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愿第15部分阅读
庶愿 作者:未知
小姐眉是横的,眼也是横的,口中在呼呼地吐气,一言不发。 秋读阁
大夫人再转向傅家五小姐傅清莹:“莹儿,你说。”
傅清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仰起头来,朝大夫人哭诉道:“母亲,大姐她打我”
傅五小姐仰起头来,这时,众人不由“啊”了一声,五小姐的左脸上有明显的五个指印的痕迹,清晰可辨。
大夫人心疼地奔过去,搂住自己亲生的小女儿,转头盯着大女儿:“怎么学礼教学成这个样子了,连妹妹也敢出手打了”
“谁叫她诬陷我来着,说我故意要杀三妹妹……”傅清芳愤愤不平道,“我跟三妹妹平日里又无怨仇,我干脆无端端的要找她的晦气我当时昏昏沉沉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凭什么诬赖我”傅清芳说到气愤处,也哭了起来。
“谁说的?”大夫人快气疯了,这把火烧到后院里来了,她紧紧盯着小女儿,“莹儿你说,是谁这样对你说的?”
傅清莹害怕地回避着母亲像要杀人的目光:“我,我是听下边的丫头说的,她们都说,三姐姐屋里都传开了,说是大姐姐技不如人,看着三姐姐不顺眼,就拿了剑要砍杀三姐姐……”
大夫人气得脸色发白,这明显着就是落井下石啊。看着大房这边落了难,不忘来踩上一脚她恨恨地想,这笔账慢慢再算,四姨娘那边想女儿嫁得好,没门此次不过小小占了上风,竟得意成这个样子,好戏还在后头呢。
眼下,先把这混乱的局势收拾好了再说。本来她这边已经够乱的了,偏偏这两个不懂事的又弄出些事情出来,要让傅老爷知道的话,给她一个管教无方的罪名,那她以后在这个家里可就不那么好混了,说不定那个四姨娘在她落魄的时候,趁机上位,那她们母女几个的命运就握在别人手里了。
对于命运这东西,当然是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最好,如果能把别人的命运也一并掌控过来的话,那就是好上加好了。她梅氏这几年的运作,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当下,大夫人不再迟疑,目光凌厉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她不再是那只病怏怏的病猫,她又恢复成傅府里那个持家威严,作风凌厉的傅大夫人。
“张妈妈,你找几个人,把冬蕊抬回我屋子里去,然后找个大夫给她瞧瞧,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银子从帐面上扣。还有,让人把这屋子里打扫打扫。”傅大夫人吩咐道。
张婆子赶忙应了一声,找了几个丫头手忙脚乱地把昏过去的冬蕊抬回去,然后,再让外面候着的粗使丫头进来打扫。
大夫人脸色一端,目光锐利地看着大小姐和五小姐:“芳儿,莹儿,你们两个,一个听信谗言,误会自家姐姐,一个粗莽行事,对自己的姐妹大打出手,两个人都给我到祠堂跪一个时辰去。”
傅清芳倒没说什么,傅清莹已经叫起来了:“娘,祠堂里好黑,我害怕,再说,地板那么凉……”
大夫人喝斥道:“这难道由得你挑了?再多嘴,把你关到柴房里关一宿看看。”转头朝张婆子吩咐道,“还不快把两位小姐带过去”
张婆子知道大夫人真的发怒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罚,不知道这一屋子的丫头婆子怎么处置呢。想到这,不由心头有些发凉,赶忙拉着两位姑娘出去。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眼看着大夫人把一直捧在手心里的两个宝贝女儿都罚了,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大夫人转过身来,众人只觉得一道森冷的目光从身上掠过,大夫人冷冷的话语便响了起来:“你们厉害啊,帮我教出这样无法无天的女儿来。一个屋子里,每个小姐身边两个大丫头,两个教引妈妈,我银子照给,就指望你们把小姐们服伺好,教导好,如今好好的两个大家闺秀,现在怎么被你们这些人教成这个样子?不懂规矩也就算了,还给我添乱,我要你们何用”
两个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吓得脸都白了,“扑通”全跪了下来,哭求道:“夫人饶命”
大夫人彻底冷了脸色,对那些哭求声闻所未闻,扭头对那些腰圆膀粗的仆女下命令:“去,把这些丫头婆子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然后把陈伢婆叫过来,把这些人全卖出府去,换些好使唤的过来”
张婆子听得心里凉意嗖嗖,这才是她认识的大夫人,仅仅因为大小姐五小姐的口角,就把两个屋子里的人都撵出去。这种做事狠绝的方式,像极了当年。
