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谋夫记第2部分阅读
庶女谋夫记 作者:未知
得呢?她和四姨娘便与夫人身边的几个婆子挤了一桌,便是从角落里离去时,她的二姐,不曾正眼瞧过她。
顾宛华对上她紧盯着的目光羞涩一笑,“二姐便是个大美人,怎的尽夸了我?”
“今个这身衣裳倒衬你,素白素白的,也只妹妹这样恬静的性子穿得。”说罢,打量四周一番,俏皮地朝她眨个眼,“六妹妹房里可还缺什么物事?待我回去与母亲说说,大病初愈,原该仔细着些,这房里也太简陋了些。”
这房中事物原也是夫人做主安排的,此时此刻,她却哪里能说出个不满意?转瞬间,她忙低了头,乖巧道:“不想我这一病,倒劳着二姐挂心了,只我现在得了夫人照拂,心头已是万分感激,哪里还有旁的奢求?只盼着今后能为二姐姐效劳一二。”
这话一说,顾宛芝果真弯起了嘴角,声音也愈发柔和了,“六妹妹好生养着病,母亲前些个还与父亲说起六妹妹入学堂的事,只等着过几日妹妹身子好利索了便进书房呢。”
顾宛华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惊喜,慌忙起身感激道:“母亲实是待我恩重,便是二姐姐也是那样和善的,我一庶女能得姐姐与母亲这样看重,实是幸运。”
顾宛芝嘻嘻笑一下,拍拍她的手,欢喜道:“自家姐妹,说什么谢话。”她轻抿一口茶水,站起身,笑着告辞:“坐了这些时候,妹妹也该乏了,这几日便好生养着病,我便等着过些时候学里再与妹妹好生叙话。”
顾宛华便一直带着那样感激的笑容送她出了门,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拱门外,才轻叹一声,瞧一眼巧月,轻声问:“你便说说,二小姐美不美?若你是个俊秀公子,可会一眼便喜欢上她?”
巧月皱起眉头,纠结片刻,踌躇道:“小姐这可难住奴婢了。”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四下看看,凑近顾宛华耳边压低声道:“若奴婢是那公子,便选了六小姐您!二小姐好是好,只是听旁的下人们说,脾气也是极大的,今个瞧着倒和善,好似见了您很是欢喜。”
是了,今个前来这一番试探,她怎会不满意?又怎会不欢喜?府中她势微,便半句话也要斟酌着说,这样小心翼翼的逢迎讨好,她怎能不爱听?
其实这段日子她早已想了个通透,上天既给了她重生的机会,比起旁人,那是何其幸运的?人活两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若她这笑面虎二姐喜欢,她这身段还可再放低些。
前世自己虽只是个庶女,内心自卑却又要强。在顾宛芝面前恭谨是恭谨,只向来疏离,她嫡女的身份太过耀眼,自卑如她,仍要强的不肯输她半分,那些个逢迎讨好的话,更是半句也羞于启齿,便是被姐姐们嘲笑戏弄时,神色也是倔强倨傲的。
前世自己便是那般蠢笨,连示弱也做不来,明明没有那清高的资本,却该死的不肯做低伏小。曲高和寡,姐妹中异类一样的存在,实是不适合大宅院内的勾心斗角,旁人不针对她又针对谁?
如今只稍稍转了态度,自家这二姐便拿出几分和颜悦色。
第六章 得劝
顾宛芝这一来,转天起其余三个姐姐也相继来探望顾宛华,三姐顾宛箐惯常的高高在上,整整用了一个晌午的时间炫耀着她的美衣华服,金银首饰,便连写那一篇字儿得了顾怀远赞赏也不曾漏下,除此之外,便再无话可说。
双胞胎四姐五姐也不过前来走个过场,体己话不曾说上半句,便连表面的功夫也懒得做。
众人并不将她这个才从杂院搬出来的妹妹放在眼里。
重生后,顾宛华心态早已大变,并不将姐姐们的言行放在心上,便是静下心来回味起那些讽刺挖苦,也不曾恼怒半分。
眼瞧着几个姐姐的言行,一切都顺着前世的轨迹一桩桩发生着,对她来说,这便是最好不过的。
转天照旧风和日丽,晌午四姨娘终于抽出空闲瞧一回女儿,前些个她白日里忙于应付几个姨娘们,日头西落,好容易得闲,顾怀远又紧随而至。
四姨娘再得顾怀远眷顾,便连夫人也示了好,其他几位姨娘走动的便勤了,交好也罢,试探也罢,这样的往来,日后是少不了的。
四姨娘本性不坏,也不是个蠢笨的,只是她生来有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泼辣劲头,前世她一心认定自己中那毒是夫人害的,刚搬出院子便与夫人结了仇,自那两个妈妈被夫人指派来,矛盾愈发激烈,她与夫人杠了多年,起初仗着顾怀远宠爱,倒也相安无事,只几年后最终也没留住顾怀远一颗心,自己的婚事便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搁置了下来。
现今想想,这是多么得不偿失啊!
