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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34部分阅读

      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作者:未知

    上冷笑,吩咐人说:“将那个年轻的放了,带来这边。”

    立刻就有人拖着玉淇,推推搡搡来到左连城面前,只听左连城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又是冷冷一笑,说道:“你那鳌公爷好大的胃口,居然敢来打我丐帮的主意,哼!哪怕我丐帮是豆腐渣,撑也撑得死他这头老母猪!来人啊,把这头满狗剥皮抽筋,打成礼包给他的主子送去!”

    “且慢!我有话要说!”乍一开口,连自己都吃了一惊,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飞身迈出了一大步,离开香案下头的逃生通道,已经很远了。

    大娘在案旁拉我不住,神色又气又急,玉淇在地下的笑容,竟也一下子消失了。

    左连城看着我,神色逐渐凝重,我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下的玉淇,大声问道:“如今你命悬一线,生死全凭左帮主的一句话,若是想活命,以下我问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老老实实仔细作答,若是敢有半点隐瞒,休怪刀剑无情!”

    玉淇挣扎着微微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瞧定着我,一张英气勃勃的脸孔又青又紫,分明还是那个我熟知的姑表哥哥,然而他的话语,却叫我寒的心中一窒:“我乃是受鳌公爷亲口指派,带着善扑营的官职任命来这里接受丐帮投诚的,我劝你这丫头还是莫要多费唇舌,省下些力气逃命去吧!”

    他的话片片如刀割,眼神冷漠如铁,我暗暗提起力气,站在左连城身旁,面朝着莫长老身后,拿眼一扫那些叛众,抿嘴轻笑一声,开口说道:“你们瞧这一个胆大包天的贼子,死到临头还要嘴强,哼,好一个官职任命,你不妨现在就把委任状拿出来,叫我们在场诸位也开开眼啊!”

    “委任状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带在身上!”听我这话,玉淇面色一变,身后那个彪形大汉赶忙大声喊道。

    我半掩着嘴,咯咯笑出了声:“这就奇了,既然是来接受投诚,却又不当场任命收编,敢问这世上那有这样傻的人,会无名无份的,白白把这一大片财帛人马拱手奉到别人手上!你们两个既然够胆只身前来,必定已是成竹在胸了,这里面就恐怕有些典故细节,是我们这些局外人不知道的了,你说是不是啊,莫长老?”

    听我突然发问,莫长老通身微微一颤,绛紫色的面皮竟也透出一抹死灰来了,我见他露出怯色,心头一喜,紧跟着步步紧逼上来:“据小女子所知,但凡善扑营的官职任命,必都是逢缺补进的,出一人方可入一人,将调一人方可升迁一人,这是官场的一贯格致,几十年来从无例外,而且近三年间,善扑营人数一直保持平衡,并未出什么空缺,如此一来,又那里来的什么官职任免一说!”

    “而且”我故意顿了一顿,满意的看见莫长老身后一群叛众面色开始发白,神情渐渐疑惑上来,“而且善扑营负责京畿戒备,一向只接收满族贵胄子弟,从管带到兵丁,一概都是八旗子弟,又怎么会有什么汉人将官统领满族兵士的道理!这两个人居然口口声声说什么带着善扑营的委任状前来,显然是诓骗伎俩!你们经历江湖许多年,怎么事到临头,居然会睁眼瞎一样的,被这两个毛头小子欺骗了去!”

    人群如开锅沸汤,陡然间沸腾了开来,一群人彼此张望片刻,团团围着莫长老,有人劈头责道:“莫奇,你我兄弟几十年,这一次也是豁出了性命跟着你起反,你可不能为了自家富贵,就把我们这些老兄弟的身家性命白搭上了去啊!”

    莫长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口气却依旧很硬:“那小女子轻飘飘的一番话,你们就信以为真,怎么我红口白牙说的话,你们就不相信呢,如今谁不知道,天下虽然是那个爱新觉罗小皇帝的,但鳌拜鳌公爷却做得了那小皇帝的家!委任状没有又能怎样,只要跟定了鳌拜公爷,待他日改朝换代,你们哪个不能算是开国元勋,到时候封疆辟土,哪一个不是异性王,光看着眼前这点儿利益,怎么能成大事!”

