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必有我夫第1部分阅读
四人行必有我夫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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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初绽风华 第一章 缘起四灵
夜幕降临,深黑笼罩,没有一点云彩遮挡,满天星辰如钻石一般缀满苍穹,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今夜的星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耀眼炫目。
平坦的旷野,一同出游的数名年轻男女围坐在篝火前,兴致勃勃谈论即将而来的实习生涯。
篝火熊熊燃烧,火焰炙热,仿佛这些医学院高材生张扬舞动的青春,这六年多的艰苦学习终于要告一段落,怎能不令人兴奋雀跃?
林浣溪独自坐在一角,抓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漫无目的划着,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毕业真好,可以彻底丢开那些厚重的书本,再也不必担心考试,可以穿上白大褂,坐在宽敞明亮的诊室里,治病救人……
——她,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医生的。
“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玄武圈首于后……”
身后传来王思怡的低喃声,林浣溪不禁一阵好笑,转头唤道:“思怡,出来了就好好玩,别成天嘀咕你那些玄幻小说的术语,没人听得懂!”
王思怡合上手中的小说,抬头望向视野极好的顶上星空,扁嘴道:“你太无知了,哪里是小说术语,这是古代二十八星宿,东西南北四方各七宿,也叫做四方神。”
“星宿?四方神?”林浣溪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拍了拍头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难得有了共同语言,王思怡满是希冀地望着她,却听她一本正经道:“这个四方神,是不是圣斗士里面那个黄金十二宫里的?好像每一个都是美男子呢,呃,我最喜欢双子座的撒加,双重身份双重性格的黄金圣斗士……”
“停,你说的那个是日本漫画,都是虚幻人物,我说的是实实在在存有的星象——”王思怡打断她的话,指着天上繁星,耐心解释,“二十八星宿,分为四组,每组有七个星宿,称作四方神,分别是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王思怡讲得十分详尽,双手还不住比划着,林浣溪听得无聊透顶,翻了翻白眼,打了哈欠,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青龙,又是白虎,哈哈,我还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呢!”
“不乱啊,一点不乱的!”王思怡急了,赶紧把书打开,翻了一阵,找到地方,借着不远处的篝火光亮,大声念出来:“当天地初现之时,传说天帝派下四兽守卫人间,它们分别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兽完成使命献身于人间,以圣兽之血祭之……”
林浣溪见她念得兴起,哈哈一笑,摆手道:“我可是无神论者,你别拿你那套理论来忽悠我,呃,要是让导师知道你这样痴迷,看怎么教育你,要知道,你是医生啊,怎么能相信那些鬼神之说!”
王思怡瞪她一眼,很是执着,继续念下去:“从此四方之兽传说开始,举天下之间王者谁也?得四兽者得天下。何为四兽托生之人?天下间无人知晓,然古书记载:天下四分五裂之时,天地的意象,星相大变……”
林浣溪听得有丝头痛,揉一下额头,苦笑道:“你念的都是什么啊,怎么像是盗墓者的咒语,阴森森的?我不能再听了,越听越是头昏,我让小芙过来陪你聊吧。”
勉强站起身来,举目四望,那同室的周小芙也不知和韩伟跑到哪里去拍拖去了,篝火边上找不到两人的影子,刚走出两步,就被跟着站起的王思怡一把拉住。
“浣溪,不对啊,你快看……”王思怡的嗓音,忽然变得好奇怪,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无比困惑的事情,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一般。
“看什么?”哦,她看到了,那边帐篷背后,隐约映出一对紧紧相拥的人影来,不用说,正是那对小情侣躲在暗处卿卿我我,手指伸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些,别吓到人家了。”
“不是啊,你,你看天上……”王思怡哑着声音道,身子轻颤,手指收紧,林浣溪只觉得手腕上一阵痛楚,竟是挣脱不开,不由自主随她朝头顶看去。
怎么回事?刚才还是群星闪耀的夜空,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那些原本清晰可见的星辰,如同被蒙上了灰尘一般,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神力牵引,渐渐模糊远离,混乱不堪,直看得她心头一慌,几乎站立不稳。
见到这样的景象,为何,会心慌意乱呢?