好在这一世姨娘得了她的劝,不再因乌头与婆子那事早早与夫人结梁子,现下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顾宛华对上王氏关切的眼神,盈盈一笑,没旁人时,便唤她娘。
“这几日已经大好了,娘便放心吧。”
王氏这几日得了顾怀远的眷顾,夫人那待她又是极客气的,面容早已恢复了往日的丰盈姿态,眉宇间便带着几分关切,也仍是艳丽万分的,她微笑着拉起顾宛华的手,“嫣红,你这名儿,娘那日与你爹提了提,你爹说若没了学问,便再好的名儿也是个俗的,待你病愈了便跟着几个姐姐书房里念书习字,若真有所成了,写几幅字与你爹瞧瞧,便为你改个雅名儿。”
顾宛华轻点了头,“娘放心,女儿定好生放在心上,用功念书习字。”
王氏欣慰地点了点头,笑道:“娘与你爹说了,眼下你身子仍虚着,下月初一再去书房也不迟,夫人那昨个也放了话,你也十岁了,往后的脂粉笔墨钱便照着庶出小姐的来。”
见顾宛华淡淡应一声,王氏便叹气,“娘知道委屈了你,那些个月钱早该添上的,娘昨个不过在你爹跟前儿数落那么几句夫人治家有偏颇,你爹他便不耐烦了呢。”
说到这,她有些愤然,“便你中毒那事儿也不了了之了,娘实在是无用!没法子替我娃儿做得个主!”
顾宛华摇头笑笑,“娘何必这样说,咱们是什么身份?夫人的地位岂是随意能动摇的?爹到今日还能惦记着娘,便是好事一桩,若不是这样,女儿又怎能顺利进得书房?”
王氏面上微有动容:“难为我娃儿这样小就学的这般老成,往日只瞧着是个闷葫芦,现在才知道我娃儿也是个稳当的,娘这下真真放了心。”
想起夫人,王氏便气苦道,“娘不是那不知进退的,夫人是撼动不得,娘心里明白着,只几次却没忍下那口气在她跟前儿顶了嘴,好让她知道,娘便只是个妾,如今得了你爹欢喜,也断不是她能轻易发配的。”
顾宛华失笑,仍不忘叮嘱王氏,“女儿知道娘对夫人是极有看法的,只眼下咱们母女俩还指着她过活,往后总要多多忍让才好。”顿了顿,忍不住宽慰她道:“待女儿日后嫁了好夫家,娘下半辈子便无忧了。”
王氏一怔,心头琢磨半晌,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是了是了,嫣红生得好样貌,将来嫁去做了主母,娘下半辈子便有了指靠了。”
顾宛华羞涩起来,“正妻……总还要看爹与主母的意思的。”顿了顿,心中想起另一桩事,便与王氏商议着:“往后娘若得了爹私下给的银钱物件,便留着府外头置些产业可好?”
偷偷置办产业?
王氏皱着眉头起了身,四下踱着步子,她本不是胆小之人,想着想着,便万分动心了,若母女俩真有了些许产业,不说旁的,便一朝被休,成了弃妇,有了田产房产,日子总也过的下去。余钱在手中一时总也花销不出去,若置办的产业丰富,钱滚钱,每月的收入还能少?不比成日搁置在房中划算?
只私下这事若让老爷夫人得知了,可怎么好?若要瞒下,母女俩名头下自是不成的,整个吕阳府,哪个不识得顾家?若要成事,非得寻几个极可靠之人代为打理,这样想着,她又瞬时失落下来,当下便摇头叹道:“你爹赏赐的物件倒不少的,光前个给的那一对珍珠就有鸡蛋那样大,便这一样就值得不少银子,可你姥姥家中清贫,便你舅舅也是个吊儿郎当不成事的,一个一个都是指望不上的!咱们母女俩,哪来的可托付之人?”
顾宛华嘴角轻弯了,笑嘻嘻道:“现下还早,娘若真动了心思,便培养几个心腹还不成?那些个丫鬟婆子府外头总有亲信的。”
王氏想想也是,只这事风险却大,这时代,一朝做了奴婢便没了人权,便被主人打死也是没个说法的,那些个婆子丫头可是顾府的奴婢,卖身契实实在在捏在老爷夫人手中,哪个敢陪着她行这冒险之事?