冬梅同情地看着屋子里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丫头们,被那些身强力壮的仆女反剪了双手,拖了出去。不一会,板子响了起来,院子里一片凄惨的哭叫声。
处理完这一切,大夫人这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宛似要虚脱一般。张婆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把手里的银灰色貂皮斗蓬披到了夫人身上:“夫人,您可千万别动气,两位小姐年纪还小,还需你好好调教。回屋吧,待会我去看看两位小姐怎么样了。”
大夫人疲惫地点点头,微微合了合眼,让梅香搀扶着,慢慢踱回落霞轩。
陈伢婆很快就过来了,看着一院子里都是些挨了板子的“伤员”,也没有什么表情,显然对于这种现象已经司空见惯,到了大夫人那里拿了卖身契,点清人数,叫了两三辆马车,就把这两屋子里犯了事的丫头婆子全运走了。
第八十章冷落
大夫人回到落霞轩,觉得疲累异常,喝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待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屋子里点了灯,张婆子轻轻走过来,问道:“夫人,刚才见您好不容易睡着,没敢打扰。您要不要传饭?”
大夫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在旁伺候着的梅香马上过来扶起她,让她斜躺在床榻上。大夫人看着窗外,幽幽地叹口气:“大小姐和五小姐怎么样了?”
张婆子马上显出一副愁苦的样子:“大小姐倒没什么,只是一口气郁在心中,一时半会恐怕散不了。五小姐细皮嫩肉的,跪了一个时辰祠堂,把膝盖都跪青了,现在一直在哭,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唉,真是可怜。”
大夫人觉得胸口有些疼,毕竟是她亲生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这个母亲的心里也不好受的。最令她难受的是,通过大公子与忠靖侯府结亲的这个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即使宫里查出大女儿是被人迷惑,才会拿剑杀人,但事实已经发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众口悠悠,大女儿的名声总会受到影响,想结一门好亲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冬梅。”大夫人叫道,“去拿些活血散淤的药酒给大小姐与五小姐送过去,如果实在不行,就请大夫过来看看。”
冬梅应声而去。
“忠靖侯府那边恐怕不能成了。”大夫人深深叹口气,目光忧郁地望着窗外。
“夫人不必担心,”张婆子仿佛看出大夫人的心思,“即使忠靖侯府那边有什么变数,凭夫人与川陕总督夫人的亲家关系,让她在侯爵夫人前面说几句好话,侯爵夫人一向人脉广宽,说不定会给我们大小姐说不门好亲事呢。”
大夫人的眼睛亮了一下。
张婆子想了一下,又道:“五小姐年纪还小,还没有完全长开,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说不定以后长成个大美人也说不定。退一万说,”张婆子看着冬梅走出去换茶水的背影,凑近大夫人,低声道:“夫人,你忘了,水边村那边的六小姐……”
大夫人猛地盯住张婆子,张婆子并不闪避大夫人的目光,继续道:“那个小姑娘我上次去看过,虽然营养不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但那小模样,那身段,长大以后准是个美人胚子。夫人暗地里养她也养了这么些年了,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大夫人沉吟不语,养着那个小姑娘,是她对付二公子的最后一张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亮出来。如今的情形对她明显不利,大女儿失了利,小女儿怎么看,以后都不大可能会长成一个大美人。如果到了最后,她生养的子女都无法替她取得荣耀,那也许这个张婆子说得对,该走这一步棋了。
何况张婆子说了,那个小姑娘,那小模样,那身段,长大以后准是个美人胚子……她的娘亲长得就很美,想必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样一想,又觉得一阵气闷。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大美人儿?大女儿倒跟自己像,也出落得极其标致,就是这个小女儿,既没有秉承傅老爷的俊雅,也没有秉承到她的美貌,难道是送子观音送错了,本来要送个儿子给她,却送了个女儿过来,所以就长成了这副样子?
