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必有我夫第56部分阅读
四人行必有我夫 作者:未知
……”
泯儿手指轻轻勾着她脸上的湿润,生气道:“刚才那个是不是坏人?他是不是欺负娘娘?我要告诉娘亲去,让娘亲拿虫虫咬他!”
君浣溪低下头,亲着他的小脸蛋,心如刀绞:“他……不是坏人,他是好人,能让大家有衣穿,有饭吃的……好人。haohanshuwu 浩瀚书屋手机版”
“好人,可是为什么会让娘娘哭?”
“娘娘没哭,娘娘是开心,我们等下一起回家去,娘娘守着泯儿不走了,好不好?”
泯儿拍手格格笑着,忽然指着她背后叫道:“看,娘亲回来了,泯儿要和娘娘娘亲一起回家家!”
瓦儿?
君浣溪吃惊回头,就见花瓦儿慌慌张张奔过来,好似后面有条火龙在追赶一般。
“阿姐,快走!快走!”
“呃,瓦儿,你怎么了,出了什么……”
君浣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抢了孩儿过去,一手抱着泯儿,一手扯着她,朝前飞奔。
“喂,瓦儿,你停下!我现在还不能出宫去!你给我停下!”
听得她一声低喝,花瓦儿骤然停住,慢慢转过脸来。
那张明艳动人的俏脸上,满是泪痕。
“阿姐,我看到他了!看到他了!是他,没错!真的是他……”
君浣溪愕然回头,不住张望:“你看到谁了?”
这皇宫里又没什么三头六臂,谁还能令得这东夷小魔女如此手足无措,落荒而逃?
花瓦儿怔怔看她,呆呆站了一会,突然扭头就走:“我没看到谁,我眼花了,认错人了,对,我认错人了……你留在这里等沈大哥吧,我先带着泯儿回去,你不用管我!”
“瓦儿!”
君浣溪伸手拉她,哪里拉得住,只见她抱着孩儿疾走几步,跳上前方一处宫墙,瞬间消失不见。
“蔷薇儿!蔷薇儿!你回来,回来!”
身后有人厉声大吼,一队侍卫匆忙奔过来,为首之人,却是宇文明翔。
“君大夫,你有没有看见一名年轻女子从这里经过?有没有看见啊?!”
宇文明翔奔到她面前,大口喘着气,双目赤红,优雅不再。
“我……她……”
这是怎样一种状况?
君浣溪晕乎乎地想,难不成他们有仇在先?不可能啊,一个在骥东鹫峰山,一个在京城皇宫内苑,怎么可能结识,除非……
一眼瞅见他手里紧握的洞萧,脑子里有样景象一闪而过……
内心巨震,难道是他么?怎么会?
指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呐呐问道:“王爷,你除了洞萧,还会不会吹……笛子?”
宇文明翔愣住了,扬了扬手中细长之物:“这不就是笛子么?”
君浣溪张大了嘴:“那个,不是横吹笛子竖吹萧吗?”
等等,什么地方弄错了,一错,就是数年之久!
“这是羌笛,五孔竖吹;还有一种是横笛,六孔横吹……”
羌笛?原来在这个朝代,横竖都是称作笛!
喜好音律,云游四海,斯文优雅,气质尊贵……
老天,自己摆了多么大一个乌龙!
花瓦儿一直在苦苦思恋找寻之人,竟是……他?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昔日的翩翩四皇子,今朝的广仁王爷,宇文明翔?!
宇文明翔说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满是欢喜,笃定道:“君大夫,你一定认识她的,是不是,你告诉我,她去哪里了?我找了她好几年了,这回要不是得知陛下病重,我都不会回来,我还会继续找她的,我的蔷薇儿……”
“不错,王爷,我认识她,一直都认识。她不叫蔷薇儿,她是东夷族头人的小女儿,她的名字叫花瓦儿——”
君浣溪看着那张着急的俊脸,有丝不忍,但又想着那始乱终弃的事实,硬起心肠,缓缓地道:“她的未婚夫,叫做蒙哲,现在也在京城,他们两人,应该已经成亲了……”
“你说什么?她嫁人了?嫁了?”
宇文明翔失声叫着,噔噔后退几大步,胸口起伏,指着她道:“我不信,她说过等我的,怎么可能另嫁他人?”
