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第23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攻下,这风雨飘摇的城池,就是如此顽固不倒。浩瀚书屋 而夜里,宇文煞的部队亦开始分批对溟鹰大营连番x福扰。
六月二日,战事愈发紧张激烈,风羿昊总觉不对劲,待到夜里歇于营中,忽想起什么面色巨变,惊起急召姚琴入内询问:
“后续粮草辎重为何不曾抵达大营?”
姚琴禀告:“第一批粮草辎重自后方徐进,理应于明晨抵达。”
“不对。”风羿昊赤目骤灰,霜枫泌寒:“姚琴,那日宇文煞中计,到底带了多少人马?”
姚琴应曰:“约莫两三千人。”
“两三千人?!”
风羿昊豁然起身,大惊失色:
“云州有变!”
那日得凯旋军报,他不曾细想,更不曾料到宇文煞居然只带两三千人便敢偷袭辎重粮草大军,还能侥幸逃命。据他所知,宇文煞部队至少万人,那剩下的军队,能去哪里!
“速速派人去探,警告后续粮草辎重部队,驻扎竹下城,待五万援军抵达后一并前来,务必提高警惕!”
这一去一返,又过了两日。溟鹰前军已经缺粮少资,屡攻蕞城不下,士气大落。风羿昊见状只得下令三军停整,以养足兵力再战。
待云州军报至时,果如他所猜测,云州虽仍插红鹰旗帜,却早落入敌军手中。
估计这几日后方运往前线,途经云州的粮草辎重,也一并被宇文煞吞了个干干净净。
此刻前有蕞城死啃不下,后有敌军如恶鬼缠身,粮草几尽,进退不得,两面夹击,风羿昊目眦俱裂,恨不得将宇文煞千刀万剐。
但血浪之鹰,又怎会轻易言败?
如此危急关头,风羿昊索性破釜沉舟,心生一计。
作者有话要说:
飕飕五荒原,旷野饶悲风。长云数千里,系马倚高杨。(化用王昌龄《长歌行》)
殇宠之装备武器篇
廉宠:殇月龙牙,无敌银丝(炤后人称其为日月坠),有时候会带袖里剑和手里剑(一种刺杀武器,从手腕掌心那侧弹出匕首)
宇文煞:乌金盔、乌金甲,持龙胆枪,跨下焰痕神驹,御气为剑
虞寰:方天画戟,白金战盔,赤兔马
风羿昊:黄金甲、霸王枪、破天落日弓
仇晏:赤袍金甲、大夏龙雀,的卢马
南宫樇:乌盔黑甲、虹光剑
廉毅:黑袍黑甲、断浪刀
约法三章
“王爷,有紧急军情。”
虞寰自门外疾奔而入:“探子消息,溟鹰国五万步兵及大批粮草辎重部队集结竹下城。”
宇文煞闻言迎出,接过军报仔细阅览。
虞寰于一旁道:“看来溟鹰已经察觉云州落入我军手中。这些日子我们截下溟鹰三批辎重粮草,加上之前云州存粮,足够支撑三月,是否弃云州空城,退返通天峡?”
“不必。”宇文煞继续阅信,敛目沉着:“风羿昊大军想必已经断粮,必令后军绕过云州疾奔前线,来不及对付我们。”
“那我们再干他几票?”虞寰近日烧杀抢劫的事做得匪性大起,兴奋请战。
宇文煞睨过他一眼,不语点头。
廉宠趴在书案上盯着披风曳地,乌金盔铠,内敛健壮的他,暗道:这小子越来越面瘫了……
阅毕,宇文煞传令诸将,安排后续突袭战术,旨在拖死风羿昊,绝不让他得到后援。会议刚进行到一半,纪章带着南宫樇的紧急书信赶至,展信曰:
“自六月四,永靖太子息兵,分军袭掠村镇三日矣,樇恐有诈,愚笨不查,望慎。”
“王爷,您看?”诸将肃然。
宇文煞蹙眉凝思,暗度风羿昊断粮掠村,他早料到,可是停兵不战?这不符合他此战主要战略目的。左思右想,始终猜不透他此举意图,踌躇半晌道:“酉轩,你立刻赶至蕞城,见机行事。”
虞寰刚要领命,廉宠插口道:“我去。”
“不行。”宇文煞想也不想挥手拒绝。
虽然她早就不止一次当众殴打宇文煞,可她家宝贝好歹现在是一军之首,天天落他面子,让他以后如何立威,遂憋下话。待返回营帐方开口:
“让我带几百人去打架没问题,可是领军打仗,我压根就是门外汉。虞寰在此可助你一臂之力。至于蕞城,有南宫樇在,我打打下手最合适不过。”
“说了不行,你必须待我身边!”宇文煞犟劲儿上来,死活不肯。
“宇文煞!”廉宠一掌拍案:“你不要这么任性!”