    “成大事是吧,莫长老果然高瞻远瞩,怕就怕这边大事未成,那边厢诸位叔伯兄弟的项上人头早已不保,尘归尘土归土,又往哪里去寻个异性王座来坐呢!”我抬手扶一扶发髻,极轻蔑的冷笑了一声。

    “你,说什么人头不保!”待了片刻,人群中有人不安的问道。

    “哼,可天下谁不知道,你们那位鳌拜公爷最喜欢的,就是杀降,当年北固山一役,六万明军缴械投降,当夜未过子时,鳌拜一声令下,无论青壮病残,全部坑杀在安禾矿井之中,还有当年山东龙口一战,俘获明将十三人,兵士千余,也是鳌公爷亲自下令,用强弩利箭,如同牛羊一般全部圈杀瓮城之中,只为屠杀取乐!更有两年前直隶剿匪,匪首被内讧杀死,头颅由从人进献给鳌公爷以示投降,哪料到鳌公爷杀性大起,策使手下,将投降匪众以及盗户家属全部斩首,一时间血流成河,砍头的刀刃都被血烫卷了,现在其中一把就保存在鳌公爷府中,偶尔酒后兴起,鳌公爷曾抚刀亲口说过:‘老夫平生杀人无数,自问有三类人非杀不可,一类是誓死效忠本主,被俘获后宁死不肯投诚的,一类是战败投降,胆小怯懦不敢以身殉节的,还有一类就是卖主求荣,为自保不惜出卖同袍弟兄的,这第一类人虽然非杀不可,老夫却很是敬佩他铁骨铮铮,第二类人虽然可留可杀,但是毫无气节可言,留在世上也是浪费米饭,倒不如杀了干净,第三类人则最是无耻,不但要杀,更要杀得断根绝户,叫他无子无嗣断了香火,也免得余孽存世遗祸人间……”

    说到这里,我微微喘了口气,拿眼上下打量了那一群面色如土的叛众们,故意把语气放的悲切:“小女子虽然年幼,但毕竟出身官宦,这一套套的先降后杀,诱降而杀,杀来杀去听都听的厌了,见都见的烦了,若不是看诸位叔伯兄弟也是蒙在鼓里,今日就不得不劝大家一句了:咱们既不知莫长老和人家鳌公爷私下里究竟达成了个什么协议,又没有人家莫长老的倾城财力,没来得那许多狡兔三窟,到时候兴冲冲举家投诚,没有捞着一官半职封妻荫子,却换来鳌公爷鬼头刀迎头砍下,转眼自家性命不但不保,身后更还要连累家眷子女,情可以堪呢?”

    所谓叛徒之流,无论身份地位阅历学识,无不都怀着一个通病,那就是多疑,既然自己今日可以背叛本主,谁知明日会不会被别人出卖呢,所以经我这一般合情合理的挑拨,那群叛众个个无不是心生疑惑,对莫长老怒目相视,原本将他团团簇拥的阵营渐渐散了开去,更有人暗自挪动脚步,想要找一条逃生的通道夺路而逃了。

    眼看莫长老已经面色如土,恨不能飞身扑过来扼杀了我,左连城满意的微微点头,眼角一扫,陡然间身后窜出好几十名精壮少年,以猛虎下山之势,直扑那群叛众而去!

    那伙人此时满腹心事,哪里还顾得上对峙之事,猛然间面前扑来一大群训练有素的少年,奈何一身硬桥硬马,竟是一时招架不住,且战且退,队列溃散不堪,被逼得一连后退了一丈有余!

    眼见局面霎时混乱,我举手一把摘去了头上凤冠,从怀中掏出七宝匕首,充耳不闻大娘在身后的喊声,直奔瘫在地下的玉淇冲了过去,不由分说一把挑断他身上的绳索,费力将他拉了起来,低声恨骂道:“你不要以为我是想要救你,我是不忍姑太太中年丧子而已!”

    说完一甩手,提步就往香案旁走去,突然身后穿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大家散开,引信点着了!”话音未落,后心只觉被一股热浪訇然一推,整个人猛然间被撞到飞了起来,身不由己一下撞在香案上,喉中一甜,还没来得及多想,眼前突然发黑,头脑一晕,随即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玉淇6

    芳芳,芳芳,芳芳……

    有个仿佛格外熟悉的声音在不停的呼唤着我,我却好像困乏似的怎么睁不开眼,听凭那个声音若即若离,丝丝缕缕的,不住在耳旁响起,意识却依旧一片模糊,只是昏沉沉的,就是分辨不出这个熟悉的声音,究竟属于谁……

    我可是,死了吗,为什么身子这样轻飘飘的,好像一片羽毛似的……

    我实在太冷了,全身的骨髓仿佛都冻成了冰渣,此时仿佛正走在一条阴冷深邃的甬道里,满目尽是漆黑一团,唯独前方,仿佛出口的地方,传来一道光亮,那般温暖明亮,吸引着我好像扑火的飞蛾一般,心中燃烧着无名的饥渴,恨不能肋下生出肉翅,奋不顾身只是一个劲儿要去追逐着那光亮而去,哪怕前方的光明是一场漫天大火,会把我烧成灰烬也罢,此刻的我,或许早已迷失了方向,除了逐光而去,竟是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想不着了……

    不要再叫我了,我好冷好累,我要去了……

    芳芳,就这么去了,你当真舍得下吗?