“等你?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凭什么呢?”君浣溪蹙眉,冷笑道,“王爷,蒙哲对她很好,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你当时都不要她,现在也别后悔,就不要再去打搅他们了。”
宇文明翔恨声道:“你知道什么?我怎么可能不要她,我是被父皇派来的侍卫迷昏带走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皇宫里!等我费尽心机再回去,已经找不到她了,她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
君浣溪张大了嘴:“你不是存心抛弃她?”
“抛弃她?怎么可能!”宇文明翔面色和缓下来,只是苦笑,“瓦儿是吧,我长这二十多年,她是我唯一想娶的女子……”
唯一想娶的女子……
宇文皇室,除了那纨绔皇子宇文明泽,似乎都是些痴情种子。
有遗传的吧……
时至黄昏,天色越来越暗,也不知宇文明翔几时离开,又去了哪里,不过自己心里明白,这个广仁王爷,并不是表面上那般赢弱,能够在殿议上令得一干朝臣心服口服,不生疑心,私下里还是有些手段的。
要想在宛都城里找出一个人来,应该不是件难事吧?
瓦儿,这个时候,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便更是顾不上她了……
慢慢走回长青宫正殿,在殿门外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夜色降临,才听得那殿中乐曲停歇,脚步声传来。
率先出来的,是那一袭白衣的男子,脸色红晕,似有醉意。
“浣溪,我们这就走吧……”
“哦,好。”
被他牵着走出几步,只觉心浮气躁,听得身后隐有人声,忍不住回头望去。
这一次,出来的是卫临风,还有吴寿。
“陛下喝醉了,吴常侍,你好生照顾他。”
“是,侯爷放心吧。”
吴寿行礼退去,脚步匆匆,似是十分焦虑,那个人,究竟醉到何种程度?现在情形如何?
手指不由抓紧,心也是跟着揪紧了。
“浣溪?”
“嗯,我回去看看,就一会儿,我方才忘了,他胃不好,不能喝太多酒,我去弄醒酒汤,还有解酒药丸……”
沈奕安没有放手,眉间仍是一缕轻愁,挥之不去:“浣溪,太官令在里面照顾着,实在不行,还有太医署,还有芩儿,你确定,你还是要进去吗?”
君浣溪杵在当下,咬唇不语,又见殿门口人影穿梭,有宫娥内侍端着水盆物事进进出出,不久,又见吴寿匆匆出来,大步朝外奔去。
“吴常侍,你这是去哪里?”
吴寿看她一眼,摇头道:“陛下刚吐了,情况不太好,这会非要说要批阅奏疏,我这就去崇明殿,把各州郡的奏疏搬过来,陛下他……唉!”
长声一叹,渐渐去得远了。
卫临风靠着根宫柱,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看着两人,有意无意瞪了沈奕安一眼,轻笑道:“浣溪,我敢打赌,你这会要是跟奕安走了,今晚肯定是睡不着觉的!”
沈奕安没有理他,低头下来,声音更加温柔:“浣溪,我们走吧?”
“我还有药箱没拿,还有衣物没收拾,还有……”
对了,还有那一对夜明珠,就算是做个纪念,也是要拿回来的!
“那些都不重要,明日我派人进宫来取,或是日后芩儿帮你送出宫来。走吧,瓦儿还有小泯儿,都在府中等着你的,鸣凤山庄新修了道路,后山上大片大片的迎春花开了,好美,你不想去看看么……”
眼前的男子,眼神柔润,笑意盈盈,低沉的声线在黑夜中娓娓道来,满是魅诱与蛊惑的意味。
可是,所有这一切,都抵不过心底那一丝担忧……
“我回去看看,你先回府去等我,我……最迟明早出宫来找你。”
声音不大,沈奕安却从里面听出了坚持的味道。
怅然,无奈,不舍,如此种种,都化作唇边温柔一笑:“好,我等你。”
“嗯,一言为定。”
君浣溪来不及看他表情,转身朝正殿行去,初时还是疾走,在进了殿门之后,直接就是飞奔。
殿外之人静静站着,看着那道纤柔的身影渐行渐远。
一只手掌轻轻拍在他的肩上:“好了,奕安,就此放手吧。你该学学我,男儿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男子转头过来,微笑:“你放下了吗?”