王氏从小贫穷惯了,对银钱哪里有不贪爱的道理?不像府里其他几个出身富贵的姨娘,她娘家便现在也只三亩地一间小破宅子,她不由自主想着,日后若置办了田地庄子,自个身家更丰厚些,不说旁的,闺女出嫁她便能私下给予好些嫁妆,王氏一脸神往,好半晌才点头道:“这事儿娘再好生考虑考虑,这心腹须得仔细寻一寻,真要后院起了火,可就麻烦了。”
她声音刚落,外头便有丫鬟来传话,夫人今个心情好,专程请来了戏班子,请四姨娘稍作准备,午饭过了便上荷园里听戏。
顾宛华深知王氏那直脾气,上一世常因沉不住气被几个姨娘当了枪使,忍不住又与王氏直言了其中要害,让她无论如何忍下心中不快,万万别受了旁人撺掇,务必在夫人面前恭敬着,一番细细叮嘱下来也耽搁了小半会,当下王氏一一应下,急匆匆走了。
待她走了,顾宛华便立即吩咐巧月备车出府。
第七章 相邀
今个夫人与各姨娘小姐们忙着听戏,她此时出门去,自是不会惹人注意,对她这么个常年难得一见的庶女,门口小厮也不多过问,如今四姨娘母女俩重得了老爷欢喜,想那六小姐往后必然要像其他几位小姐那般,隔三差五便出门采买游玩一二的,因此只管开门放了行。
马车缓缓出了府。
出了巷子,顾宛华便吩咐车夫在城中各街转悠,她今个出门其实并没有特别的目的,她便带着那么一小丝的期待,敞着车帘城东刘府门前绕了几绕。
吕阳府这地方虽处北方,却是小江南一般的存在,冬暖夏凉,气候舒爽,水土宜人,便在吕阳最南边,连南方的水稻也是能种得的,城外群山环绕,山中多溪流瀑布,便是那几座山,堪堪挡住冬日里的寒风,冬天只着一件棉布内衬也是不冷的。
城外沁水河环着半个吕阳府,城中又是不亚于京城的烟花繁华之地,每年不知前来多少游人旅者。现与她大伯居在莱阳府的顾家老夫人,每年冬季也是要来吕阳过一冬的。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并不识得刘公子,只依稀记得他似提起过年少时,方中秀才不久,得闲常与城中一班志同道合的公子们城郊风景处赏景作诗。
这样想着,不由心中一动,吩咐车夫在街尾停下,笑着递给那中年车夫一块碎银,“这时日头晒,我跟巧月四处走走,寻个茶楼坐上一会儿,你便在这候着,若无趣了自行办些私事也可。”
车夫老刘毫不犹豫接了那银子,笑道:“成,六小姐何时来,老奴提前来接您回府。”此时太平盛世,他也不担忧顾宛华安危,前些个家中老母正闹腰腿疼,今个运气好,得了小姐赏赐这么几两银子,一会儿便能买几副药回去侍奉母亲。
顾宛华点点头,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瞧一眼日头,笑道:“便酉时一刻吧。”
老刘正巴不得,当下便笑呵呵应一声,转身离去。
巧月默默跟着,并不多问,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城外方向走去,只在出城时,巧月快步跟上顾宛华,在她耳旁问:“小姐若要出城,不妨改日叫来巧云几个跟着妥帖些?”
顾宛华笑笑,摆手道:“城外木槿开的正好,隔着城墙便闻见那香气呢,也不走远了,转上一转就回。”
话说着,抬脚便出了城。
巧月应一声,仍乖巧地退至她身后半步紧紧跟随着。
一路上行人不断,却是城郊许多农户抬着一扁担樱桃李子进城来,过往商户络绎不绝,便那达官贵人的家眷也结伴出城往周遭那几处景色秀美的瀑布小溪去。
两人沿着官道走了一半刻,便能见着蜿蜿蜒蜒的沁水河了。
这时,顾宛华突然停了步子,站在原地眺望一会儿,她的眼睛定定望着远处泛舟河上那几个少男少女,神色间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与狂喜。
“小姐认得那些人?”巧月的声音传了来。
顾宛华不答,提起裙角便往前奔去,惊得巧月快步赶上她,“小姐莫不是要下河边去?”
听到巧月急切的声音,顾宛华这才停了步子,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莞尔一笑:“实是我太心急了,这般模样,便是去了又能如何?”
那少年在她眼中太过耀眼,饶是前世两人彼此倾心,今生又有备而来,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惴惴不安起来。
巧月大松一口气,语气不由带了些轻快,“小姐若要去,总要缓缓的才好,方才那般,可真吓坏了奴婢,万一摔着了碰着了,可让奴婢怎么好?”顿了顿,又柔声请示道:“河边那样的湿滑之地,小姐这身衣裳怕该脏了呢,不若咱们便远远瞧着?待明个跟姨娘说了,多唤上几个家丁婢子陪着小姐划船?”