“那边你好生看着,没什么意外不要先不要去动她。芳儿这头婚事,我无论如何也得去给她周旋周旋,不然的话,她以后会怨我这个做娘的。”说到这,大夫人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桩明显看来不成的婚事,要如何去周旋?唯有期望忠靖侯爵夫人即使不能与她傅府结亲,也请指一条明路,好让她的大女儿嫁得风风光光,了结她的一桩心事。
“老爷下朝了吗?”大夫人看看时辰,这个时候,老爷也该回来了吧?
张婆子看看大夫人,脸色有些犹豫:“老爷他早回来了,现在……现在在三姨娘的院子里。”
大夫人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般,猛地一痛。
张婆子连忙道:“可能是老爷担心夫人的病需要好好静养,所以这两天也少到这里来……不过,等夫人大好了,老爷自会过来的。”
大夫人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张婆子这话说得空泛,一点根据也没有。如果老爷真的心里有她,担心她的病情,难不成连走多几步,过来看她一眼都不肯吗?人就是这样,得了势人人都来巴结你,你要失了势,别人是连躲都躲不及的,即使是结发夫妻也是如此。
张婆子有些不愤,闷声闷气道:“我看那三姨娘整天吃斋念佛,也不像有好斗之心的人,这回却是她的女儿出尽了风头,真是令人不解。”
大夫人唇边露出一丝冷笑。这三姨娘伪装得真是好,她倒是小觑这个人了。俗话说女儿像娘,如果没有三姨娘的暗中唆使,她那个女儿会一反常态,在皇太后的花灯会上积极表现,拨得头筹,成了个大赢家?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只要傅二小姐一日在傅府里,那她的命运就掌握在傅大夫人的手里,任她使出浑身解数,也休想翻出如来佛的五指山“睡吧,我累了。”大夫人合上眼睛,看上去真是一副疲累至极的样子,梅香赶过来铺好床衾,放下帐幔。
“张妈妈,等我睡下后,你去吩咐厨房,做几样精致小菜,给四姨娘那边送过去,就说我身体不适,有劳她照顾老爷了。”帐幔里,传来大夫人的声音。
张婆子心存疑惑,但还是依命退下去照办。
江面上返航的小船上,船里的灯火跳跃如豆。狭窄的船舱里依旧坐着傅二公子与林丰之,外面掌舵依然是那个风口把得很严的吴应。这一次,林丰之斯文许多,没有全力对付桌面上那盘酱板鸭,而是用筷子一颗一颗地夹着花生米吃,左手执了一个小酒壶,在轻斟浅饮。
“听说,这次进宫,你府上的大小姐闯了大祸?”林丰之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朝嘴里倒酒的手,抬着看向傅二公子。
傅二公子神情如常,只淡淡地“唔”了一声。
“真是奇了,你前不久不是说什么,宫里今年的花灯节有些什么新巧的玩艺,还说什么傅大小姐也未必能如愿的话。我当时就觉得你话里有话,如今细细想来,即使神仙也不可能那般料事如神,你那个时候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难不成你事先打探到什么了?”林丰之目光灼灼地盯着傅二公子,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个究竟出来。
“这事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我经营的一个铺子,是专卖胭脂水粉香料的。那日,那个铺子的掌柜找到我,说有一个姑娘前来问有没有幽兰檀香出售。”傅二公子淡淡道,“你也知道,这幽兰檀香一直是朝中禁品,民间也严禁贩卖,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明知朝廷明令禁止的物品,居然还有人上门来问。”
“所以,我就问清那个姑娘的相貌,派了几个得力的人前去跟踪。果然,被我追查出些线索来。这姑娘是工部侍郎家的李大小姐的贴身丫环,在傅府里,个个人都知道工部侍郎的李大小姐素来与傅府的三小姐合不来,明争暗斗斗了这么多年,如果她要害人的话,首先害的肯定会是我那个三妹妹。”
说到这,傅二公子不由笑了:“不过,我那个三妹妹也不是吃素的,精着呢,所以我猜李家那位大小姐肯定从她身上捞不到什么好处,而我那个大姐好大喜功,说不定李家那位报复三妹妹不成,会把矛头转向我那个大姐。反正花灯会无非就是各府小姐在皇太后面前极力表现的机会,对手如云,除去威胁最大的,自己才会多一分胜算。”
林丰之有些懊恼道:“果然被你猜中了。”
傅二公子摇摇头:“我不是神仙,不可能料事如神,我仅仅是推测而已,没料到还是被我猜中了。看来,这个工部侍郎家的李大小姐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说到这,傅二公子不由笑了。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天遂人愿呢?
