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谋夫记第27部分阅读
庶女谋夫记 作者:未知
也还不至于失礼失态。
这一路行来,她这别院中处处行走着一队队的护院,谁人不知这别院原是世子的?那些个身着护院衣装的家丁,早先的身份是侯府的士兵!即使是顾府的百余家丁站在一处,气势上也不及她这别院中卸下盔甲的数十‘家丁’!想到这处,她便是下意识地忍下了开口责难的话语。
事实上,自打方才见到顾宛华起,她便是莫名寻不到从前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状态。
只是时至今日,眼前之人已是让她坐立难安,即使她仍做从前那卑弱模样,她也不会心软的!
现下,她这般随意,不过便是仰仗着那日出府前手持的字据,便是因为脱离了顾府,行事便愈发不将顾府一众人放在眼中了。
暗暗气恼了一会,她抬起头来,抿唇笑道:“妹妹愈发出息了,若是爹爹能亲来这处见一见这别院,再看一看六妹这气色,定该大吃一惊的。”话说到此处,她停顿一下,打趣般地说道:“兴许爹爹过一时便消了气,允了宛华你上交了别院速速回府去呢!”
顾宛华盯着她微微下陷的颊窝,努力绽放的笑颜,便是暗暗冷笑,她这二姐未出嫁前是个多么圆润的,眼下嫁去不过数月,便是消瘦至此。她已是这般日渐憔悴了,自顾自尚且不及,却仍是不忘抽出心思来时时惦记着她!
她微微一笑,摇头道:“爹爹曾说,既是赶走了宛华,日后宛华便与顾府无甚关系了。”
顾宛芝闻言便收起了笑容,字据?难道她天真的以为宗族家规都是摆设吗!前后不过几句话,她便已是将话句句说的不留余地,使得自己每每哑口无言,若是从前,她早便要开口教训了!
她暗自胸闷了一阵,想起今日前来的目的,才收起眉见愠色,温和地一笑,自怀中掏出一方精致的珍珠圆盒来,手一松,轻轻将那盒子放在一旁矮几上。
她笑了一笑,随口道:“前些日子得了几盒珍工坊所制的胭脂,今日来看你,顺手便带了一盒来。”
顾宛华抿唇,知道那珍工坊是京城第一名坊,便低声谢道:“多谢二姐。”
吐出这话,再一抬头,却是与顾宛芝的目光对了上,她双眼久久盯凝在她面上,那一瞬间似是心有所想一般,一双眸子里闪动着一股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稍感诧异,正要开口,顾宛芝便是双眸一眨,温声说道:“妹妹们都说世子抛弃了你,我是不信的。”她再次抬眼,眸光清明,用一种笃定的口吻说道:“我想,世子定然还是欢喜你的。”
顾宛华抿唇一笑,闭口不言。对于这件事,她却是不愿让顾宛芝乃至顾府得知更多了,
顾宛芝紧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不再开口,目光才松懈下来了。
她起身告辞道:“我有些乏了,改日再来寻妹妹叙话。”
顾宛华随后起身,客套道:“姐姐定要常来寻我。”
随即,她挥手招来两个婢子,吩咐道:“代我送我的二姐出门。”
顾宛芝眉头轻一蹙,转身道:“不必了,我的婢子在院外候着。”
吐出这话,她转身迈着略大的步子快步出了阁楼。
顾宛华站在原地,久久盯着那背影,心中说不出的疑惑。
她这嫡姐,今日给她的感觉便是心神不宁,尽管她佯装镇定,满腹心事仍是透过她眉宇间轻易便显露出来,即使她不说,却也并不难揣测。
在顾宛芝尚未嫁给刘琳时,隐约便是知道些许刘琳对她的心意,那时,顾宛芝便是对她百般明示与威胁,在得知与确信她对刘琳并无心意时,才是稍稍放下心来。想来那日她被掳,无形中又加重了她的疑虑,而她今日来,若非是为着刘琳便是奉了顾怀远与赵氏的意思。
她想来想去,目光定在了矮几上静静放置的那一盒胭脂上。
看了一会儿,她上前拿起了胭脂,凑近了鼻间一闻,还未打开盒盖,浓郁的香料气息便扑鼻而来。
她随手便将香料赏给了奴婢,一转身,迈着碎步朝阁楼上走去。
按她习惯,这个时辰通常已开始练琴,只是她唯一的那把琴那日落在了山下,思及此,她暗忖着:一连几过去,想来他总不会日日去缅怀他的师父。
心念一动,她便扬声唤来一个婢子,。
片刻后,却是张妈妈推门入内,看向顾宛华,她的目光有些怪异,半晌才吞吐地说道:“外间有位刘公子要见小姐,小姐可要见他一见?”
