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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妻主第8部分阅读

      双面妻主 作者:未知

    向自己。hubaoer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的双眼,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那双眼,那些水光突然慢慢散去,越来越暗,猛然间闭上,他这次又一用力,眼见已经把人稍稍推离了开去。双唇分开了一瞬,猛然一个比之先前更加霸道的力道按住了他的后脑,一个用力,连着他整个身子都被贴上了她胸前。

    双唇贴上,舌尖长驱直入,卷着他的舌,甚至不给他一点呼吸的空隙,热烈得差点让他窒息,右手忍不住在她的手上用力掐着。

    好不容易,他摸着自己红肿的双唇靠在背后的树干上,要不是这树干,他大概已经站不稳了,声线不稳,“你,你…”他抬起眼,却看进了一双怒火滔天的眼,浑身散发着似乎随时要上前掐死他的戾气。

    沈默的手还在自己明显肿起来的唇瓣上,突然间意识到了他一直没有去想的问题,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未婚妻主,那岂不是意味着,他要和她…

    老天,他怎么一直没想到,他咬着唇,面色绯红,当真艳若三月桃李之色。

    她单手紧紧握着拳,连那拳头都在颤,声音都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沈默不解地猛然抬头,问他?“明明是你先…”

    “我?那你和她…”她顿了顿,眼神的怒火稍稍散了一些,却也只是稍稍,“我是谁?”

    “风承远,你到底发什么毛病?”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拉过一边的马,飞霞骠吃完了芝兰草,乖乖站着,她自己翻身上去,伸手提过他一甩一丢,又是横趴在了她身前的马背上,后背又被人拉起来提正坐稳,他本来还在羞恼,被她这么一折腾,什么羞恼都没了,倒是斗气的劲头又上来了。

    “风承远,你以为你几岁,说变脸就变…”

    “闭嘴。”

    “你…哼。”他僵硬着后背,任他就算再有什么经天纬地,倾世之才,也不可能会想得到,身后的女人,正在醋海翻腾。

    38一念之间

    飞霞骠的前蹄在下过雨的地上溅起点点湿泥,沈默下了马,半个字也没多说,朝着沈斓的方向走过去,没多久就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响起,渐渐消失在耳畔。

    “四哥。”沈斓歪着眉毛,夸张地松了一大口气,“我还以为你掉茅坑里去了,这么精彩的赛马你都没看到。”

    “不早了,回去吧。”

    马车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天又飘起了雨,小雨润如酥,草色似有若无地在眼前闪现,沈默的神情有些飘忽,沈斓还沉浸在那场赛马会中,也没注意到,直到马车回到沈府前,他掀开门帘,才叫了一声,“不好了,爹。”

    沈默和他一起下了马车,身后跟着两个小侍,那主君阴沉着脸,一直到进了大堂,身后站着四五个公公,“谁的主意?”

    沈斓低着头,偷眼瞅了沈默一眼,动了动嘴,“四哥。”

    “你给我回房去,晚饭前不许出来,还有,谁许你叫四哥的?”

    “爹。”沈斓讨好地想要上前,那主君还是板着脸,“回去。”

    沈斓只得讪讪地走了,那主君站在沈默身前,比他还矮了小半个头,“你究竟想怎么样?上次在我面前将郁儿贬得一文不值,现在又敢来带坏斓儿,我龙修言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你还是怎么?”

    沈默猛地抬起了眼来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双眼,那主君怒意更甚,“怎样?我告诉你,一天没嫁出去,你还是沈府的四公子,我还有这个资格管教你,今晚回自己书房面壁思过,没有晚饭,明天开始,给我晨昏定省,一天两次请安。”

    他带着那些公公甩袖离开,留下沈默呆呆望着他的背影,唇瓣蠕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喃喃,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见,“小舅舅。”

    大概是三岁以后,他就没有再见过这个早早就嫁出去的小舅舅,因为他和娘亲断绝了任何关系。

    被追念为启帝的北疆王风启当年一统紫风,手下自然会有其他三王的降将降臣,沈约的母亲,便是其中一个。后来先帝接替启帝完成了最后的大业,沈约也接任了她母亲的职位,等到先帝登基,她自然也居功不小。

    龙飞扬对这门亲事,一直反对到底,最后姐弟反目,龙修言还是嫁给了沈约。

    沈默叹了口气,难怪他会这么生气,他抛了家人选的女人,现在带了一个据说是风流债的私生子回来。

    真不明白,他怎么就会甘愿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己的家人?