“不行!”少年面冷如冰,异常固执。
“你这小子……现在就这样……”
廉宠头疼,脱口而出:
“以后若嫁给你,还有活路么?”
少年闻言猛然转身,凤目晶莹,流光如水,倾世美貌光彩灼人。
廉宠怔愣,一手捂口,不知自己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你……”他长睫扑簌,一步上前握住她肩,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在这样的目光下,廉宠双颊如霞,惊慌失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天啊,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了?
宇文煞只是直勾勾盯着她,任她转个东南西北,不离不弃地站到她面前。廉宠没辙,撒丫子便往外跑,却被他生生扯住,头自后搁于她肩窝,滚烫呼吸喷洒耳尖。
“你……我……呀……”
被他突然含住耳垂,廉宠惊跳起来,泥鳅似地活泼挣扎,无奈不知何时起,她已经无法轻易逃离他的怀抱。
他似乎对她每一招脱身术的起承转接了然于胸!这厮莫非用心钻研过怎么对付她?
“宇文煞,你别这样……别……别逼我……”廉宠的抗议显得虚弱无力。
“我没逼你,是你自己说的。”宇文煞邪肆如妖,“何况,你本来就是我王府的人。”
靠,还敢提那个小妾的事。
廉宠脑子一团浆糊,莫名其妙,极无底气道:“要……要我留下,也不是……不可能……”
“宠儿。”他闷声低喃,难抑狂喜,探头便索取芳香,辗转深浅。
廉宠硬扭开头,促声道:“但是!”稍微拉开些距离,“我有要求!”
“你说。”他不依不饶,埋首吮吸白皙玉脖,手已探入她衣衫,掬起一团饱满,半抱半提便向床榻倒去。
“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尊重人!”廉宠狼狈不堪大喊道。
宇文煞闻言顿了顿,额发细碎,迷离了水漾深眸。
廉宠趁此空隙拉好衣衫跪坐塌上,食指高竖:
“一、我老家讲男女平等,你得尊重我,不得再强迫我的自由,不得侵占我的私人空间,不得干涉我交友,更不准把我当成你的东西!我们那里,男人要讨老婆回家,都是要跪地求婚的!”
宇文煞绷紧脸,静待下文。
中指又起:“二、我可以不要名分,但是你得保证无论你的身体还是心灵都忠于我,一旦背叛,绝不原谅。”
宇文煞愈发阴沉,凤目微眯,危险如枭。
廉宠无视,手指收换,做ok状:“三、虽然你早熟,但我还是希望你十六岁以前不要与我过度亲密,至少,要我心甘情愿,这也是尊重我的一种表现。”
言罢扭头,少年已然怒目圆睁,火冒三丈。
心底三颤,廉宠不怕死说出最后一句:
“若你都能做到,我,我考虑考虑,可能,或许,那个……这里……”
“你想都别想!”火山爆发,岩浆滚滚,少年须发倒立狂声咆哮
一把捏紧手腕,掰出食指,少年狠声道:
“你要自由,我管得住你吗?!你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我,你说男女平等,你是不是也该尊重我的感受!”
凤目越发凌厉如冰,他一手扼住她纤细腰肢,一手掰出她的中指:
“我不管你老家的人多么h药/乱不知羞耻,你以后再敢说不要名分这种作践自己的话,我缝了你的嘴!”
最后,狂怒少年猛然将她扑倒,精确无误地叼住芳香,双腿狠夹固定身子,阴恻恻开口:
“你是我的女人,我想什么时候要你就什么时候要你!要我不碰你,门都没有!”
