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清王朝第67部分阅读
水煮清王朝 作者:未知
不收剃头匠啊?”
“这……这个又怎么了?”
“哦!还是那些无聊人说的,说什么你们粮帮不收剃头匠,就是因为不想剃发!还有什么你们粮帮行船的时候,船上插的旗号都是以葫芦为标记,为的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是在为‘胡虏’运粮。haohanshuwu 浩瀚书屋手机版”巡检笑道。
“没有没有,大人您可万万不要听信这些谣言啊!”万砚方和一干粮帮当家互视一眼,只觉得背后已经湿透了。
“无聊人的无聊话,我当然不会听信。万大当家你就放心吧!我会跟知府大人说的。”巡检轻轻拍了拍万砚方的肩膀,笑道。
“如此就多谢大人了。”万砚方满脸感激地朝这个巡检拱了拱手。
……
“哦,对了,我差点儿忘了还有两件事忘记告诉诸位当家了。”
客气了一阵儿,又从万砚方手里捞到一张银票之后,巡检终于要离开了。可是,就在他刚要走出大堂的时候,又突然一拍脑袋叫了起来。
“你又有什么事?”刘玉坚没敢发火,只是不耐烦地问道。刚才这个巡检所说的那些对联、不收剃头匠、葫芦旗的事情,已经足以让他收敛脾气了。
“哦!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大人让我告诉一下诸位当家,现在省里缺盐,听说诸位刚刚买进了一批,希望大家能够平价发卖,也算是为百姓解忧。另外一件呢,就是巡抚大人刚刚向漕运总督写了信,说是粮帮为助朝廷漕运,多有辛苦,所以,想启奏朝廷,奏请为各省粮帮帮首谋个官职。”
“……如此,那,那就多谢抚台大人了!”万砚方无奈的对巡检拱了拱手。
“好说好说,告辞!”
……
“万老哥,官府这是……”那个巡检走后,王怀志首先蹦了出来。
“能是什么?这是告诉咱们粮帮,老实点儿的话,有好处;不老实,就等着砍头!而且,这还不是光警告的我们安徽一省的兄弟,这是在同时警告一百二十八家粮帮所有的人啊。”万砚方倒背着双手,叹了一口气。
“老哥,咱们怎么办?……官府这纯粹是造谣,难道咱们就服软儿了?”刘玉坚又紧接着问道。
“服软儿?不服软儿还能怎么办?哼!人家这是摆明了,如果咱们老老实实的不惹事,就给咱们弄个官家的名号,如果还不老实,那就把咱们当反贼给办了,你们选哪一条?”万砚方用手掌比划着自己的脖子反问道。
“老哥,咱们粮帮可是挺着八省漕运呢!他区区一个马德就真敢胡来?”王怀志不信道。
“是啊,王大当家说得有理。咱们可不能被人给吓住啊,这要是传出去,在江湖上还有什么脸子?以后见着其他一百家粮帮的兄弟,也抬不起头来啊。”一个当家附和王怀志道。
“来人,去把师爷请来!”万砚方抓着头皮,想了想,朝手下叫道。粮帮是江湖帮会,难免要犯些案子,连平常行船的时候也要跟官府打交道,所以,一般都请着一位或者几位师爷。
……
“万爷,我早就说过,这事不能乱来。你就是不听,唉……”师爷这种职业,向来以浙江绍兴的平均质量最高,所以,万砚方请的也是那里来的高价“货”。姓吕,四十来岁。
“吕师爷,我们不是要听你抱怨的,现在这当口,你赶快想个办法啊。咱们该怎么办?”刘玉坚催道。
“怎么办?呵呵,”这位吕师爷轻轻笑了笑,“还能怎么办?诸位难道就真敢跟官府对着干?”
“怎么着?我还就不信他们敢乱来!”刘玉坚叫道。
“刘当家果然霸气。可是,你知道咱们大清国有多少人?咱们安徽一省又有多少人?”吕师爷微笑着问道。
“吕师爷,你什么意思?这大清国、安徽省有多少人关咱们什么事?”