顾宛华摇摇头,她身前数丈便是一条岔路口,她加快了步伐,在那路口,她身子仍一转,“既然来了,怎能错过?便是瞧,也要离得近些才好。”
巧月只得小心翼翼跟上,两人这样转过来,便与沁水河平行了,沿着河边行走,好在时已入夏,脚下泥土并不怎样粘滑。
又走了几十步,榕树下停泊的那叶小舟离他们已不超过二十丈远,舟上那一阵笑闹声便隐隐传了来,此时此刻,顾宛华慢慢停下了步子,便站在原地静静瞧着那小舟上立着与旁人说笑的白衣少年。
巧月瞧一眼小舟,又瞧一眼顾宛华,不由吃吃笑道:“小姐可是也想泛舟?奴婢瞧着那些公子小姐们可真热闹,便这样小的舟,也有家仆伺候着煮茶哩。”
顾宛华轻笑一声,“你瞧着中间站那人如何?”
巧月闻言不由眯了眼细看,半晌,失望道:“离得这样远,奴婢瞧不清,便只瞧个大概,也知道那是如小姐这般家世的富贵公子。”
两人话正说着,那小舟上两个家仆却忽地掌起了舵,朝着两人方向缓缓驶来。
顾宛华眼瞧着那人的背影由远及近越来越放大,心跳不禁漏了半拍,强自镇定一番,想道:他若瞧见了我,我便也不吭声,只这样静静看着他,日后若再见时,他总该对我有了极为深的印象。
那小舟渐渐驶的近了,却在两人对面忽地停下,只听舟上一妙龄女子娇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姐?着实有趣,这样好的风景不去赏玩,怎的却直直盯着我二哥瞧?”
顾宛华面上腾地一红,好半晌才回过神,羞赧道:“姐姐莫怪,我只觉得湖上泛舟格外有趣,便远远瞧上一瞧。”
那少女咯咯咯笑开,上下打量她几眼,与身旁两女耳语一番,便见那两人掩袖笑开,其中一女子远远邀请着:“那便上来与我们一同赏玩。”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少年自船舱里露出一颗脑袋,细细打量一番顾宛华,他眼睛一亮,问道:“你是哪家小姐?家住何处?我们乃吕阳刘府,赵府上的,便与我们同游也无妨。”
顾宛华当然知道,刘府与赵府都是吕阳城里富甲一方的大家族,只如今便让她近距离见那人,她心头实在有些惶然,这样想着,仍笑吟吟回道:“我是顾府的。”
话音刚落,便听得船上同时发出几声质疑,“咦?顾家还有这么一位小姐么?怎的从未见过?”
顾宛华自是知道他们的疑惑,当下便道:“我排行第六,从前甚少出门,姐姐们便也不知了。”
这下,船舱中接连走出三四个少年来,他们好奇的眼光纷纷落在顾宛华身上,便连一直背对着她的刘琳也转了身,他只淡淡扫她一眼,长袖一拢,悠然踏进了舱中。
顾宛华心中蓦地一凉,不知怎的刚要拒绝的话便梗在喉中,转眼,她便笑道:“如此,那便多谢姐姐们。”与巧月低声交代一番,信步往小舟上走去。
第八章 鄙夷
顾宛华刚上得舟上,还未进舱中,那三名少女便团团将她围住。
“妹妹既在顾家排行老六,必定也是宛字辈的吧?前些日子我还与你姐姐宛芝一同参加个茶会呢。”话说到这儿,她又皱起眉头,“奇了,怎的从来也未见过妹妹一回?”
刘琳那妹子刘彤最是话多,当下便抛出许多个问题,这一幕却是上一世不曾有的,顾宛华心头有些踌躇,稍一抬眼,便对上舱里那一对探究的目光,她心下一紧,敛目柔柔道:“我唤作嫣红。”
刘彤哈哈一笑,挑眉道:“妹妹可真会说笑,哪家小姐会起这么个丫鬟名儿?”