谈判破裂,言语之争迅速升级为妖精打架。
阒静深夜中,女子骂骂咧咧的絮语渐渐夹杂着闷喘低吟,红帐春浪。
隔日,一骑飞尘出云州。
云州城墙上,俊美如天神的少年冷目遥望,披风鼓鼓,直到那身影消失于地平线。
这小恶霸越来越难缠,硬碰硬难以取得良好战绩,廉宠身体力行,苦口婆心,半哄半骗教会他尊重人的第一课:
给与彼此合理的空间。
总算说服他十分勉强十分为难地点头放她去云州,一夜苦折了她的小蛮腰。
廉宠快马加鞭直向蕞城,途经村庄萧瑟荒败,哀鸿遍野。风羿昊纵军行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村民无辜受累,结伴逃窜。可两军相交,恐敌军乔装,蕞城一律不允放行。流民只得向西逃去,途有饿殍,惨不忍睹。
战争,自古以来遭殃的都是百姓。
廉宠铁下心脏,不作逗留,两天一夜,终于在六月十一日黄昏抵达蕞城。
守将验明身份,正欲开城门相迎,廉宠举手制止,直上城墙,翩然如飞,引得众将大声喝彩。
先是镇吓敌方大军,如今又得神人相助,蕞城军民士气愈发高昂。
兵士将廉宠引至蕞城府衙,尚未到大门,一羽扇纶巾,清风玉树男子已候于门扉。
靠得近来,星目浩瀚如渺,睿智聚拢眉间,面目俊朗,仪姿挺秀。
相互见礼,廉宠先道:“久仰军师大名,当日离守之术,令在下大开眼界,佩服万分!”
南宫樇温文儒雅,拱手回揖:“怎及廉姬,于千军万马高城厚墙中来去自如,杀敌无数,巾帼不让须眉,天下男儿在女英雄前皆得汗颜。”
廉宠露齿一笑:“我也就会打打杀杀。军师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廉宠必定全力相助。”
南宫樇侧身:“如此,楒旻不客气了,请进。”
夜雨濛濛,滴珠下屋檐,水溅于台阶。凉风爽身,堂上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廉姑娘原来亦是好酒之人。”南宫樇新开鹤年酒,为她斟上满杯,开口道:“此酒……”
廉宠抢过话:“此酒鹤年,又名金瑰,蕞城特产,专为皇宫配制的御酒。”喝了一干二净,笑容光彩动人:“我有个朋友,把天下名酒都介绍我一一品尝,那可是我难得喝醉的一次呢。”
“哦?”南宫樇回以浅笑:“廉姬以为鹤年如何?比之之前的鸿茅?”
廉宠摇头晃脑又自饮一杯:“鹤年色泽瑰丽,果香浓郁,雍容风雅。鸿茅酒质独特,绵爽清冽,当如军师。”
南宫樇闻言点头:“缪赞了,不知廉姬最喜何酒?”
廉宠微醺,闻言兴致大涨,眉飞色舞道:“我老家那里,有古今第一酒局,人称饮中八仙会。”
见南宫樇凑耳好奇,她更来劲儿了:
“所谓一仙贺知章,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二仙汝阳王,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三仙李适之,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四仙崔宗之,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五仙苏晋,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六仙李白,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
七仙张旭,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八仙焦遂,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阔论惊四筵。”
“痛快!”南宫樇听罢酣饮,想了想,笑得更欢:“痛快,痛快!”
“你看,这哪里提到了什么酒?所以啊……”廉宠打了个酒嗝,与南宫碰杯相饮,继道:“只要喝得爽,喝得痛快!管他什么酒,掺水了也痛快啊!喝得兴起了,管他认不认识,管他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一句话,‘喝’!只要不是甲醇。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海吃海喝,牛饮驴饮;酒逢知己,千杯恨少;三巡已过,还有六圈;六圈结束,再来十坛!”
“说得好!说得极妙!”南宫樇自幼隐于山林,超然世外,性情淡和,惟爱饮酒。原本只是应酬招待,不料遇到个嗜酒如命的。
廉宠以往是一周三天泡酒吧,到了大炤,总不能成天拉着个小孩相对牛饮吧?唯一的酒友太子烨呢,不能喝,只能看她喝。唯一的一次聚宴,像上战场似的,只是拼命划拳干倒对方,哪里有机会像现在这样你一杯我一杯,无任何算计阴谋地畅饮。
不知不觉,地上桌上歪七倒八四、五个酒坛,廉宠渐觉酒意上涌,犹豫道:“现在打仗,我们喝趴了遇到敌军偷袭怎么办?”