“恭喜二公子,暗中又胜了傅夫人一局。”林丰之拿过一个小酒壶,递给傅二公子,“此事值得庆贺一下。”
傅二公子没有推辞,接过小酒壶来,仰头倒入口中。
“你接管的那些田产、店铺怎么样?”林丰之关切地问道。
“一切刚刚起步。”傅二公子轻叹一声,“有些铺子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模式,只亏不赚,看来要好好修整一番才行。如果要有银子入账,怕要等个三两年,看来这一时半会要摆脱梅氏的控制也非易事。”
林丰之点点头,诚挚道:“我明白,没有银子寸步难行,何况你还有个妹妹需要照应着。如果周转不过来的话,尽管开口,跟我爹说也行,再远的关系我们也是亲戚,何况你母亲娘家那边对我家有恩,我爹不管怎么样也会帮你的。”
傅二公子眼神柔和,伸手拍拍林丰之:“没事,我挺得住。”
第八十一章大事化小
林丰之想到他这几天忙些别的事情,倒把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忘了,于是便问道:“二公子,你与你那六妹妹谈得怎么样了?”
“唔,还好。”傅二公子道。
“这么说,是她答应你的条件了?”林丰之笑了起来,“我看你那个六妹妹不像那么好说话的人,你用什么法子逼她就范的?”话语里颇有嘲讽玩笑之意。
傅二公子不理会他的玩笑之意,淡淡道:“我那个六妹妹不同于常人,她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权衡利弊,哪边更有利,她心里清楚。”
“她心里清不清楚我不知道,不过,她在你的威逼利诱之下,不答应帮忙想必也很难吧?”林丰之打着哈哈,“以二公子的钢铁意志,你要做什么事情,又有哪个人能抗拒得了你的要求?”
傅二公子笑笑,不去反驳他,他执起酒壶,倒了一口酒在口中,喝下,然后道:“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我与我那位妹妹淡判顺利,那个忠靖侯府的二小子也没有来打扰我们。你说,你是如何让那个侯府的二小子三天出不了门的?”
“父母的望子成龙,还有兄弟之间的隙怨忌恨,我只不过利用了这两点,而且,是向二公子你府上学的,”林丰之有些得意道。
“胡扯!”傅二公子笑骂道,“我当年何曾做过这等事情?”
“其实认真说来,是向你大妹妹学的。”林丰之眨眨眼睛,“你忘了,你大妹妹当年是如何对你的?”
傅二公子微眯了眼睛。当年,傅大小姐为了帮大公子,不惜利用各种手段给他使绊,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想不到,这一招,倒被林丰之利用来,去对付那个忠靖侯家的二小子。
“这些阴招不错,你有我大妹妹的能耐和风范。”傅二公子调倪他。
“得了吧,我可没有你大妹妹那份能耐,在皇太后面前居然提剑追杀自己的亲妹妹,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上第一人啊。”林丰之的话语里不无调倪。
“不过,我那个大妹妹运气还真是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落到什么不好的下场。看来,恶有恶报这话不是能大信的。”傅二公子微微叹了口气,“我本以为,这事能给梅氏一个重创,看来,梅氏也许命不该绝。”
“时辰未到吧。”林丰之摇摇头,他不同意二公子所说的话,“一个人坏事做尽,总会有报应,不然的话,那就是老天不公道了。”林丰之想了想,扬一扬眉,“这么说,你大妹妹闹出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
傅二公子点点头:“宫里传出消息,皇太后本欲重重惩处肇事之人,但念在工部侍郎家的大女儿年幼无知,受人唆使,所以从轻发落,只让李侍郎带回家去,好生管教。而那个主使之人,也就是李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好像叫做什么丝雨的,听说被皇太后罚了五十杖刑,打得昏死过去,眼见活不成了。这事也就算是告一段落。”
林丰之叹口气:“李家的人为了洗清罪名,推了个丫头出来顶罪,又怕那个丫头说漏了嘴,日后翻案,就暗中贿赂掌刑的人,暗中下死手,好做得死无对证。然后再拿重金去安抚死者家属。唉,李家的人真是狠毒。”
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疑惑:“我听闻赵世子一向清正廉明,执法严正,眼中揉不下一粒沙子,这么些伎俩,能瞒得过他吗?”
