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山河第3部分阅读
水墨山河 作者:未知
战马即刻就到眼前,突然肩膀一紧,眼花了一下之后,她的脸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片冰凉之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着汗味冲进了她的鼻腔。 秋读阁
银枪一闪,一条生命即被收割,水墨今天才懂得什么叫做“如入无人之境”。水墨不懂武技,但也能感受到顾边城的技艺非同寻常,他的动作变换很细微,仿佛在用最小的力气完成最大的伤害,水墨只能看见一个个敌人如同被割掉的麦子一样散落在顾边城周围。
她尽可能的抓紧顾边城同时又不影响他战斗,水墨可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被他扔下马,踹到敌人堆里去。人生际遇真是难测,五分钟之前还以为自己小命休矣,现在却坐在他身后,和他一起战斗。鲁维要是知道了,一定羡慕的牙都酸倒了吧。
想到这儿,水墨突然发现,自己在这生死一线的战场上居然还有闲心胡思乱想。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顾边城身后,感受着他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水墨就觉得很安全,好像没有人能靠近过来,能伤害到自己。
对于顾边城来说,这场杀戮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他很快突破了敌人的包围,骠骑军其他的将士早就冲杀过来,跟他会合在一起,无情地斩杀着敌人。顾边城一催战马,迅速地来到了战场边缘,他反手一抱,水墨已经被他放在了地上。
盔甲遮面,就算周围火光四起,水墨依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下意识仰着头看他。顾边城低头看着水墨,经过刚才那番生死挣扎,他看起来狼狈万分,脸上血痕和脏土混在一起,但那双眼依旧清亮,居然还直直地看着自己,很有胆量。
顾边城微微一笑,“你做的很好!”说完调转马头冲回战场。水墨傻了,啊?他这是在夸奖自己吗?没等她想明白,“阿墨!”一声兴奋地叫喊传来,水墨循声看去,一个骠骑骑士正带着鲁维纵马而来。到了跟前,鲁维急匆匆地从马上跳下,一瘸一拐的朝水墨跑来,水墨心头一热。
“你没事吧?”两个人同时问道,然后又是一愣,都笑了。鲁维显然很激动,水墨安好不说,他还能跟骠骑军一起行动,这简直让他兴奋到了极点。
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水墨很愿意听鲁维啰嗦,这让她感觉到自己确实还活着。听着听着,水墨眉头一皱,打断了滔滔不绝的鲁维问道,“这么说,你们早就到了,那为什么……”她转头望去,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营帐那边依旧火光冲天。
鲁维一愣,有些尴尬,但又振振有词地说,“阿墨,这是战法,如果一早就开始攻击,那就无法全部包围赫兰人的斥候先锋!”所以我们就该着送命吗?水墨闭了闭眼,心里有些不舒服。
“阿墨,你生气了?”鲁维小心翼翼地说,“神将大人答应我了,他一定护你周全!”水墨一愣,看着鲁维担心又表功的样子,过了半晌,“呼……”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微笑说,“谢谢你啦。”在这乱世,在这战场,谁能顾着谁,就算是自己,还不是一直想要偷偷跑掉,能怨谁呢?
见水墨笑了,鲁维这才放下心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得神秘又得意,“对了,阿墨,神将大人说,你的计策很好,拖住了赫兰人,赏罚分明,要给咱们脱籍!”说到最后鲁维的声音已经颤抖了,他所有的梦想都在这两天之内实现了。
脱籍?水墨忍不住回头看向战场,找寻着那个身影……“这烂肠瘟是你弄的?”一个口音有些奇特的声音突然在水墨背后响起。她一惊,不及回头,就看见那个一直守候在旁的骠骑战士突然从马上摔落在地,鲁维一声尖叫,“阿墨!!”水墨就觉得腰腹一痛,人已经被勒上了马。
头晕目眩之际,水墨还是不忘挣脱,可那人的手就如铁箍一般扭住了她的手臂。挣扎中,水墨只能勉强转头看了一眼,跟一双发亮的眸子对个正着,那人眼中带着笑意。这倒没什么,借着火光,水墨吃惊地发现,他的眼眸竟然是异色的,更要命的是,他一身赫兰战士的服色,难道他一直躲在一旁?
水墨顿时给吓个半死,可没等她想出该如何逃走,随着战马的快速跑动,一时间被颠的是七荤八素。正恶心想吐之时,忽然听见赫兰骑士大笑着说,“顾边城!听说你箭法如神,不妨来试试!”