南宫又拿出一坛鸿茅:“最后一坛,喝完了事。若以后有机会,邀你去埠野,让你尝尝我家传酿造的梨花落,到时不醉不归。”
“好,干!”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煞同学儿童节快乐……
决战蕞城
如此又过了三日。
第一日,南宫樇带廉宠登城楼,细细讲解蕞城攻守之优劣,南宫离守之变换。
第二日,两人微服出城欲探溟鹰之意。廉宠将所经村镇残败之状一一告知南宫,谈及被拒于城外的流民,南宫黯色沉默,抑郁难结。
到第三日,南宫愈发沉默,时常凝思走神。
以往溟鹰连营一片,炤军夜袭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分兵各处,零星分散于五荒原,相互为援。南宫守无可守,战不敢战,偷袭则更丧失以往效果。期间廉宠独自一人深夜出城,神不知鬼不觉将一百人小营统统暗杀于睡梦中,可溟鹰军依旧无任何反应。
这日,黑云压城,南宫樇独自立于城楼,俯视茫茫五荒原。
廉宠看看天色,到城墙寻到南宫:“楒旻,马上就要下暴雨了,回去避避?”
南宫樇负手而立,并不回头:“王爷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就昨晚的书信,你也看过了。有他和虞寰,那五万援军根本过不了云州城。”
南宫樇凝视城前高耸防事。在最初几日激战中,一座卫城毁坏,三座投石楼都略有损伤,如今他已令人修复,重修加筑卫城,可风羿昊始终按兵不动。
他到底有何打算?
清澈目光缓缓自塔楼环视而后,连绵云苜山,云鬟雾绕,若隐若现;再至于前,投石车沉稳坚固,安静地守护着大炤最后一道防线……
忽而,南宫樇瞳孔猛缩,混身一僵,失声大呼:
“不妙!”
廉宠跟着惊慌失措的南宫樇匆匆赶下城楼,向城南奔去。一路召集兵马,集结南门。南宫樇又令人速速召集全城百姓,搬运木材土石,竟要在城南及环墙上设防!
熟料工事刚起,城外斥候疾奔而至,背插箭羽,奄奄一息道:“溟鹰……溟鹰大军!”
南宫樇剑眉深锁,面色苍白,促声下令:“来不及了……立刻关闭城门!令杨荣部队镇守北门,其余部队全力抵御城南!”
话音刚落,一箭飞至,蕞城南门守将重伤坠墙。
廉宠见状,飞身上马冲出城去:“我去拖住他们,速速关闭城门!”
荒漠孤烟,直上云霄。赤目赤发的沐火战神得报奔出大营,飞跨骏马,意气风发:
“全军进攻!”
原本分散于五荒原的溟鹰大军,纷纷纵马,向着烽火方向奔袭,集结为大军,奔腾如雷,锐不可当。与此同时,绕过云苜山孤军深入的郭善奇袭部队亦对毫不设防的蕞城南门全力抢攻。
一时之间,蕞城两面受击,陷入苦战。
廉宠拖到城门关闭,借银丝上城,仗着一身傲人本领,独立于南门城垛之上,挥舞殇月龙牙,于流箭密雨中奋力砍杀。南宫樇亦更换铠甲,四处指挥作战。
闷雷滚滚,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大雨如注,倾盆而下。
水珠飞溅,沿着火色红发而下,风羿昊仰天长笑。
挽弓,满弦,箭破长空,逆天而上。
“天助我也!”