    我舍不了,我又怎么能够舍得下!可是我太冷了,太害怕了,以至于身心都好像烤酥烤脆了的老羊皮纸,一碰就化成灰随风去了,我此时只想尽快离开这一片比死亡更阴森的黑暗,至于结果如何,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芳儿,芳儿,你可不能放弃啊,你还没有获得放弃的权利啊……

    不知不觉之间,飘飘忽忽的,我的身后仿佛出现了个什么人,一抹乌黑的长发飘扬在风里,如泣似诉,如真似幻,牵绊住了我的步子,只觉凄冷腥臭的风中,隐隐散发着一股熟悉的香味……

    这是气息好熟悉啊,应该是桂花头油的气味啊,记得额娘常爱用的,清早起身,倒一点儿在妆台上圆肚儿的玻璃钵子里,用黄杨木的梳子蘸着这种头油,把长可及地的乌发不急不慢的,在脑后挽成一方高高的发髻,黑亮浓密的美发一丝不乱,闪闪发光的就仿佛藤树的叶子般耀眼,不用一些金银玉石来点缀,额娘已经拥有了世上最夺目的珠宝,尤其是梳成的那一刻,镜子里的额娘,端庄淑丽的仿佛白衣大士临凡,不施半点儿脂粉,已足已把阖府上下一干精心装扮的女子,统统比下去了……

    想到了额娘,心底一阵发沉,脚下的步子仿佛也慢了下来,感觉手背上丝丝痒痒,仿佛是因为身后被漫天的长发刺痛了肌肤,又仿佛是被无边的黑暗囚困太深,也不知究竟怎么的了,心中开始渐渐升起一股莫名的悲伤,随着步子,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压抑,哀伤攀援着喉头哽咽上来,逼得泪珠儿伴随着呼吸,忍不住地就要喷涌出来了……

    我这是怎么了呢,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哀伤,这么无力呢……

    芳儿,芳儿……

    是额娘的声音吗,难道是额娘您来了吗,我哽咽得越发艰难,只想转过身去,亲眼看一看额娘的脸……

    芳儿,芳儿……

    脖子也不知怎么的了,僵硬的好像石头一样,只听见皮肉骨骼咯吱咯吱的撕裂作响,费尽一身气力,却怎么动不了半分,身后那抹长发飘飘忽忽,迎风拂在手上、脸上、肩头上,丝丝缕缕,冰凉如冰棱儿寒铁一般,心中越发着急,一阵急火上来,忍不住大喊了一声“额娘救我”,身子猛一拉扯,身子终于摆脱了束缚,扭转了过去……

    心中还来不及欣喜,赶忙搜寻着额娘的身影,谁曾想眼前除了一片漆黑,竟是不见半点人影……

    额娘,额娘,难道连您也要舍弃芳儿了吗……

    忍不住失声就要痛苦,嗓子里却仿佛被堵上了似的,怎么也呼唤不出声音,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潸潸落下,竟是连用力痛哭,也哭不出声音来……

    芳儿,芳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在甬道的另一头轻轻呼唤着我,也不知怎么的了,眼前那道吸引我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那个声音的力量,越发清晰了起来,那种轻飘飘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身上,我逆着风,先前对于光芒的狂喜冷却了下去,反而是被那个声音牵引着,一点点的,往甬道的那一头,轻轻走回了过去……

    芳儿,芳儿,快醒醒,醒过来啊……

    知觉开始流转回身体,神识也逐渐苏醒了回来,我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正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托着,靠在一片什么宽阔的躯体上头,听那个声音用沙哑的调子,轻轻地,不停的呼唤着我……

    芳儿,芳儿……

    龙广海,是你吗,是你来救我了吗?

    一阵欣喜如阳光般照入我的心扉,全身顿时都燃起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僵硬的躯体也仿佛提前感知了这份喜悦,开始挣脱起梦魇濒死的束缚,催促着意识快些清醒过来,而那个声音的主人也感觉到了我的好转,开始运行内力,将一股勃勃的热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进我的身体之中。

    龙广海,这一次真的只差一点儿,我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泪珠顺着面颊滑落下来,流进嘴角,苦咸苦咸的,我听见耳旁那个声音轻叹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居然也有了些哽咽:“你这个丫头啊,你以为你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有金光护体,如此危险混乱的场面,你明明早就知道,怎么还敢奋不顾身往里面跳呢!我其实早就该预料到的,因为从小到大,你总是这样,处处要强逞能,怎么过了这许多年,吃了这么多苦,你还能这么倔呢!”

    听他这话,我不但不喜,反而吓得通身一颤,怎么回事,眼前这个人难道不是龙广海吗!