一时之间,顾宛华没说话,她知道,能唤作刘公子,并且能前来寻她的只有一人。
联想到离去的顾宛芝,她踌躇了一下,点头道:“让他进来。”
张妈妈应声离去。
她缓步走下了阁楼,行至厅中,将将落座,一个人影便是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堪堪止步在她身前,他便急惶惶问道:“方才她来寻你做什么?”
顾宛华微微调整了一个坐姿,神色冷淡地回道:“只是叙叙旧罢了。”吐出这话,感觉到刘琳灼灼的视线,她便将头侧过,低声道:“许是替爹爹前来打听我为何仍能得世子庇护。”
刘琳闻言,蹙眉寻思了一阵,看向顾宛华,面色冷凝,“说你蠢,你可真是蠢,你可知,她要对你不利。”
他便是因此,焦急地跑来了吗?思及此,她心中一暖,放柔了声音道:“我会小心的。”刘琳既是这般说,她有心打问一二,可是一念及他对自己的心思,她便是闭了口。
刘琳神色不明地看了她半响,自她身侧落座,冷声道:“我已是告诉你了,如何防备你便自己看着办!”他环视了厅中一圈,见区区一架屏风竟也是白玉雕刻成的,忍不住便想起了这几日城中传言,眉目间原有的平静便是被一股妒意所取代。
嗤的一声,他冷笑道:“想来你有贵人庇护,我却是白为你操心,今日是白跑一趟。”
(今日双更,第二章马上发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念
顾宛华听出他语带不满,当下便挑另一件事说道:“掳我那指使已是捉住了,可惜……寻到时却已是被灭了口,”
刘琳一愣,却是难得的沉默起来。
在他沉默的空档,顾宛华抿唇道:“背后那人隐藏极深。”
她说到此处,刘琳抿紧的嘴唇无声地一撇,不屑道:“我早便说过,定是你得罪了城中哪位小姐。此人算计你,动机不消想也知——”话说着,他鄙夷的眼神投来,“你这般恋慕虚荣,成日想方设法接近了那人,害你之人无非便是因为这个了。”
顾宛华被他噎的一滞,想起这人每每见她定是要出言讥讽一番,半晌叹一声,说道:“你便不能好好说话吗?”
刘琳哼了一声,转眸看向顾宛华,对面那人眉目如画,姿态清雅,每每对他若即若离的,现下却是柔弱地求着他好生说话,一时之间他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先前的种种气恼也抛去了脑后,直直盯着她道:“外间都传你琴艺卓绝,今日便单独为我奏一曲罢,。”转念他想起这人不知该为蔡靖岚独自奏过多少回,思及此,他又马上沉下脸,“便奏上一曲不曾为旁人奏过的!”
顾宛华一愣,很快苦笑道:“我的琴前几日丢了。”
刘琳闻言,马上冷下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起身失望地盯着她,忍不住气愤地叫道:“休要再寻借口!这些日子以来,我已是不再迫你,难道区区的一首曲也不愿为我弹奏吗?!”
不等顾宛华回答,他再次开口,声音中竟是带上了一丝苦意。“你便去打听打听外间现下是如何说你的?你真以为世子他会娶你为妻?便只有我这么一个傻瓜仍惦记着你罢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轻飘飘地传来一句,“你又如何得知我不会娶她?”
这突然插入的声音使得两人一惊,同时向外看去。
一袭白衣出现在了门口,刘琳直直盯着他,眉头蹙起,抿着唇说道:“你怎会在此?”