他话音未落,水墨觉得身体一轻又一转,再抬起头,她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已被那赫兰战士拧到了马后,正好帮他挡住了背脊。而不远处纵马追来的正是顾边城,赤马银甲映着火光,就算隔着一段距离,水墨也能感受到他的杀气。
不容水墨多想,她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睁睁地看着顾边城迅速弯弓搭箭,指向了自己。一时间,嘈杂无比,刀光剑影的战场在她眼前没了痕迹,消了声音,她眼里只有顾边城拉如满月的弓和那闪着夺命银光的箭。
方才坐在他身后感觉的温暖仿佛还在手边,现在他真的会……水墨眼睛突然瞠大,紧缩的瞳仁之中映射着一只飞驰而来的利箭……
赫兰(二)
神将大人说过,他定会保你平安……”水墨死死盯着那无情利箭向自己迅猛扑来,脑中却突然回响起之前鲁维的话语来。一时间她如同被冰冻了一样,一动不能动,除了极深的恐惧,还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坠在心底,让她不能呼吸。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咄!”的一声闷响,水墨眼前突然花了一下,那只让人心寒如冰的利箭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但同时她感觉到一股劲风从颊边擦过,赫兰骑士晃了一下。不等她反应,“咿儿呀!”那赫兰骑士厉声地打了个呼哨,登时弓弦声响,水墨眼看着十几只箭从自己身侧急速飞过,向顾边城射去。
“啊!”水墨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就看见在后面纵马直追的顾边城毫不慌张,转手银枪一抖,点点寒光所到之处,利箭四飞,没有一只可以近到他身前。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赫兰骑士已经快马加鞭带着水墨逃得更远,几个跟他同样装束的赫兰战士也迅速地骑马跟了上来,他们就是方才埋伏在草丛里射箭偷袭顾边城的人。
随后追来的骠骑战士人人弯弓搭箭,准备射杀敌人,水墨却看见顾边城猛一勒马,单手持枪一摆,骠骑战士顿时停止了追击,战马们猛然被止住奔跑,皆顿蹄长嘶不已。顾边城那匹神骏的战马也小步幅地兜转了两个圈子,他却始终面朝水墨离去的方向,直到他呼啸一声,带着骠骑战士纵马向相反方向奔去,水墨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她忽然明白了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是什么。
是绝望,因为自己,被抛弃了……
眼瞅着水墨被人抓走,鲁维跌跌撞撞地想追,奈何没有马匹,就靠他那一瘸一拐的步速,水墨早就被赫兰人带出了很远。好在他看见顾边城反应极快的追了过去,不禁大大松了口气,神将乃是万人敌,这种印象早就深刻地烙印在鲁维脑海中,水墨一定会被他平安救出……可接下来他却看见顾边城弯弓搭箭指向水墨,登觉魂飞魄散,不顾伤处疼痛,徒劳的往前跑去,想要阻止。
一句“不要!”噎在喉咙里还没喊出来,顾边城的箭已经射了出去,目眦欲裂的鲁维只能眼看着利箭向水墨射去而无计可施。“啊!”他忽然惊叫了一声,处于生死边缘的水墨眼中只有顾边城和那只冷冷的箭,鲁维却看的清楚,顾边城的箭后发而先置,磕飞了另一只射向水墨的箭。
他迅即扭头寻找那只暗箭射来的方向,虽然四周是火光闪烁,但夜色依然是最好的掩护。鲁维不放弃的继续寻找,忽然在一个隆起的土坡后发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半跪在草丛中,他手中的弓尚未放下,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鲁维对这个人太熟悉了,一眼就认了出来。“鲁仲!”鲁维低喃了一句,然后不顾一切地向那个方向跑去,因为他发现鲁仲想跑。
小腿的伤处让鲁维每跑一步,都觉得仿如刀割,可他依然咬牙向前冲。鲁仲也发现了鲁维,以及他的意图,但只轻蔑的一笑,一个翻滚离开此处,开始朝着自己藏马的方向快跑。他是被黑虎军校尉派回来查探情况的,因为按照约定应该进攻的赫兰人却整整两天没有动静。校尉牛彪不知所措,如果误了燕将军的大事,一想到自己会有的悲惨下场,他坐不住了,一方面派人给燕秀峰报信,问询是不是赫兰人改主意了?然后又派人来探察一下牧场的情况。
身强力壮的鲁仲接了命令,回转牧场查看,他当然不知道赫兰人会进攻的秘密,只是暗喜,也许有机会除掉眼中钉水墨。这个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白面小子太可恶,挡了自己的好事不说,元爱对他也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她从没那样对自己笑过。