“咦,出什么事了?”眼见顶上星光不再,天色黑得可怕,篝火边上的男男女女也察觉到不对,纷纷站了起来,胆小的女生已经是吓得惊叫起来。
“星相大变,星相大变……”王思怡喃喃念着,放开她的手,不住朝后面退去。
“王思怡,林浣溪,你们两个,赶快过来!”那边的人们已经退到了帐篷边上,正围靠在一起,班长黎予大声喊着,使劲朝她们招手。
“来了!”林浣溪不敢怠慢,赶紧去拉王思怡,正当此时,天际一道电光闪过,头顶上随之传来轰轰的雷鸣之声,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先前黯淡的星辰,忽然之间,光芒大作。
电光过处,那些刚才听王思怡念过的星宿此明彼暗,相互辉映,竟像是活了一般,越来越近,朝大地压了过来。
“思怡!”林浣溪低叫一声,只觉得身上压力陡增,心里又惊又怕,左右看去,山林,篝火,帐篷,人群,竟然全都无影无踪,不仅如此,就连近旁的王思怡也是不见身影,四周只剩下一片浑浊,仿佛天地初开之时的浑浊,整个世界,似乎只剩自己一人。
身躯是从未有过的僵硬,丝毫不能动弹,头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一刹那,抬眼迎上那顶上的一片夺目亮光,光影晃动,逐渐变幻,慢慢地,星辰连成一片,组成越来越清晰的图像,五彩斑斓,艳光如炙。
“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玄武圈首于后……”
位于最前方的,是一只展翅高飞的火红神鸟,高贵华美,每一次羽翼扇动,都带起阵阵烈焰。
大鸟之后,左边,一条青色巨龙盘旋天穹,鳞爪飞扬,具有包容万象的气势。
而在右边,一头雪色猛虎呼啸苍野,虎目闪耀,矫健异常,令得百兽伏身震惶。
末端,漆黑的玄龟与阴郁的灵蛇相互交缠,宛如一物,带着清幽惑人的气息,宜静宜动,神秘莫测,却最是让人移不开眼。
是在做梦,一定是的!
就在她闭上双眼,强自镇定之时,一个奇异的声音在顶上响起:“唯有人间四兽之灵重现,方能辅助君主治理天下,四灵归位,世间重获安宁。”
“归位吧,他们,都在等你……”
“归位吧……”
连绵不断的呼唤声中,那火红神鸟倏地俯冲,朝着她直直撞了过来。
“啊——”
避不能避,退无可退,双腿战栗着,竟是半步也移动不得,身形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烈焰袭来,将自己周身尽数包裹,那其余三兽,面目狰狞,咆哮连连,也朝着她飞驰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一场噩梦,何时是一个尽头?
卷一 初绽风华 第二章 迫于生计
时光悠悠,岁月静好。
冬日,山谷的早晨,宁静而空旷,万籁俱寂,君浣溪推开房门,轻轻走了出去,一片银色映入眼帘,令得她有短暂的惊异,下一瞬,便是低呼一声,满是欣喜:“啊,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下得不小,白雪皑皑铺满山野,屋顶与树木之上,全都罩上一层厚厚的雪,好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一眼看去,不似人间之景,而是云海天宫。
地上积雪很深,人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君浣溪双手作捧,呵气成霜,稍一皱眉,就听见背后少年之声欢快唤道:“姑姑——”
是白芷这个鬼灵精,他与那勤奋老实的少年黄岑相反,最爱睡懒觉,今日怎么起来得这样早?
“芷儿,你怎么……”一边转身,一边漫不经心询问,话声刚起,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大大的,还有些松软的雪团迎面掷了过来,稍稍一偏头,雪团散开,粉屑尽数落在她的肩上与胸前。
君浣溪一愣之下,就听得一阵清脆的笑声:“哈哈哈……”,只见那头戴毡帽,身穿棉袍的少年像只圆鼓鼓的胖熊,飞快朝屋后逃去。
“坏小子,给我站住,看我怎么收拾你!”顾不得拍去身上的雪末,赶紧大步过去,这个白芷,真是越来越顽皮了,当初从镇上把卖身为奴的他和黄芩带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是一般的低眉顺目,小心翼翼,老老实实给她做药僮,学习与协助制药之术,那个时候,可没看出他这样猖狂的本性来!
虽说这个身子痴长几岁,但毕竟是女子,总不如十二岁的少年来得灵活,那一声低吼,也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不想一声过后,没等她走到近前,白芷已经被另一名略微瘦高的少年揪住了耳朵,正嘻嘻笑着,左躲右闪:“好黄芩,你干嘛?”