“安徽一省有上千万人,整个大清国就更别说了。可咱们一百多家粮帮才多少人?这是芝麻和西瓜!”吕师爷盯着刘玉坚,又接着说道:“天地会厉害吧?他们造反!……可现在呢?整天东躲西藏,丧家犬似的。咱们粮帮能跟他们比吗?别看咱们粮帮的人不少,可是,分散在八省,上万里的地方,这能顶什么事?……我说过,光安徽一省就上千万人,穷人有多少大家也能想一想!这么多人,难道官府还怕没人运粮?大家伙这次要是来硬的,官府也不用把造反的帽子往咱们脑袋上扣,光一个‘查案’,就能把咱们全都抓起来,关一辈子都没事儿,而且,朝廷上还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这事干系重大,天地会还在四川闹腾着,朝廷也肯定是‘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大家伙可别以为身后有兄弟们撑着就没什么怕的。谁没有个妻儿老小的?可不是所有人为了兄弟义气就敢担这个罪名!就算有真讲义气的,他家里的妻儿老小也不会让他乱来!何况,帮里的兄弟们都还得混饭吃!而且,官府不是说了吗?给各省帮首授官!……诸位当家,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官帽子一盖,多少兄弟就不再是兄弟了?就算诸位当家能从牢里出来,那时候恐怕就没有人认你们了!”
“妈的,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刘玉坚又叫道。
“刘当家,这回可是咱们先惹的事儿。你想算了就算了?那还得要看官府怎么想!”吕师爷又说道。
“吕师爷,你看官府会怎么办咱们?”万砚方问道。
“从那个巡检的话来看,还是有些学问的。”吕师爷说道:“如果官府决定先查案,后授官,那么,诸位当家还是提前打算一下的好;如果官府先授官,那么,也就不会查案了。而且,那个所谓的传闻也就算不得什么了,连先前那登记造册的命令也不会有事。因为诸位当家也都是官家了!”
“授官?那老子回去请季大老板和几位官场上的朋友帮忙打点一下,他们也不见得不能给咱们求来一顶官帽子。大不了,多花些钱就是了!”王怀志突然叫道。
“王大当家,你还没明白我的话。现在,刀是操在安徽巡抚衙门手上,其他人都没用!”吕师爷急忙说道。
“吕师爷,你可别说大话吓唬人!”王怀志看着吕师爷不满道。
“哼!王大当家,安徽巡抚衙门是什么地方?三年前,那位马巡抚刚上任就罢了三个知府。现在,咱们是犯在他的手里,你不向他服软儿,反而想到别处弄个官职来跟他对着干,你这不更是去撩他的火头吗?这回人家为什么只派一个巡检来?就是告诉咱们,在人家眼里,咱们粮帮根本就算不上号儿!那什么登记造册之类的,也是摆明了在告诉咱们,要想整咱们他有的是办法!别以为霸着码头就没事儿了,你们能跟官兵斗吗?前些日子那位巡抚大人查私盐的时候,一下子就动了三千官兵啊!那不比咱们安徽的帮众少!所以啊,咱们最好还是小心点儿,少惹麻烦,要不然,有咱们好瞧的。”吕师爷说道。
“……吕师爷,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才能消了这位马大人的火气?要不要派人送点儿礼赔个罪?”万砚方拿手搓了搓脸,问道。
“送礼赔罪?万爷,咱们还不够格给人家送礼!要送,也顶多只能给知府衙门送去!……至于消消这位巡抚大人的火气,就把咱们买来的盐全都卖回去,我敢保证,肯定会有人出面买的!……说实在的,这也是人家给咱们留了点儿面子,要不然,他们不买,只是让咱们把盐直接交回去,咱们也只有老老实实的交。”吕师爷说道。
“那就这么办吧!唉……”
“烦劳这位兵爷去禀报一声,就说有故人求见巡抚大人。”粮帮服软儿了,两天后,抚台衙门之前出现了一顶小轿,轿子上下来一个女人,正是马德的那位“旧识”陈谷儿。
“故人?我们抚台大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故人?”守门的卫兵看了看陈谷儿,怀疑道。
“怎么?兵爷不相信?”陈谷儿展颜一笑,问道。
“不是不相信,只是……”我们抚台大人从来不跟女人打交道,怕老婆怕到极点,怎么可能有个女的“故人”?卫兵抽抽鼻子,心道。
“……这位兵爷,你不去问问,又怎么能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们抚台大人的故人呢?放心吧,你只要给抚台大人说一句‘原阳县旧识陈谷儿有要事求见’就行了。”陈谷儿拿出了一锭银子,递增到了卫兵的手里。
“那……好吧,你等着!”马德的规矩并不苛刻,来人如果愿意给“门敬”,他也不禁止手下收取,只是不许卫兵主动讨要就是了。所以,看到陈谷儿给了银子,这个卫兵也就不再为难她,转身走进衙门去禀报。
……
“陈谷儿?”