顾宛华嘴唇轻抿,心头暗暗叹一声,是了,如今这样直白地说出自己那闺名,以这些个富家小姐的心性,便不嘲笑,也必要大惊小怪一番的。当下,她难为情地偏过头去,却没错过刘琳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嫌恶。
她的脸登时火烧火燎起来,只那一眼,她便知了,这一回算是让他不喜了,上一世,两人在诗会上相遇,只那时自己已改了俗名,唤作宛华才在城中抛头露面,头一次相见,他便对她上了心。
样貌还是前世的样貌,才华……如今暂且不提,往后必定更胜过前世的,可她实是不明白,今个是怎的了?她未曾施展才艺,想来该是那俗名儿闹的,看来今个前来见他是失算了,想当然的以为必然如前世那般吸引住他,谁料却让他生了厌恶。
当下,其中一少女便笑,“我适才想起,宛芝妹妹闲时曾与我说起过,她家中尚还有个不招人待见的妹子呢,便到十岁也不曾入书房。”她轻蔑地瞧一眼顾宛华,“宛芝妹妹说的那人便是你吧!”
这人顾宛华认得,依稀记得唤作王凌霜,若论起家世,她只一般,只有个伯伯在吏部升做了侍郎后,这才常在城中贵族小姐们的茶会诗会上出现。
在她身后,几个少年不由瞪大了双眼,见顾宛华也不否认,这才听得有人悻悻道一句:“原来是个不受宠的庶女。”
他们的表情顾宛华一一瞧在眼里,心中却不意外,只鬼使神差地,她便厚着脸皮朝舱中望去,舱中刘琳却瞧也再没瞧她一眼。
那少女王凌霜又嗤笑道:“实是厚颜,那一对眼珠子提溜提溜的瞧,难怪不讨人喜爱!”
顾宛华也不回她,微一晒,当下告辞道:“姐姐们慢慢赏玩吧,出来的久,我也该回去了。”
刘彤忙拦她,不同于王凌霜的剑拔弩张,她却浅笑着指向前方,“妹妹,你瞧,前方便是瀑布呢,这时下船,回城也要走上小半时辰呢!”
顾宛华这才惊觉,小舟竟一直缓缓行驶着,当下她便皱起眉头,强笑道:“我那丫鬟还在河边等我,那便劳烦姐姐一会儿将我送回原处。”
她话正说着,刘彤早已进了舱中,一阵笑闹后,顾宛华听得她与刘琳压低声笑嘻嘻问着:“那嫣红瞧你的眼神直勾勾的呢!二哥,你便评价一二嘛!”
顾宛华立时红了脸,凝神听着舱中动静,只听得刘彤求了良久,他才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个不省事的小丫头,哪里便要说出个一二来?”
刘彤仍不依,撒娇道:“那你便与她说说话嘛!好容易见了宛芝那见不得人的妹子,闺名虽俗气些,倒也是个美人儿!”
刘琳语气中隐隐带了些不耐与斥责,“胡闹!如你我这般出身,行事怎能这样肆无忌惮?便不怕拉低了身份么?”
这话一出,船舱中顿时静了静,随后又有几个低语声依稀传来。
“观那名字便得知在顾家是如何的不受宠。”
“是了,怕比一般庶出的小姐身份还要低微些。”
而顾宛华此时早已苍白了脸,旁的话她还能不在意,只那一句“拉低了身份”竟在她心头回荡良久。她实是无法相信,前世那个温文尔雅的刘琳,怎会换了一个人般?
蓦地,她嗤笑出声,想道:今世不过变了个名字,又被王凌霜耻笑一番,只这样他便厌弃了么?
哼,前世,他不过也只中了个举人罢了!论身份,刘家不也只是个商贾出身么!若论相貌,也只算是个眉目清秀的,她心中不由腹诽一阵,只一双眼里却满满都是酸楚。
此时,小舟却忽然疾行起来,顾宛华身子一歪,险些栽倒,不由紧紧抓了舱门,眼瞧着小舟急速朝着河边驶去,她尚未回过神,便被人从后方重重一推,直将她推下了船!
那股大力直搡的她在泥地里滚了几滚,胳膊立时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她不由恼怒起来,还未起身,便听舟上咯咯咯的娇笑声传来,“妹妹对不住了,我二哥与王姐姐都不喜爱你呢,便送你到此吧!”
