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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山河(出书版)第20部分阅读

      水墨山河(出书版) 作者:未知

    会竖着进去,横着出来。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不去行不行?”见水墨憋了半天竟问出这样一个笨问题,谢之寒笑得嘲讽,罗战的冰块脸上难得的带了点表情,大家都明白水墨已经乱了章法。顾边城跨前两步,宽厚的手落在了水墨肩上:“放心吧,陛下乃有道明君,就算你言行有误,也不会与你计较的,”说完他捏了水墨肩膀一下。

    顾边城手上的温度仿佛穿透了衣料,肩膀上传来的热度和重量让水墨渐渐平静了下来,她这才想起周围可不光是骠骑,还有黑虎军和其他武将的存在。顾边城方才那番话与其是说给她听的,更是说给这些“外人”听的。水墨刚点点头,一个宫人已迎了过来,规矩地行了礼,笑容满面:“王爷,神将大人,罗将军,请随小人入席吧……”

    顾边城三人从侧阶而上,中间那雕龙戏凤的自然只有皇帝可以行走。越往前行,殿中的灯火愈发明亮,丝竹之声也愈响。到了侧门,有专人唱职,谢之寒第一个走了进去,表情显得很不耐烦,顾边城和罗战随后。水墨则被一宫人带到旁边,临时教导了一些必要规矩之后,才被领到了大殿侧门外,顿时,熏香和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从殿中飘了出来。宴会的气氛显然很好,谈笑声不绝于耳……

    尽管心中不安,但出于好奇,站在门后的水墨还是忍不住向里张望。红黑相间的几案上已摆满了制作精巧的食物和美酒,年轻貌美的宫女或布菜,或持壶,而大臣们则按照文武品级分坐两旁。大殿正中坐着皇帝和一个贵气十足的女人,赫兰巴雅和那个小公主陪坐一旁。水墨只看了那女人一眼就觉得毛孔翕张,一股子凉气往里钻,看架势她应该是皇后了吧。水墨在心里咂舌,忽然有点可怜那个漂亮皇帝,居然娶了这么一个开宴会也能做出参加追悼会表情的女人。

    水墨还想再看,却忽然感觉有异,眼光一转,才发现殿外那些宫人宫女,看似安静,实则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有几个穿着打扮与他人不同的宫女甚至还敢窃窃私语,根本不避讳地对她指指点点。水墨顿觉浑身不自在,好像一个月没有洗澡了似的,但就算这样,她宁愿在外面被人当猴似的的观赏,也不愿意迈进大殿一步。

    殿中忽然传来铃鼓的声音,清脆的铃声和沉重的鼓声融洽地结合在一起,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众人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一股特殊的花香渐渐浓烈,被红色轻纱包裹着的苗条身影随着鼓点,从殿侧滑了出来,脸半遮掩着,桃花般的眼却如春水般恣意流淌。随着丝竹琴声的加入,铃声和鼓点愈发加快,舞动中那雪白的手臂,纤细的颈项,如蛇一般灵活的腰肢,还有薄薄罗裙勾勒出的修长双腿,风娘迅速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水墨不自觉地望向赫兰巴雅,他正笑着欣赏风娘的舞技,好像从不认识她一样。甚至风娘挑衅似的抛了个媚眼给他,赫兰巴雅也只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倒是坐在他身后的苏日勒面沉似水,水墨忍不住扯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突然感觉有些窒息。赫兰巴雅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他掉转眼光,那蓝色的眼珠在烛火下显得更加清澈,水墨极快速地一闪。赫兰巴雅看着空空如也的侧门,微微一笑,摩挲了一下缠绕在掌间的银链。

    刚收回眼光,赫兰巴雅就发现对面的谢之寒正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顾边城清澈的目光也不在妖娆扭动的风娘身上。看着顾边城脸侧那道疤痕,赫兰巴雅一笑,举杯向他敬酒,顾边城回礼,两人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一饮而尽。

    燕秀峰,皇后,伺候在皇帝身后的白震,还有一些有心人都看在了眼里,只有皇帝还沉浸在风娘美妙的舞蹈当中。当风娘以一个极其优美难度很大的下腰结束自己的舞蹈时,皇帝率先鼓了几下掌,大臣们立刻跟上,或文或白的称赞着风娘的舞技。

    “大汗和公主可否喜欢?”皇帝扭头问道。赫兰公主图雅点点头又摇摇头,皇帝好奇地问,“公主这是何意?”“这位姑娘跳的很好,可图雅跳的更好!”看着图雅一脸天真烂漫,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自然,她一个舞姬如何能跟高贵的公主想比。”