打定主意的鲁仲悄悄跑了回来,刚到外围就发现牧场已经火光四起,他赶忙下马,将马藏好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沿途发现的贱卒尸身让他眉头紧皱,熟悉战场的他一眼就看出那是赫兰人弯刀造成的恶果。找了个安全的藏身之地,不明真想的鲁仲开始盘算该如何溜走,好回去给校尉大人报信,发现敌踪可是大功一件。
正想再观察一下战况,他突然发现战场形势大变,银甲闪烁中,居然是骠骑军裹住马蹄,悄无声息地杀了过来,正沉浸于杀戮中的赫兰人在措不及防中被别人收割了生命。身为天朝战士,鲁仲自然乐于看见己方获胜,直到他看见一个人为止。
那个自己最厌恶痛恨的水墨,居然坐在神将大人身后,被他保护着……鲁仲目瞪口呆地看着,顾边城杀出包围,将水墨放在了安全的地方。那一瞬间,粗鲁如鲁仲,忽然觉得顾边城的动作很温和甚至温柔。
这个勾引了元爱心神的小白脸难道也勾引了……鲁仲的思绪迅速歪了,这在军队里很常见,没有女人,漂亮清秀的男人也是可以代替的。那个跟鲁维差不多大的清秀小子,不就是靠着伺候校尉大人舒爽了,才被带来牧场,远离战祸吗。早听同队的士卒传言,说上次水墨和鲁维惹怒了黑虎军最为冷酷的李校尉却得以幸存,就是神将大人保下的,难道神将大人他……
鲁仲冷冷地窥视着跟鲁维抱在一起庆祝的水墨,如果这小子有神将大人护着,那自己就不好下手了,心头不禁一阵憋闷。可下一刻就风云突变,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赫兰人竟然杀了那个骠骑战士,抢了他的马还有水墨,一骑绝尘而去。
情况瞬息万变,鲁仲心跳如擂鼓,冲动比理智更快的让他半跪起来,张弓搭箭对准水墨。他知道,或许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不容多想,他现在位于赫兰人逃走的侧方,对于自己的臂力和准头充满信心的鲁仲,略略一瞄准,就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弓弦。
离弦而去的箭毫不留情地对准了水墨的脖颈飞去,那赫兰人把她放在马后,等于把她暴露在了任何一个人的箭下,在黑暗的掩护下,顾边城也不会弄清楚是谁干的。眼瞅着水墨的生命即将终结,鲁仲咧嘴想笑,嘴角却猛地僵住了。不可能!顾边城怎么可能射飞自己的箭,明明是自己的箭先……
震惊,懊悔,愤怒种种情绪瞬间塞满了鲁仲的心头,他眼瞅着水墨跟着那赫兰骑士越跑越远,一时间忘记隐藏自己的行踪,登时被专心搜索的鲁维发现了。踉跄着冲过来的鲁维惊醒了鲁仲,他同时发现顾边城没有继续追踪水墨,而是返回了,不禁大惊失色。一个小小的鲁维他并不放在心上,带人奔回的顾边城才是大忌。
心虚的鲁仲现在顾不上什么水墨,鲁维了,他拼尽全力往藏马的地方跑去。鲁维依然不放弃地追寻着,可他终究跑不过鲁仲,只能看着鲁仲翻身上马,掉头逃走。鲁维心头怒火难平,他边跑边嘶吼着,“鲁仲!你这无耻小人,你……”
他的咒骂声鲁仲毫无在乎,但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惊得他心胆欲裂,骑马飞驰中的顾边城正弯弓搭箭指向自己。鲁仲只看见箭头银光一闪,然后一股极大的力量重重撞上他的肩颈,鲁仲“嗵”的一下被撞下了马,落地之后他才感觉到肩颈处仿佛被撕裂般的剧痛。
怎么会有这么快的箭,鲁仲绝望地听着身后的闷响声越来越近……
“主人,南人没有再追来了,”一个容颜冷峻的赫兰骑士追上了水墨所在的逃跑小分队,跟那个赫兰人报告着。他一直躲藏在战场外围,做最后的观察,确定顾边城没有追来,也未故布疑阵,这才迅速地按照同伴留下的记号追了过来。
水墨现在的处境比刚才好不到哪儿去,虽然不用垫背给人挡靶子,但却跟袋粮食似的被那个有着异色双眸的赫兰人横挂在马前,胃部被颠硌得一阵阵地抽搐。但她始终保持着沉默,尽量不惹人注意,既然被顾边城抛弃了,只能自救了,没死,就不能放弃。一想到顾边城无情离去的背影,水墨痛恨着又很想哭,她只能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波动。
她尽量不露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刚才狂奔了得半个多钟头了吧。旁边只有一个不大的树林,很远很远的地方有着山峦起伏,赫兰人会把自己带回他们的营地去,还是……
“知道了,神将顾边城果然厉害,可惜父亲不肯听我的,不然我们不会损失这么多斥候前锋,”那个赫兰人有些无奈地搓了下脸。“我早就说过南人靠不住,可二王子非相信那个燕秀峰!我看这就是个陷阱!王他……”一个身材魁梧至极的大汉愤愤不平地说。
“贝古,闭嘴!”那个容颜冷峻的赫兰战士打断了他。“好了,我们回去再说吧,这里离咱们的宿营地不远了。今天,败了!”赫兰人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还隐有火光闪烁的牧场,一扯嘴角儿,“顾边城,真期待下次对战,你,和我!”