蔡靖岚挑眉,“这是我的别院。”
这丫头实在是太倔了,这几日,他原本是要冷一冷她的。谁知,今日得了消息,他却坐不住了,放下诸事急匆匆前来。
好在,这时机却是好。
吐出这话,他望向顾宛华,他没打算揭穿顾宛华丢琴一事,反而笑眯眯说道:“今日才知。宛华只愿为我一人奏琴的。”
顾宛华闻言便是暗暗头痛,看了看蔡靖岚,又看一眼刘琳,现下,她却是一时语塞起来。
半晌,含糊说道:“改日有机会定为刘公子奏一曲。”
这话在刘琳听来。便等同于她默认了蔡靖岚所说,他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她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刺激,当下。他冷着脸,转身恨恨拂袖离去。临出门前,他忽然转身。对上蔡靖岚,眯起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便不信你能娶她为妻,宛华一日未嫁,便是我刘琳相中的妾室!”
在他走后,这一串声音仍长长久久地回荡在宽敞的大厅中。
现下,顾宛华才是记起,这人方才说了一句‘你又如何得知我不会娶她?”
她不由抬眼望向他,然而他现下却是忽然地敛眸沉默起来了,似是想等她先开口。
顾宛华见状,心中微觉好笑,当下,她迈着小步朝他走近了几步,柔柔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这才抬眼,眸中笑意一闪而过,“便是顺道来看看你这几日过的好不好。”
顾宛华轻嗯了一声,思及方才他那话,又是忍不住强调道:“宛华此生定不会做妾的。”只是,这脱口而出的声音却是弱了几分。
这次,她吐出这话,蔡靖岚竟是佯作未闻,一转身,迈着大步悠然上了楼,且走且笑的,“过来,近来不曾管你,今日便查探查探你的功课,若是这几日寻空偷懒,便罚你抄诗百首。”
顾宛华闻言,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半晌才回过神,后知后觉地尾随他上了阁楼。
落霞庄外的广场上。
青灰色的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一停下,车窗中便探出一颗脑袋,车夫不迭上前来,吞吞吐吐地说道:“回老爷,前方所停那辆马车,却是世子的无疑,。”
顾怀远眯起眼,半信半疑道:“你可看清了?”
车夫忙道:“回老爷,绝不会看错,单看车外站立那壮汉老奴便能断定世子必是在这处。”
顾怀远眉头一蹙,两手重重拍打着膝盖,气苦地说道:“坏了!”
车夫不知他何意,当下不敢回话,半晌,才听顾老爷瓮声瓮气地吩咐道:“回府!”
车夫慌忙跳上马背,马车一转过,缓缓驶开,山道崎岖,不一会儿便没了影。
一回府,他便是直直去了四姨娘的翠园中。
一路上他便是恨恨地想着:六姐儿那般不识好歹,至今世子竟仍是看重她,可他先前已是立了字据将她赶出府,这该如何是好?!
他一路沉吟,刚踏入厅中,见四姨娘巧笑着迎来,他便是重重一哼,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世子仍是照顾着六姐儿!”
四姨娘神情微愕,半晌才摇头道:“妾不知。”
顾怀远气恨地一哼,迁怒地骂道:“也不知你这姨娘是怎么做的?六姐儿的事你便是一问三不知吗?!她搬去了城郊那处大别院,你也是不知道吗!”
四姨娘面上一青,撇着嘴委屈说道:“府上家规那般严苛,妾又不能时时见到六姐儿。”六姐儿被赶出府,前前后后她本就心知肚明,眼下也只得装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来。
谁料想象中的责罚却是并未降临到她头上,顾怀远听闻她说那话,便是忽然一震,蹙眉寻思了一阵,口中念念有词道:“家规,不错!族中也是有规矩的,谅她也不敢忤逆。”念叨一阵,他便是一阵风般地转身离去。
顾怀远又去了棠园,对上赵氏,仍旧懊恼地埋怨道:“你可知,六姐儿不但住上了世子所赠的别院,现下世子仍是看重她!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便什么都不知道吗!”
赵氏态度平静自若,“老爷可想将六姐儿接回来?”