    “陛下,小妹冒失了,这位姑娘的舞技之佳我从没见过,草原上的人豪放,跳起舞来也是随兴,哪有天朝上邦这样一举一动皆有规矩,”赫兰巴雅疼爱地看了一眼妹妹,夸奖道。皇帝显然被赫兰巴雅这番话哄的很高兴:“大汗过誉了,只是舞蹈,闲暇娱乐耳。”

    赫兰巴雅摇摇头:“我读过一些汗书,先贤也说过,音乐,舞蹈皆文化呢。”皇帝呵呵笑了起来:“大汗精通中原文化,实是两国幸事,来,愿我们能永久和平,不再让黎民百姓经历战火,不论他是天朝人,还是赫兰一族!”说罢,皇帝举起酒杯。“陛下仁善!巴雅自当遵从!”赫兰巴雅起身敬酒,所有大臣也齐齐站起称颂:“陛下仁善!”

    众人将酒饮尽之后才纷纷坐下,一直冷冰冰的皇后凑到皇帝耳边小声说了两句什么,皇帝一怔,又点点头,转过来笑说:“皇后有个提议,既然大汗那么喜欢中原舞蹈,不如将她送给大汗如何?”此言一出,顾边城和谢之寒迅速看向燕秀峰,燕秀峰却一无所觉似的,用银簪挑了一块蟹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两人心里顿时明白,燕秀峰私下定和赫兰巴雅有所交易。

    鲜红的面纱也遮不住风娘灰败的脸色,赫兰巴雅笑吟吟地看了她半晌,这才抚胸行礼:“皇后娘娘有心,我却之不恭,唯有收下了。”风娘只觉得眼前一黑,但她知道,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如果她敢看向燕秀峰,或者是她,只会死得更快!

    躲在殿外的水墨看着笑容满面的赫兰巴雅,还有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的风娘,只想拔腿就跑。“陛下,你说过的那位立了大功劳的校尉是否可以宣上殿来,也让臣妾一见?”皇后终于开口了,声音一如想象中的冰冷,但却意外的带着些甜意。“你去哪儿?!”门口的宫人听到皇后提及水墨,一扭头,发现他竟然在转身后退,忙一把揪住了手臂。不等水墨再反应,其他宫人已经她围在了中间。

    “宣,骠骑军翊麾校尉水墨上殿!”唱职的宫人朗声通传,水墨只觉得眼前的灯火好像都在旋转,如木偶般被人推了一把。等她再清醒过来,人已经跪在了大殿中央,无数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水墨,唔,名字不错,可曾读过书?”皇帝温言问道。水墨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咕嘟一声在安静下来的大殿里分外响亮,别人想笑也不敢笑,只有谢之寒“嗤”的笑了出来。皇帝看向他,他却漫不经心地转眼他望,皇帝无奈只能再度看向水墨。

    “呃,回陛下的话,小人,不,臣认得几个字。”水墨终于张开了嘴,话一出口,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总算想起自己也是有“功名”的人了。皇帝又问了几个关于那个壕堑和她在高句丽大营“卧底”的问题,水墨按照之前顾边城吩咐的一一回答。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英雄不问出身,看你外貌孱弱,想不到也是个浑身是胆的英雄。”“陛下过奖,愧不敢当,”水墨尽量学着古人的方式讲话。她一边说,一边分神关注着赫兰巴雅,他已经将风娘弄到了手,下一个就该自己了吧?可用什么理由呢,总不能让自己去赫兰发扬光大,如何刨沟吧?

    “陛下所言极是,英雄不问出身,正因为如此,石老将军也动了爱才之心,请臣做个说客,还望陛下和顾将军成全,”燕秀峰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说道。“喔?石将军想调水校尉去戍边吗?”皇帝笑问。

    顾边城和谢之寒都盯着燕秀峰,其他人则看向石老将军。石老将军一咬牙站了起来:“陛下,君子不夺人所好,老臣岂能将神将得力属下轻易调走,只不过老臣家里有一外孙女,年已双十,只因家中独女,想要招赘,老臣觉得水校尉智勇双全,年纪容貌也配得,听说他也是孤身一人,再无亲眷,如能成双,岂不是两全其美?”