    眼睛猛地一下睁开,四周依旧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不过咫尺的距离,我竟是看不清眼前那人的相貌,心中发急,伸手往地下一撑,谁知指尖猛地一痛,竟是被一地渣子一类的什么坚硬的东西滑了口子。

    我痛得忍不住叫了一声,那个抱着我的人赶忙攥起了我的手,凑到眼前仔细察看,略一迟疑,竟是一下将我的手指含进了嘴里,小心的吸唆起来。

    那感觉好像电流一般,霎时击中了我的心,我只觉得全身上下从发梢到脚趾,有一股酥麻的颤动陡然侵袭了过来,神识稍稍懈惫,竟忍不住张口,闷沉呻吟了一声。

    那个人似乎吃了一惊,慢慢松开了嘴,眼见自己如此失态,我毕竟还是羞恼了起来,急忙挣扎了一下,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正平躺在那人腿上,而他的一双手正卡在我的腰上,将我紧紧抱在了胸前。

    大胆!我不禁勃然大怒了起来,不顾身子受限,下意识的就把手掌抡起,迎着那人的脸,狠狠扇了上去,他居然也不闪躲,黑暗中只听见“啪”的一声,便结结实实吃了我一记耳光。

    “这么些年下来,看来芳儿还是老样子,面儿上知书达理大家闺秀一般,其实骨子里既泼辣又刁蛮,跟个猫儿似的,性子撩起来什么都敢做,就连我这救命恩人的脸,也是说打便打啊……”我攥着拳头,浑身绷得紧紧的,提防着他还手,没想到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他竟然自抚着脸颊,开口苦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这么一笑,我凝滞的头脑仿佛灵光一闪,猛然间反应了过来,玉淇!难道会是你吗!

    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一时情急,伸手就往他脸上摸了过去,他也安静的听凭我的摸索,果然给我在他左耳后头,摸到了一个又硬又小的凸起,那是我们六岁那年,爬树时不小心被树枝钩伤而留下的一个伤疤,这么说来,眼前这个人除了玉淇之外,还会是哪一个!

    手摸着这道伤疤,心下却是陡然一片黯淡,一个支持不住跌坐下来,他赶忙一把揽在怀里,紧紧抱着我坐在黑暗里,两个原本亲密无间的人,在好容易重逢的此刻,竟是除了沉默,什么也说不出来。

    “还好你没事儿……”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清了清喉咙,费力说道。

    “皮糙肉厚,要死也没那么容易……”玉淇淡淡回答了一句,陡然间又陷入沉默。

    再没有什么,能比这种无边的沉默更加令人煎熬的了,为了稍稍排解一些心底的压抑,我试探着摸了摸地下,才发觉原来方才割破我手的,是一地碎的七零八落的瓷器碎片,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木器、绸缎甚至金银的碎片,散落的满地都是,空气中丝丝缕缕的,似乎还残留着火药的腥气。

    这应该就是爆炸后留下的残局了,只是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我们此刻又身在那里!

    开口想问,一时却又迟疑住了,或许是玉淇瞧出了我的神色,他自清了清嗓子,主动说道:“方才火药爆炸,你被气浪击中了后心昏迷过去了,我背着你躲入香案下头的地窖里头,现在爆炸虽然结束,但地窖的门或许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没法推开,看来咱们一时是出不去了……”

    原来如此,我稍微松了口气,紧跟着听他又说了一句:“这地窖里只有你我二人,你那个神通广大的左帮主,恐怕是没来得及躲进来了。”

    他的语气满是不屑,我有意不去深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扯住玉淇大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香案下头有藏身的地窖!”

    我情急之下力道过大,竟扯的玉淇闷哼了一声,赶忙松手察看,才发觉我手掌上,尽是殷红的鲜血淋漓!

    原来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强撑着为我运功疗伤,玉淇倒是不以为然:“哼,这还要多亏你身旁有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当时见你昏迷,她赶紧拖着你往香案下藏,可惜她自己也受了重伤,拖不过半丈路程就已气力不济了,临死之前拉着我,要我念在往日情份,千万将你救下,我这才勉强捡回条性命……”

    怎么到最后,大娘还是没能死里逃生吗,想起大娘的忠心耿耿,心中猛然一个酸痛,翻身就要跳下地来,却被他一把牢牢揽住:“干什么!”

    “你受了伤,得赶紧包扎啊!”我又急又痛,忍不住抬高了声量。

    “这点儿小伤算什么,不用大惊小怪!倒是有另一件大事干系性命,你可千万别乱动!”他低沉的吼声在封闭的地窖里隐隐激荡,震得我耳骨一阵颤动。

    “我能有什么事?”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问道。

    玉淇也不说话,伸手攥起我的手腕,凑到我眼前,趁着昏暗的光线,只见我自己的腕子上不见了往昔的白皙,变得又青又肿,竟好像一段霉变了的肉肠一般。

    心下吃了一惊,赶忙举起另一只手腕察看,竟然还是一样青肿,伸手朝身上探去,才发觉自己全身裸露出的肌肤,竟已都是这样又青又肿,甚至还起了点点霉斑一样的斑点!