顾怀远闻言,点头道:“不错。”
赵氏缓缓道:“老爷也知,这六姐儿于此事上头是个不听话的,即使再迎她回来,怕也不会那般顺从着老爷的意思。”
顾怀远一怔,暗暗回忆了一下六姐儿走那日他愤怒下的一言一行,隐隐便有些头痛起来。
赵氏看出他所想,自一旁敛眸道:“自那日被逐出,她便得了世子庇护,至今未曾受半丝苦头,自然便无法深刻体会往日在府上老爷待她的恩情。”
顾怀远闻言便点了点头。赵氏又道:“想她一个半大的孩子,往日又不曾受饥挨饿,哪里明白老爷的一片苦心?”
顾怀远见她说了半晌,仍是那些个让他着恼的话,便不耐烦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除了这些个废话,便没有什么其他法子?”
赵氏叹气一声,徐徐道:“便再观望一阵子,若是世子真要纳她为妾,老爷再去好生将她迎回来也不迟。”
顾怀远想了一想,现下也只有这法子可行,他沉吟一阵,点头道:“便照你说的办,只是近来府上的态度也不可再强硬,过几日你便带着卓文亲去见她,顺便送去些银钱吧。”
赵氏应下,便自顾离去。
夕阳落下。
阁楼上,顾宛华盯着盘中错杂的棋局暗暗思量,半晌,伸手落下一子。
对面那人却是盯着这一子抿唇一笑,“鲁莽至极。”
顾宛华蹙眉,盯了一会儿,终于有些明白,晒道:“却是不该,如此一来,失了最后一次反败为胜的好时机,我已是输了。”
蔡靖岚收起棋子,抬起头,温润的目光盯着她,“有时,结果只在一念之间。”
顾宛华微怔,好半晌,她抬起头,正要说话,便见他起身,看一眼窗外暮色,清声道:“天色不早,早些歇下吧。”
直至他离去,顾宛华才反应过来,今日,竟是又与他相处了半日!
她已是再次强调了一次啊,然而他今日的态度,比之以往,却是颇值得她深思。
第二日一早,两婢前来侍奉她穿衣,她不经意地一抬头,便是盯着一婢光彩红润的脸颊出了神。
她记得这婢子是侯府上送来的,唤作翠微。昨日,她便是将那盒胭脂赏给了这婢子。
只是现下,这婢子微红的双颊却是让她莫名生了些许担忧,她开口问道:“胭脂好用吗?”
翠微欢喜地一笑,感激道:“多谢小姐,这胭脂乃是珍工坊制作的胭脂,等闲工坊是做不出这般细腻的胭脂的。”吐出这话,似是察觉到了不妥,她忙低下头解释道:“奴婢原先在侯府当差时有幸得四小姐赏赐过一回,因此便对这胭脂略知一二。”
顾宛华点了点头,叹道:“我本不爱用胭脂,便随手赠了你,这胭脂是昨日来寻我那妇人相赠,只是我与她并不亲近,你若喜欢便用吧。”
婢子是个玲珑的,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心下极是感激,忙道:“多谢小姐提醒,这胭脂并无不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暗示
顾宛华闻言,心下稍安,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片刻后,张妈妈自外厅轻声唤道:“小姐可起身了?有贵客到。”
她走下榻,便有婢子手执湿巾替她净了面,对镜稍作梳理一番,这时,她才低声道:“进来吧。”
张妈妈引着一个奴仆进了门。
顾宛华立时便隔着珠帘看清了来人,这四十开外,现下一脸恭敬立在张妈妈身后的婆子不是薛妈妈是谁?
她想了一下便明白了,这薛妈妈在顾府是有些辈分的,即使身份为奴,她每每一言一行,却是代表了赵氏的心念。今日她来,张妈妈做不得主,只得将薛妈妈带了进来。
她不由揣测起来:她出府不过半月,赵氏这般快便有了动静,不知做的什么打算?
这时,薛妈妈走进了厢房的小厅里,隔着珠帘温声道:“六小姐,老奴随着夫人前来看望您了。”
顾宛华一抬下巴,两婢便掀开珠帘,她坐在凳上微微笑道:“让母亲惦记了,父亲与母亲可安好?”