    “哈哈,”皇帝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倒是好事一桩啊?”冷冰冰的皇后也破颜一笑:“陛下所言甚是,成|人之美终成眷属,乃是造化。”她容貌原本贵气秀丽,笑起来甚是动人,可但凡欣赏这笑容的男人都不敢看。谢之寒,顾边城倒是看见了,却一点也不欣赏。

    “为了儿子,这老狗竟然打这种主意,”原本心不在焉的谢之寒早已坐直了身子。顾边城看着一脸微笑的燕秀峰,心想原以为把石羽攥在手中,石老将军无论如何不敢胡来,同时也让燕秀峰难受一下,但万万想不到他们竟想出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法子来。要知道石老将军的外孙女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同时家财万贯,就算入赘,对于一个贱卒出身的男人那也是一步登天啊。

    如果是男人的话……顾边城与谢之寒对看一眼,又同时看向已经僵在地上的水墨,谢之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该死!”顾边城自认从参战以来,遭遇危险无数,连生死都看得淡了,但从没有一刻向现在这样束手无策。怨不得今日姐姐和公主殿下被送去家庙为陛下祈福,想来这也是皇后和燕秀峰安排好的吧,现在再无人能改变皇帝的想法……

    水墨不知道这些大人物的明争暗斗,从听到招赘两个字之后她就懵了。第一反应想说,我已经结婚了,但自从知道元睿那死老头是赫兰国师之后,她再不敢提半个字,以免被人当口茭细杀了,更何况……水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赫兰公主的方向,还没找到自己想看到,却看见赫兰巴雅露齿一笑,对她举了下酒杯,状似恭喜。

    再看看谢之寒和顾边城,两人脸色都算不上好看,倒是旁边的燕秀峰言笑晏晏地在和一个文官交谈。答应?!当然不行,别说自己是个西贝货,就算不是,落在燕秀峰和石老将军的手里也没个好,用脚趾想也知道他们不过是想通过自己压制顾谢二人罢了;不答应?水墨苦笑,抗旨不遵那都是戏里演的,万一你叫的不够凄惨还可以再拍一遍,可这里……说自己下身受伤更是扯淡,一检查那就彻底玩完了。

    “既然如此,二郎,你意下如何啊?”皇帝笑吟吟地问道。顾边城脑子飞快地转着主意,如何才能合理地拒绝,同时不会让皇帝不愉。谢之寒看着燕秀峰那虚伪的笑容,心头火起,他一扬手就想把手里的杯子摔了。顾边城反应极快,一把按住了他手腕,但皇帝已有所差察觉,笑容顿时淡了些,不语地看着他们。皇后借着用丝巾擦嘴掩饰了自己的笑容,看来弟弟说的没错,这个叫水墨的小子果然大有用处,倒也不曾枉费自己辛苦将安平公主和顾倾城调开。

    顾边城看着瞪圆眼睛盯着自己的水墨,他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来正要回话,却听见水墨大喊一声:“陛下,臣不能娶!”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石老将军的外孙女,燕元帅亲自保媒,天下竟然还有如此不识抬举之人。登时,吃惊的,不屑的,等着看好戏的各色目光都集中在了水墨身上。

    “水校尉,你为何不愿意,难道老将军家的掌珠还配不上你吗?”皇帝多少带了点好奇,也有点不高兴,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想抗旨吗?谢之寒看到皇帝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恨极,也不得不佩服燕秀峰抓皇帝的心思很准,性格温吞的皇帝最恨的一件事,就是别人不拿他当回事儿。

    殿上所有人都在等着水墨的答案,只见水墨一个头磕下去,砰然有声:“陛下,臣实在是有说不得的理由,不敢耽误石家小姐!”“说,只要合乎情理,恕你无罪!”皇帝沉声说道。水墨连头也不敢抬,心一横:“陛下,臣不能娶妻是因为……”所有人都伸长了耳朵,就听水墨大声说:“因为臣从小喜欢的就是男人,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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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墨感觉到自己的眼睫毛在扇动的时候,都能碰触到带着几分凉意的青砖。今天磕了十几个头,唯有刚才那个是真心实意,不打半点折扣的,可要命的是,皇宫里的地砖制作显然也是不带半点折扣的,水墨觉得自己不但脑门热辣辣的疼,而且眼前一阵阵的开始发黑。

    安静,不,应该说是寂静……明明知道周围坐着站着的不下一二百人,偏偏听不到半点声音,仿佛就连呼吸声也消失了,水墨只觉得毛骨悚然,恨不能用头钻个洞出来,瞬间消失,脱离一切勾心斗角。跪在地上装死的水墨固然难受,这大殿里的有一个算一个,不论男女,不论贵贱,人人皆被她雷到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本来拿着酒跟旁人碰杯谈笑的燕秀峰,酒杯不自觉地送到了下巴处,石老将军更是如同突然踩了电门似的,脸色发青不说,全身都在轻微的抖震。容颜俊秀的皇帝也许觉得自己幻听了,他往前探了探身子,仿佛这样就能听清水墨在说什么,可惜,他看到只能是水墨乌黑的发髻,和在灯火下映射下,露出的一小截细白肤色。皇后如同冰面一样光滑坚硬的表情,也被水墨这杆粗制滥造的冰橇生生划开了两道裂痕。