“他是故意而为之,或许是皇太后授了意,又或许是……我那六妹妹求了情。”傅二公子不确定道。
“你六妹妹!”林丰之眼睛瞪得老大,“你六妹妹何时见过赵世子?”
“我也不大清楚,听下边的人说,有两次看到赵世子与我那六妹妹在一起,一次在三生书院,一次在河谷村口的大道边上。看样子,我那六妹妹跟忠靖侯府混得很熟。”傅二公子有些纳闷,不过随即笑了笑,“我那六妹妹跟他们走得近,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
“你那六妹妹还真是有些本事,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心机。”林丰之有些感慨,“说不定她此番故意与忠靖侯府走近,是为了摆脱你的掌控也说不定。”
傅二公子想到那位六妹妹跟他提的条件,她什么也不要,只要自由。“嗯,你的推测也有些道理。不过,我那六妹妹是个聪明人,她应该知道,除了向我们这边靠拢,她别无选择。”傅二公子唇上浮上淡淡笑意,“因为,只有我,这才满足她的条件。”
小船稳稳当当地停靠在岸边,傅二公子放下酒壶,外面,吴应已经把踏板架到了岸上。
傅二公子站了起来,整整衣衫,走上了踏板。林丰之追出船舱:“二公子,话还没说完呢。她提的条件是什么?她说她要什么东西?”
“自由。”傅二公子头也不回道。
“自由?”林丰之愣了一下,“自由是什么东西……”
一大早,傅清玉就被外面的的喧闹声吵醒。她睡眼朦胧,半睁着眼睛,趿了鞋子打开门去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整个村子狗吠个不停,原来是来了生人。在河岸边上,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上坐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似乎十分不耐烦,大声地吆喝着,喝斥的声音响彻在半空,整个村子就连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被吵醒了。
一群大夫模样的人提了药箱,急急忙忙地小跑到马车前,一个接一个慌乱地上了马车。傅清玉认出其中几个,有河谷村的李大夫,有向阳村的陈大夫,还有……
一个老头从她面前匆忙走过,她一把抓住,问道:“梁大夫,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梁大夫跑得满头大汗,一脸着急的样子,见傅清玉紧拽住他不放,不由生气道:“你这个小女娃娃,快快放手,不要误了老夫的正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一个一个大夫都朝那辆马车跑?难道有人要死了吗?”
“差不多了。”梁大夫拉开傅清玉的手,一边疾走一边丢下一句话:“不知哪个县太爷家的宝贝儿子要死了,非得把我们这些做大夫的,全召了去……”
傅清玉摇摇头,这个县太爷也未免太腐败了,儿子病了,难道要把全县的大夫们都叫去给他的儿子治病?天下有这个理吗?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了,有钱有什么做不来的?”旁边站着的黄阿婆说了一句愤世嫉俗的话,把手中的拐杖朝地上重重顿了一下,回屋去了。
傅清玉自嘲地笑笑,她步出社会好几年了,对这些现象从不接受到淡然旁观,心中已经波澜不惊,生活还得要继续,她没有时间做愤世小青年。
“清玉。”胡三娇在背后叫她。
她转过头去,见胡家一家五口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她不由奇怪地问道:“三娇,你们这是要出门吗?”
胡三娇点点头,有些懊恼道:“清玉,我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了吗?花灯节后第一天,是要到寺里上香还愿的。你怎么都忘了?”