    老天,我怎么给忘了,我已经超过六个时辰没有服“芨芨草”了,这是我体内雪后寒的毒,终于发出来了!

    举着手腕瞧了一会儿,我轻轻放下了袖口,深吸口气重新躺下了来,觉得空睁着眼睛太累,索性闭了起来。

    玉淇呆了一呆,忍不住在一旁大声吼道:“你个傻丫头,你这是中了奇毒啊,再拖个一时三刻,只怕毒气攻心性命不保,你怎么还能这样无视!”

    我闭着眼默默养神,眼见玉淇又气又急,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不会的,我一定不会有事儿的,你放心好了。”

    “怎么会没事,也许外面根本没人知道我们困在这里,也许要过三五天才会有人找得到咱们,等那个时候,哪怕把救命解药放在你嘴里,你也没力气咽了,你可就小命不保了你知道吗!”

    我笑了一笑:“我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再过一会儿,我就会因为毒气流走全身而体温陡降,浑身发寒致使肌体冻僵,全身皮肉抽紧干瘪如干尸一样,我更知道若一天之内没有解毒灵药,我就要陷入假死状态,虽然听得见,却就是说不出,可能再过分一些,还要眼睁睁看着你们把我钉进棺材里埋进地下,心里再怎样着急也罢,就是说不出动不了,最后会因为饥寒交迫而被折磨致死,在你们替我守灵的头七,也许我还听得见为我哭泣的声音呢……”

    “不要再说了!”玉淇粗暴的打断了我的话,抓着我的肩头大力推搡了起来,“你这犟丫头!为了他吃这么多苦,值得吗!”

    我被摇得一阵恶心,拿手去拨开他,一手捶着胸口一面说道:“你是不会明白的,他对于我来说,不但是君父,是九五之尊,更是知己,是佳偶,我甘愿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牺牲性命,又有何不可!”

    玉淇一呆,捏的我生痛的大手也不由自主松开了,“我不懂,我的确不懂得,我只知道如果我真心爱上一个人,我会成全她,会为了叫她活得更开心而无所不为,哪怕背负上千古骂名,被自己的亲人唾弃也无所谓,只要她能过得快乐,过得风光体面,哪怕我只能远远看着,也等于是成全了自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几乎沙哑了起来,我只觉自己仿佛一只被猛然敲碎了的瓷瓶,顷刻间破碎成粉粉面面,散在地下,连拾也拾不起来了。

    “玉淇,难道说,你是为了成全我,才投靠老贼鳌拜的吗?”我的话语也好像破碎的瓷器一样,支零破碎的散在空中,干涩难听。

    黑暗中玉淇沉默了一会儿,粗重的呼吸声仿佛一计又一计的拳头,不断砸在我心口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他用一种冷漠的声音,生硬的说道:“我钮钴禄玉淇,虽与芳儿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却也不是就只认得芳儿一个女子的井底之蛙,要知道天下佳女子成千上万,环肥燕瘦千娇百媚,我那心上人,便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个,说实话芳儿,无论学识相貌,还是家事地位,你,都不足与我那心上人相提并论……”

    他的笑声响彻斗室,仿佛根根钢针扎在我的心上:“到今时今日这等时候,芳儿莫非还在以为,咱们当年那些小儿女的情话,会是认真的吧,呵呵,那芳儿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想鳌拜鳌中堂慧眼识英雄,我投在他老人家阵营之下,为的就是早日出人头地升官发财,博一个万户侯,风风光光将我那心上人迎娶过门,从此芙蓉帐暖被翻红浪,做一对儿珠联璧合的恩爱夫妻,说不完的情话绵绵,享不尽的风流快活,芳儿你倒是说说,我又怎么会为了你这么一个干瘪瘦小的丫头,舍弃我如花似锦的前程,还有,心上人呢!这一层道理,恐怕芳儿你是不会明白的……”

    眨眼之间,他又恢复了从前那种冷漠无情的脸孔,我被他如尊石像似的托在怀里,一股泪意涌在心头,却强忍着不叫释放出来:“我不懂你,真的不懂,一时是亲密无间,一时是疏远陌路,一时是青梅竹马,一时又是罗刹恶鬼,你究竟哪一句是真,那一句是假,此时此地,只有你我二人,难道你还不肯同我说说真心话吗!”