    沈默坐在自己书桌前,窗外密密地细雨下个不停,比白天更加大,沈念安跟在他身后站在书房门口,“公子,要不我去厨房看看,偷偷拿点吃的回来?”

    沈默摇了摇头,“我不饿,你自己去吃晚饭吧,主君在罚我,你不用跟着我挨饿。”

    饿过头的时候,会忘了腹中的饥饿感,也不再想吃东西,三餐一直不定时,还时不时断上几餐,饥饿感和饱腹感会慢慢开始混淆,再加上之前栖凤山脚下那段日子,他就从来没有吃饱过,也许沈默自己都没有发现,因为他终究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什么事都有人准备好。

    说到底,过了十几年饭来张口的日子,他实在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人。

    沈念安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带上门离开,沈默坐在书桌前,摊开的一张张宣纸上满是隽秀的小楷,他自己开始研磨,执笔接着昨日停下来的地方接着一字字写了下去。

    家中的书没有一本带了出来,养性阁这间书房虽然说是书房,真正能看的也不过几本养性修身的训诫书,无书可看,他便自己默写出来。

    他一边写,一边有些走神,那个司南倒地下去双眼没有闭上的画面一直在眼前闪现。

    他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人,从小被人灌输的,便是人有贵贱,三六九等不同级,所以,就算不会轻贱人命,他也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来伤感。只是,归根结底,错还是在他。

    他不该那么莽撞的,就算心急,也不该逮着要买马的人就以为是他要找的人,骠骑营新立,风承志派出她的心腹来招兵买马,本来就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他叹了口气,重新从一边空荡荡的书柜上取纸摊平,站起了身,手起笔落,眉头紧锁,静不下心来便挥毫作画,十多年来,他都改不去的习惯。

    下了几天的春雨,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这天清晨,莫林医馆尚未开门,院中却突然响起一声巨响,像是火药爆炸的巨响。

    莫林手上一片漆黑,呆呆地盯着小院地上一个坑洞,“我想,这大概不是个好办法。”

    风承远翻了翻眼皮,夺下她手中点火的线香直接用右手捏成了碎末,莫林挠了挠头,站定在风承远身前,双手一起伸起来在两侧捧着她的脑袋,“炸得话太危险了,还是换一种,你给我打,打头。”莫林伸手在风承远的右脑上敲了一下,被她一把甩开,眉头皱成了三条川,“你。”

    “什么?”

    “庸医。”她吐出两个字,转身就走,衣摆扬起一个弧度,正打在莫林放下去的手上。

    “庸医?”莫林瞪着她的背影,“居然敢说我是庸医,你怎么不说你这鬼毛病,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好不容易日头出来,沈默出了养性阁,仰头眯眼对着太阳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眼神还有些困倦,“念安。”

    “公子。”

    “三公子回来了吗?”

    “没有,我听人说初选三轮结束以后,小主都住在宫里,最后就由陛下和太后自己挑了。”

    “我该去向主君请晨安了,你上厨房,回来的时候替我把早膳备好,用完了今日我要出门。”

    “是,公子。”

    可惜,沈默还是没吃到早膳,从龙修言院里回来,他正要回来,却被蓝公公拉着朝大门外带,“又是你。”

    风承远眉头挑起,她来过很多次吗?

    “我有事,没空。”

    沈默转了身,脚都已经跨上了大门前的台阶,她突然开了口,“我以为,你对龙府的旧宅会有点兴趣。”

    沈默的身子僵了僵,难以控制地喜形于色,回过身来的时候眼神仍旧透亮,“真的?”

    她点了点头,身边停着正在刨地的马,沈默看过去,却不是那匹黑色的飞霞骠,看品种仍旧是飞霞骠,可毛发,却是枣红带白,尤其是其中一只耳朵,整个都是白色。那天她来带他上南陵的时候,骑得也是这匹马。

    她翻身上了马,伸手过来提他,沈默在她身前坐定,“我只是,想念我义母。”

    她静了半晌,催马动身,不消一刻,那再熟悉不过的府邸出现的眼前,不过牌匾已经换成了远王府,也动工做了些整修,不过大体轮廓并没有改变,

    沈默的眼眶有些发红,等到看清了那三个字,他惊愕地张着嘴,“这是,你以后的府邸?”