    “你不是男人吗?为什么还会喜欢男人?”清脆的,带了几分异族腔调的天真话语如同打破魔法的咒语,大殿里的人一下子活了过来,窃窃私语声顿起。赫兰巴雅轻轻唤了一声“图雅”,示意她不要多嘴,顺势也掩过了自己原本的表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巴雅本能地先看向了顾边城和谢之寒……他心里不禁啧啧有声,这两个男人反应太快了,自己几乎刚把目光投过去,他们就已然察觉,谢之寒笑得依旧懒散,甚至还拿着酒杯对自己晃了晃,而顾边城和以往一样沉稳如山,自己只能假作不经意地冲他们点点头。

    谢之寒很想笑,哈哈大笑,他这辈子没见过燕秀峰这么狼狈,酒竟然洒在了衣襟上而不自知,更别说他那个如同雕像一般僵硬的皇后姐姐目瞪口呆的样子。谢之寒看着跪在地上水墨那细瘦的身影,从小就喜欢男人吗?谢之寒将香醇的美酒一仰而尽,衣袖半遮住了他的表情,一股热度立刻从胃中烧遍了全身,但谢之寒知道,那不仅仅是因为酒……

    “皇上,看来燕元帅这大媒是保不成了,”皇后柔媚的声音包裹着寒气,一下子让殿中诸人安静了下来,熟悉皇后性格的大臣们都知道,她现在很生气。皇帝的表情则有些古怪,说不出是尴尬还是愤怒,看起来更带了几分好笑,听到皇后这样说,他只嗫嗫地说了句“皇后说的是。”这话太过似是而非,旁人也听不出皇帝陛下对此事是何种态度,因此都低下头去,暂时没人肯做出头鸟。

    回过味儿来的燕秀峰,接过宫女送上的丝巾,甚至还对她笑了笑,然后才神情自若地缓缓擦拭着滴到衣襟上的酒液,但他内心早已充满了愤怒。想过很多种可能,可从未想过,这小子竟然用这样的借口来拒绝自己,虽然水墨说的是再真不过的真话,但燕秀峰只当她为了逃避赐婚而鬼扯。燕秀峰克制着自己不要看向顾边城和谢之寒,但他明白,自己这次是败了,而且是当众失败。

    “哼,简直是可恶至极,这等品行不端,无耻之人,也敢混入我天朝军伍根本是滑天下之大稽!更不论欺瞒上官之罪,骠骑铁军若是传出这等事来,岂不被外人耻笑?!”花白的胡子恍若根根直立,石老将军终于发作了。原本将自己外孙女贡献出来,已非他所愿,现在倒好,人家不但不要,还当着皇帝言称自己是个断袖之人!旁边文武官员的嘲讽和看戏的眼神化作针雨,刺的石老将军几欲发狂。

    石老将军此言一出,旁人都明白他是想致水墨于死地了,而且话中有话,还将了顾边城一军。皇后听了这话,倒是放松地靠在了一旁的扶肘上,这石老头还不算傻,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如果今天能杀掉这个校尉,也算扳回一局。长睫下秋波微转,顾边城表情已尽入眼底……哼,皇后心中冷笑,就算他不在乎这贱卒的命,今天他的面子也是驳定了。

    反倒是……皇后用余光瞄着谢之寒俊秀无匹的侧脸线条,他拿着酒杯在唇边摩挲着,手指被青瓷酒杯衬得越发修长,皇后随意地拢了下鬓发,全心戒备着。听到石老将军那番话,跟燕家亲近的文臣武将们立刻反应了过来,纷纷应和,水墨一时间简直成了天朝军队这锅肉汤里的老鼠屎,人人得而诛之。

    看到皇帝微微皱起的眉头,白震踏前半步,低喝道:“默!”他声音不高,但殿中所有人都能听到,方才还在口沫横飞的文武官员们立刻闭上了嘴,白震面无表情地退回了皇帝身后,好像从未上前过一样。皇帝想了想又问,“水墨,你此言当真否?”