原来,风羿昊见屡攻蕞城不下,粮草又断,受炤军两面夹击。遂决定破釜沉舟。他算准十日之内,廉家军依旧无法抵达泰阳,而依靠附近村粮,勉强可支。便将全军粮草托付郭善五千精兵,命其疾行绕过云苜山脉,自炤军后方突袭城南。余下大军分散劫粮度日,同时掩护郭善奇兵行踪。
离守之术虽强,但当日南宫樇一心对付自北部五荒原奔袭而来的溟鹰大军,所造防事皆在城北,且因赶造过急,投石台及机弩都未设转轴,根本无法调转方向。
原本杨荣部队凭借离守之术,勉强可守半日,奈何天降大雨,火防作废。杨荣按照首日作战步骤,先投火油,再发火箭。无奈大雨浇灭火箭,根本起不了作用,好不容易起了点点星火,立刻又被熄灭。只得靠连弩硬守。
溟鹰大军养足兵力,蓄势待发,此刻尽出其锋,势如破竹。
转瞬之间,南北城门同时告急。南宫见状立刻下令,放火烧河。
半涸的护城河,早铺满了滚油,一旦起火,整个蕞城便被困熊熊烈火之中。若非城破之时,南宫樇断不会启用。
焚天火墙,终于暂时制止了溟鹰的进攻步伐。
风羿昊于雨幕中狂笑连连,大呼道:
“南宫,本太子便让你再多活半日。退出弩兵射程,摧毁卫城塔楼,待火灭之后,立下蕞城!”
“得令!”
炽火燎天巨焰,本可烧一日不止,却逢此大雨,不过一个时辰,便起弱势。
廉宠依旧于城南亡命厮杀,死守城门。她目如鹰隼,心头计算,南宫樇是宇文煞股肱之臣,绝不能有闪失。若一旦城破,务必拼死护送南宫逃出此地。
也不知宇文煞是否察觉蕞城战事,恐怕得退回泰阳再做打算了。
南宫继续指挥战事。身为主将,他必须稳若泰山,以定军心。可是他的心底已经十分清楚,此战已败,蕞城必失。
想爷爷临死前,含笑瞑目道:“楒旻青出于兰而胜于兰,必可择明君辅佐,匡济天下。”
可是当年爷爷以三万兵力,死守离台十个月,而他终究算差一步。不仅辜负了爷爷,更辜负了那个少年。
犹记那日青山白云,绿草澄陂。竹涛风声中,白衣少年闲立茅檐下,谈笑之间,物换星斗:
“当与君安天下,定乾坤,共创千古不朽之功。”
雨过天晴。
护城河仅余零星火苗。蕞城城墙上,遍布炤军尸体,鲜血如漆,腥气弥漫。
“砰、砰、砰。”
这是冲车撞击城门的闷声,一道,一道,如重拳压在南宫樇胸口。
廉宠满身污秽腥气纵马至南宫樇面前,脸上泥污四布,仅余双眼琉璃,映衬出刀光剑影:
“守不下去了,我掩护你,从南突围。”
南宫樇面色明灭,他自知此城不保,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宇文煞,可此去通天峡报信往返最快也要三日,三日之后,溟鹰已经兵临泰阳城下了!
廉宠见他沉默不语,当他灰心丧气,准备战死云州,着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反正皇帝都跑过一次了,再不济又弃京南撤就是。”
不是能屈能升,而是廉宠这个异世之人,的的确确没有任何民族荣辱感。
不待南宫樇作答,不远处传来“轰……”
蕞城南门已经裂开巨缝,摇摇欲坍。
“快,趁城破之时,我们冲出去!”廉宠迅速将南宫樇推攘上马,两骑飞驰城门。
待抵达城门,她人未到声先到:“不用拼了,都抢马站我后面去!”
众将不理睬,仍拼死抵御。廉宠焦急地看着南宫樇,南宫遂下令按她所说行事。
无人抵御,仅片刻之间,蕞城南门轰然打开。
闷声巨响隆隆,门开之时,一律清风袭掠而出,偌大的城后,黑衫男装女子右手抚柄,左手抓鞘,静止如松,在她身后残兵败将策马回旋。
奇袭军自然认得此女。
刚至城下,她便独自冲杀入阵施妖法,瞬间十人丧命,左突右刺,如入无人之地。好不容易联手将她逼退,她又独立城墙之上。高高的城墙在她眼中如一马平川,或趁虚冲出城外厮杀入阵,或飞起回撤掀落云梯。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黑色兵器被她舞得风生水起,于周身织成一道刀枪不入的密网。
兵士见状自动分开两道,郭善一马自中间奔来。
廉宠缓缓闭目,刹那间,天地一片静寂,只得她一人。她能感受到风的气息,感受到身边人每一次呼吸,甚至能感受到他们汗毛飘荡的方向。
郭善反手持枪,面色肃然,长髯飞舞:“太子有令,遇帝后女,务必活捉,绝不放过。”
“帝后女?”原本安静的将士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妖女便是帝后女?”“廉姬是帝后女?”“得天下者,得此女!”