    她没回到,他也没再问,看这牌匾,问也是废话。

    那岂不知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喉口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哽咽声,马停在大门前,风承远下了马,却没带他下马,只是牵着马走进去,他还是坐在马背上。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在揉眼睛,她双眼微微眯了一下,“你在这里住过?”

    “我,义母收养了我,我自然和她住在一起。”

    “那你和你那位义兄,现如今的帝后,应该很熟了。”

    沈默怔了怔,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还没回答,她又开了口,“风承志的选秀大典,下旨宣你入宫,陪同遴选。”

    “怎么可能?”沈默脱口而出,照历朝历代的祖制来看,会参加遴选君妃的,除了太后帝后以及正得宠的贵君,还有就是皇族女子的正君,比如说其他几位皇女,或是帝上皇姨的正君,可他尚未和风承远大婚,还是未婚男子,怎么可以也过去?

    更何况,他怎么能去见宁炽,这一见面,不就全露馅了。

    39病去如抽丝

    还是曾经的花园,凉亭,只是重新铺了几条鹅卵石小路,花木都是新栽的,凉亭的顶盖也重新上了琉璃瓦,假山下的湖面不再是一潭死水,水流同后院的清溪相连,一直通到内城外的镜湖。

    那一幢幢小楼一如往昔,沈府内他的小楼叫做养性阁,穿过湖心亭通向内院的长廊,那里,本是他的率性阁。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娘亲曾经对他写下这个名字大笑不已,“率性?墨儿,这两个字,用在谁身上都比用在你身上来的合适。”

    其实,他只是想随缘,率性,莫强求。

    娘亲的身影在眼前一幕幕的闪现,这是他的家啊,曾经的那些日子,他伸手抚着廊柱发呆,完全忘了风承远还在他身后。

    “很怀念?”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被突然吓了一跳,她倒背着手站在身后,“挑个地方。”

    “什么?”

    “挑个地方,你以后要住哪里?”

    “这里。”

    风承远扫了一眼没说话,他又揉了揉眼,回过身去,“我可以不去吗?宫里。”

    她一直没有回答,直到出了远王府,带他上马的时候,才突然说了一句,“早春天寒,冬衣慢减。”

    她要他装病?

    夜凉月高,银色的月光倾泻在漆黑一片的花园里,沈默披着单衣站在沈府养性阁门前,长发湿漉漉地全都打散在脑后。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装病这种事,万一被发现说起来也是欺君之罪,既然这样的话,他就真的病一下好了,小小的风寒,也不会拖上很久。

    “公子,你头发还没擦干,快进屋啊,外面凉。”沈念安跟在身后手里抓着巾帕想要擦,沈默自己接了过来,“我自己来,你睡吧。”

    “公子,夜里天凉,快些进屋吧。”

    “我知道。”

    沈念安还就真的进屋自己歇息去了,沈默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他就实在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人。

    沈默一个人站在养性阁前晒月亮,没多久就冷得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喉口微微有些疼痛,他转身回了书房,推开窗户,站在书桌前吹着夜风又默了好几页纸的书,这才上了床。

    “阿嚏。”

    他轻轻揉着鼻梁,希望,不要太难受。

    沈默眼睛被热度烧得红通通的,整个人窝在被子里,龙修言在房里转了一圈,没好气又幸灾乐祸地训了他一顿,还是让人去请了大夫。

    “只是风寒,有些发热,我开张方子,好生休养,只是公子本身的体质,阳虚气淤,脾胃两伤,倒是要麻烦的多。”莫林抬了抬眼皮,看了沈默一眼,“有些事,若是自己不注意着,药石也无用。”

    他连着咳了几声,双手拉着被子的角,整个脑袋全捂在被窝里,缩得严严实实的,露出红得有些过头的唇,又打了个喷嚏。

    “大夫,我跟你去抓药。”沈念安送了她出去,沈默又朝被子里缩了缩,迷迷糊糊打了个瞌睡,梦到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小男孩,本来也过着玩闹的日子,就在一日过后,日子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年复一年不得一日空闲,他似乎还曾经因为没能完成一个夫子的功课而装病过。

    “公子,公子。”耳边有只苍蝇在吵他,沈默咕哝了一声,那声音锲而不舍地唤着他,“公子,喝药了,喝完了继续睡。”