    已经被逼到绝路上的水墨知道,此时若再否认,那就双重罪过,真的没活路了,她咬牙道:“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皇帝看看皇后紧抿的红唇,夫妻十载,虽然感情不睦,可也足够了解对方性情。今日殿上水墨得罪了燕家人,她怎肯饶过呢。可若是如了她的意,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去祈福的爱妃倾城呢,大家都明白,皇后真正恨的是谁……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性格软弱的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见皇帝犹豫,石老将军乘胜追击:“皇上,这样人留在我军中岂不是耻辱,更何况他当着贵客仍敢抗旨不遵,其心可诛!”燕秀峰眉头一挑,石老将军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就算你水墨再不想答应,也不该抗旨,更不该当着赫兰降臣的面抗旨。

    果然,皇帝脸色一沉,皇后轻轻挨过去,在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陛下,我天朝军规,从未提过断袖者不能为国效力。”正得意的石老将军捋胡子的手一僵,他转头望去,原本已坐回原位的顾边城又站了起来。见石老将军看向自己,顾边城对他拱拱手,不知是为了水墨的拒绝道歉,还是为了自己所说的话。

    气到两眼通红的石老将军迈前一步,刚好看到了顾边城脸上的疤痕在被灯影闪过,分外狰狞,他竟不自觉地退了回去,跟着又发觉了自己的软弱,忍不住大声驳斥:“你这是诡辩!”顾边城不为所动,温文道:“老将军,那且请指出哪条例律注明?”“你?!”石老将军脸色发紫,却无言以对。殿上的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低调隐忍的顾边城竟敢公然和燕家人唱反调,文武官员的目光不知觉地都飘向了一直沉默的燕秀峰。

    赫兰巴雅笑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不但将杀父仇人攥到了手心里,还能看一场天朝内讧的好戏,真没有枉费自己跑这一趟。想到这儿,他扭头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图雅,心中的喜悦登时淡了许多,为了赫兰,每个人都要牺牲……赫兰巴雅将自己的目光放回了

    低着头的水墨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正气凛然的神将大人还有律师的天赋,很会钻空子嘛。不用想也知道,在礼法森严的古代,虽然同性恋绝对存在,但没有一个人敢把这种“有违天和”的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更不用说放在军规里了。就算是二十世纪的美军,还执行“不许问,不许说”这种模糊政策呢。

    “神将大人,何必为了一贱卒,自轻身份呢,”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文官开口说道。皇帝并没有开口阻止,别人自然更不敢,他们都知道此人乃是燕家的亲信,谁肯得罪。他话音未落,谢之寒已冷笑接口道:“贱卒又如何,好歹是为国效命者,总比为了个贱人自轻身份要好吧。”

    那官员闻言脸皮立刻紫涨了起来,但他敢和顾边城对唇舌,却死活不敢招惹谢之寒,只能尴尬地缩了回去。其他官员表情古怪,实在有忍不住笑出来的,也立刻或咳嗽或转身遮掩。这位大人月前为了一个妓子被发妻当众厮打,人人皆知,现在被逍遥王讽刺,倒也不曾冤枉了他。

    皇帝好笑地摇了摇头叹道:“这个阿起,虽然从军半年,口齿依旧伶俐啊。”“哼,”皇后冷笑了一声:“应该说逍遥王消息依旧灵通吧,就算不在都城,也事事皆知。”皇帝一愣,默立在他身后的白震垂下了眼皮,弯腰在皇帝耳边说:“陛下,处理正事要紧。”皇帝点点头,可看看如同斗鸡一般的石老将军,表情温和却一步不让的顾边城,旁边还有看戏似的赫兰大汗,皇帝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眼角看到皇帝无奈的表情,一抹不耐从皇后眼中闪过,她无声地坐直了身子,看向阶下的水墨。顾边城,谢之寒,燕秀峰以及赫兰巴雅都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燕秀峰心里一紧,知道姐姐想要亲自动手了。顾边城和谢之寒都明白皇帝的软弱性子,而皇后的无情他们早就领教过了。看样子皇后今日是想拿水墨来杀一杀顾家的威风了,顾边城和谢之寒虽不动声色,但已全神戒备。

    “这样的无耻之人,二郎,你还要保他吗?难道说你和他……”此时气急败坏的石老将军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但他这样一说,倒提醒了旁人,方才顾边城曾站起身来想要阻止。看看水墨那纤细的身段,白皙的皮肤,容貌虽远称不上绝色,但对男人而言已足够秀丽,众人的目光立刻都放在了顾边城身上。

    顾边城自然听懂了石老将军话中含义,他不禁微怔,跟着下意识看向伏在地上的水墨,水墨已被石老将军那句话吓的抬起了头来,两人目光一对。水墨苍白的脸,惊慌的眼一览无余,顾边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竟没有开口……

    天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默认?!殿中人群的目光登时粘稠的如同熬了三天的浆糊,看看顾边城,再看看水墨,表情虽各有不同,却都弄满了暧昧。怪不得啊怪不得,从未听过神将大人有男女风流之事传出,原来……

