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琴(全)第9部分阅读
逝琴(全) 作者:未知
见她。浩瀚书屋 慕容轻卿跑得气喘吁吁,又看少衣一副特镇定轻松的样子,当场爆发,平时的仪态早飞远了。
“呃……”虽然不太喜欢慕容轻卿的态度,少衣还是很善良地问了一句:“慕容小姐找我有事吗?”少衣现在心情不错,不和她计较。
“你下来,跟我把话说清楚!” 慕容轻卿气得跳脚。
“话?我们有什么话需要说吗?”少衣奇道。
“你别装蒜,君大哥是我的,你不许抢!” 慕容轻卿跺脚。
“君大哥?君逸萧?”这根自己有什么关系?少衣更奇怪了。
“对!”慕容轻卿傲然道:“君大哥是喜欢我的,你不许去迷惑他!”语气坚定。
“可是我被你迷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君逸萧跟我有关吗?”少衣一头雾水。
“当然!”慕容轻卿叫道,不然我找你干嘛?回头一想,不对,“当然没关系,也不许你和他有关系!”
“等等。”少衣有点明白了,“你是说你喜欢君逸萧,没错吧?”
“对!”慕容轻卿肯定地说,矜持两字早飞走了。
“那你跟他去说啊,找我干嘛?”少衣手一摊,这不就结了?
“你……”慕容轻卿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少衣觉得自己没说错啊。
“哈哈哈……”一阵张扬的笑声传来,引得少衣和慕容轻卿转头去看。却是池恒柳排着君逸萧的肩,笑得连人都站不稳了。“君兄,我同情你!”实在太好笑了。
君逸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心中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了,慕容轻卿的行为,他可以直接无视,可少衣和她这么一闹,他连无视都做不到了。
少衣从树上飘然而下,对池恒柳道:“喂,嘴巴歪掉了。”还笑,有这么好笑吗?
“好了好了。” 池恒柳恢复过来,走到少衣身边,“你在看什么?”
“小窗幽记。一些小故事而已。”少衣把书递给他,“满有趣的。”
“噢?”看了几页,池恒柳道:“似乎不错,看完借我。”故意不理另外两个人,他没理由帮君逸萧解围。
君逸萧对慕容轻卿道:“慕容小姐,刚才我看令兄在前厅找你。”
慕容轻卿看到君逸萧后,又气又悔,心想怎么给他撞见了,一直不敢说话。此时君逸萧给了个借口,忙点个头,快步离开。
池恒柳见慕容轻卿走了,合上书道:“刚才?是好几个时辰前了吧?”
君逸萧不理他,对少衣点头。少衣道:“你们吵架了吗?前面不是好好的?”见两人都不回答,少衣道:“君大哥,摆脱你把自己的桃花管管好,别老是瞎猜。我太冤枉了。”
“桃花?”池恒柳没听懂。
“桃花运。桃花朵朵开。”少衣解释。
“哦。”池恒柳明白了,嘲笑地看着君逸萧,“管好你的桃花啊,别老是烦着少衣。”
君逸萧还没回答,少衣道:“你也是,他是一朵大的,你是一堆小的。各有千秋。”
两人顿时呆若木鸡。少衣可不管,拍拍衣服上的灰道:“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反省吧。”
“任务艰巨。”
“前途渺茫。”
两人看着少衣轻轻快快地离开,同时叹了口气,根本就是一点都不懂嘛!