便如同昨日她唤顾宛芝为二姐,今日对赵氏,她仍是用了‘母亲’二字,这时代,儒礼渐渐深入人心,她虽是被赶出了府,并得了顾怀远所立那张与顾家再无关联的字据,只是这其中的血脉亲情却仍是事实,断断不是一张字据便能与顾家诸人划清界限的,。城中近来传言本已是对她不利,若是再背上个莫须有的不孝罪名,她岂非百口莫辩?
薛妈妈微微抬眼看了她一下,便是垂下眼睑低声道:“夫人一切安好,现下正在花园中等候着六小姐。”
顾宛华闻言便向张妈妈蹙起眉。张妈妈登时垂眸道:“老奴已是请着夫人进厅,只是夫人她……”
她顿了一下,薛妈妈便顺茬接道:“六小姐且慢责骂,张妈妈她不曾失了半分礼数,原是夫人方才有些乏了,便顺道歇在了亭中,婢子们已侍奉在侧。”
顾宛华闻言,心中冷笑,赵氏行事便是如此,她向来喜欢试探自己。今日来访。便是故意避开她,好能观望她这被逐出府的庶女面对突然造访的主母是何等的姿态,若她今日有丝毫的失礼,想来不出一时,顾府便是会大动干戈地利用此事教训她一番。先前她被逐出,有那个明白人一眼便瞧出这事与她失去侯府姻亲关联甚大,可说舆论中,尤其是贵族之中仍是有部分同情她的声音。只是眼下若她被贴上不孝的标签。那么她却是在吕阳城中一日也呆不下去了,光是外间汹涌的指责与口水,便能让她失去了与清白一样重要的声誉,她便是再没任何可能寻得一个再嫁的机会,届时,即使是贫穷的农家。也不会愿意娶来一个不忠不孝的儿媳。
在这时代,有时声誉的重要远在清白之上。若为男子,失了德行便是永久失去了出仕的机会,甚至被族中抛弃。若为女子。境况更为凄惨。她现下身份尴尬,不再如从前那般得顾怀远另眼相看。更无法在他与赵氏身上得到家人一般的庇护,今日面对有备而来的赵氏。若她犯下些许的过错,想来便是会受到他们疯狂的指责。
对顾宛芝这么个已是嫁为人妇的长姐,她尚能虚虚应付,对今日前来的赵氏,她却是不敢忤逆半分。
这般想着,她不露端倪的一点头,收起愠色,起身语带焦急地说道:“怎好让母亲在花园中久等?我这便去见过母亲。”
说着,她已是急匆匆地奔出厢房。
赵氏正坐在亭中石椅上啜茶,远远地见顾宛华匆匆来了便是起身笑道:“你这孩子,这些时候也未归家,现下可还好?”
顾宛华抿起唇,感激道:“累的母亲担忧,宛华心中有愧。”
赵氏和蔼地一笑,招手道:“快来让母亲瞧一瞧这段日子里可瘦了。”
顾宛华闻言,微微一笑,走近她身前,带了些讨巧的声音说道:“母亲这般说,定是原谅宛华了?”
赵氏执起她的一只手拍了拍,面带柔色地叹道:“你呀,先前何苦要与你爹爹作对?直气的你爹爹这样惩罚你。”她呵呵一笑,叹道:“终是府上养大的,还能真将你丢在这处不管不问?”
听闻这话顾宛华没吭声,只垂了双眸作沉默状,便站在那处任由赵氏捏着手感叹。
赵氏说了一阵子,这才语气一转,道:“好在你也未因你爹爹的怒气吃什么苦头,世子仍是这般疼爱你的。”她微笑着环顾四下,“便瞧瞧,这庄园多么气派,快要赶上母亲那小园了。”
顾宛华面上微窘,半晌,才抿唇说道:“世子是宛华的师长,便是因此而照顾宛华。”
赵氏看着她,笑道:“母亲今日为你送来些银钱,你独自在外,即使受了世子关爱,总也有个窘迫时。”
话音刚落,园外便传来大咧咧的一声笑,一个声音悠哉悠哉地由远及近了,“以我看,母亲是瞎操心,六妹在这处好的很,有酒有肉,美婢侍奉,闲来坐观美景,在这处住着,不比她那翠玉轩的小院落畅快?”