那名唤黄芩的少年一面推他过来,一面斥道:“白芷,谁叫你欺负姑姑的!”
“欺负我?就凭他?哼哼。”君浣溪板起面孔,顺手将白芷扯了过来,在旁边石台上抓了一把雪屑,揉作一团,从他后颈处一把塞了进去。
“姑姑,你好狠心,哎哟,真是冷死我了!”白芷一边叫着,一边拉扯着衣裳,朝着屋子连蹦带跳冲了进去。
“活该。”黄芩低低说了一句,望一下雪景,喃喃道:“这雪一下起来,天就越来越冷了。”
“是啊,”君浣溪伸手过去,帮他理一下稍显短小的棉袍,打起精神笑道,“下雪是好事啊,瑞雪兆丰年呢!”寒冬大雪,可以冻死一部分越冬的害虫,融化了的水渗进土层深处,又能供应庄稼生长的需要,谷外的农家,应该是最欢喜的,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下雪并不是好事……
黄芩点一下头,侧脸看向君浣溪,面带忧色道,“可是,姑姑,家里的米快没了……”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话是如此,一家四口住在这山谷里,就靠着老师每隔三日出谷去镇上一个小药行坐诊一日,赚一点微薄的医资以维持生计,这日子实在过得清苦,无米下锅,那是常有的事情,寒冬腊月的,她去哪里想办法?无非是让两个少年厚着脸皮,去谷外农家赊借一些粮食,度过难关罢了。
唉,真搞不懂,老师饱读医书,医术超群,为何就安于现状,隐居在这偏僻山谷,简陋屋舍,不问世事,不求富贵?他老人家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然,自己也不是追求功名利禄之人,自从九年前穿越到这个完全陌生的朝代,进入这个流浪街头,奄奄一息的七岁女童身体,清醒之时,明白状况,几乎没气疯过去!若不是老师从街头把她拾回来,留在身边,估计早饿死了,哪里还能跟着老师学医数年,能够从最初的戒备,到打开心扉,渐渐融入这个世界?
虽然身处异世,但有一位对她宠爱有加,衣钵尽授的恩师,又有两个聪明伶俐,性格各异的少年朝夕相伴,还能学习到扎实的中医医术,清贫又算什么,那心灵的安宁,便胜过世间一切荣华富贵。
只是有时,看着桌面碗中的粗茶淡饭,看着老师与少年身上的简陋衣衫,嘴上不说什么,心底却是一声喟叹。是的,自己两世为人,再怎么不济,也能让一家人比现在生活得更好,至少不会为一日三餐发愁,但是这前提条件,就是要走出这山谷,去到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却是老师最忌讳之所……
叹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得黄芩低声道:“先生出来了。”侧头一看,只见那年近七旬的老师君正彦眉头微皱,搓着手从屋里走了出来。
对于这位相依为命数年的老人,基于雏鸟心态,在她内心深处,其实已经将之当作这异世最亲的人,这样想着,脚步却是不停,赶紧迎了上去:“老师,雪天冷,就不要出来了,在屋里歇着吧。”
君正彦在门口寻个小凳坐下,捶了捶腿,摇头道:“不能歇啊,今日该去镇上药行坐诊了,唉,只是这老毛病又犯了……”
君浣溪见得他的神情动作,知道是风湿旧疾发作,忙扶了进屋,待得坐定之后,蹲下身去,就着周围||狂c|位,为之轻缓按摩起来,一面动作,一面问道:“老师,那甘草附子汤,已经不管用了吗?”
君正彦面色淡然,低声道:“还是有些效用的,只是这十余年来都是用的此方……”
后面的话,不用说她也明白,一个方子用的时日久了,总会产生抗药性,药效自然降低,要想祛风通络,散寒止痛,自己倒是知道一个不错的土方子,即是用那眼镜王蛇制成药汤,配以其蛇胆冲服,只是,去哪里找那难得一见的眼镜王蛇?就算药行有卖,他们又哪里有钱去买?
捏了捏拳,暗下决心,总有一日自己要制出镇痛效果极好的药物来,帮助老师缓解这常年累月的痛楚,那药物在现代,叫做阿司匹林……
收回思绪,看一下窗外飘飞的雪花,让黄芩去内屋取了毯子,盖住君正彦的双腿,转身整理起榻边的背囊与药箱来。
正好白芷推门进来,君浣溪知道是他,头也不抬,吩咐道:“芷儿,你在家里好好守着老师,我跟芩儿去镇上,天黑之前回来。”
君正彦吃了一惊,疑惑道:“阿溪,你做什么?”