卫兵并没有直接见到马德,因为马德正带着一帮手下忙着,所以,卫兵把话传到了正在厅外廊里闲着下棋的海六和那日松两人那里。结果,一听到来者的姓名,海六立即就叫了起来。在原阳县遇到的那一次事件,他可还记得十分清楚。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儿?”那日松也是一惊,回过神来之后立即就朝卫兵问道。
“哦,年纪有点儿大了,不过,长得还不错……”卫兵大致把陈谷儿的相貌描述了一遍,那日松闭着眼睛又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就是她!没想到,居然真的让邢师爷说对了,她果然有点儿门道,贩卖官眷居然也没事儿!”
“老那,咱们怎么办?这回她肯定是想来报复的!”海六想了想,说道。
“报复?”那日松看了他一眼,“她不会自己一个人跑到咱们抚抬衙门门口来报复吧?”
“那你说她是来干什么的?”海六问道。
“我怎么知道?……算了,想这个也没用,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先抓起来再说!”那日松一摆手,答道。
“抓起来?”
“没错,抓起来!关地牢里去!”那日松点头道。
……
第三卷 物华天宝
第二百二十章 后招
陈谷儿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劲儿。
虽然在原阳县她跟马德结过一次不小的怨隙,也想过马德见到她之后会发飚出招,可是,这回她既然敢来,自然是有着那么几招杀手锏的。而且,她当初犯了那么一件案子却能安然无恙,她相信马德也不敢随随便便对她怎么样。而只要见到马德,她不仅能报仇雪恨,还能和进去的时候一样,大大方方的走出巡抚衙门。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口信居然没能送到马德那里。这只是一个小的失误,如果能预先知道的话,想出七八百条方法把来解决这个小问题也不是难事,可正是因为这是个“小”问题,却让她倒了霉!……这也怪她自己,有事没事的去买什么贩官家眷,这种新鲜事儿,尤其又是在马德上任路上遇到的,海六和那日松还能不记得清清楚楚?听到她的名字,连回忆一下都不用就想起来了。
“马上放了我,让我见马德。”
巡抚衙门的地牢条件不太好!虽然宽敞,可是,由于马德上任之后就没怎么用过这个地方,所以,里面的味道有些不太“新鲜”!陈谷儿刚一被押进来就受不了了,忍不住大声呼叫起来。
“省了你那份力气儿吧!”海六虽然捂着鼻子,可是从眉眼之间的表情依然能看得出来他此时的得意,他一边示意抓着陈谷儿的手下逮牢了,一边朝陈谷儿“嘿嘿”笑道:“等过段日子我们大人把你送到施世纶施大人那里开堂受审,施大人对你用刑的时候,你再叫吧!“
“施世纶?哼……”陈谷儿冷哼了一声,“难道马德不敢来审我不成?想把麻烦推给别人?”
“还以为你能勾联到北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能有多厉害呢!原来也是个没见识的女人!”海六双手一抱,嗤笑道:“施大人是安徽按察使,专管治安,审你这种罪犯,不让他出面让谁出面?”
“哼,你们最放了我!要不然,到时候出了事情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霉味儿不住的朝鼻子里面冲,就算身上抹了不少名贵香粉,陈谷儿依然觉得胸腹之间阵阵恶心。这种境况之下,她也没心情去想什么了,只想着赶快离开。
“哟喝,几年没见,你这个娘们儿好像比以前横了许多啊!难不成是吃螃蟹吃多了?……可惜啊,你吃再多那玩意儿到了我们这儿也不管用!”海六嘻嘻笑着,有一种猫戏耗子的感觉。
“哼,……”陈谷儿也不再挣扎,强忍着恶心的感觉,翘起嘴角对海六冷冷一笑,又道:“这次我既然敢来你们巡抚衙门,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劝你还是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形。别以为倒霉的就是我一个,把我抓起来,你们也未必能有什么便宜可沾!……你最好还是告诉马德,让他好好想一想!”
“呵呵,稀奇,茅坑里的石头我还没见过母的呢,你倒是头一个!……可惜爷我不吃你这一套。”海六笑了两声,转而又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朝地牢里面一指,命令道:“给我押进去!”