    沈默迷糊着眼张开嘴一勺勺喝完了沈念安喂过来的药,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又回头做着之前那个梦。

    才睡了没多久,那只苍蝇又回来了,这次没说话,只是有些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项间,似乎有人替他擦去了喝完药发出来的薄汗,他以为是沈念安,咕哝着翻了个身,手从被子里露出来,又被人塞了回去。

    那双阴鹜的眼中有一些软化,良久,皱起的眉头松了松,摇头无奈地又替他掖上因为觉得热自己踢开的被子。

    “你确定?”莫林挑着眉毛,“倒不是我不能给他调养,可你要我分神去做这个,我可就没功夫给你找你那鬼毛病的办法了。”

    “确定。”风承远解下了那匹白耳朵枣红色飞霞骠的马缰绳,“反正你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不在乎在多上几年。”

    “我还以为你一直很急呢。”莫林摇着头,“还有件事。”

    “什么?”

    “你交给我的东西,被偷了。”

    风承远把整个马鞍都解了下来,丢在马厩一角,“知道了。”

    “就这样?”莫林扬着眉毛,极其不解,“那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虽然没打开来看,可那明黄|色的绸缎,不该是,该是圣旨吗?”

    “是。”

    莫林不停摇着头,“那你还交给我保管,我后来发现我医馆的门边被人做了一个飞燕形状的标记,肯定是你过来的时候被发现了,皇帝都已经知道我这里是你的落脚点了,这下好了,东西都被偷了。”

    “给你那张,不重要。”风承远把飞霞骠在马厩绑好,水槽里还有水,她蹲下身搬了饲料过来,站起身把袖子放了下来,“既然风承志不肯死心,还敢对他存着心思,我没道理不警告她一下。”

    “是哦。”莫林哼了一声,“警告她一下,这里还有个威胁着她帝位的人,告诉她快来杀了你,越干净越好,一刀捅了最好尸首无存。”

    风承远没理她,只是将马饲料打散摊开在飞霞骠的身前,莫林也站在马身边,“不过你那位沈公子是真的病了,这次也没道理还要他进宫了。”

    风承远冷哼了一声,拍开了身上沾上的饲料,转身离开了马厩,留下莫林追在她身后,“你哼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来听听啊,难道人都病倒在床了,她能连人带床一起搬进宫去?”

    “四哥。”

    “阿斓。”沈默口齿不清地含糊应了一声,因为鼻音实在太重,“别进来了,不然你也染上风寒主君可不会饶过我了。”

    “不是,我是想,你病着躺在床上肯定很无聊,我带了好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

    “春心集啊,你居然没看过,你看,我这本可是三哥亲手抄的,我最宝贝的一本书了,借给你看。”

    “谢谢。”沈默勾了勾唇,吸了吸鼻子,接了过来,沈斓挠着头,“四哥,我那天全都推到你身上,你不会怪我吧?”

    沈默翻了一页书,“反正你去的时候不是就已经告诉我了?”他靠坐在床头,被子掖到了肩上,双手露在外面,身上也穿着一件短上衣,“卷一,三笑姻缘,第一回,宣徽院公子秋千会,假卖身许娘笑啼缘。”

    “嗯嗯,这个故事我喜欢,不是第一喜欢也有第三喜欢,讲的当时的江南四大才女之一在秋千会上因为一个公子对她笑了三笑从此一见钟情,不惜为了他卖身为奴到他伺候的府内去当差,最后两情相悦,双宿双栖,白头偕老。很好看的啦四哥,你好好看,我最喜欢的是第九个故事。”

    “第九个?”沈默从左朝右伸出拇指在书页上放过去,书页一张张飞快地在眼前闪过,快得沈斓根本什么都来不及看,沈默突然停了下来,“我看看第九个是什么。”

    “四哥,你可以看得这么快吗?我什么都没来及看清楚。”

    “唔。”沈默应了一声,眼神还在书页上,不多时已经翻了两页,“还是个皇女。”

    “这个是前朝的故事,大元第三个皇帝禛帝的太女,居然为了美人而放弃了江山。”沈斓双眼闪闪的,沈默又翻了页,“禛帝皇长女,九岁被立为太女,因为涉嫌结党谋私,以巫蛊铲除异己,在二十七岁时被废黜。”