装死的水墨自然是一句也听不懂他们在嘀里咕噜地说什么,就老实地挂在马背上,但最后那声顾边城还是听明白了。正暗自诅咒顾边城长痔疮一辈子骑不了马的水墨不自禁地动了一下,那赫兰人立刻发觉了,他笑眯眯地低下头,“喂,你是顾边城什么人?那个烂肠瘟真是你弄出来的?”
突然被敌人问话,水墨紧张的肌肉都有些痉挛,她还没想好该不该回答,又该怎样回答才好,脖子一痛,已被人强行扭了下巴过来。一蓝一墨的眼眸正不客气的盯着水墨打量,刚才抓人的时候没有细看,现在才发现这脸上脏兮兮的男人长得真秀气,可惜喉头的隆起表明了一切。
“这小子长的真像女人!”刚才大嗓门的战士直接说出了所有人见到水墨的第一感觉。水墨虽然听不懂,但是从他们的眼光里也能猜出他们在说什么,恐惧如蛇般不可抑制地在她心上爬行。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是女人,那……
“喂,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异色双眸的赫兰人脾气貌似不错,水墨愣愣的不说话,他也不生气,只是略略低头,放慢了语速笑问,“你叫什么?”话音刚落,他突然抬起了头,向空中嗅闻了一下。那个容颜冷峻的战士几乎同时做了一样的动作,然后立刻转头说,“主人,好像有血腥的味道……”
不等他把话说完,水墨突然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不如我来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吧?”那赫兰人瞳孔一缩,沉声问,“是谁?”其他的赫兰战士立刻围拢在一起,抽出弯刀,准备战斗。
挂在马背上的水墨喃喃自语了一句,“阿七……”
赫兰(三)
闷闷的马蹄声愈见清晰,土路旁边的树林里人影忽然闪现,数十匹战马稳健却不失快捷的出现在赫兰人面前,成半包围之势。领头的一人放松的坐在马上,身体随着战马步幅节奏轻晃着,看似毫无战意的一个人,却让赫兰人愈发紧张起来。这边只有一条路,如果现在赫兰人逃走,必须冒着后背露给敌人,被他们从容射杀的后果。
悬挂在马上的水墨紧抵着那赫兰人的大腿,这会儿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缩,坚硬如铁,显然在为战斗做准备,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自若。水墨身下的战马也被这种气势所影响,不安的用蹄子刨了两下,立刻被赫兰人控制住了。
水墨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自从来到这里,一步步地被逼上战场,没有半点依靠,只能凭借本能和想回家的那一点点希望坚持,忍耐。今夜,当被顾边城抱上马,坐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冲杀的时候,水墨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样放松,虽然周围是刀光剑影,血腥四溅,冰冷的战甲却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安全。
鲁维还说,他许诺过,要护自己周全。水墨不是小女孩了,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件多虚幻的事情。可她累了,也怕了,没经历过这一切的人不能体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在冷兵器横行的战场上活下去有多难,明明生不如死,可又不甘心放弃生命。
身心疲惫的水墨真的很想相信那个许诺,如不是那赫兰人突然冒出来把自己掠走,如不是顾边城毫不犹豫地想要射杀自己,如不是他放弃追击……水墨忍不住苦笑地看向那个曾“调戏”过自己的男人,他的出现,是许诺的开始还是终结呢?