“你们……啊!”
陈谷儿被推进了地牢。
……
“大人,粮帮有人求见!”
马德正和施世纶、陆珑琪以及张楷、刘应夏等人分组进行着与盐商的模拟对战,那日松进来报道。
“粮帮?……他们来干什么?”马德看看身边的几个人,又不解地问道。
“大人,这些人会不会是想来求您饶了他们这一回的?”邢名问道。
“不会,粮帮的人前天就把盐卖回来了,大人也没有再找他们的麻烦……那将军,你知不知道外面来的是粮帮里的什么人?”张楷朝那日松问道。
“两个人,一个姓万,一个姓吕!”那日松答道。
“是粮帮的那个大头子万砚方!”刘应夏插嘴道。
“算了,把他们叫进来吧!”马德想了想,吩咐道。
“是!”那日松应道。
……
“小人万砚方(吕一梁)叩见巡抚大人!”
来的确实是万砚方和他的那个吕师爷,两人一进来,就对着马德叩首行礼。
“不必多礼,两位还是起来吧!”马德看着身材高大却略显肥硕的万砚方,又看看留着一对老鼠胡子的吕一梁吕师爷,微微笑了两声,说道。
“多谢大人!”万砚方和吕师爷又叩了一个头,这才重新站起来。
“……坐吧!”见到两个人站起来后依然垂眉肃目地站在厅堂中央,马德有些好笑,又一指旁边的椅子,说道。
“多谢大人!”万吕二人再躬身一礼,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左侧的那排椅子那里,坐了下去……没敢坐实在,只是屁股稍沾椅子沿儿。
“两位求见本抚,不知有何贵干?”马德又问道。此时陆珑琪和施世纶等人已经被让到了后堂,倒不是马德不愿意他们留下,现在这里就马德一个巡抚,万吕二人就已经是大气都不敢乱喘,何况是一省高官尽集于一处?万砚方和吕一梁两人到时候如果能把话说利索了就不错了。
“回禀巡抚大人,小人此次求见,实在是有几件事情想……”听到马德问话,万砚方急忙站起来说道。
“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用吞吞吐吐的!”看到万砚方欲言又止,马德说道。
“是。”看到马德一直都没有对自己露出什么嫌恶的表情,万砚方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再次对马德拱了拱手,说道:“大人,小人来求见大人,一共是有三件事,这第一件,就是想请大人能够‘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我们粮帮的过失!”
“原来是这件事!”马德又笑了笑,“你们大可放心!其实,我本来就没想过会把你们粮帮怎么样。派人去警告你们,无非是想让你们不要往现在这件事里面掺和罢了。……你们是混江湖的,我是官场上的,这次的事情,也只是本官与两淮盐商之间的事情。说句实在话,你们非要往里插一手,本官确实是非常的不高兴……本来本抚是想让臬台衙门搜集点儿罪名、证据,挨个儿找你们那二十八家粮帮的当家‘喝喝茶’的,后来想了想,还是不要大张其鼓,只是警告一下你们算了。要不然,你们那二十八家粮帮的帮众早就都成了无头的苍蝇了。”
“小人无知,还请大人恕罪!”万吕二人急忙又站起来躬身抱拳道。本以为如果不服软儿马德就会大动干戈,没想到原来人家是打的这个算盘。不过,这一招确也够狠。粮帮再厉害,也不过是群水手、苦力,如果头目们被抓,恐怕就真的乱了。那时候,还不是任由官府宰割?而且,如果真闹起来,马德还有的是方法不用负责任,毕竟粮帮是江湖帮派,当家的哪个身上没犯着几件案子?人家按律法办事,有什么错?到时候吃亏的还不只是粮帮一个?尤其让万砚方心悸的是,如果安徽粮帮的头目们被抓了,其他省份的粮帮趁机占了第一总帮的位子,他可就没脸去见粮帮的祖师爷了!
“无知?哈哈哈,你们既然这么说,那就算是这样吧!……第二件事是什么?”马德大笑着问道。
“多谢大人!……”听到马德的话,万砚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又小心地说道:“大人,这第二件事就是您派去的那位大人说我们粮帮跟……跟天地会,有……”
“原来是这件事。”马德又笑了笑。被人在头上盖了一个“意图谋反”的帽子,任是谁都不会过得安稳的,这个万砚方这段日子想必过得有些难受,到他这儿看来是想求个安心的。所以,他也不为己甚,对万砚方说道:“漕运总督索拉旺已经给本抚回了信,他同意给粮帮的帮首授予官职,初步拟定的是游击将军,这事儿已经上禀了,应当不会有什么阻碍!”