傅清玉张了张嘴。天!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昨天晚上胡三娇是跟她说过这事,还千叮嘱万叮嘱要她第二天早上要早点起床。
傅清玉看看自己这副样子,还看看准备出门的胡家五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三娇,你们去好了,我这没准没备的样子,还是不去了。反正不过是上香,什么时候去也是一样的。”
“那好吧。”胡三娇无奈道,“我们去上香,然后去一趟四叔婆家,可能要到晚上才回来。清玉你就不用等我们了,馒头还热在锅里,你饿了就去拿来吃。”
“好了,快走吧,再罗嗦就成老太婆了。”傅清玉推她,“你爹你娘你哥你姐都在等着呢。”
胡三娇又嘱咐她要注意安全,锁好门之类的话,然后才随胡大为江氏他们出了门。
看着胡家五口远去的背影,傅清玉想着胡三娇方才说的话。四叔婆?薛大娘?傅清玉笑了,看来江氏这趟拽了胡大为一起出门是有缘由的,多半是为她大女儿的婚事去麻烦薛大娘的。她不去也正合江氏的心意,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外人,江氏有些事情是要忌讳着她的。
原来这里的风俗是花灯节过后要去上香还愿的,难道那个冷漠得令人讨厌的傅府二公子说了,“……这几天你要尽量呆在家里,不要随意出门。还有,昔日太子太傅的家眷会到光华寺上香,可能会顺便到你们村子里来。”她还以为他神机妙算呢,想来也不过是仗了这里的民俗做出的推断罢了。
第一句话说得还有些道理,第二句话纯粹是无稽之谈了。
“好,本姑娘就一天不出门,在家里坐上一天,以论证你所说的话是错的。”傅清玉指着空中不确定的某处,信心十足地大声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住在隔壁的小胖子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道:“清玉姐,不好了,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说着一把拖起傅清玉就走。
(看看好像够了加更的条件,待会12点前会有一更。)
第八十二章救人
(今天第三更送到好累哦,睡觉去也,呵呵。)
小胖子年纪不大,力气倒是蛮大的,瘦小的傅清玉被他连拖带拽,一下子就到了水边村外的山下。
这座山是离水边村最近的一座山,其实,水边村就建在这座山的山脚下,傍山吃山,这里的人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优良传统。傅清玉也经常光顾这座山去割些猪草,捡些柴火什么的。还有,她一生的积蓄,那傅二公子给的二百多两银子就埋在这座山半山腰的地方。
山下有好几个地方通向山顶,山上有一座寺庙,也就是这一带最出名的光华寺,常年香火鼎盛,前来烧香拜神的人络绎不绝。不过想来怕是时辰尚早,上香的人还不是很多,但从山下望上去,仍可以看到零零散散的一些香客。
“小胖子,你拉着我干嘛呀?要去上香是吗?我今天有事,等明天有空的时候姐姐有空的时候,再陪你去好不好?”傅清玉一边用力甩开小胖子,一边尽量用哄小孩子的口吻去哄他。
这个小孩子真是添乱,她这一天都不能出门的,她要等人呢。
“清玉姐姐,我不是拉你去上香,是去救人。”小胖子说得极其郑重,他指了指山上,对傅清玉说道,“清玉姐姐,山上有个人受伤了。你以前救我的小黑猫的时候,不是说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那救人一命,应该加倍,可以造十四级浮屠了。清玉姐姐,你就过去看看吧。”
傅清玉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叫做“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奇怪的话?想必是她这具身体的善良的原主人说的。还有,什么十四级浮屠?救猫七级,救人就加倍,成十四级了?
傅清玉被面前这位小男孩弄得哭笑不得。这救猫怎么可以与救人同语而论?就好像一个兽医怎么可以去救人呢?
傅清玉这样想着,脚步却停不下来,一直被小胖子拖着朝山上走去。
快到半山腰的时候,远远的,便听到了一片嘈杂的声音,慌乱的脚步声,渲沸的说话声,还有哭声,呻吟声。
走到近前,见旁边停了一顶不太华丽的轿子,比起普通人家用的青衣小轿又好了一些。轿子旁边围了一大堆人,吵吵嚷嚷的不知在争执着什么,哭泣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这四周的环境怎么这么眼熟?傅清玉一抬眼,便仰望到了建在山上的光华寺。
“清玉姐姐,快进去吧。”小胖子用力拨开人群,还不忘喊了句:“让开让开,大夫来了。”
傅清玉慌得连忙去捂小胖子的嘴:“小胖子,别乱说。”她已经明显感到周边的眼光齐齐汇聚到她的身上。
小胖子睁着天真的眼睛,认真道:“清玉姐姐,上次我家的那只小黑猫脚摔断了,你不是把它治好了吗?所以,你就是大夫,这位姐姐的脚也摔伤了,你一定能治的。”