    沈斓张着嘴,“四哥,这上面有写?为什么我看了七八遍也没看着。”

    沈默还在看,“元史。”又补了句,“她还是太女的时候,立太傅之子为太子妃,左都御史之子为侧妃,其他侍君史书也不会记载。”

    沈斓怔了怔,突然开始拍打他的被子,“四哥,你还可以再不解风情一点,啊,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全都被你毁了。”

    沈斓被气走了,不过书还是留在沈默手里,就在枕边。

    这天清晨,宫里果然来人接他入宫,宫侍都到了养性阁门前,沈默咳嗽连天。

    “公子病重。”沈念安跪在地上,“还望大人见谅。”

    那宫侍离开了大概半个时辰,沈默正喝完了药,他又站在养性阁前,“沈四公子,轿子已停在府门外,陛下有旨,接公子入宫请太医亲自诊治。”

    40生疑

    可怜沈默是真病不是在装病,四肢无力后脑勺隐隐作痛还得硬撑着身子上了马车,总算马车上铺着软垫,他身子一歪靠在坐垫上,右手袖子掩住了嘴又连着咳了几声,沙哑的嗓音还带着些破壳声,总之,听来实在让人耳根不舒服。

    车帘被那宫侍细心地掩好,倒也不透风,沈默看不着外面,只觉得马车行了有好一刻,突然间停了下来。

    隐约听见那宫侍和人在说什么,大概是午门的守宫护卫在盘问,没多久马车就朝前行走,不过这次慢了很多,马匹几乎只是四蹄在缓缓地走,又走了半刻,那宫侍掀开了车帘,“公子,请。”

    沈默抬起发涩无力地眼皮,“这是哪里?”

    “朝凤殿,陛下帝后几位贵君,还有其他皇女正君都在怜花亭,太医也在。”

    “太医在?”沈默下了马车,拉紧身上外袍,那宫侍恭恭敬敬地点头,“是位男太医,后宫君妃一些不太方便的病症都是由他看护的,这次是为了替那些秀主例行检查。”

    “难得。”沈默低喃了一声,毕竟男子为医很是少见,那宫侍又轻点了下头,“莫太医医术高明,公子可去由他诊治,必能药到病除。”

    “莫太医,名叫什么?”沈默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宫侍依旧有问必答,“莫陈微。”

    我那老死的娘亲是个懒人,懒得取名字,就给我们在莫姓后面冠上个爹的姓,于是她叫莫林我叫莫陈了。我有个妹妹莫陈小,还有个幺弟莫陈微,我估计老爹要是能再生一个就该叫莫陈无了。

    莫陈的话依旧在耳,这个太医,竟然就是莫林莫陈的幺弟。

    “公子?”

    沈默回过了神,“有劳通传,就说沈默病疾在身,只怕会传染了帝后贵君,而且声音难以入耳,不敢误了陛下选秀的雅兴。”

    “公子不前往?”那宫侍犹豫了一下,还是替他过去通传,沈默等在朝凤殿的花园里,没多久那宫侍就在灌木花丛间的小路上走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儒雅中年男子,“公子,这位就是莫太医,陛下恩准公子留宿流风殿养病。”

    沈默心下一咯噔,晚风,晨风,流风,清风殿是四大贵君的住所,晚风殿因为之前那位风承远的生父絮衣贵君一事,已经几乎成了冷宫,风承志继位后立了两个贵君,分住在晨风和清风殿,正剩下了流风殿。

    她居然让一个在身份上应该算是臣君,妹夫的男人住到流风殿去?就算是暂时的,也足够落人口实了,他这真要住进了,那可真的是清誉尽毁了。

    那一直没开口的太医这会倒是抬起头来,却是对着那宫侍,“你去回禀陛下,公子病重,我须得带他回太医院,否则难以根治。”

    那宫侍转着眼珠似乎很不解,莫太医这不是还没有给公子把脉呢吗?不过他只需要负责领命做事,还真的又转了回去,莫陈微走了过来,“走吧。”

    “多谢。”

    “不用,有人交代过我。”莫陈微眉头上扬了一下,“要是你真进了宫,莫要拆穿你装病,却不曾想,”他伸手搭上沈默的脸颊,飞快地翻下他的眼皮看了一眼,“你是真病了。”

    沈默苦笑了一下,跟在他身后,“是承远?”