    黑暗中,玉淇刀刻般的面容一丝不露,凝固着一层牢不可破的冷酷:“方才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俱都是发自我的真心,芳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与我没有关系,你若非要执着下去,只会是自惹烦扰而以……”

    见他依旧是这副模样,我忍不住喊出声来:“钮钴禄玉淇!”

    他咬着牙狠狠回敬:“芳姑娘!”

    “淇表哥……”

    “芳儿妹子!”

    两人之间转眼又堕入无声的沉默,压抑和愤懑在彼此心中起伏不平,我再也无法在他膝头安坐,一翻身跳在地下,他这次也并没有阻拦,只是扭过头去端坐不动,这小小一间斗室,开始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满目疮夷之中惟一一处安身之所,却容不下两颗曾经相爱的心……

    我烦躁的在地下来回踱步,随性踢开满地残渣碎片,原本按照左连城的计划,火药引燃之前我带着大娘躲进地窖,他另有暗道夹层暂且避乱,待一切结束之后,颂平会带人即刻将我救出,绳捆索绑残存叛众,连同整座地下总堂大殿,一起献于龙广海,可是现在时势变化,左连城是生是死无法知晓,是胜是负不得而知,若是我当真无人来救,只怕真要毒发死在这一片黑暗中了……

    想到这里,不由苦笑出声,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吐露心声,开口说道:“小时候常常想,若是能在很年轻的时候死去,其实也是一种幸福,不用忍受老来病痛的折磨,不用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得鹤发鸡皮韶华不再,在死去的以后,面容还能保持年轻和美丽,静静躺在摆满鲜花香料的棺材里,穿一身鲜红色的华美衣裳,头戴珠冠耳佩明珰,安详得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或许很多年以后,有人经过我的墓前,还会惋惜道‘这么年轻就去了,难为她在人世间匆匆走这一场’……”

    我惨笑着,抬头望着一团漆黑的头顶:“像我这样的人,好强逞能,任性妄为,屡屡螳臂挡卒,不自量力,如今更是为了排除异己,为了成全自己的爱人,又亲手犯下这么多杀伐罪孽,或许命中注定,就是该是时候去了吧……”

    说到这里,我再也忍受不了,疾步走在一地碎片灰尘中,含泪对玉淇说道:“淇表哥,若是你能够逃出此劫,求你念在与芳儿交好一场,千万给我阿玛还有额娘带个口信,就说芳儿今生不孝,不能怡养二老天年,还要叫白头人送黑头人,害老人家无子终老,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惟有来生还投生来做二老的孩儿,或呆或傻,或残或哑,只愿从此和阿玛额娘相守一生,终日不离身前,再不用忍受这分离之苦了……”

    “你,难道就没有话,要带给你的爱人了吗!”玉淇的声音,低沉的仿佛暴风雨之前的天空。

    “不用了,他的心意,我早已知晓,我的心意,他也早就清楚,我和他,今生虽无缘长厢厮守,可是在我赫舍里芳芳的心里,他却早已是我的夫君,是我今生惟一的挚爱亲人了……”想起龙广海,胸膛中一颗年幼的心里又悲又痛,更还涌动着一份莫名的激动,想到自己能够为心爱的人奉献生命,又该是何种伟大、圣洁的情节,更还有些酸楚的嫉妒道,多年之后,当他携着新妇新儿女,也许还在某个下雪的夜里,于围炉闲话之时,偶尔也想起当年,曾经有过这样我一个,为情而亡的小女子呢……

    “芳儿!”黑暗中,玉淇宽厚的身影夹着风声,呼一声站了起来,只见他猛地出手,一把将我紧紧攥住了,空气中仿佛有火苗熊熊燃烧:“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可是不会帮你带什么口信的!我只知道只要我在这里,即便你一心坦然赴死,我也决不能叫你如愿,你知不知道,你的肩头有多么大的责任要背负,精心养育栽培你这么多年,玛法他老人家在你身上投下了多么大的希望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自暴自弃,遇到一点儿小风浪,就如此懈怠软弱呢!你,你不配做赫舍里家的女儿,更配不起你那爱人尊贵的身份,你这副软骨头,又怎么能担得起我们赫舍里一族的兴衰荣辱呢!”

    话音未落,他扯着我大步前行,强行把我一把推进墙角,在黑暗中,他的身上分明流动着一股灼灼霸气,如燎原之火一般,烧尽了从前的青涩稚嫩,烧干了憨厚耿直,烧褪把坚硬如铁、、冷漠如冰、暴烈如烽火雷电般一个完完整整的成年男子彻底锻造了出来,在一地狼藉混乱之中,他如同一尊金甲天神一般威风凛凛,迎着头顶半尺来厚的入口门板,狠狠击出一记又一记的重拳,他竟要凭自己一双肉手,硬是为我打开一条逃生之门!