……
殿内的铜鹤灯架上已经掌灯,昏黄的灯光,星星点点,高低错落。
在那一片温暖的灯光中,君浣溪看到了他。
他面色如赤,双眉紧皱,正歪歪坐在御案前,手指戳着案上的书册,哑声道:“看看,又是一人请辞,都想离朕而去,是不是?朕就那么留不住人,以前是,现在还是……”
吴寿在一旁递上茶水,给他漱口,小声劝解:“陛下,唐大人今年七十好几,年老体衰,是该退下来了。”
宇文明略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又捧起另一本,歪着头看,眉头却是蹙得更紧。
“治疫总结?这是什么东西?”
吴寿老实答道:“这是……嗯,太医署季医令呈上来的,据说君大夫留下的,供陛下查阅……”
“君大夫?哪一个君大夫?”
“就是,被陛下贬为宫奴的君大夫啊……”
“住口!”
只听得啪的一声,宇文明略将那册子一把摔在地上,愤然站起,嘶声道:“从今往后,不准提这个名字,不准!这个狠心的……人,好狠心,呜呜……”
喃喃说着,步履虚浮朝前走,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本能伸手,去扶那展翅铜鹤。
“小心!”
君浣溪见得分明,与吴寿一道扑了过去,努力将他扶住。
“朕……没事……”
宇文明略缓缓抬头,看清是她,眸光闪了下,讥嘲一笑:“你不是跟奕安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看朕的笑话?”
君浣溪没有回答,伸手去探他的脉息,手指刚一搭上,就被他一把拿住手腕,狠狠甩开,目光愤然,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你都不要朕了,还回来做什么?你走,给朕走得远远的!”
能有这样的精力生气骂人,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
“是,陛下。”
君浣溪苦笑一声,行礼退开。
刚一转身移步,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手指扣得死紧,微微颤抖,不断用力。
“你要去哪儿……你还想去哪儿!”
君浣溪吃痛,双臂挥动,偏偏挣脱不得,不由低呼:“陛下,松手……”
宇文明略扳过她的身子,面上又是愤怒又是沉痛,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手指渐渐放开,唇角上扬,扯出一个微涩的笑容来:“回来就好,唔,回来就好……”
低低念叨着,忽然拔高声音唤道:“吴常侍,拿清水布帕来,朕要净脸!”
“是,陛下!”
吴寿得令,不一会就取了他要的物事过来,放在一旁的软席前,瞅了两人几眼,默默退下。
听得那殿门咯吱一声关上,君浣溪心头一跳,想起回来的目的,赶紧道:“陛下,请容我给你把脉……”
“呃——”宇文明略打了个酒嗝,哈哈笑着,眼底遍布血丝,一片深红,“朕无妨,朕没喝多少,一人就那么两坛梨花白,不碍事……”
梨花白,那可是宛都出了名的烈酒啊,味道醇美,后劲十足!
君浣溪急得顿足,就要开溜:“陛下,我去准备醒酒汤……”
宇文明略紧紧扣住她的肩膀,身躯顺势倒过来:“朕都说了没事了,不用那个,麻烦!不用,不用!朕只是有点头晕,你让朕靠一靠,靠一下就好了……”
君浣溪无奈回头,只得由他把头倚在自己颈窝里,扶着他慢慢走向那边的软席。
一坐下来,便是着急道:“陛下,你的胃不好,今日实在喝得太多了,要不我教你个催吐的法子,你试着再吐些出来……”
“嗯,你说……”
“你用手指,像这样,伸进口中,搅触咽后壁,就是这里——”
君浣溪边说边是示范,无奈宇文明略醉眼醺醺,反应迟钝,半天都做不对:“不是那里,是这里,这里……哎,陛下,你做什么!”
本来帮助做动作的手指,蓦然一暖,竟是被他含在口中。
“陛下,停下,快停下……”
“唔,不……”
宇文明略摇头,轻咬慢舔,浅尝热吮。
啊,不,好生暧昧……
脑中一阵眩晕,心跳顿时紊乱,血液直往头顶上冲去。
太危险了!
他唇舌微一用力,更是扯不出来,一着急,只好故技重施,另一只手摸到发髻上的竹簪,一旦摘下,立时朝他腰间的||狂c|位戳去!
当日卫临风神智清醒,自然能避开;而眼前之人喝了那么多酒,应该是不成问题……
“你……偷袭朕?嗯?”