    “承远?不,是我姐。”

    “莫大夫。”沈默了然,却还是禁不住疑惑,“你们,和承远很熟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姐弟三人,是我唯一见过会直呼她名字的,而且很熟捻,所以,有点好奇。”

    “这个,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沈默上抬了一下眼,日光透过高耸的殿宇楼阁,入眼正是最耀眼的一束,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是啊,其实我还有很多事要问她。”

    有些一直被他忽略的细节在脑海中隐隐欲现,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他却抓不住,也想不透,他实在是一点都不了解她,琢磨不透,她总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还有那奇怪的性子…

    真是越想越奇怪,不去细究还好,这真要一件件数的话,沈默皱起了眉头,还真是疑点重重,风承远,究竟是瞒了他多少事。

    从那一夜她突然出现以一张圣旨救了他,先不说她为什么那么晚会在宫内,还有那张圣旨又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南陵那地煞天罡,那些算得上武林高手的女人,都是满身煞气难掩。还有那个出现在柳纾楼船上一箭将人对穿的女人,虽然脸被挡住,他却看见了那一身哨兵服,那一身他和她之前都穿着的哨兵服,之后各个渡口的突然消失的那些时候她又是去干什么了,回到皇城赛马会上又是突然出现…

    不会的,不可能,沈默使劲摇着头,一定是他病了,他想太多了,怎么可能会是她,最不可能的就是她了,她是风承远,不会是她的,不会的。可那些事又该如何解释,“不会的。”他难以克制地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喃,声音本就沙哑,这一下更是喑哑难以入耳,莫陈微皱起了眉头,“沈公子,我看你的风寒害得不轻,这几日可用过药了?”

    沈默压根没注意到他在问话,眉头紧锁,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是苍白,偏生一双唇又因为害病殷红无比,一眼看上去,只觉得艳中带着三分凄,三分寞,莫陈微愣是呆了一呆。

    “陛下,这可都过去的一大半了,陛下怎么心不在焉的?”

    “爱君又怎么看?”怜花亭在朝凤殿前的御花园深处,是整个皇宫内景色最为独特的一处,不论一年四季,都是各种应时的群花竞放,雕花廊柱上龙凤舞爪,十六角亭亭顶都是以碎玉镶嵌。

    不过最特别的,是不远处那一处典雅别致的小方亭,背对着青竹丛丛,方亭的中央,是一方砚台,几人都围不过来的一方砚台,坐落在琉璃台上,站立时正好一手可取,那方砚台,每一日清晨都有宫侍负责研墨,一年到头,没有一日会断墨。

    方亭边上还有书案横塌,算是露天又有遮挡,可以将御花园的美景尽收眼底,玳瑁枕随意地堆叠在横塌上,这方亭砚台,据说都是帝上特意命人打造的,只因为帝后名中一个墨字,恩宠之意,不可错认。

    “刚刚过去那位沈府三公子,才貌俱佳,听说还是皇城三公子之一,这次的秀主里,再也挑不出第二人。”那开口发问的贵君说得中肯,风承志不置可否,倒是转头看向自己左手边身怀六甲的帝后,“墨儿又怎么看?”

    “这是陛下的选秀。”他淡淡地吹拂着暖盅内的甜汤,喝了一小口,“陛下喜欢便好。”

    “如果朕一定要听听皇后的意思呢?”

    “好是好,只是,傲了几分。”

    风承志站起了身,锦黄|色的衣袍一挥袖,“郁贵君,赐住宁风殿,其他的,你们看着办吧。”

    “陛下,选秀尚未结束,您这是要上哪?”

    “朕有些乏了,你们替朕挑着,皇后,这儿就由你处理了。”

    41故人心

    “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莫陈微惊了一惊,再见她身后居然只跟了一个宫侍,更是大惊,躬着身子也没敢抬眼。

    “人呢?”

    “沈四公子确实病重,而且心神不安,臣刚给他服下了药,因为药性有些强,而且有宁神的效果,他这会睡下了。”

    “知道了。”她朝里走去,莫陈微还是躬身在前,“陛下这是?”

    “让开。”

    “陛下,这是,是远王殿下的…”

    风承志挑起了眉毛,“朕怎么从来不知道朕要进这太医院还需要莫太医首肯?”