    这个时刻,我仿佛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看见了纹锦、绣禧、大娘她们的脸,在一片灰蒙蒙里头,默默朝我微笑,可是当我起身想要迎向他们的时候,她们又转眼消失在无声的黑暗中了。

    还不是时候吗,还没到我能够放弃的时候吗……

    也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传来一片咯咯作响的声音,一片尘土纷纷落下,眼看着竟是突然间伸进了好几只撬棒,捅破了头顶木板门,只见一缕通明的灯火,合着新鲜气流,随即涌了进来。

    我被灯火晃的一晕,抬手紧紧遮住眼睛,只听见一个温柔清丽的声音,在头顶毕恭毕敬的响起:“太医院医正者张,恭迎芳姑娘,一时援救来迟,还望姑娘恕罪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十一新婚初为人妇,乍一换了个身份,难免有点儿忙昏了也乐昏了,哈哈,实在对不起大家拖到现在才来更新,欢迎各位尽情拍砖,谢谢啦

    山沽店

    初冬的京郊,山间的气息清凛料峭,隔着帘子扑面拂来,倒叫人精神陡然一振。

    经风这么一吹,全身的筋骨也是一阵松范,我随手紧了紧身上的一袭薄棉袍,在松软的迎枕里越发靠了靠,安稳的坐在敞亮的车厢里,伸手掀起围帘一角,带着几分贪婪的,沿途一路喰吸着清风暖阳的芬芳。

    崎岖不平的山路两旁,秋草梢头犹挂晶莹,远目眺望,满山青黑顽石本色峻峭,虽不见夏时葱郁秋景绚烂,却也格外蕴着一份磅礴大气,望着望着,直叫人于胸臆之间,油然而生出一股意薄干云的豪侠之气。

    以前小女儿心性,总爱秋日山花烂漫,要么就爱夏日山涧溪凉,却没想到原来萧索荒芜的冬日,京郊的山间竟然也能这般动人。

    车厢中,张医正安坐在下首处闭目养神,依旧作一身灰蓝色的道袍装扮,发笼圆髻正插荆钗,整齐刻板的寻不见半点儿浮华气色,迎着一缕忽明忽暗的阳光,但见她眉目如画肤润如玉,观之就宛如个玉琢成的人儿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华美端庄,然而纵有如此天香国色,她的神情却如入定老僧般淡漠沉寂,眉宇间甚至还透着一些疲惫枯槁,仿佛此身虽还沉沦俗世,意志却早已超脱在六合之外了一般。

    看着她,我心中不由幽幽叹息,眼前这位张医正,必定也是一位情殇之人。

    也许是洞悉了我心头的叹息,也许是察觉到我不敬的打量,随着车身猛地一下颠簸,张医正幽幽张开了眼睛,拿水银般的一双眸子略微看了我一眼,便笼手在袖中冲我深深黔首道:“山路崎岖不平,要劳累姑娘多受颠簸之苦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赶忙躬身还了一礼:“大师言重了,芳芳虽然不谙世事,只这身子骨却还皮实的紧,这点儿颠簸做不得什么要紧,只是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住了那么久,乍又重逢清风煦阳,难免有些喜极轻狂起来,有一干言行不当之处,倒是要请大师多多包涵才好……”

    对于我的作答,张医正面上微露笑容,冲我又施下一礼,姿态虽恭敬,言辞却不卑不亢,更难得分寸捏拿的极其到位,显然早有饱经事故之城府了:“此一遭丐帮投诚,朝廷不但一举收编丐帮总堂分舵全部人力物资,更难得是将一干叛众剿灭殆尽,可谓极尽一箭双雕之能事,万岁爷亲自深入敌腹运筹帷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将士人人争先奋勇杀敌,气势真如裂帛破竹一般!不过若要凭心说来,这其中还要多亏姑娘您从中大力襄助,此一番才得这般顺利行事,闻姑娘此举,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曾亲口称赞道:‘索老相自然是国之栋梁,有子索额图也堪为是股肱之臣,难得他们家竟还有这么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小姑娘,那天倒是要带来给我瞧瞧,我有好东西赏她’……”

    听她复述太皇太后原话,我不由吃了一惊,赶忙起身跪下,屏息凝神听她说完,连连叩头下去称道“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诺诺只是不敢出声。

    见我行下大礼,张医正也是侧过身去不敢面受,说完之后伸手将我轻轻挽起,重新送回座位上坐下,拿起暖窝子里的银瓶重续上新茶,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端到我手中,行动间一板一眼分毫不差,在这样颠簸行进的车厢里,一盅滚烫的茶水,竟被她端的四平八稳,连点儿涟漪也起不来。