武林大会结束,少衣和寒玉庄的人道了别,又和东方,南宫世家的人约定会去拜访。便带着李悠儿回到了时府。身后却多了两条尾巴,正是池恒柳和君逸萧。池恒柳是尹丘离开时硬要留下的,说是要帮一下少衣,但少衣觉得尹丘和池恒柳说话时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奇怪。
至于君逸萧嘛,他说没好好看过少衣的宅子,要观赏一下。沈易枫本来也要凑热闹,偏偏一不小心被他爹沈墨亿逮到,这事自然无疾而终了。
少衣知道那两个家伙的本事,若自己不明带,怕是日后必定有人暗探了,干脆暂时遣走了孙灵儿等,直接让他们进来。
入了府,少衣泡了壶茶,自己倒了一杯,坐到屋檐上去了,把两人扔在那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君逸萧和池恒柳相对苦笑,自己动手倒了茶,休息了一下,然后例行公事地观光了一下时府。正兜得差不多了,突然门外有人在喊:“圣旨到。”
两人都是一愣,少衣却从屋檐上跳下来,不动生色地打量了两人半天,害得两人心虚不已,还以为少衣知道什么了。但圣旨到真的和他们无关,因为进来的一群人中有一个少衣的熟人宇文沂,圣旨是给展墨翔的,让他进宫面圣。
少衣早料到了,展墨翔报仇的事闹这么大,加上宇文沂也在场,翼国皇帝没反应才怪。为这事,她和展墨翔昨天谈了一阵子,让他去请旨昭雪,至于暗夜门嘛,少衣说干脆交给展墨翔的副手了,少衣可从来没认为展墨翔有当杀手的潜质,趁机换个职业也好。以少衣的猜测,展墨翔八成会从军,好在前几年少衣把一些兵法都给了他,所以现在圣旨一来,少衣就很干脆地把展墨翔赶出去了。
对少衣的这些行为,池恒柳和君逸萧显然不太能接受,然少衣赶走展墨翔后,立马把他们也赶出大门,连个开口机会都没留给他门。
等到第二天拜访时,李悠儿对他们说:“少主已经走了。”神色之失望决不是骗人的。
其实,这次武林大会是少衣对李悠儿等人内定的考验,现在他们通过了,少衣就给每人再留了本小册子,然后很高兴地离开了,她也没说归期,怕是没个一年半载的,是不会回来看他们的。而他们各自的发展方向也不同,也是要分开的时候了。
就在君逸萧他们发动情报网探查少衣去向时,渭城远处的官道上,一个身着青衫的俊美男子正悠悠地骑着马。大概即使是照了面也没人会认出这是少衣吧,绝顶的易容术,就是少衣敢以原身在武林大会上大玩特玩得原因。
看戏
李乾觉得自己倒霉得一蹋糊涂。他本是个颇有名声的江湖人物,靠着一手不错的刀法,混得也算不错。但自从那天他去私会了毒门的女弟子周小涵,就一下子变天了。第二天周小涵莫名惨死,然后毒门就开始追杀他,而且还不止毒门,似乎许多人都闻风而动,但他这个当事人确连被追杀的原因都不知道。
事情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他也逃了一个月,说实话李乾的刀法是不错,但对上毒门那种阴阴险险的计量可一点也不占便宜。尽管李乾已经很小心了,可毒门无孔不入的下毒功夫还是防不胜防,然偏偏每次他要上当时,总会有块小石头打掉他手里的食物。多次以后,李乾也知道有人暗中相助,但自己却一点感觉也没有,除了朗声道谢之外,李乾也没办法。
暗中出手的人自然是少衣。
少衣一路北行,这几年限于时府,她的旅行范围一直是以渭城为中心,一个月的路程为半径(基本上从来没超过两个月)现在终于可以跑远点了。一路上常看到‘星辰楼’和‘张记’的分部,少衣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行踪,就没去表露身份。
很快,少衣过了淮河。淮河是一条天然分界线,一边是江湖势力为主,另一边是朝廷势力为主。于是少衣便打扮成了一个翩翩书生。偶尔看到一些让她不爽的人——特别是官员,少衣就去翻人家的暗账,翻好后直接扔到那些名声不错,为人也不错的大臣手里,然后嘛,就不用她操心了。
话说这天少衣溜到一家府台后院,本来也是来找他晦气的,却撞见李乾和周小涵偷偷见面,这周小涵是府台的三太太,所以这完全可以说是出轨了。少衣本也懒得管,但不同于李乾的无知无觉,少衣很快发现事情不太对。果然,隔天就听说周小涵猝死,而事后少衣也探听到了周小涵偷走师门秘籍的绝密消息。而李乾作为最后见过周小涵的人,自然在毒门毫无所获的情况下成了目标。
少衣就李乾其实也没安好心,她最近老觉得无聊,好不容易撞到这么有趣的事,哪里舍得不看,当下就跟着李乾一路逃来。不同于李乾的狼狈,少衣的日子是舒舒服服的,至于就李乾嘛,他若死了,这戏就没意思了。