宇文明略鼻音略重,轻哼一声,也没见他使个什么手法,手里的竹簪就转移到了他的双指间,轻轻夹着,眼露疑惑:“哦,这是什么暗器?”
君浣溪蹙眉,他的武功,似乎恢复了不少啊。
“陛下,你喝醉了,来,我扶你去榻上休息……”
宇文明略随手甩开她的竹簪,一掌拍在案几上:“朕没醉!谁说朕醉了?朕还能喝,还能喝的!你,不信么,不信就拿酒来!”
“是,是,我去拿酒,这就去!”
终于腾出手来,去到吴寿端来的水盆边上,摸着水温已凉,于是打湿布帕,复又拧干,意欲给他擦把脸。
刚擦了几下,手中一空,帕子已经给他夺去:“朕的脸不脏,不脏的,你的脸脏了,朕给你擦……”
“陛下!”
君浣溪看着那摇头晃脑之人,哭笑不得:“好,好,你的脸不脏,我的脸脏。陛下累了,先歇着,我自己擦,好不好?”
这个男人,以前没发现他如此难缠呢……
“不行!朕给你擦,朕要好好给你擦,诺,好好擦,擦干净……”
方才明明微凉的帕子,经他的大手擦过来,竟是有了些许热度,暖暖的,温温的,顺着自己的眉梢面颊,一路向下,直到唇间。
“朕要擦干净,擦得干干净净的……”
帕子在那樱唇上揉来按去,抹个不停。
他在做什么?!
君浣溪惊跳起来,又被他的大掌一把按住:“别动,朕还没擦干净呢!”
“不,我不擦了,不擦了!”
他哪里是在给她净脸擦嘴,他完全是在发泄他的怒气!
“坐下!要擦,必须擦!”
宇文明略双目一瞪,火焰熊熊,手指勾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部抬高,迎向自己:“你怎么可以让别人亲你,怎么可以呢!”
君浣溪啊的一声低呼,瞬间明白过来。
他心里,是在记恨沈奕安的那个亲吻!
可是,他为什么记恨,又凭什么记恨呢……
难道他没有醉?是清醒的?更有甚者,没有失忆?
微一迟疑,但见他眼眸血红,眼神混沌,似嗔似怒,欲笑不笑,口中喃喃低语,又不似作假。
就在犹豫不决之时,宇文明略突然丢开帕子,眉峰紧拢,抱头痛吟出声:“朕的头,好痛……”
“陛下,我扶你过去歇着,可好?”
这一回,他没再反对,由着她架着自己,慢慢走向内寝。
扶他上了龙榻,一如他病中之时一般,动作轻柔,为他解开金镶玉带,脱去帝王冕服,正待下去,手腕一紧,又被他紧紧扣住,低喃:“朕难受,别走……”
“好,我不走……”
君浣溪无言一叹,找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缓缓按摩他头部的||狂c|位:“明知自己胃不好,怎么喝那么多酒呢?自己找罪受,真是活该!”
宇文明略侧头哂笑:“你好大的胆子,敢指责朕?!”
见她垂头不语,又笑道:“朕知道,你是在关心朕,朕听你的,下次不喝了。哦,朕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不走,留在朕身边,你要什么,朕都给你,好不好……”
君浣溪听得心中酸涩,吸一下鼻子,讪讪笑道:“陛下自己说的,君无戏言,岂能反悔,你都把我赐给你的结拜兄弟了……”
宇文明略又是一笑,眉飞色舞,不无得意:“你几时听见朕说了同意的话?朕从来没有点过头,这自然是不作数的……”
“什么?!”
君浣溪停下动作,怔怔看着他的颈项。
回想一下,他确实没开口答应,也没有点头应允的动作!
那么,自己还是这长青宫的宫奴……
刹那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又似轻松,又似迷茫,乱糟糟一团。
也不知当说些什么,清了清嗓子,无意识喃道:“可是,我答应了沈公子,明日一早出宫去找他……”
“你!”
宇文明略低吼一声,骤然从榻上弹跳起来,一下子扳过她的肩膀来。
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力道更是大得出奇,君浣溪根本没法掌握平衡,头晕目眩,直接被他按倒在榻上,挣扎之际,身上一沉,唇瓣倏然生痛。
压抑已久的怒气,全然爆发。
“你到底要什么?要我的命吗?好,现在就拿去!拿去!”