“游击将军?……小人多谢抚台大人!”万砚方初始还不明白为什么马德答非所问,被吕师爷拉了拉袖子才醒悟过来。既然会授予官职,自然就不会再随便提起什么“跟天地会有关联”的事情。
“不用谢了。第三件事呢?”马德又问道。
“这个……”万砚方这回没有说话,转而瞧向了吕一梁。
“抚台大人,……我们粮帮有一位朋友,她今天说要来巡抚衙门求见抚台大人,可……可据手下兄弟回报,说她被大人您的亲兵给抓……抓进衙门里来了!”吕一梁断断续续地说道。为了打探陈谷儿的遭遇,这才是他们来求见马德的真正原因。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跟陈谷儿有多么深的交情,而是生怕陈谷儿在抚台衙门里说了什么话再牵联到粮帮。
“抓进来了?你们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马德眼皮一翻,皱眉问道。
“抚台大人,我们这位故交姓陈,她说她跟您以前见过面,所以才来求见的……”吕一梁看着马德有些不太相信的表情,急忙又说道。
“姓陈?……”
“是啊,她叫陈……陈谷儿!”吕一梁猛地鼓起一口丹田气说道。他怕!为什么?陈谷儿是什么人?老鸨!一个老鸨跟一个巡抚是旧交,这事儿在巡抚衙门里面能乱说吗?马德的气量但凡小些,他和万砚方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陈谷儿?”马德的记忆力并不比海六两人差,相反的还好很多,所以,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跳了起来,盯着万吕两人又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说的是陈谷儿?”
“回,回大人,确实是陈谷儿!”看到马德的反应,吕一梁乍着头皮答道。
“好啊,想不到她居然还敢再来找我!好胆,真是好胆量!……那日松!”马德冷笑两声,朝厅外叫道。
“主子!”那日松进来肃身应道。
“陈谷儿是不是被你们抓起来了?”马德问道。
“是!”那日松答道。
“为什么不禀报给我知道?”马德又问道。
“回主子话,您刚才正忙着,奴才和海六又觉得那陈谷儿不好对付,便想着先把她关到地牢里杀杀气焰再说。”那日松答道。
“关到地牢里了?真亏了你们……去,把人给我带到这儿来!”马德下令道。
“喳!”
……
那日松好不容易才把陈谷儿从地牢里面弄出来。因为海六把这个女人关到地牢里之后就被罗欣派人抓去出了公差,地牢的钥匙偏偏又在他的手里,所以,那日松只好把门给撬开。
“巡抚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见到马德,陈谷儿忍不住冷嘲热讽道。离被抓的时候并没有过去多久,所以,她除了被地牢里的气味薰地脸色比较差,被海六一伙推进地牢的时候摔了一跤弄得身上的衣服有点儿脏,头发有些乱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什么地方改变的比较大。当然了,她现在的心情也实在是不怎么样,要不是惮于马德的身份,她可能就要先冲过去对着马德的脸上先来一记“五指煽”!也算是呼风唤雨好些年了,她何曾受过这个苦?