话音落下,青袍青年踏进亭中,赵氏瞪他一眼,摇头笑道:“成日便没个正形,你的妹妹现下流落在外,你做哥哥的,怎还有心思调侃她?”
转而,她朝向顾宛华笑道:“你大哥也很是挂念你,今日特意与我一同来瞧瞧你。”
一对上顾卓文,顾宛华便是心中厌烦,当下,她努力地调整出一个微笑,轻轻说道:“多谢大哥挂念。”
顾卓文嗤的一声,却是不买账,摇头道:“若是那日你肯松口嫁给世子,如今所得的富贵还比不上区区一个山庄别院?”
赵氏闻言,稍稍皱起眉头,竟是不出声了。
顾宛华心中知晓,赵氏今日来便是存着试探她心意的念头,当下,她便是轻轻摇头,咬唇道:“世子定是不会再娶宛华,那日……恰逢姐夫来了,当时他又是那般……”
说到此处,赵氏果然便蹙起眉,声音略高,“你却是糊涂!他抱了你,怎不见你同母亲说?!怎就要对世子提及?”吐出这话,她神情稍霁,“不错,你的姐夫却是待你不同,早先便几番请求你爹爹允了纳你为妾,只是你现下既是与他毫无瓜葛,此事今后还是休要再提了!”
顾宛华低低应了一声,便听顾卓文便一板一眼地补充道:“尤其是不可在世子面前提及。”
在赵氏的盯视下,她摇头道:“宛华知道了,只是宛华素来极少与世子会面……”
不待她说完的,顾卓文马上嗤笑一声,“自你走后,世子他又是赠别院,又是送婢子,摆明了仍是喜爱于你,你当我与母亲是好哄骗的吗?你便说说罢,为何不愿嫁去侯府,还是你不满于妾侍的地位,妄想谋取个贵妾?”
顾宛华抬眼,便见赵氏敛眉聚目,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显是不打算阻拦顾卓文,任由他这般质问着。
在他的咄咄逼问下,顾宛华面色有些难看起来了,她看向赵氏,委屈地说道:“世子这般相助,宛华想着…不过便是念及着师徒情谊……”
赵氏闻言,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神色已是带了些冷意,她起身叹道:“师徒情谊也好,喜爱你也好,你能得这天大的恩惠已是旁人所不及。”她盯了顾宛华一眼,“你便好自为之,若是再不听劝,惹怒了你的爹爹,母亲也助不了你。”
赵氏吐出这话,起身朝外走去。她走后,顾卓文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顾宛华苍白了的面孔,待赵氏走远一些,他才低低凑近了顾宛华,恶狠狠地说道:“莫怪做大哥的不提醒你,你若再不识好歹,爹爹便要按宗族规矩接你回府处置你!你当你能在外头快活几时?”说出这话,他才起身,见顾宛华愣怔的神色便是没来由的一阵舒坦,环视一周,抖着肩膀哂笑道:“莫指望这庄子能让你衣食无忧,你这时不抓紧机会,待世子真正弃你而去时,便连这庄子爹爹也是有权收回的!”
吐出这最后一句无情的嘲讽,他便甩袖大步追着赵氏离去了。
远远地,再也看不见他与赵氏的身影,顾宛华才大松一口气,就着赵氏方才所坐的石凳软了下来。
她暗暗寻思了一阵,决定寻一个可靠之人,将石头名下的些许产业田地暂且转移在他名下,只是想来想去,张易那张温厚的面孔却是被她摒除在外,她本便与他不甚熟络,仅凭着他那时对自己的情意,她是断断不敢有求于他的,一来,她多少对他有些心存内疚,再者,不多时,他便要去京城述职,往来多有不便。
她重生至今结识的可靠之人本就寥寥无几,除去温厚的张易,便是再无一个人选!现下能委托之人,她也只想到了蔡靖岚。
他却是可靠,却也是自己现下最不愿想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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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约见
这日晚间,赵氏便将白日里的情形对顾怀远描述了一番。
顾怀远现下十分懊恼。
对于六姐儿先前关键时刻拒婚的缘由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这小女儿,平日看来是个乖巧的,然而竟然是这个老实稳重得他信任的女儿,在那日竟是那般突兀的,毫无余地的,极端的忤逆了他的意思!