他的唇,带着浓郁的酒香,狂风肆虐一般袭来,热吻着,啃咬着,一别多年,缠绵依旧。
“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肯留下来?为什么,为什么……”
唇瓣被他的舌尖撬开,轻车熟路滑入檀口,狂乱纠缠。
“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我改,我改!我改……”
衣襟被他扯开,亲吻,不住辗转朝下,从下颌,到颈项,再到胸前,停留在那粉润顶端,一口含住,如痴如醉。
“你好狠心,真的好狠心!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周身滚烫,烈火燃烧,从身上,一直连绵到心里。
口干舌燥,下意识躲闪,却是被他紧紧按住,强硬的身躯覆盖上来,不让她再有退缩逃离的机会……
身下一紧,随着那结合的动作,两人都是禁不住猛烈一震,颤栗不止。
“不——”
君浣溪满心羞愧,低喊一声,眼泪汹涌而出。
身上的男子静止不动,闭上眼,幽幽叹息,重重吐气。
“溪,你当真不要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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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江山如画 第九章 等你归来
溪,你当真不要我了么?
当真不要了么?
心中笃定的信念,轰然瓦解倒塌——
原来,他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那个永逝之术,怎么可能解除!
脑子里迷糊而混乱,又惶恐不安,伸手去推他,手掌抵上那赤裎的胸膛,立时感觉到他已经日益强健的胸肌。
那白天被帝王冕服包裹的,看起来清寒瘦削的身躯,竟是如此结实有力!
只是,肩背胸前,多了那么多的疮疤,伤痕累累。
诊病治疗时也曾偶尔瞥过,却不似现在这般坦裎相见,清晰明了。
那连年征战,流血厮杀,并不是一句空话……
宇文明略没有得到一字半句的答案,俊脸上满是烦躁,狭眸微眯,突然用力一挺。
略带肿胀的刺痛感,令得她闷哼一声,想要后退,却被强行压制,按得更紧。
一下,再一下,随着他缓慢深入的动作,身子在抖,心在狂跳,整个灵魂都在为之颤栗。
四年,四年了……
刹那间,意识不再清醒,思维沉入迷醉,所有的感官领悟都消失在天外,只有那直抵内心深处的感觉,真实,激烈,急迫,愉悦……
“叫我,叫我的名字,告诉我,我是谁,是你的谁……”
纠缠的间隙,他炽热相抵,大手扣住她的腰,喘息着,喃喃地,不停地问。
“嗯……”
君浣溪咬紧了唇,压抑住喉间的低吟,心底,有一瞬间的失神,接下来便是彻底的清明。
他是谁,是谁……
他谁都不是,只是自己在此异世一生挚爱的男人!
停止了挣扎抗拒,只觉得一种沧桑无奈的气息转眼包裹住自己,哽咽着,别过脸去。
她该怎么答,怎么答!
怎么面对他……
大手过来,手指轻柔拭去她面颊上的泪水。
“不哭,不要哭,我会轻轻的……”
他满面涨红,起身退出,紧紧抱住她,满含柔情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接着是眼睫,鼻尖,嘴唇……
唇舌纠缠,绵长无尽,有微微的火苗,从彼此紧贴的位置点燃窜起,逐渐蔓延至全身。
如同两尾骤然离水的鱼,汲取着对方残余的水分,大口喘息,相偎相依。
内心之欲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在他温柔的抚触下,她丢盔弃甲,无能为力。
“不要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没有你,我不行,不行……”
动情处,宇文明略闭眼低喊,将一腔爱意毫无保留,全然释放。
“哦,你是我的,我的溪,溪……”
重迭,勃发,燃烧殆尽,化为灰烬,然后又是新一轮的开始。
汗水流淌,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给予与掠夺,极致的,酣畅的,令人狂喜的快乐。
所有的一切,都犹如吸了鸦片一样让人酥麻上瘾,沉溺沦陷,仿佛要将这四年的隐忍与缺憾,在这样一个久违的夜晚,尽情偿还,直至……万劫不复。
……
已经不记得是多少回被抛上巅峰,又跌落谷底,她闭目喘息,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以为他会就此作罢,谁知——
长臂从她腿弯处伸过去,一把抱起,整个人被他扶坐起来,面对面坐在他的身上,圈入汗湿的胸怀。
身与身,心与心,紧密贴合,再无缝隙。
呼吸声声,喘息阵阵,心跳,强烈而狂乱,是他的,也是她的……
半夜痴缠,一宿情浓,他的手臂一直搂住她的腰,温柔而坚定,宣告所有。
明明身上累得要死,脑中却异常活跃,半梦半醒间,就听得他在她耳畔絮絮叨叨,不断地念。
“回来,回到我身边,不要再跑了,好不好,好不好……”
快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身上,带着丝丝湿热,轻柔摩挲,一如从前。
眼皮都懒得睁开一下,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不用自己动手,自然有人给自己净脸擦身,坐享其成,这样的感觉真好……
过了一会,又似乎听得外间有人轻唤,似是在催促他早朝,身边之人顿了顿,动作继续,慢慢做完。
然后,唇上一暖,接着,就听得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
也不知过了多久,君浣溪幽幽醒转,慢慢坐起身来,茫然四顾。
看着满床狼籍,一身紫绯,呆了呆,心中说不清是何种滋味。
本能摸向脖子,上面不出意料,已是空空如也,自己那枚玉牌,又让他给摘了去。
此举之意,不用猜,自当明白。
——你要去哪儿……你还想去哪儿!