“不好意思。这都怪你自己,谁叫你今天走黑来着?……”马德看着陈谷儿的样子,无所谓地笑了笑,又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告状!”陈谷儿心中憋气,也懒得跟马德再嚼舌头,更不看旁边的万砚方和吕一梁两人,张口就说道。
“告状?本抚总算见识到什么叫‘贼喊捉贼’了……可是,我记得你是在秦淮河上开画舫的,告状的话应当去找江苏的官府,怎么突然跑到我安徽来告起状了?”马德讥讽地看着陈谷儿说道。
“哼,我要告的是你们安徽的人,不来安徽又能去哪儿?”陈谷儿冷笑道。
“你要告谁?难不成是我这个巡抚不成?”马德又看着陈谷儿,嗤笑道。
“我要告安徽学政王心兰、安庆总兵赵恒生、安徽粮道刘应夏、凤阳知府李鳞、池州知府陈以刚、广德知州吴同春、泗州知州金鼎盛、宣城知县、芜湖知县、定远知县、当涂知县、太和知县……大大不小总共三十七名官员!”回应着马德,陈谷儿冷笑连连。
“……你告他们什么?”一怔之后,马德沉下了脸。
“王心兰收受贿赂,买卖举人名额;赵恒生吃空饷,纵兵抢掠;刘应夏亏空朝廷粮款;其余的,有的贪赃、有的枉法、有的徇私,有的欺压良民百姓……反正,都够这些官老爷们好好喝上一壶的。只是不知道巡抚大人打不打算接下这个案子呢?”陈谷儿稍显得意地看着马德,说道。
“……佩服,佩服!你想必也是受命而来吧?”马德阴沉着脸,看着陈谷儿问道。
“有些事根本无须明说出来,抚台大人,您又何必非要探根究底呢?那样的话,事情可就更加难办喽!”一通“乱拳”打出之后,陈谷儿又恢复了平时的气势,朝着马德微微一笑,自顾自的整理起头发来。
“好大一个难题!……”马德呼出了一口气,有些不解地朝陈谷儿问道:“陈谷儿,我真不明白,你不是蠢人,为什么非要自投罗网呢?”
“自投罗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奴家可不太清楚呢!”陈谷儿笑道。
“陈老板,按律法所定,平民出首告官,无论对错,都应先杖责一百,案件了结之后,就算你告的是对的,也要流放三千里……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又是什么?……你如果执意要告,抚台大人现在就可以先让人打你一百杖,哪怕是把你当场打死了,你也是活该!就算打不死,你能不能活着走到流放地也还不一定呢!”吕一梁突然盯着陈谷儿说道。
“你……”这一次轮到陈谷儿脸上变色了!
“陈老板,你不用看我。事实如此,就算我不说,你以为就没人知道这一条律规了吗?”吕一梁看到陈谷儿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想用眼神给自己来个三刀六洞一样,忍不住说道。其实他也是有苦难言。他和万砚方好不容易跟马德搭上了话,可被他们说成是“朋友”的陈谷儿居然跟马德对着杠上了,这种情形会让马德怎么想?不马上跟这个女人切割开,粮帮就算过得了今天,日后肯定也有的受的。
“陈谷儿,话已经都对你说明白了,要不要本抚给你开开公堂啊?”吕一梁对陈谷儿说完,马德又说道。
“抚台大人不用麻烦,奴家只是因为与抚台大人有过一面之缘,特地前来拜见一下而已,可没说过还要做别的事啊!”陈谷儿听到马德的话,急忙强笑着说道。
“你决定不告了?”
“从来没打算过,哪有什么决不决定?”陈谷儿笑道。
“你还真有本事。光这变脸的功夫就是一绝!”马德有些嘲讽的又看了陈谷儿一眼,又道:“可惜啊,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了。你一会儿告,一会儿又不告,想拿我这个安徽巡抚当猴耍么?哼,戏弄朝廷官员,你罪无可恕!……来人!”
“在!”那日松带着两个亲兵立即就跑了进来。
“把这个女人给我押回地牢关起来。明天送到臬台衙门,交给施大人审讯!”马德下令道。
“喳!”
“马德你敢……”看到几个狞笑着冲过来的士兵,陈谷儿面色再次狂变,可是,尖叫声再大,她又能怎么样?
……
“大人,这肯定又是两淮盐商的手段!”