傅清玉差点晕倒。这个比喻未免太……被别人听到还以为是对伤者不敬呢。
果然,人群中已有人投来愠怒的目光。一个管事婆子模样的人冷冷地把目光在小胖子身上一扫,“哼”了一声道:“哪里跑来的野孩子,一点规矩也没有。”
“你说什么,死老太婆”小胖子不依了,乡下孩子可不兴讲什么斯文,见那个婆子在瞪他,他也毫无畏惧地瞪了回去。
傅清玉没空理那两只“斗鸡”在互瞪眼,她走近几步,举目看去,见光华寺门前的层层台阶下面,一个丫环半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抱着一个姑娘,正在哀哀哭着。在她怀里,躺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脸色苍白,气弱游丝,似乎神志已经昏迷,嘴里无意识地发出一些细碎的呻吟声。
傅清玉把目光落在她的下半身。她身上穿着一条葱绿色的长裤,裤脖子的地方有一大滩殷红的鲜血,裤管的地方微微隆起,如果小胖子所说的是真的话,那这位姑娘肯定是摔断脚,断裂的脚骨岔了出来。
傅清玉正要上前看个究竟,那个管事模样的婆子已经伸出手来推他们:“去去去,闪一边去。两个小毛孩,在这里瞎捣乱,没看到这里乱了套了吗?”转头朝旁边喝道,“尽柞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两个野孩子轰走。”
马上哗啦啦出来两个小厮模样的人,用力推搡着傅清玉和小胖子就朝外走。傅清玉用身体护着小胖子,避免他摔倒,心里不由有些不愤:“好心没好报,活该受罪。”
此话被旁边轿子里边的人听了去,轿子里的人微皱一下眉头,撩开窗帘的一角朝傅清玉徐徐看了过来。
傅清玉走出几步,就听到刚才那个管事模样的婆子在气急败坏地骂那些小厮:“大夫怎么还没来?你们这群饭桶,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其中一个小厮低着头,低声道:“这附近几个村落我们都找遍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大夫都找不着,都说是被县太爷请去给他儿子治病了。”
“一个小小的县太爷的儿子病了,请那么多大夫干嘛?要死的话,请再多的大夫也没有用。”管事婆子似乎不解气,又骂了几句。
“何妈妈,腊梅,腊梅不行了,怎么办啊?”刚才一直抱着伤者的丫头哭道。
管事婆子何妈妈看到腊梅脚上的破损的创口涌出越来越多的鲜血,半条葱绿长裤已被泅湿,再这样下去,即使不活活痛死,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下指住几名小厮,命令道:“你们几个,一起把腊梅抬下山去,再找辆马车来,要快,我们尽快到镇上去找大夫。”
傅清玉闻言大吃一惊,伤成这样还乱搬乱动?她赶忙转过头来,喊道:“不要动”
但是,已经来不及,那些小厮已经冲了过去,依了管事婆子何妈吩咐去搬动腊梅的手脚。
傅清玉眼疾手快,迅速拉过小胖子,捂住他的耳朵。随即一声凄厉而尖锐的惨叫声响起,震得在场的人耳朵嗡嗡直响。腊梅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这下连管事婆子也慌了起来,急得直搓手,在原地直打转。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了,她狠狠心,再吩咐道:“不管那么多了,先抬下山去。”
傅清玉气了,那个老婆子明显的不懂装懂,放着她这个好好的骨科大夫不用,偏偏还在乱指挥山路这么颠簸,即使那位姑娘能捡回半条命来,恐怕一条脚也要废了。
当下,她想也没想,一句话就冲出口来:“住手你们都住手”
管事婆子身子震了一下,转过头来,用满怀希望的目光朝傅清玉这边望了过来,看清叫停的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时,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去去支,你们这些野孩子还不走?老娘现在没心情管你们,再不走的话我让人撵你们。”
“何妈妈。”一声细细柔柔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声音虽然温柔婉约,但听得出有些先天不足。
何妈妈马上抄着小碎步走到轿子旁边,恭声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就让这位小大夫看看吧。”依然是那细柔的声音,说完之后还带些喘息。
何妈妈愕了一下,转头看看傅清玉,迟疑道:“大小姐,这些野孩子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万一……”
只听轿帘一掀,众人眼前一亮,一个纤细的身影轻盈地走出软轿。是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极瘦,脸色苍白,带着病态,却掩饰不住那卓约的风姿。恬静的面容,淡淡的蛾眉,盈盈的秋水,宛似这荒野的一朵奇葩,绚丽绽放。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这荒郊里风这么大……”一个丫头走上前来,扶住这位少女,低声劝道,“你的病刚刚有了起色,要是受了寒,老爷夫人又该担心了,还是回到轿子里去吧。”