那男人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水墨,心里不禁微微一顿,这个小白脸虽然尘污满面,但那双清亮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一样。他直盯盯地看着自己,没有惊慌,更没有祈求,更多的是无奈吧,但又不是那种认命的无奈。
男人忍不住笑了,这小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意思,城哥那边一定出了什么事,竟然让这小子被赫兰人抓走了。该怎么把他弄回来呢,男人想着,能想出那样的办法来,这小子绝不是一般的贱卒,决不能留给赫兰人……
“你是谁?”被手下保护在中央的异眸赫兰人朗声问。对面的男人收回目光,懒洋洋地说,“要你命的人。”大部分赫兰战士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们只是怒目圆睁地死盯着敌人,唯有那个面色冷峻的赫兰战士微微皱了下眉头。
“哈哈,”异眸赫兰人却不以为意地一笑,“借用你们中原人的一句话,我刀下不死无名之鬼,你不会连名字都没有吧?”“有是有,”那男人对于赫兰人的嘲讽毫无放在心上,“不过你不用知道了,赫兰巴雅,我知道你的名字就足够了!”
水墨一愣,赫兰巴雅?她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那有着异色双眸的赫兰人。他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是那抹挂在嘴边的笑意没有了,对面的男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微微一笑,“我记得巴雅在赫兰语里第二位的意思,身为赫兰的大王子,怎么会取了这个名字……”话音未落,水墨就看他身形如闪电般一侧身,他身后那些一直戒备着的骠骑战士立刻张弓搭箭,亮出兵刃,赫兰战士们也毫不示弱刀刃相向,战斗一触即发。
水墨就看见那个阿七缓缓扭回了身,她忍不住暗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他的牙齿映着刀刃的寒光显得越发洁白。伸手拿下口中的匕首翻看了一眼,阿七嘴角一扯,“喂,还你!”匕首带着风声地射了回来。
赫兰巴雅忍不住叫了一声,“苏日勒!”面目冷峻的赫兰战士没想到那人的手劲这么大,又这么准,话音刚落,匕首已到了眼前。他只能迅疾地一歪身,就觉得匕首擦着他皮帽飞了出去,“咄”的一声插入了路旁的松木里,整个匕身几乎全部没入到树干里,而他皮帽上象征着勇者身份的貂尾缓缓掉落在了地上。
看着染尘的貂尾,苏日勒又惊又怒,显然是被飞刀割落的,这对于草原男儿是最大的侮辱。赫兰巴雅一伸手拦住了愤怒至极的苏日勒,低声说,“冷静!敌人就希望我们愤怒,然后丧失判断!”苏日勒行动一滞,性格一向冷漠沉稳的他深呼吸之后,立刻恢复了理智,保护主人平安回去才是第一位的。
“招呼打够了!”阿七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接着水墨就听见一声低沉的类似宝剑出鞘的声音传来,眯眼看去,他手上已经握紧了一把介乎于刀剑之间的武器,略弯,刀背厚重,很像抗战时期骑兵使用的马刀,刀光如水般流淌。
赫兰巴雅忽然低语了几句,水墨自然听不懂,对面的阿七微一皱眉,赫兰语自己听得懂,但是赫兰巴雅显然在说土语,那就意味着……刚想到这儿,就看对面赫兰人里有两个一直躲在后面的家伙,突然现身,两人每人都操持着一张机弩,一只样式怪异的“箭”蓄势待发……
“雷火!”阿七低叱了一声,他所带领的骠骑军都是沙场老手,一看赫兰人手中的机弩,不用他吩咐,人人自行躲避,更有能者,在闪躲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弯弓搭箭开始还击。水墨是因为视线被阻,只听见“噗噗”几声闷响,突然眼前好像放花似的火光一闪,路边的杂草,枯枝迅速被点燃,火焰几乎是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有些躲闪不及的骠骑战士身上或马上也被点燃了,水墨瞪大了眼睛,她发现那火焰好像有粘性一般地烧着。有的战马因为疼痛开始发狂,长嘶奋蹄不止,几个骠骑战士被甩下马来,反应灵敏的立刻翻滚开来,水墨眼睁睁地看见一个骠骑战士被自己的战马狠狠地踏了数脚,那半声惨叫立刻被人吼马嘶声淹没了,惨烈的场景几乎凝固在水墨眼底。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赫兰巴雅几乎在雷火箭射出去的同时,一夹马腹冲了出去,其他的赫兰战士也迅速跟上。“啊!”的一声惨叫,逃跑途中,又一个赫兰战士被箭射落,跌下马去。但没有人停留,甚至没人去看他,其他赫兰战士愈发咬牙狠命鞭马,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奔驰。
“啊!”水墨猛地尖叫了一声,赫兰巴雅刚才一个侧闪,躲开了射向他的箭,水墨却因为他这一下,差点掉下马去。没等她叫完,就被赫兰巴雅一把抓了回来,肩颈被他捏的剧痛,但好歹人暂时安全了,她不敢再出声音,以免激怒敌人。心脏怦怦跳到一百八的水墨这才发现,那个叫阿七的男人追来了,看他策马急追的气势,显然刚才赫兰人放的那把火不光点着了枯枝干草,连他的怒火也一起点燃了。
赫兰巴雅猛然回身瞄也不瞄就射了一箭,追来的阿七却根本不躲,昏暗的夜色中,水墨勉强能看出他只用双腿控马,然后飞快地做了个一个射箭的动作。“唔!”那个叫苏日勒的赫兰战士忽然闷叫了一声,一只利箭射穿了他的胳膊。
这短短的一刻里发生了什么水墨不明白,但赫兰巴雅的心里却吃了一惊。这人竟然能用箭射落自己射出的箭,而且立刻又射还了自己一箭,如果不是苏日勒拼命挡了一下,那还真的很危险。这人的臂力和准头堪与之前的顾边城一比,他,到底是谁?