吵嚷声渐渐沸腾。
玄算天下卦:“得天下者得此女,早已四海相传。”
如今,这帝后女便在眼前,谁能抢到她,谁就可以得到天下!!
溟鹰士兵如斗鸡般虎视眈眈,绷紧肌肉,只待一声令下便要虎扑向廉宠。
蕞城士兵对廉宠本就心存敬意,又听闻她是诸国垂涎的帝后女,立刻便要拍马上前维护她安全。
“站住。”她冷冷开口,双目不曾睁开。
“都退到帝后女后面。”南宫亦冷静开口下令。
郭善抚髯,缁袍赤甲,迎风而立,持枪立马。
廉宠闭目,一袭薄衫,抚剑独立,动极至静。
众人屏气凝息,知道即将有一场高手对战。
突然之间……
“疏————————————!”
黑色箭羽如扑食鸷鹰从天而降,插入城门泥土上,于两人之间,颤颤而止。
郭善惊起回头。
廉宠紧握殇月龙牙刀柄,已近僵硬,千钧一发即将拔鞘而出的手猛然一松,睁眼前望。
南宫樇静止如风的气韵霎那间涟漪推散,淘浪问天。
远坡之上,一骑渺小的黑色身影,持劲弓空弦。
在他身后,尘嚣入天,滚滚黄沙,渐渐地,军旗长枪露出坡顶,如潮水倾涌而下,刹那间淹没整个山坡。
整齐划一的黑色铠甲,整齐划一的马轡鞍蹬,整齐划一的军型,连表情都是整齐划一的冷酷。
黑色大旗随风飘舞,哧哧作声。
漫山遍野,尽现廉字军旗!
领头雄伟大汉策马驰来,声如巨雷,挺枪喝道:
“云州廉毅在此,尔等休得放肆!”
溟鹰奇军闻言,尽皆股栗。郭善副将竟然惊得肝胆碎裂,坠于马下。
黄口孺子,怎闻霹雳之声,病体樵夫,难听虎豹之吼。
“廉将军!是廉将军,廉家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廉……毅?!”
郭善瞳孔急缩,忽觉后颈疾风而止,荡枪扭腰,生生从马上趔趄而下,方躲开那迅猛一击。
廉家军都来了,她廉宠还等什么,从不知叫阵搦战为何物的特种兵,当即发难。
形势瞬间逆转。廉毅大军如海水,将郭善奇兵吞得骨头渣也不剩。
“廉家军?”
正全力进攻北门的风羿昊得闻情报,眼见廉字旗号如洪水奔上城墙,依旧不敢接受现实道:
“廉毅怎么可能这么快到?!”
无人敢应。
姚墨策马至他身边,狭目森冷:“撤吧。”
“放屁!”风羿昊毛发倒立,血红双眼燃烧巨焰,“定是南宫小子想出来的退敌之计。”
“太子,你冷静地看看。”姚墨袖手前指:“这是实实在在的军队。”
话音刚落,一雄伟如山,硬朗威严的黑袍黑甲身影出现在城墙,高举断浪刀,指挥作战,赫然便是名动于世,令溟鹰闻风丧胆的廉毅!
“真的……廉毅……怎么可能?”风羿昊面色骤白,几近透明。
“廉毅精兵能赶到这里,大军必然早已入驻泰阳。就算我们打下蕞城,又能怎样?”
风羿昊纵使百般不情愿,亦明白此战已经彻底失去了它的意义。景安关战事僵持,双方都保存实力,他若坚持与廉毅在此互耗,一旦沧北趁他国势空虚撕破联盟反攻,溟鹰即亡!
“啊————————————————————————————————————!”
赤目焚焚,怒而折枪,风羿昊仰天悲啸,又呕出一口鲜血。
姚墨见状立刻搀他返营,急下令道:“全军撤退,仇晏断后,立刻返京!”