她立时便回头望去,却只在众脸孔中寻找到那一张漠不在意的脸孔。
待那阵笑声远去,顾宛华才吃力地爬了起来,满是淤泥的脸上绽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愣怔半晌,咬牙道:“若非今个出门,只怕我永远也不知他竟有着那样一张势力刻薄的面目,难怪那时迟迟不肯提亲,难怪……”
顾宛华抬起头来,她的眼酸涩万分,她却始终仰着面孔,不让那盈满的泪水滴落。
片刻后,顾宛华深吸一口气,缓缓行了几步,打量起周遭情形来。
她的前方,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偶尔响起一两声蛙叫,混合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声,田野里绵延不绝。
奇异的是,初时的震惊与委屈沉淀过后,她只用了一小会时间,情绪便平复了下来。
前世便为了这么个人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伤心?总是有的。除此之外,心头只余下淡淡的失落怅然,原以为今世也该循着上一世的轨迹与他相遇相知,兴许,她还可以刻意的让它提早到来,努力让他们的婚事变得更顺利。
然而今日相见,却让她失望之极,原本她胸腔中那满满的爱意,就在方才听了他那话时,便已冷却了七八分。
提早三年相遇,他依旧是个翩翩少年,眉眼仍是那样温和,只看向他时,不知怎的,却没了前世怦然心动的感觉。
听着他那刺耳的斥责,只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前世的倾心付出,她以为他是值得的,那个总是优雅的,温和的,大方的刘琳,她对他曾是心如磐石的,便重生后也不想改变,这才在明知会遭到羞辱时毅然踏上了小舟,她想着,不管旁人如何,他对自己该是欣赏怜惜的吧,却没料到便在今个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目睹了他的本质!
若上一世能有今日所见,她断不会为这么个人付出全部的心力!
第九章 母子
午后太阳正烈,顾宛华抿了抿唇,方才不觉得,这会儿却有些口渴了,她沿着河畔往城中方向已走了大约有一炷香,可算算路程,这样步行着回城,怕最快还要一个来时辰。
方才被推下船时擦伤了胳膊,初时没留意,这会儿却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没走上几步她便靠着一棵杨柳歇息起来。
她掏出一方帕子,将袖口撩了起来,轻柔地将泥土擦拭净,又简单做了包扎,此时天气正炎热,浑身又火辣辣疼着,她实在有些吃不消,可举目望去,周遭哪里有马车船只?
就在这时,身后苞谷地里忽地传来一丝动静,她立时警觉回头,便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眸子,只一眼,那人便羞赧地低了头,顾宛华见他穿着打扮便知是个附近村庄的农户,当下便笑问:“小哥哥,你家中可有船只?”
少年黝黑的脸几不可见地红了红,他伸手抓了抓鬓角,一转身,朝身侧几丈开外的玉米地里望去,“娘,是个小妹子。”
这时,一个老妇从玉米地里走了出来,她视线刚对上顾宛华便呆了一呆,转瞬,她便想道:这必定是个出门游玩的富家女,许是跑的远了落下了仆从,又不小心在地里摔了跤。
见她年纪幼小,浑身衣裳脏污不堪,细细瞧去,袖口上满是干涸的血渍,倒也怪可怜,便丢她一个人在这野地里也怪不放心,当下她便轻步走上前,关切道:“姑娘要船,可是要回府上?”
顾宛华点点头,看向老妇人,柔柔道:“婶子,我胳膊受了伤,又口渴的很,现只想立时便回到家中,只出门时跟来的奴婢还在城外等着我,不知能否借婶子家船只一用?”
老妇摇头笑道,“船只没有,牛车却有的,进城也只消半个时辰路程。”她含笑盯着顾宛华白瓷般的肌肤,“这样俊的小女娃儿,独身一人庄稼地里行走可不成,村里浪荡子也有几个的,便跟着婶子家去喝口水,歇片刻,一会儿让石头驾车送你进城里。”
顾宛华面上一喜,忙应了下来,一路跟着老妇与那唤作石头的少年穿过田埂往村庄去。
不一会儿,一间院子出现在她眼前,那是个极简陋的院子,只三间土屋,便院墙也是篱笆围的,一间破破烂烂的鸡舍,紧挨着的牛棚里,顾宛华看见了一只老牛。
老妇进灶房端了一碗水递了来,笑呵呵说着:“姑娘莫嫌,乡村农舍简陋,只这水却是娃儿他爹后山里挑来的泉水。”
顾宛华自她手中接过碗,直直灌了几大口,仰头笑道:“很甜。”
老妇又朝石头喊,“去!后院里给这小妹子摘些樱桃来。”
石头应声跑去,不一会儿,手捧着一捧樱桃跑了来,顾宛华朝他笑笑,他腼腆一笑,将手朝她面前伸了伸,只是他的手实在太脏,指甲里还有黑乎乎的污渍,他自己似也发现了,慌忙缩回了手,一溜烟进了灶房,再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个碗。
顾宛华前世接触的为数不多的人里,从来也没有这样淳朴的农家母子,不由轻弯了嘴角,笑嘻嘻道:“谢谢石头哥。”
当下,她接过碗,兀自吃开,心头却寻思起一件事儿来,刚想跟石头攀谈几句,回过神来,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跑了个没影,便连老妇也笑的合不拢嘴,“我这娃儿,憨实的紧,见了生人胆子小哩!”
顾宛华缓步走向老妇,挨着她在廊头台阶上坐下,轻声问着:“婶子屋里几亩地?”
