,我绝不再过问两国之争。”

    兀子飞点头道:“我明白。宇文殇乃天纵奇才,一代名将。若能堂堂正正与他在沙场决一死战,亦是我毕生所求。可既然如此,你为何告知羿昊玄算秘图的下落。”

    “以防万一。当年祖师爷命四神之力与帝幽一战,最后却被帝幽封印于剑坛,并令龙族镇守皇陵。且不说是否真能找到失落已久的玄算秘图,找到唤醒四神的方法,便是要在龙族重重守卫下破除轩辕龙剑封印,亦绝非易事。且昊儿怨戾之气过盛,阻之不若疏之。若师弟尚在人间,此事交由他去是最好不过的,无奈数年前师弟刺杀宇文殇失败后,重伤不愈,就此撤手人寰,让昊儿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兀子飞上前一步,与秦明月并立船头,望大江茫茫,兴叹曰:“二十多年前,我随师傅游学于炤国,曾亲眼目睹他出世时诡天之相。师傅告诉我,他夜窥天相,查万年一见之异数或现,闻广殊大师做客于泰阳,专程赴会拜谒。适逢武后难产,广殊大师入宫晋见炤曜彰皇帝。”

    秦明月微愣:“此事,倒从未听师傅提及。后来呢?”

    兀子飞浓眉团蹙应道:“广殊大师到底与曜彰帝说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只是三天后,师傅与广殊大师交谈时,我侍立一旁。听得广殊大师说起一件往事。上上代玄算,也就是你的师祖在世时,曾推算出魔神三世降临人间,先命汝师引导溟鹰入侵北炤,又竭其元神逆天改命,令紫微沦陷谷阴,因此,宇文殇原本早夭之命。话及此时,天狗食日,地摇山崩,星陨不止,广殊大师面色晦明难辨,失态自喃曰:‘成耶,败耶?’。”

    秦明月良久沉默。

    “宇文殇到底是何命盘?”兀子飞终于忍不住问道。

    秦明月望星长嗟,徐徐道:“帝星入命。原本紫微在午,四正无煞,偏又逢谷阴,乃大凶大吉相生相依之相。幼童时代,无六吉禄马相会,也无四杀并照,所谓孤君在野。曜彰二十四年,四季无常变幻,日转星移,羊陀火铃冲合,无道之君相。但如今已会左右,夹于其间,不忌四杀。”

    “如此奇诡之命,的确罕见。”兀子飞感慨万千,沉默片刻,忽而忆起什么,面色大变,促声道:“廉宠!”

    秦明月讶然望着他,却见他震惊道:“廉宠是何命数?”

    秦明月颇为奇怪:“凤鸾星一直骤明骤现,她无疑是龙舞青鸳转世,可以我目前功力,压根看不见此人命盘。”

    “宇文殇出世那年,我在邛江上见过的女子一定是她,偏偏那么巧,她几次失踪出现,时间上与宇文殇命宫变格之年极其吻合,莫非她就是所谓变数?!”

    秦明月沉思片刻,谨慎道:“或许吧。若以魔龙、敦玄三生三世之说,敦玄三世根本不会出现在此世,即便出现,亦为大凶之星。在师傅寂灭前,我也曾问起所谓十五年后人世之劫是否仍与这天下第一祸水相关,师傅只说原以为自竹山坟场起,命轮既启,然而凤鸾星骤然隐踪遁迹,再不可寻,有化解之相,孰料数年后他再度推演,却算出十五年后七杀、破军、贪狼三星聚合,天下大变,江山易主,必再生事端。但宇文殇命数屡破屡立,不可以常理推之,师傅穷其一生也无法得知天命。没想到事隔多年,这个女人再次出现,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闭关一月,便是要就星轨推算‘杀破狼’格局到底何时出现,而它出现之时,便是天下历劫前,最好的逆天改运之期,亦是西覃国趁天命兴大军行王道雄师之际。”

    “杀、破、狼……如此,亦是以战止战,以杀制杀,对百姓而言,却不知是福是祸。”

    秦明月默然,素手抚琴,抱坐弄弦,奏清心咒。兀子飞踞坐一旁,坐看江山如画。

    月华广袖映波流光,潋滟水纹明灭女子恍惚亘古不变容颜,于星空下皎如月盘。秦明月缓缓阖目,若有所思:

    师傅,人皆道我玄算一族预算天命,却不知祖祖辈辈皆为逆天改命而来。原本逆龙帝驾崩后,既无铜像,又无碑文,而炤中宗七年,文渊阁走水,史料付之一炬,关于太宗、高宗两朝便仅留只言片语,熟料祖师爷手稿中有关记载又被焚毁,关于这百年间的历史,只能管中窥豹,几乎无从考起。我玄算一族只可推演星辰变化,步步小心谨慎。

    或许,如是种种,真的预示着这是一个创造历史,破坏命运,扭转轮回的时代。

    千万年的怨恨,千万年的仇煞,千万年的孤独,千万年的追寻……炤帝、幽王、宇文殇……

    魔龙,你早该偿还你的罪孽,消寂世间,却以超乎想象的执着凝合三魂六魄,强入轮回。一万年的折磨,只求换万劫不复的一世,再历宿命之苦。

    我曾翻阅《瀚野古卷》,里面记载着上古玄算之祖推演星盘,预言魔龙若入凡体,二世爱上天敌之女,得而复失;三世爱上亲姊,身败名裂,狂魔复苏,人世覆灭。

    敦玄,不惜以阴寿阳寿大损扭曲时空轮回,如此决绝与他永生永世不再相见,到底是憎恨他……还是想救他……?

    恨,抑或爱?……龙舞、青鸳、廉宠……

    谁又能料到,他的执着竟能突破时空的界限,将一个彻底脱离命运,彻底不属于此时此世,彻底无因无果的,纯净的,重生的灵魂强行唤回这个世间……

    又有谁能推算出真正的结局……?

    宇文殇,在无情的命运折磨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样子,我拭目以待……四年,杀破狼出现之前,若他无法改变你的命运,届时,徒儿定谨遵师傅遗训,屠龙斩魔,绝不让悲剧重演。

    逆龙七年七月——

    紫气辉煌的御书房内,檀香缭绕。龙椅之上,俊美无匹的帝王簪冠束发,一丝不苟。不多时,张经阖持拂尘悄无声息入殿,在宇文殇耳畔轻声道:“陛下,秦王殿下已在外候旨。”

    宇文殇搁笔,仰起冷目道:“传他进来,其余人等皆先退下。”

    “诺。”

    人去门掩后,宇文殇将楚怜领入内间密室,凤目严寒,以极低的声音道:“如何?”

    “通往皇陵的各个城市隘口,我已经安排妥贴,并无风羿昊的消息。”楚怜简单几句交待清楚,见宇文殇依旧剑眉冷锁,遂道:“玄算秘图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你为何如此在意?”

    宇文殇寒目不改,沉思片刻,又道:“先帝驾崩,抑或太子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