如今的自己,还能去哪里……
刚抓起榻边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衣内衫,还未来得及穿上,就听得门外一声轻响,有人恭敬唤道:“姑娘醒了么?奴婢奉陛下之命,来侍候姑娘起身更衣。”
说话间,两名宫娥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人手里捧着杨枝水杯,另一人手里捧着各色衣饰。
君浣溪拉过被褥,挡住自己胸颈间的痕迹:“放下吧,我自己来。”
瞥了一眼那些清雅素淡的女葧起装,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依旧是白绢裹胸,青丝束起,穿回自己原先的衣裳,做回那名身份卑微的宫奴。
“姑娘,你……”
君浣溪自顾自整理着衣衫,无视周身丝丝酸楚,慢慢站起身来:“陛下呢?”
一名宫娥赶紧奉上洗漱物事,另一人行礼答道:“陛下上朝去了,嘱咐奴婢二人过来侍候姑娘,姑娘要用的早膳,陛下都吩咐御膳房准备好了,等下就送过来。”
君浣溪洗漱完毕,朝她们摆手:“不用了,我不想吃,谢谢你们。”
“姑娘……”
背后两人急急相唤,却不能阻住她前行的脚步。
偌大的帝寝,奢华的布置,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不适,立在其中,不觉舒心,只感觉到压抑与窒息。
推开门,朝着长青宫正殿的方向,没走两步,一人及时冒了出来,俯首行礼,仰头唤道:“君大夫,陛下有旨,请君大夫在内寝休息,陛下很快就回来。”
“吴常侍。”
君浣溪看着他一脸了然的神色,心中微微羞恼,叹道:“是他让你守着我么?这算什么,软禁?”
吴寿抬起那已显佝偻的身形,摇头道:“陛下一番苦心,君大夫还是不明白么?”
君浣溪淡淡道:“我人笨,明白得迟,被他唬得团团转,还有常侍你,也帮着他来骗我……”
吴寿急切摇手道:“不是!君大夫,你误会了,我都是今日一早听陛下说,我才知道啊,之前我一无所知,我还打算托人去东夷南疆寻找解除秘术的法子!”
君浣溪看他一眼:“有劳常侍费心了!不过,你们还真没看清我,我君浣溪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岂会甘心做那笼中鸟,低声下气,囿守一室?”
说罢,也不看他脸色,扭头就走。
在长青宫转了一大圈,每一道宫门内外,都是布满宫廷守卫,持戟相交,严阵以待,看这情形,天子早有准备,随时随地预防她逃之夭夭。
心绪闷闷,又走了回来,行至一处廊前,忽见那边房门虚掩,有琴声低低传来。
本是无意搭理,没想到刚一抬步,背后便是一声轻唤:“你这丫头,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那声音,清迈中带着丝丝熟悉,竟是……他的师父,裴伯夷!
他怎么也在宫中?