作者有话要说:小提示:下雨的时候火箭射出去,不到就被浇灭了,但是在护城河点火,因为近,所以还是可行的哦。
风哥不是不厉害啊,可惜差了一步,谁让你是炮灰之王呢,sigh
火烧通天峡
见溟鹰全线回撤,廉宠第一个跳下城墙,策马追击。
待城门放下,廉毅一骑在前,南宫樇紧随其后。
廉宠武艺甚精,但骑术怎比得上廉毅这马上打天下的绝世名将,不时便被廉毅赶上,一老一少并骑如飞。
枪回间,血花喷涌,刀光中,白骨森森。
“小姑娘,好久不见啊1廉毅一边追敌,声音雄浑洪亮,大笑道。
“小姑娘?”廉宠猛然朝廉毅掷出殇月龙牙,在他侧身同时刃入背后敌军咽喉,然后悠哉游哉靠近,拔刀拭血道:“您不是跟人说,我是你的干女儿么,干爹?”
廉毅闻言略怔,旋即豪迈大笑,声如洪钟:
“好好好,想不到我廉毅竟有如此本事的女儿,好啊1
廉宠污秽秀脸显示这些日子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光彩焕人,露齿笑道:“上场父子兵,今日就让我父女联手,杀他个片甲不留1
“好1廉毅怎怕小女孩挑衅。当即分兵,一左一右,冲着溟鹰逃兵一阵穷追猛打。
穷寇莫追,防溟鹰施计,趁虚拿下蕞城,厮杀三个时辰后,廉毅指挥大军返城整顿。南宫樇请命,自率两万骑兵继续追杀。
廉宠杀得兴起,日落时分方返蕞城,得知南宫樇行迹,恐他有所闪失,提刀打马追赶。
廉宠于五荒原连夜奔驰,至第二日黄昏,忽闻前方杀声震天。只见炤军包围中,一人牛眼虎须,提大夏龙雀,英勇无匹,酣战三员大将,赫然便是人称“阎王愁”的当世猛将仇晏。
炤将王岫,战不三回合,被他一刀砍于马下。其兄王岈大怒,纵马挥刀相战。仇晏施展虎威,王岈不敌。副将刘云见状,急挺方天戟骤马夹攻。阎王愁全然不惧,刀法凌厉。
廉宠立刻纵马,抡殇月龙牙而来,一并围住仇晏。仇晏独战三将。
不久,王岈中刀落马,一偏将急救出围。仇晏趁机拖刀便走。
刘云按戟,急取弓箭来射,连放三箭,都被仇晏以刀拨落。刘云大怒,仍绰戟追赶,却被仇晏返身一箭射中面门,落马而死。
阎王愁,阎王愁,马过黄泉鬼不收。
炤军素闻仇晏大名,今日亲见其勇,谁敢交锋?仇晏所到之处,阵阵倒退。他便拍马引廉宠出阵,至人少处,复又单枪匹马回转。
廉宠举刀便砍,仇晏收刀,闪过锋芒,竟想生擒廉宠!
熟料仇晏刚近身,忽觉眼前一花,廉宠于马上凭空消失,脖项一片冰凉,锋刃如锯。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之间,仇晏马上多了个黑衣女子,双手举刀,面前一具无头之躯!