陈谷儿被重新关了起来,万砚方和吕一梁也告辞走了。在后堂一直听着的施世纶、陆珑琪等人又重新回到了前厅。
“当然跑不了他们。只是这一回的事情可不好应对啊!”马德叹了口气说道。他觉得这一回纯属是运气。在他的印象中,陈谷儿并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以这个女人的智力,当然也不可能只是自己冒出来告状,肯定还有后招,只是她一时被气昏了头才没有想到,结果,又被自己和那个吕一梁莫名其妙的配合给绕了进去。可是,抓了陈谷儿并不代表着这事就完了,这才只是个开始罢了。
“这可是一招正宗的‘黑虎掏心’!此次与两淮盐商对阵,咱们安徽的官员们虽然未必是上下一心,却也没出什么状况,可是,现在这个叫陈谷儿的女人突然冒出来乱搅一通,可就容易出问题了!”陆珑琪概叹道。
“大人,下官有罪,请大人处置!”粮道道台刘应夏突然朝马德跪下说道。
“……算啦,你还是先起来吧!”陈谷儿刚才所说的官员姓名之中就有刘应夏的罪名,马德还记得陈谷儿说他是亏空粮款,不过,现在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大人,下官……”
“刘大人,你如果真的犯了案子,也得等到跟两淮盐商较量完再说。你现在这样只会给抚台大人添麻烦!”刘应夏依然跪在地上,还想再说些什么,施世纶突然在他身边说道。
“是啊!有什么事等到咱们把事情都了结清楚了之后再谈。是‘有功’还是‘有过’,到时候再一起清算!”马德也顺着施世纶的话说道。
“……下官谢过二位大人!”刘应夏大喜叩头。马德和施世纶的话说得都很明白,两人这是摆明了告诉他,他的罪不会勾销,可是,两人现在却不会管他有没有犯罪,更不会对他怎么样;而如果他能在跟两淮盐商的对抗中立下功劳,到最后自然可以功过相抵,甚至于安然无恙。
“这家伙还真是运气!”张楷在旁边看着刘应夏重新站起来,心中暗暗撇嘴道。越是有事的时候,越是官员立功的时机。现在安徽除了马、陆、施三人,就只有他能趁着身为安庆知府的地利之便和刘应夏一争这立功的机会,现在刘应夏好不容易遇到了麻烦却又从容脱逃,虽然他也知道马德和施世纶也是不得不这么做,可他又不是什么君子,又岂能不感到失望?
“这个陈谷儿本事不小,这次既然敢来告状,手上肯定有不少证据,如果这些证据被投到了臬台衙门或者其他的地方,咱们可就被动了!到时候安徽官场乱成一团,还谈什么跟两淮盐商斗法?”邢名插嘴道。
“恐怕还不止是一些证据这么简单。陈谷儿不可能只是扮演一个告状的小卒子,她关系众多,这次来到安徽,焉知不是想做些其他的什么事?”马德又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说这个陈谷儿她说不定还会勾结我们安徽的一些官员……”张楷估摸道。
“……有可能!”马德点头道。
“……”
凡事最怕内鬼!听到马德的猜测,在场的诸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
“大人!湖北六百里加急文书!”
一干人还在想着如何解决遇到的难题,那日松再次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封公文。
“湖北?”
马德心中一惊,急忙抢过公文撕开看了起来。
“大人,什么事?”张楷问道。
“湖南湖北盐价暴涨!……两淮盐商也到那里去买盐了!”
第三卷 物华天宝
第二百二十一章 乱套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吃完饭,罗欣坐在书桌前面,看到对面的马德一直唉声叹气,忍不住问道。他们这两口子的书房是很有特点,有两个书桌,而且是面对面的,一个归罗欣,一个归马德!马德曾戏称他们这是“对读”,结果被罗欣“揍”了一顿。
“有麻烦啊!”听到罗欣问话,马德往后靠在椅背上,说道。
“有麻烦就想办法解决呗,叹什么气吗?……”罗欣摇摇头,随口说了一句,低下头,继续自己的事情。
“喂,我可是你老公,老婆大人,表示一下关心吧!”看到罗欣并不在意自己的事情,马德站起来走到对面,从背后搂住了罗欣,轻声叫道。
“拜托,我今天也有很多事要做!……你又不是解决不了,就先不要烦我了,好不好?”罗欣转过脸,笑咪咪地在马德的脸上“波”了一口,又低下了头。
“不错,这件事确实能解决得了。不过,那恐怕要好几天才行,可我怕对手一两天内就要发动了,到时候吃了亏,想再重整旗鼓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马德伸手捏住罗欣的下巴,把她的脸重新扳过来朝着自己,说道。
“真的?”
“当然!我怎么敢欺骗老婆大人你呢?是不是?”