君浣溪笑道:“浣溪已经十六岁,也该帮着老师分担了,话说这雨雪天气,最易加重病症,这出门坐诊之事,就让浣溪代劳吧。”
“不行!”君正彦大摇其头,当即反对,话语逐渐严厉起来,“你一个女子,怎能抛头露面,为人诊病?就算此举无妨,别人能信服你么?!”
哦,险些忘了,这个守旧的朝代,女子地位低下,特别是医师大夫,收下女徒,传授医术,那是大违风俗的事情,不便流传,所以每回老师出诊,都只带黄芩或是白芷去,从来不让她随行。
君浣溪闻言笑了笑,并不说话,却是转身去了隔壁屋子,只剩下那一老二小愣在当场,相互望望,不明所以。
“姑姑这是怎么了?”白芷后来进屋,不知道前因后果,此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黄芩看了君正彦一眼,垂下头去,小声道:“好像是觉得委屈了……”
君正彦没有作声,方才话虽如此,内里很是遗憾,他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弟子,其实一直是钟爱在心,不舍斥责的,只是,天资聪慧的她,为何不是男儿身啊……
望向那房门的位置,想着那纤细柔弱的身影,不由自主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午后,自己在那街巷之中抱起那昏迷不醒的女童,又是施针又是灌药,终于将她救醒,睁眼的刹那,他就喜欢上了那一双沉静莫名的漆黑眼眸——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浣溪,家住……太远了,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再也回不去了……”
“浣溪?跟着我吧,以后你就姓君,叫做君浣溪。”
“好。”
……
门口一声轻响,唤回沉思之人的神智,君正彦定下心神,抬眼看去,房门处立着一名挺秀绝伦的少年男子,朴素的青色深衣,裹住那平坦竖直的身躯,正温软含笑,朝自己深深一躬,抱拳施礼:“浣溪明明是男儿身,老师怎会认作是女子?”
卷一 初绽风华 第三章 不速之客
寒风吹着雪花,一阵紧过一阵。
出谷的道路并不陡峭难行,只是药箱沉重,背囊也不轻便,两人又是穿着厚实,走了一段路程,便是气喘吁吁。
“姑姑……”黄芩刚唤了一声,就被君浣溪一把按住嘴唇,盯着他的眼睛,严肃道,“乱喊什么?我哪是你姑姑……”
黄芩看了看她的衣着,反应过来,轻轻挣脱下,低声道:“都唤习惯了,不叫姑姑,那叫什么?”
是啊,当初老师本来是让唤作姐姐的,但是自己的心理年龄将近三十岁,实在没心情给两个小屁孩当姐姐,索性让他们叫自己姑姑,好歹也当一回长辈,反正老师对她是完全顺着心意,事事任她做主——要知道,以他的经济能力,再收养这两个孤儿,实则十分不易,除了恻隐之心,更多的,却是想到给她现时作伴,来日守卫与照顾啊。
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轻笑道:“我是大夫,你是药僮,你说该叫我什么?”
黄芩收敛神色,向她躬下身去,尊敬唤道:“先生。”
孺子可教也,君浣溪笑着点头,扶一下身后的背囊,拉着他加快步伐:“快走吧,多看一个病人,就多得一份酬金,争取到我们回家的时候,能扛回去小半袋米粮,给老师他们一个惊喜。”
前世学医,临床医学专业学了近六年,这一世又是学医,沉浸在中医又是九年时间,对于这坐诊看病,其实是成竹在胸,跃跃欲试。
这去到镇上的道路,黄芩陪着老师不知道已经走了多少回,自然是轻车熟路,拎着大大的药箱走得飞快,要不是时而停下来等她,只怕早就到那药行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两人总算站到那略显冷清的街巷之上,只见家家户户都是关门闭窗,雪花纷飞,寒风萧瑟,街上连个做生意的小贩都看不到踪影。
君浣溪怔了一下,暗叫不好,这下雪天,不至于没人来拣药看病吧?