撞见长辈,却不能像对吴寿那样,拂袖而去。
君浣溪苦笑一声,推门而入,恭敬拜倒。
“裴先生,多年不见,还是这般康健……”
裴伯夷呵呵一笑,等她慢慢行完礼节,才抬手招呼她起来:“不用这样客气,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君浣溪低头道:“裴先生说笑了。”
裴伯夷笑道:“我可不是开玩笑,那小子专门把我请进宫来,说要我来主婚呢,啧啧,我当初没看仔细,都过了好些日子才想通,南医公子,原来是个小美人……”
君浣溪听得愕然:“主婚?”
“是啊——”裴伯夷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笺,朝她扬了扬,微嗔道,“阿略这小子,真不知怎么说他才好,当初我不想他跟他那皇帝老子走得近,就硬起心肠说断绝师徒关系,他倒好,信以为真了,这些年也不敢来见我,自己快要死了,才派人送信来……结果我赶来救他,姓卫的小子已经抢先一步,哼哼,老夫只迟了半日,扑了个空……”
“裴先生?你在说什么?他……派人给你送信……”
君浣溪思绪混乱,抚着额头,朝他伸手:“他给你的信,能不能让我看看?”
裴伯夷怔了一下,随手递了过去:“看吧,信上也没写什么,那送信的人是带了口讯……”
君浣溪接过一看,龙飞凤舞,只六个大字,连个落款都没有:师父,来人可信。
“嗯,阿略这小子,做事情神神秘秘的,那送信的人说他中了剧毒,身边虎狼环伺,要我在约定时日前往搭救……没想到,哼哼,这个卫临风,居然把他带去京郊行宫,害得老夫一阵好找!”
君浣溪听得一惊,心底隐隐觉得不对:“裴先生的意思是,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中毒?那约定的时间,到底是多久呢?”
裴伯夷瞅她一眼,笑道:“他对他的武功修为,倒是了解得透彻,提前了大半年给我送信,果真如他所想,坚持到了最后关头。我的徒弟,真没让我失望……”
原来……是这样……
当初泠月为了逼走自己,顺利上位,用上一招苦肉计,而他,何尝又不是如此!
从小在冷宫里生活的皇子,长大成|人后,更是城府深重,不可能连一点警惕性都没有,由着羽衣日日下毒,毫无察觉。
他,根本就是早有打算,且铺好后路!
穆易,天子暗卫,安阳幽州两营……最后的救星,是他的师父,文武全才的江湖异侠裴伯夷!
有他老人家出手,什么暗道不能破,什么重伤不能救!
自古帝王心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不惜将计就计,损伤自身!
他的目的……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什么?!
默然跪坐着,都不知裴伯夷是几时离开,只隐隐记得他声声朗笑,不无得意。
那欣慰笑声,听在耳中,却是莫大的讽刺。
外间略有人声,房门微动,有人轻轻走了进来。
肩上搭上一只手,嗓音低沉而愉悦:“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来了这里。饿了不?我们一起去用膳……”
“我不饿,什么都不想吃——”
“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昨晚太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听得那关切的语气,君浣溪缓缓转过头来,胸中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忍不住蹙眉吐出:“陛下,我只是个宫奴,你何必对我如此上心,我承受不起……”
宇文明略微微动容,低叫道:“这个时候,你还唤我陛下!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算什么啊!”
君浣溪呵呵轻笑:“你是君,我是奴,你那般高高在上,一句话就可以把我罢官免职,贬为宫奴,你说,这算什么?”
“不是!”
宇文明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向自己:“你明知道我不是真的惩罚你,我只是气你当初不问青红皂白就抛下我不管,取了我的记忆,还把我硬塞给别人!浣溪,我亦有男人的自尊,那个时候,我真是好恨你!你知不知道!”
“所以,你就隐瞒你已经恢复记忆的真相,装疯卖傻,作弄于我,以此来报复我当初的行为,是不是?你以为,我就走得潇潇洒洒,过得欢欢喜喜,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敢说不是!”君浣溪啪的一声,将那张信笺甩在他身上,“你不仅算计我,还算计奕安和临风,还有广仁王爷,算计所有爱你关心你的人!哈哈,好一个性命垂危,生死不明,吴寿那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我们这一群人抛下一切,发了疯一样往京城赶,想方设法进宫救人……其实,这只是你宇文帝布下的一个局,只是一个局!”
宇文明略捡起那信笺,只掠过一眼,即是沉声道:“你见过了我师父?”