脑中迅速地盘算了一下,赫兰巴雅低喊了几句话,水墨就觉得自己头部一甩,赫兰巴雅突然向右方冲去,其他赫兰战士继续前行,他们开始分头逃跑了。紧追不舍追的阿七一怔,赫兰巴雅这是想干什么,居然独自逃亡,他有这么大的把握?
阿七心里立刻开始估算,不管怎么分兵,己方人数都占优,而且赫兰巴雅逃跑的方向是不可能埋伏着大队人马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赫兰大王子值得自己冒一次险。他回头跟自己的副将做了几个手势,副将心领神会,马上传达了他的命令,骠骑军也立刻分成两队,他亲自带领一部分战士追着赫兰巴雅而去,其他战士继续追杀逃亡的赫兰战士。
没一会儿水墨就被这种玩命速度和颠簸弄得头晕脑胀,胸膛腹部被马鞍边缘硌得生疼,头部因为下垂的角度和激烈振动而充血,她眼前开始发花。头脸不时地被树枝横扫而过,水墨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算没死也得被毁容,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之前她不敢挣扎是因为一旦坠马,九成九会被乱马踏成肉泥,所以只能勉强保持着平衡,同时尽量缩紧身体,以免被流箭所伤。用脚趾想也知道,骠骑军的箭大部分都会射向这个赫兰巴雅。
在战马奔跑时产生的剧烈颠簸里,水墨尽力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看起来赫兰巴雅好像跑进了一条小路。路越来越难走,战马的速度慢了下来,不时地左躲右闪,但水墨能感觉到,赫兰巴雅对这里很熟悉,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控制着马前行的方向。后方蹄声紧跟,路况不熟悉的骠骑军虽然速度慢了不少,但依然没有被甩下,赫兰巴雅眉头蹙起,难道真的非要用那个方法了吗?
阿七凭借着自己极佳的视力和控马能力追逐着赫兰巴雅的一举一动,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之前赫兰巴雅的行进路线。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赫兰巴雅敢独自一人逃走,原来他对这里这么熟悉,既增加了自己的逃跑机会,又让骠骑军不得不分兵,减少了追击他手下的人数。可是会有这么容易吗?阿七冷冷一笑,瞬也不瞬地盯着前方的影子。
水墨自然不知道这两个男人在想什么,她开始装死,放松力道挂在马上,好像被颠晕过去了一样,手脚随着战马的脚步一晃一晃的。赫兰巴雅自然发觉了,但来不及细想,人已经到了那个地方。
水墨和阿七都察觉到了他对这里很熟悉,但他们谁也没想到,赫兰巴雅在十五岁之前是在这附近长大的,在他被父王赫兰拓别承认之前,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再熟不过。赫兰巴雅下了马,正欲启动一些从前所设的陷阱,就算杀不掉那个骠骑将军,最起码也可以让他们无法再追踪到自己。就这么会儿工夫,他忽然觉得不对,再一回头,马背上的水墨不见了。
水墨用力贴近地面,屏住呼吸,把自己藏在草丛里。其实她哪儿也没跑,就躲在了下马之地旁边的草丛里。果然如她所料,赫兰巴雅发现自己不见之后,立刻在附近搜寻“已逃跑”的自己,而不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水墨开始微笑,自己对于赫兰巴雅而言应该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骠骑追兵就要来了,为了他自己的性命,绝对会放弃寻找的。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逃出赫兰人的掌握,甚至骠骑军也会认为自己没命了,一直想要的自由唾手可得……想到这儿,她越发紧缩不动。忽然间一抹冰凉从她手臂上蜿蜒而过,水墨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一缩手。
“唔!”手腕上猛地一疼,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水墨知道不好,那声痛叫生生被她憋了回去。“呀!”可不等她再做反应,一股大力传来,水墨的鼻子重重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汗味,血腥味,甚至还有一点点香料味道,登时窜入她鼻中。“你可真会躲啊!我现在越发相信那烂肠瘟是你弄出来的了,”赫兰巴雅呼吸的热气就喷在水墨耳边,声音依旧含笑,她却开始阵阵地发冷,因为赫兰巴雅的手紧紧地捏着她的喉咙,水墨眼前一阵阵发黑。
“叱!”的一股劲风忽然传来,赫兰巴雅带着水墨一个后倒,他那匹战马立刻哀鸣了一声,痛苦地奔出几步之后跪倒在地。水墨眼前有点模糊,但依旧能看见那马的腹侧上有一只箭翎弹动,大部分箭身都已埋进了马腹。一人正单马持弓地奔了过来,银甲在夜色中闪着光。
赫兰巴雅也变了脸色,那人来的好快,看来陷阱来不及启用了。他一个翻滚,夹持着水墨往前奔去。骑马追上来的阿七一声朗笑,“赫兰巴雅,你们赫兰战士不是自称马上生,马上亡吗,现在这般形状实在可怜,不如束手就擒,本将给你指条生路如何?”