少女笑笑:“无妨。”她抬眸看向管事婆子:“何妈妈,现在咱们也没了办法,看这情形,腊梅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方才这位小大夫两次叫停,想必有过人之处,我们不妨让她试试。如果万一……”少女低叹一声,“那也是腊梅的命。”
她娉婷前行,来到傅清玉面前,俯下身子,柔声道:“小姑娘,你是个大夫吧?难道你也懂这歧黄之术?”见傅清玉点点头,她不由笑了,“那好,就劳烦小大夫亲自动手,救救我的丫环,日后定当重金酬谢。”
“姐姐见外了。”傅清玉冲口而出,“医者父母心,哪需什么酬劳?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我就试试吧。”
说着傅清玉大步走到那位受伤的丫环腊梅身边,半跪下身子,仔细察看了创口一番。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一用力,把腊梅的一截裤管扯了下来。
“你这个野丫头,你要干什么?”管事婆子何妈妈怒道。
傅清玉没理她,冷声道:“我在救人,你这个老婆子给我闪远点,别误了大事。”
何妈妈何时受过这番话语,眼睛一瞪,正要发作,瞥见自家小姐投过来的严厉的目光,不敢造次,只好乖乖缩到一边去了。
第八十三章接骨
(今天不用加班,去了趟超市,更晚了些,见谅。)
腊梅的长裤的裤管被撕裂扯了半截下来,狰狞的景象立刻显露在众人眼前。小腿骨从中折断,断骨创面不整齐,扎破皮肤里直直刺穿出来,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鲜血不断溢出,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
众人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料到竟会如此严重,人群里有些胆小的把眼睛转到别处,不敢再看。
再看腊梅,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人已经昏厥过去。
傅清玉招手让小胖子过来,说了几句话,小胖子点点头,飞速地跑下山去。
一会的功夫,小胖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些木板。把手中参差不齐的木板木块朝傅清玉面前一放,上气不接下气道:“清玉姐姐,村口做木工的李老爹说了,就只有这么多了。”
傅清玉点点头:“这些够了。”
在众人的惊讶目光中,傅清玉撩起自己的衣角,撕下一大块布来,再撕开做成几条布条,用两条布条扎在小腿断骨处上一寸的位置,勒紧。由于动脉受到压制,血流量缓慢下来,溢出的血也少了起来,这样子起到一个阻止失血过多的效果。
再次在众人的讶然目光中,傅清玉用手抚了一下断骨的位置,形态,沉吟片刻,转身对身边立着的几个小厮道:“你们几个过来帮忙,拉住这位姐姐,不要让她乱动。”
那些小厮都把目光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位小姐,那位小姐点了点头,小厮们才走过去七手八脚地抓住腊梅。
“抓紧了!”傅清玉轻喝一声,双手抓住腊梅受伤的脚,用力朝后一扯。
“啊————”一声惨叫惊天动地,昏迷中的腊梅竟是活生生痛醒过来。
痛醒的人难免痛苦挣扎,幸好丫环们与小厮们抓得紧,让腊梅动弹不得。傅清玉沉着冷静,凭着多年骨科大夫的经验,只见她双目炯炯,双手把断骨朝刚才测量过的地方一送,吻合在原来的断骨创面上,然后迅速拿起布条把伤口包好,再从小胖子拿来的木板中,挑了两块,夹在断腿的两侧,然后再用布条扎紧。等一切完成妥当,傅清玉这才站了起来,吁了口气。
腊梅呻吟得有气无力。众人看到创面已经处理过了,鲜血也不像方才那般汹涌流出,不禁松了口气。见傅清玉沉稳不乱,处理得有条不紊,都对面前的这位小姑娘投来钦羡的目光。
刚才那位叫做何妈妈的,此刻也不嚣张了,讪笑着走上前来,赞道:“老身眼拙,没看出小姑娘竟然真是小大夫呢。”
傅清玉笑笑,她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
“小大夫医术真是高明,这样子可以了吗?”在旁边一直观看的小姐走了过来,看着腊梅,轻声问道。
她的目光落在傅清玉身上,见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身上的衣衫被撕去一大块,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不由眉头微蹙了一下。
傅清玉可顾不上什么衣冠不整的问题,她脸上的神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