    我嘬着一口茶水,低头默默无语,车厢中重新恢复了一片沉默,自打当日从地窖中获救,当场喂下芨芨草缓解毒性,张医正便带着我沐浴更衣重理妆容,随即便坐上了这乘马车,一路竟是马不停蹄,从通县地段一路往京城南郊赶去,这一路过来,对于目的地是哪里,为何要去,去做什么,张医正不露只言片语,我是全然不知,至于玉淇左连城他们的状况,更是无从知晓,现在想来,当时丐帮只见一片混乱,似乎有百十个做内务府笔帖式打扮的青壮少年,由魏东亭带领着,随处整顿受降,或杀或缴,或搬或封,搅得热火朝天,却就是寻不见龙广海的身影,难道说张医正所说的“深入敌腹运筹帷幄”,不过是一句官样文章吗?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平安没事就好,我这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也可以落下了……

    想到这里,精神陡然松弛了下来,满腹疑云一股脑全被抛到了脑后,手捧着茶盅,眼见桌上还摆上了几色精巧点心,桂花糕那诱人的香气嗅在鼻尖,这才发觉腹中早已是饥火中烧,一时竟也忘记了仪态体面,伸手捻起一只,就着龙井新茶,吃的格外香甜起来。

    张医正看着我吃,自己动也不动,神情间却是和悦了许多,眼睛眺望着窗外,嘴角边也似乎微微抿起了一抹笑意。

    她的笑容仿佛惊鸿一照,直把一张世外高士的冷漠面庞也给点亮,我突然想起当日第一次在穷庐中见到她时,她瞧着伍先生的那种眼神,也是这般悲中带喜,又悲又喜的,仿佛冬日枝头的最后一片绿叶,笙歌散尽游人去后的一地残红,直能叫顽石点头沧海回流,直叫看着的人心头一阵竦动,情不自禁就欢喜不得哀伤不了的,竟是要幽幽泛起伤感了来。

    这样的笑容,我在二婶脸上,额娘眉间,五娘唇边,甚至老太太的眼底都曾经瞧见过,那是一种口含着黄莲的,从舌尖到心尖,蕴着满满一抔辛酸和无奈的笑容,是灿烂天真的面孔经岁月荏苒后沉淀下来的刹那芳华,只因为韶华虽在而心已老,只因为过分聪明到早把世情堪破,所以便不再会有什么欢喜,所以就连笑容竟也是转瞬即逝,不比夜昙孤芳自赏,不比流水匆匆不待,与甚么清高傲慢更无干系,只因为她们,于尘世中身不由己而已……

    若是有一天,我也好像她这样,连快乐也不会了,那么生命余下的岁月,又该有多寒冷,够多难熬啊……

    后来想想,那时候的我,看着张医正的一双眼里,一定写的满是同情,然而我却不知道,其实那一刻,在她的心里头,又该是何等深深的,深深地,可怜着我呢……

    那时候的我啊,该够多憨,多傻啊,居然还居高临下的,要去同情别人……

    一时吃饱喝足了,身子渐渐软上来,也不知何时头一歪,就靠着迎枕睡着了,这一觉睡得那样沉酣,竟连什么时候车停下来都不知道。

    张医正将我唤醒搀下车来的时候,我的睡意还没完全褪去,眼睛瞧着四周,头脑还是昏沉沉的,甚至还分辨不出此到了什么地方,只费力趁着逐渐暗淡下去的日光,瞧见面前好像是一间小山店,依势而建茅草木墙,门前杏旗挑出三个大字“山沽店”。

    容不得我楞神,店里已飞身闪出来一个伙计打扮的少年人,头带毡帽手搭葛巾,满脸堆笑,口里亲热的高声招呼着:“老客来啦,里面有请了您嘞,您说小的这双狗眼,老远就认准了是您的马车,这不,可哧白咧的烧好了洗脸水摆好了新被褥,备下了白面片儿汤大馒头,就单等着您贵足下榻了您嘞……”

    他那亲热话跟沸水似的,可着劲儿的往外冒热气,有不习惯这买卖道儿的,真要被他这一席蜜话儿当头甜晕过去,张医正这般的槛外之人,对这小二如此露骨的殷勤却并不露反感,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跟你们掌柜的说一声,要一间最好的上房。”

    “上房这边有请了您嘞……”那小二笑的越发灿烂了,点头哈腰,身子弓的跟着大虾米似的在前头又让又引路,一路往小山店的后院走去。

    穿过狭小昏暗的饭厅,绕过后厨,迎面眼前只觉陡然一亮,谁又能料到,在这荒郊野外,看似毫不起眼的一间寒酸小店的后院,竟是一片九曲十八弯的青翠竹林,仿佛是个诸葛孔明的八卦阵一般,那小二带着我们在里头左五右六的来回穿行,很快就把我转迷糊了,脚下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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