“姑……先生,今日这镇上看起来怪得很。”黄芩悄然扯一下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
不用他说,她也是注意到了,而且,眼角余光还瞟到那些隐在角落里的墨黑身影,空气里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随风飘来,一嗅之下,即是秀眉微皱,心头发紧,这平常的小镇,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先生,我们怎么办?”黄芩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双目警惕望着四周,声音里带着强作镇定的意味,这个少年,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以身相护,着实不易。
君浣溪见得他不假思索的动作,心中一阵感动,摇头道:“顶多是江湖仇杀,跟我们没有关系,走吧,别让药行掌柜等久了。”
黄芩点了点头,大步走在前面,君浣溪跟在他身后,刚走出几步,就见眼前一花,一名黑衣灰袄的瘦长男子面色冷冽立在两人跟前,肤色跟雪花一般苍白,声音颇为尖锐:“站住!”
君浣溪扯住黄芩,依言停下脚步,冷眼看着他。
那男子一眼掠过黄芩,一双含着精光的眼睛盯着他身后的君浣溪看了看,问道:“你们两人,是从哪里来的?到这里来做什么?”
君浣溪心中一诧,细看那男子身形相貌,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也说不上来,身旁的黄芩已经急中生智,抢先答道:“这是我家先生,赶着去普济药行坐诊的……”
“你是大夫?”男子眼睛亮了下,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看着那略显稚气的俊颜,以及那单薄瘦削的身子,有些不信,面上惊疑不定,“坐诊的大夫?”
君浣溪伸手拍一下黄芩拎着的药箱,淡然笑道:“怎么,不像吗?”
男子又朝她看了看,脸上的迷惑与怀疑总算是收敛下去,忽然张开手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跟我走!”
“哎,你做什么?!”黄芩惊跳起来,要想发作,却是被君浣溪按了下去。
“请问……”君浣溪转过头来,正视于他,这男子眼中只有焦急,并无凶气,看样子应该是有求于自己,想起方才嗅到的血腥之气,莫非是他的什么人需要救助?
“黄芩,你可终于来了,君先生呢,怎不见人影,药行里来了大人物,我们还等着他救命呢!”正当此时,一人急急忙忙奔过来,却是一名身着深绿长衫的矮胖男子,神情又是欢喜,又是惶恐。
黄芩认出是普济药行的掌柜,行礼道:“李掌柜,实在对不住,雪天路滑,我们在路上耽搁了时辰,来晚了……”
“没事,没事,来了就好,赶紧进去吧!”那李掌柜抹下额上的薄汗,摆手说着,望向他身后,没有看见预想中的老大夫,只见得一名陌生少年立在寒风之中,灵秀雅致,光华内蕴,不觉愕然,“这位是……”
虽是强敌当前,却忍不住暗地喝彩,这个少年,较黄芩年纪稍长,一身宠辱不惊的气度,却是不知强了多少倍,绝不是与黄芩白芷一般身份的药僮,他,到底是谁?
“在下是君先生的弟子,今日代替老师坐诊……”君浣溪话声未落,那立在身旁的男子已经是连拉带拖,将她带到前方大开的店铺之前,厉声道:“别废话了,快些为我家主子诊治,耽误了时辰,唯你是问!”
君浣溪来不及看清里面的情景,已经是被那人一把给推了进去,接着,脚步声响起,黄芩也是抱着药箱追了过来,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这做下人的都是如此专横无礼,那要诊治的主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样的医患关系,不是出于救死扶伤的医生职责,而是来自强硬逼迫,实在不喜欢。
捏下黄芩的手,示意他镇定,自己却是冷下脸来,对着那一屋子挺直站立,面色肃然的黑衣人,沉声问道:“你们,谁是病人?”
那数名黑衣男子相互看看,并不作声,一个因为虚弱而带着沙哑的嗓音从众人身后传了出来,语调不高,却极是清冷:“怎么是个孩子?君正彦呢,不是说他在这老家行医吗,难不成躲着不敢出来见我?”
哦,听起来像是老师的故人,可是这腔调里带着强自压抑的怒火,这怒火到底是来自自身伤病,还是跟没见到老师有关?出门没翻黄历,首次坐诊就遇到这凶主与恶仆,不由心中哀叹流年不顺。
“老师今日身体不适,我是代他出诊的的……”君浣溪沉吟道,对于这所谓主子方才直呼老师姓名十分不爽,正思忖如何将他奚落一番,却听得有人击一下掌,原本挡住视线的黑衣人如潮水一般,转眼退开,一名侧靠在软榻上的中年男子身影骤然落入眼底。
“你是君正彦的徒弟?”中年男子低喃了一句,只手倚在矮几之上,姿态很是随意,侧头转向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旁,让君浣溪很是不满的那名恶仆,询问道,“这老头以前不是出了名的固执,发誓不愿收徒吗?”