事后责问,她只说是因着刘琳,其余便是一概不答,对这借口,他自是完全不信,可笑!世子贵妾的名分只在她一念之间便唾手可得,她竟是没来由将刘琳扯了进来,他那日虽是未到场,只听卓文描述,便知这必是她妄图激怒世子的借口!
只是,这般做,对她有何好处?他完全不能理解!
他是想尽了千般理由,也是难以捉摸她的心思,当下,他又是提出这件事来,。
他与赵氏推测了许久,才是得出了一个结论,便是这六姐儿贪心,如卓文所说,不过是故作矜持,妄想使得世子愈加看重,按现下情形来看,十有便是这原因。
他凝神定睛地回忆着六姐儿往日言行,想起她每每极少提及自己内心的想法,为数不多的话语中,多半也是一味地柔柔应声,或是简短省略地提及她在府外的举动。现下,他再如何仔细想,也是真的想不出六姐儿平日说过什么让他印象深刻之话。
除了那日——
她认真地看着他,定定地说:姨娘无罪,请爹爹好生对待姨娘。
忽然顾怀远便一哼,气道:“她若是这打算,便真是小小年纪满腹心思。先前那敦厚的模样也是装的!实在是可恨!”
“这也并非没有可能,许是我们齐齐低估了六姐儿,想她出得小院时已有十周岁,在那之前,便是日日与王氏居在一处……”赵氏望向顾怀远,有所指地说道:“我早便提醒过老爷,六姐儿年少,一言一行定是其身后有人出谋划策。”
顾怀远烦躁地摆手否定了赵氏,不以为然道:“王氏分明是个大咧咧的子,哪里来得那样大的本事调教六姐儿?”他瞥了赵氏一眼。抱怨地说道:“姨娘们若真生了这般大的本事,三姐儿怎就是个蠢笨鲁莽的!?一个个的,便都是你调教出的!”
赵氏登时哑声,面上一黯,便沉下脸不吱声了。
顾怀远想到自从顾宛芝出嫁,赵氏便是成日只管一门心思照顾七哥儿,对旁的庶出女儿并不如嫡女上心,他便有些不满。趁着现下郁气,他便是毫不客气地对赵氏说道:“七哥儿尚有|狂c母婆子们照看着,你平日还是多抽些时间管束着这几个女儿,三姐儿那鲁莽心,如何嫁个体面人家?过些时候接了来,莫再生了岔子!”
赵氏沉沉说道:“是。老爷。”
顾怀远见赵氏语气生冷,本不屑哄劝,然而他想起今夜里两人商议了一阵,竟是还未说到重点。便缓了缓情绪,语气缓和了下来。“今日你与她暗示了?”
赵氏点了点头,道:“我已是将话说了。只是观她言行,似是仍不肯就范。”
顾怀远深吸了几口气,便是烦躁地寻思起此事来,好半响也再未开口,赵氏也是好耐,便端坐在一旁并不打扰他。
许久,她寻思起一事,道:“老爷忘了吗,王氏与六姐儿现下仍未入族谱。”
顾怀远经她一提醒,猛然间便想起了若干年前的旧事来。
妾室过世后虽不得入祖坟,但这族谱却是能入得的。按当朝律法,品行端正,无大过,又生育有子女的妾,即使娘家身份卑贱,也是能够连同子女一齐载入族谱的。这原本并非难事,只是却在当时遭到了老夫人的极力反对,她大力反对,此事便是在远隔千里外的宗族之中压了下来。
而嫡庶女,因要出嫁,在族谱之中也只将几房、谁人所出记录在案,待嫁做人妇,寥寥数语记录下某年嫁于何处,谁人府上。若是如赵氏这般嫁做正妻,自会嫁去一月之内便一帆风顺入了夫家家谱之中。即使是做了妾,若非犯下大错,总也该能记录在案的。
想当年,赵氏便是一嫁入顾府上,便由着他父亲的安排,早早入了谱。
而宛芝前一段,也是入了刘家族谱的。
他不由想起那个才出生便有着一张姣好面容的六姐儿,老夫人不喜王氏,连带着,在她出生那年,连族谱也不准她入。
王氏身份却是低微,犹记得他起初着迷她的美貌,委实宠爱了一阵,然而生下六姐儿,不知怎的他便是渐渐对她淡了心思,自六姐儿满月后,在赵氏的安排下,母女俩远远住在了杂院,他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年来,他对这母女俩却是再未上心。
他正陷入思绪中,忽然便听赵氏咳了一声,他堪堪回神,看向赵氏,“这有何妨,难道她不是我顾家之女?”
