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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年,故人戏 作者:墨宝非宝

    院大门口,收了步子。

    门左侧,有个卖花的婆婆,蹲坐在地上,脚边放着个篮子,面前也铺着块蓝色粗布,一个个小花苞被整齐地码放在布上,每一个小花苞都用根细绳打了结。

    “栀子花、白兰花,一朵五分洋钿,”婆婆在秋风中问,“先生,买一朵送小姐吧?”

    段孟和静了静,把钱夹拿出。

    沈奚怕他破费,抢先数了五枚钱币放到粗布上,拣了一朵白兰花。

    她曾见祝太太在衣襟前的纽子上挂过,迎面走来,都是香气宜人。只是眼下深秋了,穿着大衣,不方便挂在前襟。于是她就用食指勾着,虚握在拳头里,这样一路回去,手上、衣袖上也该有兰花香了。带着香气见他……也蛮好的。

    沈奚归心似箭,告别说:“再见,段先生。”

    段孟和望着她,并不见笑:“再见。”

    在她掉头走时,听见他又说:“北京秋凉,你这样穿单薄。”

    沈奚嗯了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孟和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敞着怀,伫立在医院门口许久。

    他见她的身影完全消失,还没回去的意思。

    那老婆婆轻声喃喃着:“先生啊,你该付钱的。付了钱,女孩子才会晓得你的心思啊。”

    晓得,又如何?他自我嘲解:“有些关系,没点破才是最美的。”

    真应了那句: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沈奚回到家里,天还没黑。

    她也不上二楼,就在一楼等着,皮箱子早就放在门边上,随时拎起来就能离开。

    她撑着下巴,坐在厨房门口,宽檐帽放在膝盖上,人穿着大衣,倚靠着门,将手里的兰花颠来颠去。玩一会,闻闻手心,又笑一会。

    她在上海的日子看了许多的报纸杂志,预备好多话,够和他连说三日夜的。

    起初,房间里有黄昏的日光,后来,有邻居的灯光,到最后,只剩下对门一家还没灭掉院子里的灯泡。等到那灯泡也没了光,她这里也都暗了。

    天黑了。

    她人门边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惘然。

    地上是月光。

    人饿,也乏,悬着心从黄昏等到深夜,手指都懒得动一动。她只好,靠在厨房的门框上,闭上眼休息。不敢上楼,怕睡着了,听不到人来接。

    恍惚着,时空成了碎片,在脑中飞旋着。

    影像从广州退回去,到游轮上,再到纽约,最后竟回到了傅家的宅子。那个白日,傅家的兄弟姐妹齐聚一堂——“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啊,大哥。”那日的傅侗文风流尽显,说这话时,嘴角抿出来的笑有讥诮和不屑,从眼底漾到那眉梢。

    ……

    人再醒,是被急促的叩门声震醒的。

    她慌忙起身,帽子掉在了地上都顾不上,冲过去开了门。

    刺目的日光里,站在门外竟是段孟和。

    他仍穿着昨日的呢子大衣,仿佛没回家换过衣服的样子。沈奚认清这张脸,心落了下去:“段先生?”她佯装着轻松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抱歉,我早前跟过你,”段孟和抱歉,低声问,“你从昨天下午到家,到现在快二十个个小时了,晚上也不见厨房亮过灯,又没见你带买吃的回来。饿不饿?”

    沈奚人有点迟钝:“没……不太饿。”

    “你不是说昨日就走?可是接你的人没来?”

    她本就担心傅侗文,被这么一问,心头一颤,忙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笑着说:“也没说就是昨日,也许是今日。世道这么乱,耽搁一两天也正常的。”

    门外的邻居走过,张望着段孟和的背影,这可是沈奚这房子第一次来客人。

    “我能进去吗?”段孟和见她脸色很差,轻声询问。

    可以吗?沈奚犹豫,她回望了一眼房子:“好像,不是很方便。”

    “那算了。”段孟和也不强人所难。

    他是带了早饭来的,西式的三明治。

    沈奚起初不肯要,他又说这几个月在医院,沈奚也常给他带早饭,这算是还上她的。见他如此坚持,沈奚也不好再回绝,道了谢,把纸袋子抱在怀里说:“段先生,还是说再见吧。”

    “好……再见。”段孟和答应着。

    沈奚对他礼貌点头后,将门关上了。

    和段孟和说这么久的话,她力气也都耗尽了,人站不住,到楼上,大衣脱下来挂到衣架子上,人就倒在床上,吃了两口三明治,直接把棉被盖在身上,睡了过去。

    三个月是她的一个心理防线。

    这最后一天过去,所有对傅侗文的担心都纷涌而来,一时怕永远没他的消息,一时又怕得到的是死讯。这样的心魔折磨着她,再没了过去三个月的安稳,也没了对傅侗文的信心。

    去北京找他?万一他正在来时的路上呢?

    她原先想,哪怕过了三个月她也能坚持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