那黑衣男子垂首道:“回主子,好似有此一说,不过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中年男子好笑道:“莫非是当年处罚太重,令得这老头连心性都变了?”
听得他们对话,君浣溪眯起眼,小心观察起这中年男子来,先前见黑衣人的衣着服饰已经不俗,这主子便更是如此,一身明光锦服,雪色貂裘披肩,更衬出双颊深陷,面色灰败,胡须凌乱,只那一双气势冷厉的眼睛,闪耀着深幽的光芒,肆无忌惮朝她上下打量着。
老天,这个男人如此气势,非富即贵,到这僻静小镇来做什么?会不会是来找老师的麻烦?
正在惊疑不安之际,中年男子却是朗声一笑:“没找到师傅,倒把弟子给等来了,不过既然是君正彦的高徒,我也放心,吴寿,你带他过来给我诊治吧。”
“是。”那名唤吴寿的黑衣男子如释重负,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浣溪压下疑虑,随他过去,眼见他小心翼翼掀开中年男子身上搭着的一条毯子,轻轻拨开已然解扣的层层衣襟,露出白布缠绕的胸膛来,一股腥臭气息迎面扑来,令人作呕。
那白布上血迹斑斑,已成褐色,还夹杂着灰黄的印记,却不知白布之下,是喂了毒的刀伤还是箭伤?真难得,他还能笑出声来!
一声低问,打断她的思绪:“这伤,你能治不?!”
卷一 初绽风华 第四章 小试身手
不等君浣溪说话,背后的黄芩已经按捺不住,朝向问话的那中年男子哼道:“这是君先生的亲传弟子,连君先生自己都说是青出于蓝,你还不信……”
“大胆!”吴寿抢上一步,便要发作。
君浣溪赶紧将黄芩拉了过来,冷眼看着吴寿:“与其凶我家童儿,倒不如担心下你家主子的伤势。”
吴寿闻言一惊,面色更加苍白,着急道:“你到底能治不,不行的话,我们另请高明……”这话说到后面,声音逐渐低下去,在先前到这小镇之时,就已经四处查访过了,镇上就这一家药行,并无医馆,整座小镇连个半吊子大夫都难找,到哪里去另请高明?
君浣溪看出他的窘态,不禁轻笑一声,回头道:“芩儿,请李掌柜准备一间宽敞明亮的病房,榻上被褥全部换成全新,再烧几锅滚水备用。”
黄芩得令,也不废话,急急出门准备去了。
这样一个简单的外科手术,在前世的时候,曾经看导师做过多次,自己也在动物身上试验过,只不过手有些生罢了,手生,速度就快不起来,这过程漫长,不知道这人承受得住不?看他模样,年近半百,养尊处优,而这伤势看样子也有一段时日了,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身体已经虚弱不堪,全靠过人的意志力在勉强支撑……
想到这里,不由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年男子,对他的身份有些好奇,不想他也是盯着自己看得饶有兴趣,目光对上,君浣溪轻咳两声,放柔声音道:“那个,等下清理伤口会有些痛楚,怕你受不住,我需要让你沉睡,请不要介意。”
中年男子点一下头,沉声道:“我姓……文。”
“好的,文老爷。”很斯文的姓氏,与自身气势完全不符,不用说都知道是化名,君浣溪懒得多想,去门边洗净双手,打开药箱取了器具过来,这边黄芩已经熟练用剪刀破开那文老爷胸口腹间的白布,露出红肿不堪的伤口来。
伤口共有两处,一处在右肩胛骨下方,一处在左下腹,看创口大小深度,并非刀剑所伤,倒像是羽箭射中,脓水长流,血色带黑,与自己所想一致,的确是中了毒。
君浣溪仔细查看下伤口,转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香炉,点上支熏香,放在那文老爷身边,自己挥手让一干人等退后,这秘制熏香有着安眠镇痛的作用,没过一会,那文老爷就眼帘垂下,昏昏欲睡了。
这还不行,必须是进入深度睡眠,要不等下的清创过程会痛得他跳脚,君浣溪想了下,一个眼神过去,黄芩已经是递了只盒子过来,笑得很是开心,压低声音道:“真好,终于不再拿我和白芷试针了。”
君浣溪瞪他一眼,从中取了银针,在那文老爷身上几处要||狂c|小心扎下,慢慢捻动针尾,配合熏香,令得他彻底沉睡,做完这些,心中不免郁闷,若是在现代,打一针小剂量的麻醉剂就好,何必如此麻烦,效果还不好,看来自己那一直潜心研制的麻醉散该加快进度了。
等把麻醉工作做好,那边李掌柜的病房与相关物事也准备好了,两名黑衣人小心抬了那文老爷过去,放平躺好,守在榻前一脸戒备。
君浣溪跟着进屋,见此情形不觉失笑:“如果不信,大不了不让我治便是,何必如此?”说着,拉了一旁的黄芩转身欲走。
“请先生不要介意。”那跟在身后的吴寿赶紧伸手拦住,望向屋内喝道:“两位出来吧,在门外候着便是,主子的伤势可耽误不得,若有什么闪失,你我都是掉脑袋的下场!”