    “臣不敢,只是陛下如此私下召见臣夫,未免于礼不合。”

    风承志笑了出来,“莫太医,你这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臣不敢。”

    他话音未落,太医院的内室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风承志挥了挥手,那宫侍上前将莫陈微带了下去,他推脱不开,也不敢再多做阻拦,风承志慢慢走进内室的时候,沈默正因为醒过来呛到了一口气在床头乱咳。

    “躺下吧,免礼了。”

    “陛下,可否问一件事?”

    风承志满眼兴味,她还以为他也会来一段礼仪廉耻请她离开,却没想到他压根没提,一醒来就是这奇怪的问话,看上去还急得很,“你问。”

    “陛下是否有去查过,当日那张只有我们三人见到的圣旨,为何会在承远手上?圣旨上所写,佑王可否知晓?”

    “沈四公子。”风承志叹了口气,“你可真是病糊涂了,什么圣旨,什么佑王?朕怎么不知道?”

    “那张圣旨,传位于佑王的圣旨,明明…”沈默话没有说完,风承志摇着头,“沈四公子,你可知就凭你刚刚这么几句话,朕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的谋反罪名。不过嘛,凡是都是有例外的,对于朕的爱君,朕当然是可以网开一面的。”

    沈默心里又是一咯噔,手臂上一阵发寒,他只想着风承远的事,竟然一时忘了自己现在正在狼窝虎口,“陛下莫开玩笑。”

    “不是玩笑。”她叹了口气,“她早就没有东西可以威胁我了,所以,你是我的,还有她的命,也是我的。”她漫步走到窗口,莫陈微怕他着凉,还点着暖炉在烧,她掏出一块明黄|色的缎子,丢进了暖炉里。

    沈默一惊,原来那圣旨竟然到了她手中,难怪她刚才那么有恃无恐地不承认。眼见着她又在走近,沈默不停咳嗽起来,实在咳得太猛,连清水鼻涕这下都给咳得流了出来,风承志这次果然止了步,好半晌,“你先好好养病,过几天就可以搬进流风殿。”

    丞相司南这一死,丞相的职位,又由之前的莫尚风莫大人给接上,实在不得不让人感慨,官场上的人,寿终正寝还真是种奢望。

    “后君,查到了,那日陛下选秀提前离开,上了太医院。”

    “太医院?”

    “是,而且,据说那里住进了一个男人。”

    “什么人?”

    “据说是沈府的四公子。”

    “沈府,这个沈家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先是一个沈郁,这次居然还有一个四公子。”帝后站起了身,伸出手搭上那宫侍的肩膀,隆起的肚子有些行动不便,他还是迈开了步子,几乎极地的华丽裙摆有好几层,腰际的绸带长长地垂落,繁复却也雍容,“本宫就去会一会这个沈四公子。”

    “这些珍珠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是用来磨粉的,回头得时送到各位君妃宫中去。”

    “我帮你吧。”

    莫陈微嘴角轻轻动了动,“说起来,沈公子,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急也是一日,缓也是一日,苦中作乐罢了,何况,我想她应该不会不管我吧。”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没有指名道姓,莫陈微也知道他在说谁,轻摇了下头,这位沈公子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承远的依赖,已经超过了他自己以为的那些。

    即便怀疑,即便害怕,沈默还是期望风承远会出现,会如那夜一般,带他离开这里。

    只希望,自己那些猜测,都是空||狂c|来风。

    两人正对坐着磨着珍珠粉,这里是太医院的内院,只看一些君妃的暗病,所以只有莫陈微一人,其他女子太医都呆在外院,所以,莫陈微也没想到帝后会亲自前来,甚至都没有人通报。

    不过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帝后一见到这位沈四公子,竟像是丢了魂一样,面色惨白发青,手指颤动,连声音都几乎发不出来,“怎么,会是你?”

    莫陈微急忙上前,这位帝后肚子里的可是陛下第一个孩子,若是个女儿那说不定可是太女,万一有点什么差错他也担待不起,正想要伺候帝后坐下,却被一把挥开。

    沈默站在原地,看着宁炽直直走到他身前,翻来覆去只是一句话,“居然,居然是你。”

    “后君,好久不见了。”沈默面无表情,眼神却也有些晃动,终究,终究还是遇上了,宁炽。

    “你们都出去。”

    “后君?”

    “我说出去,听到了没有。”

    莫陈微看了沈默一眼,和那宫侍离开,还带上了殿门,安静无声的空寂殿内一时只剩下了风声,好半天,“公子,你还好吗?”