“……好吧,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看我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眯着眼睛盯着马德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不是逗自己,罗欣终于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
“一共有两件,一件是两淮盐商在湖广买盐,促使当地盐价暴涨,另一件呢,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陈谷儿,她……”马德把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都给罗欣说了一遍。
“果然是大麻烦!湖南和湖北两省的官员可没有咱们的手段和资金,突然挨了这一下,恐怕一时之间还真的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听完马德的叙述,罗欣先说道。
“是啊!”马德赞同道。
“这件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造谣生事!”马德答道。
“……不是吧,要使你的老本行?”罗欣笑道。
“民警同志,你这是在进行人身与职业攻击!”龇牙一笑,马德突然转到椅子前面,一弯腰把罗欣给抱起来,然后自己往椅子上一座,又把罗欣往自己腿上一放一搂,“恶狠狠”地说道。
“呵呵,拜托,这可是你自己的定义。当初高士奇问你什么是记者,你不就说记者是专门造谣、揭人隐私和打小报告的人吗?”罗欣笑道。
“我当时是逗他玩儿呢!”马德也笑了起来,那一次他回答了高士奇之后,高士奇的脸色可是不怎么好看。
“好了,不说笑了!我赞同你的这个主意,不过,派去散播谣言的人最好是咱们这边儿的人,要不然,在我们的盐运到湖广之前,我怕那边很难保住秘密!另外,那帮两淮盐商也为咱们提了一个醒儿,他们既然能到湖广买盐,咱们也可以到他们江苏买盐。江苏盐价现在很低,咱们从中转卖,再到湖广高价卖出,吃亏的还是那帮盐商自己。这样,咱们也可以从中赚上一笔,到时候,等山东和辽东那边儿都准备好了,再断了他们的销路,让他们卖不出去也不迟。”罗欣又正色说道。
“不错,明天我把这事跟其他人一起商量一下!”马德点头道。
“第二件呢?你又是怎么想的?”罗欣又接着问道。
“唉……这件事是最麻烦的。”马德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这些被告的官员都犯了罪,违了法,可现在却不能处置他们。而且,他们的好些罪名都是在我上任以前的,而且我也曾经对他们说过,以前的事情,我在任的时候绝对不会追究,现在又怎么能轻易反悔?何况,现在这种情况,安徽是万万不能乱的!”
“也就是说,你得找一个能压得住法律的人才能真正解决这些被告官员的后顾之忧,是不是?”罗欣问道。
“是啊。所以,我已经写了奏折,派人送到北京给康熙。我相信康熙知道该怎么做,他如果先插了手,别人就别想乱来。可是,从安庆到北京,再回来,这里面就有一个时间差!这段时间里,如果盐商的人把这事捅开了,可就麻烦了。虽然这些官员都是安徽的,地方上除了我和施世纶就没人能受理的了这些案子,可是,我怕他们已经派人去北京了。到那时,如果六部之中有人立了案,把这些事情公开了,康熙绝不会不顾面子把这些案子强行压下去的。到那时,这些案件铺开,我们就不用谈什么让两淮盐商回家讨饭了,咱们能不去喝西北风就不错了。”马德说道。
“是啊。”罗欣躺倒在马德的怀里,闭着眼睛开始思考。马德就那么抱着她,也开始动起了脑子。
书房里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
“我觉得有点儿奇怪!”罗欣先开口了。
“奇怪?哪里奇怪了?”马德问道。
“你先前说,那个陈谷儿是个有钱有势,而且关系网很了不得的女人,是不是?”罗欣问道。
“是啊,贩卖官眷被抓居然都能安然无恙,还能一下子搜集到这么多官员犯罪的证据,这个女人的关系网恐怕还不仅仅是‘了不得’这三个字能概括得了的!”马德说道。
“嗯!……听你这么说,我可以初步下结论了!”罗欣笑道。
“结论?”
“没错!这个陈谷儿肯定不是什么关系网很了不得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她,不过就是个小卒子!顶多,是个地位比较高的小卒子罢了。也就是说,她的背后,还有一条真正的大鱼!”罗欣说道。
“老婆大人请赐教!”
“这个其实也很简单。”罗欣微微一笑,“你们第一次遇到这个陈谷儿的时候,她正在贩卖人口!试想一下,如果她真的是有地位、有身份、有势力、有着深厚关系网的人物,用得着亲自出面做这种事吗?那岂不是太掉份儿了?不错,按你先前所说的,她在你们面前表现的确实很镇定并且很有些大姐头的意思,可是,我更愿意把这理解为她跟官员打交道打得多了,或者说,她是一个惯犯!而你们之所以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无非是因为现在这个时代像她这样能够在官员面前侃侃而谈的女人很难得一见,你们觉得好奇罢了。”
“……有理。还有呢?”马德点点头,又问道。
“这一次,她又来了。而且是来告状!这就更加不对了。如果她真的是那么厉害,就算她自己不知道,也肯定会有人告诉她该注意些什么。可是,她却直接来求见你,就算她被海六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