君浣溪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等到屋中闲人散尽,那李掌柜提了水壶进屋,室内烛光通明,这才慢条斯理将滚水消毒后的器具取出,开始一系列吸取毒血脓水、割除腐肉与清洗伤口的工作。
毕竟手生,一切都在极其小心与缓慢之中进行,黄芩恪守本分立在一旁,不时递取刀钳,为她拭擦汗水,好在处理好第一个伤口之后,慢慢找到了感觉,接下来就顺畅多了,等到屋中数枝蜡烛将尽之际,刚好撒上消炎药粉,包扎完毕。
君浣溪舒了口气,见那榻上之人痛得身子轻颤,将醒未醒,上去又是几针扎下,让他继续安睡,立在榻前观察一阵,感觉血脉心跳都算正常,身上温度也无大碍,这才将善后事宜都交给黄芩处理,自己放下衣袖,推门走了出去。
那吴寿与几名黑衣人就守在门外,一见她出门,霎时冲了过来,吴寿率先问道:“我家主子没事吧?”
君浣溪摇头道:“不知道。”这是真话,现在看着没事,不能说就已经安然无恙,至少也有个把时辰的观察期。
“什么?!”其中一名黑衣人面上一凛,便要朝屋内奔去。
“如果你想让他伤口感染,势态加重,便尽管进去。”君浣溪淡淡说道,这句话绝不是玩笑,方才清创手术,根本没办法做到严格消毒,这些黑衣人满身风尘,自己身上也有着些许伤口,让他们进屋去,与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在一起,简直是胡闹!
吴寿脸色凝重,止住黑衣人的去势,朝向君浣溪深深一躬:“先生有所不知,我家主子不能有事,方才一时情急,得罪之处,还请先生原谅勿怪……”
想不到,这恶仆,还真是忠心。
君浣溪见他神情恭敬,心中微软几分,一把扶起,温言道:“放心,我家药僮在里面服侍,他是熟手,比你们任何人都强。”此话一点不假,在自己的悉心调教下,黄芩和白芷已经具备一定的基础护理知识,在这个朝代,算是佼佼者了。
想到那文老爷先前随意的神态,清朗的笑声,以及自己探得的沉稳脉搏,此人也算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如今手术完毕,只要好生将息休养,这身子恢复起来不会太过艰难。
带着一行人来到正厅,寻了桌椅坐下,君浣溪沉吟片刻,提笔开了方子,交代了用法,让李掌柜捡了消炎解毒的内服药物,早早加水煎了,等着病人醒来服用。
懒懒喝着香茗,打着瞌睡,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黄芩过来,汇报病人心脉与体温情况,一切正常。
君浣溪听得满意,这才觉得已过午时,却是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李掌柜也是个善解人意之人,此时正好将饭食送来,招呼大家来吃,一顿热饭过后,身上愈加暖和,心情更是舒畅无比。
看一下天色,唤了黄芩,收拾好药箱背囊便要告辞退出,医资都是小事,关键是这一帮子人身份不明,来者不善,实在不想过多接触,沾惹是非。
“不行,这药僮可以回去,你不能走。”吴寿一言既出,几名黑衣人迅速挡在门口。
哦,凶恶嘴脸又露出来了?
君浣溪闻言冷笑:“伤也治了,人也没事了,我这救命之人却连人身自由都没了,这天下还有王法吗?你们信不信,留我下来,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若是强行为难,惹恼自己,一针下去,扎上个死||狂c|,大不了便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正当对峙之时,忽然听得顶上有人低沉说道:“不是不放你走,只是担心病人的伤势有变,要不明日一早再走,这半日一夜,不论如何,我可以担保你二人平安无事。”
君浣溪闻声望去,只见一人从院墙之上飞身而下,转眼立在面前,一身墨色衣衫,裹住那健硕挺拔的身躯,时至暖阳照耀,红光投射在他面上,容貌一览无遗。
这男子,好生出色!