    石老将军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顺嘴胡说竟然起到了如此效果,若是他那宝贝儿子石羽在此,定然会跳起来大叫,我早说过他俩是对“狗男男”!石老将军呆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或许应该乘胜追击,今日若是能将顾边城也拉下马,就算损失一个外孙女儿的名声又如何?他刚要张口,一直盯着他的燕秀峰微微摇了下头。被吓到的皇帝已忍不住问道:“呃,二郎?你……”

    顾边城淡然自若地躬身道:“皇上明鉴,清者自清,何须解释。”说完他清澈的目光在大殿里环视一周,九成九的人就算没有低头或移开目光,脸上放肆的表情也都收了起来,一个个故作正经君子状,竟无人不敢触其锋芒。看到顾边城的威势,燕秀峰表情不变,但眼中的笑意早就消失殆尽。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赫兰巴雅微笑着想,燕秀峰表面上和顾边城同出一门,兄弟相称,实则对顾边城极为顾忌。虽然顾边城一向低调,从不参与朝廷争斗,但他还有一个随时会怀孕的贵妃姐姐啊,无子的皇后和燕家人怎么能不忌讳。还是草原上那句老话说的对,肉都是从里往外烂的,天朝如此之大,光靠武力是行不通的,可惜父汗不肯听从自己的劝告,被二王子蛊惑,最后落得了那样的……赫兰巴雅看着跪倒在地,一动不动的水墨,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条银链。

    顾边城的坦然让皇帝一愣,跟着他注意到了赫兰巴雅若有所思的表情,立刻惊醒过来,忙连连点头,“卿言之有理。”言毕又有些不满地看了石老将军一眼:“石爱卿,你也是朝中重臣,身份贵重,大殿之上无凭无据的做些市井口舌之争,成何体统!”皇后细长的眉头微蹙,却没有开口。

    见皇帝这顶大帽子压下来,石老将军才明白,自己方才的“失言”让顾边城钻了空子,他赶忙跪下:“臣失仪,臣有罪。”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皇帝在心中冷笑,正想乘胜追击,压压燕家人的气焰,燕秀峰忽然上前一步,朗声说:“陛下所言甚是,想来石老将军因为心疼孙女,方才口不择言,原是一桩美好姻缘,却是这般结果,唉。”燕秀峰甚是可惜地摇了摇头。

    顾边城和谢之寒脸色一肃,赫兰巴雅则在心中拍了拍手,燕秀峰这句话说得妙到极处,既替石老将军开脱堵住了皇帝的嘴,又把视线再度移到了水墨身上,看来他也看穿了顾边城的把戏,不肯让他祸水东移。皇帝好像也被燕秀峰这番话噎住了,他恼怒地盯着燕秀峰,可燕秀峰恭谨的态度让他无可挑剔。

    隐于龙椅之后阴影里的白震垂下目光,唇角几不可见的动了动。今天这事儿看似突发,天知道某些人已经算计了多久,那个叫水墨的小子只不过是个倒霉鬼,被卷入了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朝堂之争,后宫之争。只不过鹬蚌相争,谁会是最后得利的渔翁呢……

    口茭猾如石老将军立刻明白了燕秀峰的用意,他重重地磕了两个头,哀呼道:“臣有罪,为国戍边杀敌乃是臣之责任,只是征战多年,愧对家人,今日本想成就一桩美事,却未想被人当众戏耍,孙女名节有污,一时心急才……”说到这儿,石老将军已是涕泪横流。

    皇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坐在一旁的谢之寒冷笑处理啊:“老将军,言重了吧,何为戏耍,她不过是……”看了一眼水墨,谢之寒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实话实说罢了。”可惜谢之寒的实话在别人听来如同讥讽,那笑容更是雪上加霜,但石老将军如何敢与他对阵,只是气得浑身哆嗦,配着白发白须,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可怜。

    看着谢之寒俊秀的面容,皇后朱唇轻启:“王爷,这等有违人伦之事,此贱卒竟敢公然拿到国宴上来说,视皇家威仪于何地?视军规于何地?视上官威严于何地?”她带了几分沙哑的嗓音虽然不高,但人人听的清楚,谢之寒眉头一挑,这女人果然厉害,三个何地,句句诛心。看到顾边城终于皱了眉头,燕家一派的人都暗自得意了起来,之前被谢之寒嘲讽的紫衣官员也顿觉扬眉吐气,再度挺起了胸膛。赫兰巴雅借着饮酒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皇后一番,这女人不简单啊……

    跪在地上的水墨此时膝盖又疼又冰,小腿也一个劲儿的抽搐,显然因为挤压太久有抽筋的迹象。虽然对所谓的政治一窍不通,穿越过来也不过数月,但水墨早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想要回家的现代人。因为死在她眼前的人太多了,低贱的,甚至高贵的胜不胜数,但没有一个是因为自己活的不耐烦了才没命,而是因为别人,甚至是亲人想让他们死。赫兰大汗如是,高月更如是!