    沈默唇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拜你所赐,玥儿已死。”

    “公子,你恨我吗?”

    “你说呢?”

    “这是自然的,对不对?我夺了你的一切。”

    沈默看着他,还是转过了头,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殿内廊柱,“其实,我本来已经决定离开了,离开所有的是非,再也不回来,可你,却仍旧不愿放过我。”

    宁炽却笑了起来,“公子,果然是你的风格,难以面对,便选择逃避。”

    “不。”

    “不?”

    沈默转头看着他,“这次,我不想再逃,你们欠下的血债,我会讨回来,为了娘亲,也为了玥儿。”

    “是吗?”宁炽声音喃喃,“公子,你可知为什么我会背叛你,会想要你的命?”他问得格外温和,沈默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男人,可以那么狠心地用硝水来给他毁容,还要他的命,还能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因为只要你在,我就永远只是一个冒牌货,只要你死了,我就是真正的墨公子,这世上唯一的那个。”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沈默站定在他身前,“那人是谁?操纵你的那个人?”

    “呵呵,公子,你该知道,就算是死,我也不可能告诉你。”他的眼神又出现了沈默那次见到的痴迷,“只要,你死了,有朝一日,我助她得了天下,我依旧会是帝后,她的帝后。”

    沈默还没来得及反应,宁炽袖口晃动,右手已经欺了过来,沈默丝毫不动拳脚功夫,宁炽虽是怀着身孕,制住沈默也不用费多少功夫,几招就将沈默在身后压住了两手,右手抓过他们之前夹珍珠的铁镊,“再见了,公子。”

    42只此一次

    “你若在这里杀我,你如何解释?”沈默呼吸微喘,宁炽笑着轻叹,“公子,我可有的是办法,让你死得有如人间蒸发,不留一丝痕迹。谁又会想到我身上来?”

    沈默身子挣脱不开,一脚踢翻了那摆着珍珠的案台,案台倒地的声响伴随着一颗颗珍珠掉落,清脆悦耳。那声音很响,宁炽眉头一拧,那铁镊的镊尖逼近了他的喉口,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宁炽手下一惊,沈默趁着这空挡用力一挣,那镊尖正从他脸颊上划过,就在之前的伤疤上,又加了一条划出的血痕,一直延伸到耳后。

    “后君。”莫陈微站在殿门口,宁炽眼中闪过一道杀意,正要动手,遥遥地传来一道宫侍的高声传报,“帝上驾到。”

    “你不会想让陛下看到这些吧?”沈默伸手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果然,宁炽右手一收。

    风承志黑着脸走入内院的时候,就见到莫陈微带着宫侍在捡满地珍珠,沈默站立一旁,发丝垂面,不知道为什么挡住了右半张脸,还有她的帝后,居然也在这里。

    满地的珍珠她也踏不进去,于是只是板着脸吩咐身后跟来的人,“送沈四公子回府。”

    看得出来宁炽很惊讶,惊讶中还带着不甘,沈默这一出宫,他便难以下手了。

    沈默自己也惊讶得很,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能给他解释,所以他才回沈府便转了个圈直接上了莫林的医馆。

    又不营业?他不解地敲着门,莫林身边那药童来给他开了门,才进去,便是扑鼻的浓重药味,刺鼻呛人。

    “这是怎么了?”

    “师傅在里头。”

    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如果说之前的怀疑让他害怕的话,现在的感觉,却像是针尖刺入了心头,竟有一种密集的疼痛,陌生之极。

    “她怎么了?”沈默一把用力推开了房门,入眼的血迹让他不忍再看,莫林回过了头来,床上熟悉的衣物不用她说他也知道是谁。

    “为什么会这样?”

    “轩辕家那两姐妹加上整个骠骑营,把她困在了栖凤山。”

    “可是,为什么?”沈默手心发颤,莫林叹着气,“你入宫这么多天,没想过为什么那皇帝一开始要你入宫,却突然又放你回来?”

    “为何?”

    “不久前她交给了我一张圣旨,被皇帝的人给弄走了,我开始还奇怪她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保管,毕竟我这个地方也已经不安全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手里有两张圣旨,一张,是废除嫡长女制的圣旨,另一张,才是她用来要挟皇帝的,是什么内容,我想你也知道。”

    “她给你的,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