卷一 初绽风华 第五章 长夜无眠
自从穿越来此异世,这算是她见到的第一个美男子吧,虽然黄芩与白芷也算得上清秀少年,不过比起眼前之人来,真真是差了大截。
但见那人约莫二十上下,细看那五官也并非十分完美,剑眉浓黑略粗,双目狭长隐有倦意,鼻梁倒是高挺,嘴唇线条过于分明而显得冷硬有余,柔和不足,不过,顶上大雪初停,暖阳高挂,那一抹艳色正好落在他面容之上,唇边又是带着一丝淡然笑意,使得整张脸庞霎时亮堂起来。
自己两世为人,思想自然异于寻常女子,此时又是男儿装扮,也不必矜持自律,对于这外形养眼的男子,毫无顾忌上下打量一番,不禁暗自赞叹,肩宽腰直,气度恢宏,不错,实在是不错。
“楚公子,你可来了!”吴寿一见来人,立时撇开君浣溪,疾步上前。
那男子朝他点一下头,眉头紧蹙,开口道:“你怎不劝劝你家主子,何苦如此折腾,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是闲云野鹤,无拘无束惯了,现在的生活很好,我不愿有所改变……”
“楚公子!”吴寿轻声打断他,垂头叹道,“主子为了公子,这几月时间,千里迢迢,从豫北追到漓南,横跨大半个天宇,还被口茭人偷袭受伤,公子难道就没有一点动心吗?”
男子两道剑眉轻轻一拢,朝着黑衣人环绕守卫的屋子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忽而沉声问道:“知道是谁吗?”
吴寿摇头道:“暂时不能确定。”
君浣溪在一旁听得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是说到箭伤文老爷的凶手,对于这些江湖寻仇之事,实在提不起兴趣,见得顶上天色不早,药行大门已然紧闭,咬一下唇,眼神安抚黄芩一下,暗自寻思对策。
男子询问几句过后,苦笑一声,朝向君浣溪抱拳道:“这位先生,看在楚某面上,再待一晚吧,只要病人无恙,明日一早楚某亲送先生返回,绝不食言。”
这一笑,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却是极好缓解了他脸上棱角分明的线条,无端生出几分柔情来,直把君浣溪看得心头一突,眼见就要点头答允。
“先生,若是不回,家里人会担心。”黄芩的低声提醒,扯回了她的神智,是啊,家里还有一老一小眼巴巴望着他们回去呢,这头一回出诊就彻夜不归,那生性严苛的老师不把她骂死才怪。
君浣溪侧头想了下,将黄芩肩上的药箱拉了下来,随手递给对面的那位楚公子:“芩儿,你一个人回去,跟老师说清原委,请老师不必担心,我明日一早一定回返。”
男子双眉一挑,对于这略显熟稔的姿态动作只微微一诧,当即接过,稳稳捧住,倒是黄芩面上沉稳顿失,跳将起来,握拳叫道:“先生!这怎么行!你……你……”
若不是当着这一干人等的面,他的下句,肯定是要喊出,你一个女子,跟一大帮子凶神恶煞的大男人共处一夜,成何体统,哈哈!
君浣溪摆了摆手,推他到门边,压低声音道:“不用担心我,你姑姑的能耐,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赶快回家去,就跟老师说,药行里有病重妇人,李掌柜希望我留守医治,明日一早即回。”
“可是,你……”黄芩看一下那房门处的一队黑衣男子,直觉不妥。
“没有什么可是,明早你早些来药行接我便是,我可不想让别人送,一言为定!”君浣溪见他还在迟疑,肃然教训道,“怎么,才多大岁数,就不听我的话了么?你再可是可是,小心人家起疑,到时候给我惹祸上身!”
不想多说,扯开门闩,一把将他推出门去。
“先生,你保重。”黄芩被她一训,不敢反驳,回头看一下那立下保证的男子,见他面色柔和,微微点头,一咬牙,转身急急而去。
见黄芩去得远了,君浣溪回过头来,摆手道:“我们进去吧,我药箱里宝贝不少,你要注意轻拿轻放。”这个男子,虽是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