赵氏知道前因后果,此时便语带担忧,“虽是,只是却不可再用宗族规矩约束,搬出宗族不是件小事,尤其六姐儿与王氏从也未入过族谱,又是被老爷你立了字据赶出了府上,族里几位叔伯恐怕也不能认同。”
顾怀远沉吟片刻,抚须道:“那又如何?家族据此千里之遥,她们母女俩总也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
赵氏仍是担忧,“若真闹起来,自有那闲事人去查,届时于老爷你大大不利啊。”她建议道:“倒不如求了娘,且将她母女二人先纳入族谱再说?”
顾怀远沉下脸,问道:“王氏可知道此事?”
赵氏摇头,“不知。”
顾怀远又道:“六姐儿知道此事?”
赵氏抿了抿唇,叹道:“王氏不知,六姐儿自然也是不知情的。”
顾怀远不耐烦地沉下脸,“这便是了,对这件事,你想的实在是想的太多了!母亲那处是那么好通融的吗?六姐儿她再有心思,不过便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罢了,想我历经诸事,沉沉浮浮这些年,还能拿捏不住她吗?”
赵氏闻言,只得作罢。
一转眼便是几日过去了。
这天,天刚亮,顾宛华便梳洗收拾得当,换上一件藕色长裙,带着巧月与新来的翠微两婢出了门,。
刚行至中院,门仆便是急匆匆前来,递上一贴,道:“王府递来的。”
顾宛华伸手接过,漫不经心地一看,便是随手交给了巧月。
这帖子是王环送来的。
对这王环,她现下是疑虑万分,那日她举止十分可疑,许是因为她往日冷静惯了,尽管那日她那惊讶的情绪过后,行止上多有克制,顾宛华仍是对她生了疑心,加之蔡靖岚前些日子的叮嘱,对于这王环,她更是无法放下戒心。
在她出门后,马车便朝着另一个方向缓缓行驶开。
即使王环并非幕后之人,她今日却是有着另有一桩要事在身。
想来她近些日子的无动于衷定会惹得顾怀远气恼,她几乎能断定顾怀远必要有所动作,只是离那日赵氏前来已经过去好几日,顾家却仍不见动静。
她心里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不一时,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她一下车,一眼便瞧见小舟上静立着白衣似雪的身影。
她心里暗暗一叹,抬脚走了过去。
对上他转身投来的视线,她抿了抿唇,开口道:“世子今日唤宛华来,有事吗?”
对她这带了些许疏离的口吻,蔡靖岚轻皱了皱眉头,举步前来立她身前。
忽然地,他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牵住了顾宛华,徐徐道:“走吧。”
这时,顾宛华盯着身侧这人,却是忽然语滞了起来。
原本,这几日她已是想了个明白,对于那日他对刘琳所说的那些话……她已是下定决心再次与他说个清楚。
只是现下……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被他牵着前行。
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将一块块的亮色斑点投射在地上,阵阵夏风吹来,清爽沁人。
他轻轻地将她一带,便是越过了一片泥潭。
树林且走且深。
不一时,眼前一亮,出现在两人面前的,竟是一片紫色花海。
他停下了脚步,转身柔柔盯着她,静静说道:“宛华。”
语气柔缓而认真,顾宛华面上腾地红了起来,抿唇应道:“嗯。”
他伸出手指,优雅地抚过被风吹落在她颊边的一缕发丝,这动作使得顾宛华心中忐忑起来了。
她张了张嘴,正想开口,便听他轻声问道:“你今日来,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