老妇伸出手指比划一个数儿来,叹道:“城郊田地金贵,便世代居住的村民,一户人家也只得几亩,旁的多叫那些个达官贵人买去了。”
顾宛华点点头,又跟她打问了田地的价格,老妇也是个健谈的,当下便与她细细说了肥地,沙地,荒地几个不同的价儿,便连每亩收成也略与她说了说,老妇猜测她家世多半不差,却又听的认真,便笑:“城中贵人哪个城郊没些田产?姑娘不知,回去问问你爹娘也就知晓了。”
得了这些个信儿,顾宛华心里踏实了些,歇足了一刻,便起身与老妇道别。
她将随身银两全掏了出来递给老妇,老妇却执意不肯收,她今个本就是顺手帮助个落单的小娃儿,哪想过要些报酬?便是家中清贫,也从未想过得一个娃娃的赏钱,当下,便努了嘴,嗔她一眼,“小娃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个银钱省着花销,你这娃儿乖巧,婶子喜欢着哩,自来屋里就喝一碗泉水,吃几颗樱桃,哪里就要给这么些银子?”
顾宛华笑笑,不再勉强,再次与妇人道了别,才上了板车,一路往城里去。
牛车穿过村子,缓缓上了官道,小半个时辰便驶向城外,见石头要进城,顾宛华忙出声喊住他,“石头哥,就在前面停下,我还有个丫鬟在西边儿河沿上候着呢。”
石头应一声,牛车停了下来,顾宛华跳下车来,她今个实是被母子俩的淳朴所打动,当下便笑道:“今个多谢了婶子,我是顾府的,若将来婶子有了困难,便来顾府寻我,大忙不敢说,银钱上头总能资助个一二。”
他这一路上默默的,好几回都不曾回她话,这会儿却挠了挠脑袋,憨笑道:“举手之劳,顾家妹子不用放在心上。”
顾宛华有些吃惊,不过转瞬她便点了点头,再次跟他道了别,这才缓缓朝西边去。
巧月等了这一个来时辰,早已心急如焚,大老远瞧见顾宛华便急匆匆奔了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猛地拉起她的胳膊,眼圈一红,差点便哭了出来。
“小姐这是怎的了?一会儿不见,怎就成了这个样子?”
顾宛华淡淡摇个头,“方才摔了一跤,不碍事。”又柔声叮嘱道:“这样小的事,不必跟姨娘说。”
巧月气愤道:“小姐不说奴婢也是知道的,方才在岸边见着那小舟,奴婢急匆匆去寻,里头公子小姐们一大群人,却独独少了小姐!”她垮了脸,“还被几位小姐好一顿教训。”
顾宛华叹一声,“生来是庶女,一些个委屈便要学着承受。”她停了步子,静静望着巧月,“生来的身份别无选择,可也不能就此认命,你跟了我,总要学的坚强些。”
巧月心头也觉着这话有理,她轻咬了下唇,抬手擦一把泪,半晌才道:“巧月生来是婢女,便自个受了委屈,也看不得小姐受委屈。”
第十章 驱赶
方回到院中,秋兰便急急迎来,见她衣裳脏污,忍不住问道:“小姐今个出城了么?”
顾宛华睨她一眼,淡淡道:“近来木槿开的好,便在城外赏了一会花,谁料却泥坑里跌了一跤。”
秋兰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没走上几步,她又忽地抬起头,乖巧道:“二小姐来一回,奴婢便与她说小姐这几日有些闷,今个身子好些,便外头去散散心。”
话说着,顾宛华抬脚踏进房中,一眼便瞥见桌上不曾收去的茶具,秋兰慌忙道:“二小姐厅中坐了片刻,方才才离去。”
顾宛华笑笑,吩咐秋兰备了热水,由巧月伺候着梳洗一番,便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小姐,可要奴婢去焚香?”秋兰低柔的声音传了来。
顾宛华微睁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秋兰抿了抿唇,忍不住道:“小姐?可是这几日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的您不快?”