廉宠早与仇晏交手。当初在云州,她焦忧宇文煞安危,心急如焚,杀红了眼,弃廉家刀法不用而与仇晏硬拼,战了平局。却也使仇晏低估了他的实力。适才交战,她故意不显锋芒,令仇晏更加大意,诱他近身,一举发难,瞬移到他背后,平举殇月龙牙硬生生推入脖项,轻而易举拿下阎王愁的人头。
日薄西山,艳丽如血。逢魔时刻,死神挥舞着巨大的黑色镰刀。
溟鹰之战神,当世之悍将,头落身死。
日月星光,岁月弥久,五荒原上的人们,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场战役。
直到数百年后,仍有人道,逢魔时刻,不可行于五荒。那时,一无头之人,持大夏龙雀,骑的卢千里马,于空中来回奔腾高呼:“还我头来1遇之,头必被他索去。
仇晏既亡,溟鹰断后之军溃散四逃,自相踩踏而死不计其数。
廉宠收刀入鞘,一路打探,方知南宫樇引了风羿昊往通天峡而去。
原来南宫樇此番追杀,根本无意仇晏,令大军牵制他,自己则引了五百人追击风羿昊。
以他对风羿昊的了解,此人有勇有谋,大局在胸,思路清晰,平日里断不会轻易中计。可他悍名于世,素来狂妄自负,如今志得意满而来,狼狈铩羽而归,屡番遭几个名不经传,初出茅庐的小孩算计。现下必然心神大乱,急火攻心。
若他故意佯败,引风羿昊至通天峡附近,以他的个性,既都到了通天峡,仗恃军力,就算此乃退兵之时,也必难摁奈怒火,非杀宇文煞以泄心头之恨。
而且他相信,以宇文煞智略,一旦得知风羿昊退兵,必也会出此诱敌之计,提早返回通天峡设置埋伏,亲自捉鹰入瓮。
果不其然,风羿昊追着南宫樇深入重地,见地势险峻,立刻收军急回,却见通天峡入口天落巨石,溟鹰军被砸死无数,哀鸿遍野。
巨石如雨,堵住了出口,风羿昊军队前后被一刀切断,孤军受围。紧接着,四面喊声大震,远处一派火光映天。
通天峡石林中遍撒枯枝黄草,早浇以火油,应火即着。一霎时,四面八方,尽皆是火;又值谷风(通天峡比外面地势高,夜间风自峭壁上空灌入谷中形成巨大的冷空气,风自谷内往谷外吹),火势愈猛,皆向谷口溟鹰大军吞扑而去,耀如白日。
溟鹰兵掩护风羿昊向深谷奔走,至火光弱处,一军突然拦杀而至,正是南宫樇。
风羿昊青筋欲乍,赤目血丝弥漫,当即挺枪而战。不到两回合,纪章引兵杀到。与南宫樇前后夹击风羿昊。不到三回合,两人且战且退。
风羿昊杀得兴起,一马当先,往前飞突。忽闻喊声大震,一彪军自后拦腰截断溟鹰孤军。
来者手持方天画戟,白金战盔,星目凛凛,威猛如山中巨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独自抵御后方欲抢上援救太子的溟鹰军。
风羿昊五万大军,先被滚石截断,只余万人,再被虞寰拦截,此刻仅不足千人被三军困于通天峡谷深处。四面无路。
血浪之鹰仰天长啸,卸了盔甲,浑身筋突,赤体提刀,返身厮杀。
南宫樇与纪章见虞寰前后受敌,陡然狼狈,立刻合军猛攻。
月光方出,火光冲天,忽峡谷深处喊声大起,溟鹰兵纷纷逃窜,一彪军突至,身后宇字腾龙绕间帅旗高举。
风羿昊见为首一名身长七尺,面容姣美甚于女子的少年将军策马冷然凝视自己,忍不住大笑:
“我道宇文煞是如何英雄豪杰,原来不过一个|狂c臭未干的小姑娘1
宇文煞冷若冰霜,眼底杀气四溢,一言不发,纵马提枪上前。
风羿昊并不迎战,持枪混战樇、章二人,欺南宫力弱,一抢搠他面门,待纪章来救时趁虚拍马后撤,忽而勒马,出手迅疾如电,返身便是一箭。
宇文煞忽然瞳孔一缩,连续三箭如流星坠火般飞速袭来,纪章见状立刻飞身欲救,却见他一个纵身从马背上连跃如飞,长枪疾挥,避箭同时从天而降枪头直戳风羿昊眉心,风羿昊用弓身架住攻势,从身旁拔出长枪,电光火石间已与宇文煞过了三十招。
宇文煞亏在年幼,无论体型抑或膂力都逊色于风羿昊,但胜在敏捷,左闪右避,倏忽上下,加上纪章、南宫樇从旁相助,双方倒勉强战作平手。
从酉时杀到戊时,血浪之鹰神勇无双,越战越酣。
南宫樇略觉手软,就那么一不留神,便遭风羿昊银枪直搠,不慎趔趄翻身滚落,抬头,瞳孔猛然收缩,一枚箭头已经到了眼前。
众人奔救不到,刹时面色巨变。
南宫樇不及反应,眼前又忽然一黑,电光火石之间身子被人抱拎着向后疾飞落地。
待回过神来,只见一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