拼命奔跑中的赫兰巴雅对于他的讥讽只当没听见,突然他身影一个踉跄,好像被什么绊到了,人摔倒在一块巨石之旁,又立刻爬起来接着跑,样子狼狈至极。阿七冷冷一笑,催马赶上,搭箭欲射,却忽然听见那个水墨哑叫了一声,“别过来!”
他声音不知为何很虚弱的样子,一出口就被山风割的七零八落,但耳音灵敏的阿七还是听到了,他下意识地勒住了马。“咴!”战马登时长嘶了一声,依然随着惯性往前奔了几步才站住了脚,阿七猛然感到山风忽然强烈起来,他凝神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赫兰巴雅身后一片黢黑,山影隐约,竟然是一处悬崖。
方才自己的视线被那块巨石所挡,如果按照赫兰巴雅的“指引”追击过去,战马定然收不住脚,自己会连人带马跌入……这样的联想让他浑身汗毛直竖,不是恐惧,而是巨大的愤怒和耻辱。如果不是那小子一声示警,自己就真的会中计,赫兰巴雅!!
阿七冷冷一笑,翻身下马,动作从容。他一向如此,越愤怒越冷静,或者说是冷酷,全不像平日里懒洋洋,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这是顾边城给他的评价。他没有贸然上前,那个叫水墨的小子算是救了自己一次,原本是因为好奇还有城哥的许诺,自己才打算在可控的情况下保他一条命,不过现在,必须得救他了,自己从不欠债!
那个赫兰巴雅实在很狡猾,正想着该如何下手才好,阿七的瞳仁猛一缩,他想也不想地就出手了……
这边赫兰巴雅低低地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样子,“你真会坏我的好事啊!”身后烈烈的山风正呼啸而过,他皮帽上的两条貂尾被风吹的是张牙舞爪。水墨觉得自己的手腕开始发麻,头晕晕的,嗓子如同炙热的铁砂烫过,刚才那声示警完全是她下意识地狂吼,但出口的声音微弱至极,好在那登徒子耳音不错,听到了。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水墨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装满了浆糊,越来越沉。晕沉之际就听到赫兰巴雅在自己耳边说,“既然你坏了我的事,那就跟我一起吧……”一起什么?水墨就觉得身体一空,冷冽的山风呼啸而来。
“啊!”水墨痛呼了一声,那原本已经麻木的手腕上一阵剧痛传来,仿佛之前咬了她一口的蛇又重新缠了回来。她努力睁眼望去,这才发现受伤的手腕被一条长鞭紧紧绕住,自己正在往虚无里坠落,腰上却被一只手臂紧锁不放。
“谢大人!”跟随而来的骠骑战士眼看着阿七正被那股力量往悬崖边扯,头盔已然掉落,他大惊失色,想都不想就搭箭射去,绷得笔直的长鞭“啪”的一声脆响,登时断裂开来……
安雅(一)
“唔……”水墨低低地呻吟了一声,醒转过来。眼睛刚一张开,只觉得四周仿佛皆是黑暗,一股眩晕随即袭来。她赶紧闭上了眼,可沉闷的头痛以及周身肌肉的酸软让她很不舒服,也立刻记起之前发生了什么,这么说自己没死?!