顾宛华唇角一弯,摇头道:“你很好,样貌不差,又极聪慧。”
秋兰脸一红,羞涩道:“奴婢成日便只想着如何伺候好小姐,只奴婢粗笨,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小姐瞧着奴婢忠心的份上宽恕了奴婢。”
顾宛华却是不答,静静瞧她半晌,轻声细语道:“我这几日胃口不好,嚼着什么都是一个味儿。”
秋兰忙笑,“奴婢也瞧着小姐这几日胃口不佳,今晨便嘱了小灶上那几个婆子,往后膳食务必清淡些。”
顾宛华轻笑一下,问道:“小时候常吃你做的点心,如今倒怀念起来了。”
秋兰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亮光,是了,她还有这么一手好厨艺!原先还在四姨娘身边时,因做的一手好点心,常被姨娘夸赞,便是小姐那样挑嘴的,也直说好吃呢,当下便笑,“往年咱们院中材料稀缺,如今却方便的多了,小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奴婢便不会做,想法子学了也要为小姐做来。”
顾宛华点点头,“那便辛苦你了,随意做几样点心吧。”
秋兰得了吩咐,兴冲冲出了院子,直奔偏院灶上去,路遇巧月时,她却忽地停了步子,娇笑道:“小姐今个想吃我做的点心。”
巧月自得知她心怀不轨便处处避着她,当下便淡淡回了一句,秋兰只当她嫉妒自己重新得了宠信,眉间笑意更深,又道:“咱们做奴婢的,还是多学些东西的好,兴许哪日主子便能用到呢。”
巧月暗里撇个嘴,没好气道:“那些个花里胡哨的我可不懂,只懂得做奴婢的,便要认清身份,忠于主子才是紧要的!”
秋兰还想说什么,见巧月已经转身离去,不由嗤的一声,咕哝道:“小姐若不知道,便那样将忠心藏着掖着有什么用?”路过一方人工湖时,弯了腰打量片刻湖中巧笑的倒影,一路哼着小曲儿往主院去。
只晚间时,她便笑不出来了。
顾宛华便倚在榻上,眼也没睁,漫不经心道:“你是个有天赋的,往后便去灶上当值吧。”
秋兰霎时脸色便白了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盯着那盘还顾宛华还未品尝过的点心,嗫嚅道:“可是奴婢做的点心不合小姐胃口?”
顾宛华微睁了眼,秋兰那副不甘的神情便落入她眼中,当下,她扯出一个笑,“秋兰实是想多了,我只瞧着你厨艺极好,若不能安置妥帖了,岂不是浪费了好人才。”
秋兰一咬牙,一下下重重朝她磕起头来,一边期期艾艾道:“奴婢只想日日跟在小姐身旁伺候您,厨房那样远的地方,奴婢实是舍不得您。”
顾宛华冷冷看着她,好半晌没言语,直到她脑门青红,破了一层皮,才轻叹一声,朝外头吩咐道:“张妈妈,明个便安排秋兰去后厨当值吧,月钱便按大厨支。”
一转眼,对上梨花带雨的秋兰,微笑道:“别担心,今个调你去也只暂时的,如今咱们与姨娘一块居住在翠园,地方紧吧了些,便与那些妈妈挤一挤吧,待过些时候搬了园子,若人手不够,兴许还要调你回来呢。”
秋兰啜泣一阵,当下又磕一下,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一抬头,便用一种伤心至极又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着顾宛华,“奴婢便去了后厨,也会日日悉心为小姐准备膳食,只求小姐能念着奴婢往日伺候的情分,往后能将奴婢调回来伺候您。”
顾宛华微微颔首,朝她摆了摆手,“那便早些下去准备吧。”
秋兰紧咬了下唇,转身离去时,一颗泪珠适时从眼角滴落,划过脸庞。
便连巧月瞧她那模样也有些动容,叹气道:“她也怪可怜。”
顾宛华悠然一笑,“若不是顾及着夫人,又怎会这样轻易饶过她?只去灶房,实已是对她仁至义尽。”
巧月心下一紧,懊恼道:“是奴婢说错话了,她那样不忠心的奴婢,便是打死也不为过,小姐心慈饶了她,她已是极幸运的!”
自那日出门过后,转眼已过去数天,这些天顾宛华便老老实实窝在房中,四姨娘方得宠,府里数双眼睛都紧盯着她们母女俩,她可不打算在“称病”时表现的太过精神。
在这期间,她仅与她的爹爹顾怀远一起吃过一顿晚膳。
对她这爹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顾家老太爷在世时,是贩盐起的家,到了顾怀远这一辈,两兄弟继承了家业,不消二十年便发展为吕阳府最大的盐商。生意做的大,银钱自然是极多的,便在整个吕阳富豪中,顾怀远也是数一数二的,只生意场上再多的成就,在大顺至多也就是个商人罢了,若论名声显赫,哪里及的上那些名门贵胄,世家望族?
顾怀远在吕基不浅,他生平最喜攀附权贵,只因顾家商贾出身,独独缺少些权势。他早先刻意培养着顾宛华的大哥顾卓文念书考功名,顾家多的是银钱,便只要他能努力些,金榜题了名,凭着顾怀远的门道,前程自是不愁,更重要的,顾家也能就此光耀了门楣,不说旁的,若能出个进士,顾家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