君浣溪点头,意欲退后:“不错。”
宇文明略拉住她的手不放,目光一凛:“师父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君浣溪淡然道:“该说的都说了,这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你都当了这么久的皇帝了,帝王心术,自古便是如此,更何况,你要对付那隐在暗中的敌人,却也无可厚非。”
怪不得他,只能怪自己,从未真正放下,闻讯他出事,便是理智全无,傻傻跳进这一陷阱……
“帝王心术?”
宇文明略面色发白,狭眸里一丝幽光,缓缓射过来:“你便是这样看我的?”
君浣溪咬唇反问:“难道不是么?”
“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笑得无比凄凉,无比沧桑,令人不忍再看:“所以,你当初舍弃了我,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想过回头,是不是?”
君浣溪硬起心肠,平声道:“是。”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我的生死,又关你什么事?哼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宇文明略蓦然低吼,声音嘶哑,满目怒火,“吴寿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在跟奕安拜堂,你上回说的那个酒后乱性,就是跟……”
他喘着粗气,后面的话久久不出,但是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在记恨,他在介意,介意她跟别人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实!
或者,他把卫临风和沈奕安请来赴宴,就是为了确认另一位当事人,是谁……
四年来,他为她执着苦守,她却没有同样待之!
脑中一阵眩晕,只觉得他眼底满是羞恼与愤恨,更带着漫天的伤痛,直直凝望过来,深入她的内心。
虽然自已不觉得自己做错,但是,在他一个古人看来,这失贞之事,罪大恶极!
“你是在指责我吗?”
他痛,她又何尝不是?
心底深埋的隐痛被他执意勾起,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扞卫自己的尊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觉得我不守妇道,没有为你守身如玉,从一而终?呵呵,陛下,我为何要为你守身?你可以娶泠月,还有那么多妃嫔,我为什么不能跟自己喜欢的男子在一起,缔结良缘?”
宇文明略声音发颤:“浣溪,这不公平,你明知我当初娶泠月,是逼不得已,你何苦跟我怄气……”
“我不是怄气,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没有错的,理当如此。你已经选择了帝王之路,就不要轻易后悔,而我,也是如此——”
君浣溪想起那还在宫外痴痴等候的男子,垂眸叹气:“我答应了奕安下嫁于他,行礼虽然被打断,却是不可扭转的事实。人可以无情,却不可无义!这个婚礼,我会继续……”
“君浣溪!”
宇文明略恨得咬牙切齿,只拼命压抑怒火:“你还要怎样,我可以不闻不问,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何苦如此对我?”
“我没怎么对你,我只是另有所爱,自觉惭愧,无法回报你的一番真情……”
“你!”
他扬起手,整个人都在不住颤抖。
君浣溪径直迎上去,心底所有的委屈和悔恨尽数爆发出来:“你打,使劲打!我就是个宫奴,随便你怎么打骂,想怎样就怎样,就算是杀了我,都是随你!”
宇文明略瞪着她,颓然放手:“我已经说了,我不在乎,不在乎!只要你回来,回到我身边……你还要我怎样,跪下求你么?”
君浣溪摇头:“你心里觉得委屈,我知道,尽管我并不觉得亏欠于你……”
“你没有亏欠于我?你真这样认为?”
宇文明略上前一步,盯着她道:“你可知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外表风光,内心寂寞……不,不仅是寂寞,而是,我没有心,我的心被人偷走了,生生剜去那么大一块血肉,就剩下一个空洞的所在!”
他的声音,哀伤而无助,字字句句,落入耳中。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是吴寿,是徐诺,是颜三哥,是那一帮弟兄,和整个军营的将士,但是我知道,我最想见的人,不是他们,不是!我日夜惶恐,时刻不安,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会有被至亲至爱之人遗弃不顾的感觉,心痛欲绝……如若不是战事如火如荼,分去我的精力与思想,我想我已经因此而疯掉!”
殿中温暖,他的眼神,却是如斯苍寒孤寂,凝然成冰。
“我记得我的承诺,天荒地老,永不相忘。我知道心里曾有一人,那是我深情挚爱呵护一生的女子,但是,我却忘了那是谁,不知道她在何方!这充盈胸襟的满腔情意,应该托付给谁!天地茫茫,战火硝烟,不知道她是否平安!更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寻找?还能不能找她回来?”
沉痛,伤楚,悲愤……最深沉,最炽热的情感,齐齐朝她袭来,震得她几乎站立?br /好看的txt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