水墨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腕,触手可及的是一片柔软的布,并非是自己那身粗糙的贱卒“制服”。火辣的痛感隐约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清凉的感觉……“你醒了?”一个声音在她附近响起,水墨抚摸手腕的动作一滞。
那人没再继续说话,但水墨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对,只能装做尚未彻底清醒而闭眼不语。他救了自己?这是哪儿?现在什么时候了?之前的一幕幕迅速从她眼前滑过,被掠走,蛇噬,坠崖,长鞭,那双眼……
想到这儿,水墨一怔,她忍不住睁开眼眨了眨,头顶上方依然是黢黑一片,耳边却传来噼啪之声,偶有亮光跳跃。转头看去,赫兰巴雅生了一堆篝火,手里正拿着个什么烧烤着,水墨这才迟钝地闻到一股肉香。赫兰巴雅偏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淡淡的笑意依旧,那只异色的眸子被火光映衬得越发深蓝。
“你到底是谁?”见水墨看他,赫兰巴雅微微一笑问道。水墨的心猛地一缩,第一反应是自己露馅了,但她强行克制自己想去检查衣服的行动,而是默默地感受了一番。
裹胸依旧,那种紧勒的感觉让她稍感安全,她又假装难受的去松了松领口,手一摸上去,她立刻放松了下来。为了安全,元爱给她又逢了几个背心,穿起来十分麻烦,系带众多,但相对安全,除非有人生扯。而且水墨更是多了个心眼儿,最后打结的时候用了一个十分特殊的结,一拉就会散开,但不明白那复杂的步骤和手法,是没法原样打回去的。
现在一摸就发现结扣依旧,水墨的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她这一系列动作想法只发生在一瞬间,赫兰巴雅依然在观察着她。水墨哑声说了句,“一个贱卒而已。”赫兰巴雅目光灼然,有些玩味的说,“一个贱卒,而已吗?”
水墨心里一怔,之前万分危急之时,自己已近乎昏迷。那个阿七反应迅速,挥出长鞭缠住了自己的手腕,他却被两人下坠的力量拖往崖边,那个时候他的头盔被甩掉了,漆黑的夜色下,自己只模糊记得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盯着自己,如果不是长鞭断裂……
“而已,”水墨长呼出了一口浊气,语气平和。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并没有说谎,反正现在说什么,这个人都会怀疑,多说多错,不如一默,只要他还没发现自己是女子就好。
她不再看赫兰巴雅,而是用力抬起手腕想检视一下被蛇咬到的地方。入眼就是黑色的绫布层层缠绕着手腕,包扎的很仔细。水墨有点愕然,不自禁地扫了赫兰巴雅一眼,一身黑色战袍的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水墨习惯性地说了句,“多谢。”
赫兰巴雅眉头一挑,暗觉有趣,正要开口,他脸色忽然一变,一个翻身侧跃人已经挡在了水墨跟前,手里的弯刀闪着寒芒。水墨吓了一跳,跟着猜测难道是那个阿七又追来了?她心跳开始加速,但一声低吼立刻浇灭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
水墨勉强地坐起来靠在了石壁之上,虽然头晕脑胀的厉害,可躺着面对野兽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一坐起来水墨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个不大的山洞,但空气很新鲜,既没有潮冷的味道也没有野兽的腥臊味。
不容水墨多看,一道正在移动的身影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暗黄|色的皮毛隐含着花纹,摇曳的篝火倒映在它金色的眼眸里,身体线条流畅,一举一动充满了力量,水墨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脱口而出,“豹子?”“不,是猞猁,”赫兰巴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野兽,却还有余裕纠正水墨的错误。
猞猁显然对火光有所顾忌,而且全神戒备的赫兰巴雅也让它觉得危险,但不知为何它依旧不肯离去。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身躯,它似乎根本没把水墨放在眼里,只全神贯注地对着赫兰巴雅,不时呼噜着表示威胁的喉音。
赫兰巴雅不为所动,手上的弯刀微微移动着角度,水墨屏息静气不敢稍动。那猞猁显然是不耐烦了,调头往外走,水墨刚要松口气,就听见“嗷呜!”一声嘶吼,黑影与刀光同闪,血腥味立现。
水墨看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见那猞猁摔落到了洞边,一个翻滚就要站起。可赫兰巴雅已然越过火堆,一脚踢上了它头部,猞猁顿时一声惨吼,那声音仿佛能穿透耳膜,水墨很想捂住耳朵,没等她的手抬起来,就看见正欲一刀劈下的赫兰巴雅停住了手,那弯刀就顿在猞猁的脖子边。
方才被赫兰巴雅一刀伤到腿并被狠狠踢了一脚的猞猁缩紧了身体,嘶嘶地露着牙齿,不知道是准备再度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