    难道今天就是自己的黄道吉日,就不知是回家还是回老家了,水墨苦笑,她第一次感觉到就算是战场也比这金碧辉煌的大殿要安全的多,在这里,她无处可逃。忽听皇帝问道:“水墨,你可知罪?”顾边城和谢之寒立刻明白,皇帝不想得罪燕家,更不想让自己和燕家起冲突,这是打算牺牲水墨了。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顾边城微微点点头,谢之寒森然一笑,就想站起来,可不等他动作,就听水墨大声说:“末将不知!”

    “嗡”的一声,殿上之人大哗。皇帝觉得自己二度幻听了,皇后如冰冻般的眸子里也难掩诧异,她第一次正眼去看水墨。刚才被皇帝那句话刺激到的水墨此时正两眼大睁,看着居于上位的皇帝和自己,好大的胆子啊,不过很好……皇后挪开了目光,对于她而言,水墨已经是个死人了,没什么好看的了。不经许可,仰视龙颜,有意刺王杀驾,唯死。

    “无礼!”水墨就听见顾边城一声怒喝,然后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脖颈上,水墨的头立刻低了下去。顾边城也跟着单膝跪到在水墨身旁,衣襟边角盖住了水墨的手,水墨下意识捏紧。就听顾边城朗声说:“陛下,水墨出身贫苦,不懂朝规,无心犯上,望陛下念在她对国有功的份上,饶她一命!”水墨的脑门几乎触地,但顾边城的力气使得很巧妙,没有伤到她半点,水墨只感觉到他粗糙温热的手心紧贴着自己冷汗横流的脖颈,原本惊惶失措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陛下!”皇后轻唤了一声,其中压力不言自喻。皇帝的脸色终于难看了起来,他仿佛累了又仿佛不耐烦轻拍了一下桌案:“好了,都不要说了,水墨,朕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说明你为何无罪,朕不但饶你犯上之罪,你应得的奖励朕也照常赏你!”听到皇帝这么说,分明是想饶过水墨,皇后秀眸微眯就想开口,却看见燕秀峰对她做了个眼色。皇后只能深吸一口气,暂且忍耐了下去。

    感受到水墨的颤抖,顾边城轻轻地捏了下她颈项。水墨吞咽了一下,才颤声说:“回陛下,吐露真情实出无奈,如果答应,既欺瞒了皇上,又骗了石家小姐终身,难道要臣为了荣华富贵,就要做不忠不义之人吗?至于扰乱了国宴,臣无奈,臣在石老将军麾下征战回朝,将近一月,可从没听老将军提及半句欣赏,今日突然要将孙女嫁于末将,末将自家知自家事,一时乱了手脚……”水墨越说越顺畅,可皇后,燕秀峰等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水墨这番话分明在暗示,这赐婚不是那么简单的。

    水墨偷眼看了一下身旁的顾边城,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偷偷捏着他的衣角,水墨又说:“至于违反了军规……也罢了,”水墨努力地在顾边城的压制下侧过了脸来,看着顾边城说:“将军,军规上若真的命令禁止同性,呃,像我这样的人不能参军入伍,那你就砍了我,以正国法军规吧!”水墨敢说这话,当然算准了没这一条,更何况在前线,长得但凡俊秀些的贱卒只要没人罩着,那都是要被当做女人来泄欲的,谁会吃饱了撑的写这么一条军规出来。

    看着水墨因为挤压有些变形的侧脸,顾边城突然想起了自己幼时养过的小龟,每次努力翻身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水墨傻愣愣地看着顾边城的眼,他是在笑吗?“咚”的一声响,顾边城立刻收敛心神,就听皇帝有些不高兴地说:“皇后?”“果然伶牙利齿,骠骑军还真是人才辈出啊,这么说你还是个忠孝节义,事事俱全之人了?”皇后冷冷说了句。

    “末将愧不敢当,”水墨立刻接上,皇后话语中的恶意让她没有多想就开了口:“末将虽,虽有悖常理,但忠君爱国之心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差,作为一个军人,不,作为一个天朝子民,末将只知道三件事!”“喔?哪三件?”皇帝好奇地问。

    “忠于你的君主,捍卫自己的家园,爱自己想爱的人!”水墨说完,再度磕了个头,安静的大殿里,咚的一声,甚是清晰。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开口,水墨脑袋里嗡嗡作响,心想再这样下去,就算皇帝不杀了自己,起码也得是一个中度脑震荡,也不知道这马屁拍的够不够力度。“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顾边城压在她脖颈上的手突然用力,有些痛……

    “爱自己想爱的人……”皇帝喃喃自语,听到他这句私语的皇后身体僵硬了一下,捏着酒杯的雪白手指透出了几分青气。

    “水校尉,且请自行入席,”来时负责引路的宫人又将水墨带回了殿外,他表情暧昧地瞥了水墨一眼,软声道:“小人告退了!”浑身寒毛直竖的水墨勉强笑道:“有劳。”殿外的空气微凉,不远处的水面映着月色,那些官阶不高的将士们正在湖边饮酒,因为是在皇宫,这些人也不敢太过放肆,不过宫中舞娘的姿色,还是足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了。

    水墨大大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她暂时不想回到骠骑中去,那里的热闹对于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来说像是一面镜子,足够映射出自己的狼狈。刚才一路行来,那些宫人宫女的眼光和窃窃私语简直能让人发疯,显然自己的“嗜好”已经传出了大殿。,天晓得会不会骠骑,还有黑虎军那些人都知道了呢……

    不想回去面对异样的目光,水墨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左侧有个小小的亭台,从高处奔流而下的山泉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四周种了不少桃树,现在正是桃花绽放的季节,不时有花瓣飘落而下,顺着溪水流入湖中。

    水墨信步走了过去,她需要安静地想一想,经过今天这件事,自己是否还能留在骠骑以寻找回家之路。皇帝虽然饶了自己,但燕秀峰,石老将军还有那个皇后……皇后冰冷的面孔刚一浮现,水墨就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桃树的树干粗矮,水墨干脆倚着树干坐下,听着潺潺溪水流过,她微微仰起脸感受着清风,任凭那些细柔且清香的花瓣儿落在自己发间,脸庞以及肩上。大自然的寂静给了她安全的抚慰,水墨终于放松了下来……

    “喜欢男人是吗?”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水墨耳边响起。水墨本能地一肘挥出,然后想要侧翻逃开对方的攻击范围。“嗯!”手肘攻击落空的水墨闷哼出声,她腹部猛然疼痛,被人擂了一拳,然后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想要喊叫的水墨嘴却被堵住了。

    被手掌遮住的空间里一片漆黑,水墨目眦欲裂,却只能一动不能动地感受着那火热的嘴唇……

    秘密(一)

    黑暗,灼热,喘息,水墨感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狭小且与世隔绝,自己就如泥巴一样,被捏的不成形状却无力反抗。腹部和手臂的剧痛也比不过窒息的痛苦,水墨从没想过“亲吻”也可以置人于死地,原本眼前被遮挡的漆黑一片,现在却恍惚出现了点点光影,水墨的思维渐渐空白起来……

    数月来,水墨经历的生死一线不知有多少次,她唯一学会的就是,只要没死,就别放弃。“嗯!”那人闷哼了一声,一股铁锈味道瞬间充斥了水墨的口腔,可就算被水墨咬破了舌尖,他竟没有挪开嘴唇,反而紧紧地缠住水墨的舌头不放,任凭自己的鲜血沾染在彼此的唇齿之间。一时间水墨的甚至觉得,对方比濒死的自己还要绝望……看来我真的要死了,竟然会可怜正在谋杀自己的人,水墨的睫毛无力垂下,刷过那人手心。

    “是谁在哪儿?”一声娇呼传来,带了几分试探,仿佛有些看不清的样子。新鲜的空气突然涌入口腔,但因为窒息太久,水墨一时竟不能呼吸,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捶打向自己的胸膛。“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人听来,仿佛会将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水墨大口的呼吸着,晕黑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视力,她这才发现自己侧躺在地上,脸颊紧贴着微潮的泥土,溪流潺潺,还有不远处传来的丝竹舞乐声。

    一片桃瓣儿缓缓飘落在了水墨的唇上,她下意识一舔,柔滑的花瓣儿被卷入口中,那么香的花嚼起来却有几丝苦涩,可就算这样也压不下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水墨闭了闭眼,慢慢地支撑着坐起身来,“嘶……”她皱眉。方才的剧烈挣扎时扭到了手臂,仿佛被撕裂的筋络正疼得发烫,水墨又轻抚了一下胃部,那一拳显然只让她失去了行动能力,并没有真正的伤害到她。

    水墨左右看看,偷袭自己的男人已经消失,就连方才发出惊呼的那个女人也不见了,若不是疼到发麻的手臂,水墨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噩梦。桃花依旧随着夜风轻轻落到地上,水中,可水墨再也感觉不到一点安全,她站起身来,快步离开这里,不敢也不想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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