毒门自然不知少衣暗中出手,看李乾躲过这么多次暗算,只道李乾偷看了秘籍,追杀得更是起劲。于是一追一逃,少衣看得满开心。
李乾到底也算是有江湖经验的,知道毒门这样追杀自己肯定不简单,终于知道原因后,他也觉得很冤枉,然毒门出手太狠,他哪里敢停下来解释?想了半天,决定去万鬼谷。
万鬼谷是禾柏老人的隐居地。禾柏老人当年在黑白两道都混得风生水起,后来为了收君逸萧为徒,就干脆在万鬼谷定居下来,他脾气奇怪,又武功高超,不少被人追杀得武林人士都去请求庇护,禾柏老人有时也答应了。于是出了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人进了万鬼谷,就不许再追杀,当然若人自己出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现在万鬼谷是李乾唯一的生机。看着李乾在火堆旁慢慢睡去,少衣却在捉摸着刚到手的资料,这事隐隐透着诡异。李乾显然没有拿到毒门秘籍,而周小涵那里又没有,这本引起一切的东西到底跑哪里去了?而且,周小涵没有偷东西的动机啊。“有点意思,”少衣在树上笑得很是感兴趣。
李乾的眼睛突然张开,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男子缓步走来,身上的杀气直冲李乾。李乾知道来者不善,也不敢怠慢,右手持刀,慢慢站了起来,凝神对敌。少衣也从树叶后探出半个脑袋,一看见那黑衣人,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如果下面的人知道少衣在想什么,大概就没有打架的心情了。
少衣在心里欢呼:“哦!这个造型太好了。”少衣一直极其喜欢古代杀手抱剑的动作,她觉得这动作气质极好。本来她也指望过展墨翔的,但展墨翔实在没有当杀手的前途,少衣不得不放弃,现在终于看到一个满正宗的杀手,少衣兴奋一点也难免了。
李乾觉得自己像被一匹狼盯上了,丝毫不敢松懈,仿佛自己只要有一丝破绽就会引起对方的雷霆一击。他一点也不指望会有人来相助,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清楚地知道暗中那人是从不插手他正面对敌的,最多帮自己识破某些小暗算。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立着,良久不动。
‘啪’一根柴火突然断开,李乾只觉眼前之人一下子失去踪影,右边皮肤一凉,不及思考,提刀便挡。就听‘叮’的一声,刀剑相交。一招失利,第二剑又无声袭来,剑尖直接刺向李乾的喉咙。李乾出道多年,手上功夫自然也不含糊,刀一转,提上喉头,挡住剑尖,顺势砍向对方。一个快,一个稳,倒是打得旗鼓相当。
少衣在树上却把眉头皱了起来。这黑衣人的剑法似乎不是正统的杀手所有,而其行事也不像一般的杀手。功夫是不错,但总是有点怪而且风格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呢?”少衣思考。
就在少衣思考期间,场下形势突变。李乾两人激斗正酣,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毒门弟子,李乾一见,顿时心神一乱,他本就有些支撑不住了,此时更是手忙脚乱,眨眼间就已经见血。
那个毒门弟子本是奉命探路的,现在见到觉得有便宜可占,哪里肯走,当下走上前来。他也乖觉,知道两人武功很是厉害,也不走近,却远远地撒了一大把药粉。李乾两人碍于对方,又避不开,只忍住呼吸。哪想这毒粉却是沾肤即入,只一会儿,两人就手足酸软地倒下了。
那弟子想到天大的功劳就这样掉在自己手上了,顿时喜不自禁,刚要去抓李乾,却见一个戴着缀有白纱的竹笠的青衫人站在自己面前。毒门弟子大骇,后退了一步道:“你……你是谁?”
少衣也不回答,抬手点了他的|岤道。返身去看李乾他们的状况,两人打了半天,都只是些小伤,但问题在于那毒。毒是毒门特有的‘香软粉’,中毒后三天不能大动,九天失去内力,勉强来说也算不得毒药,只要九天过去就好了,但现在他们哪里能呆上九天啊。
少衣瞪了两人一眼道:“笨!”反手却取出两颗丹药。 李乾知道少衣就是助他之人,虽然诧异少衣声音的年轻,但还是乖乖把药吞下。那黑衣人则理也不理少衣,少衣也不废话,硬是把药给塞进去,逼他咽下。黑衣人气得直喘气,却又反抗不得。
过了片刻,两人只觉渐渐有了力气,虽然内力还不能运行,但行动却是无碍了。两人知道这‘香软粉’的厉害,不由得诧异少衣的丹药之灵。
少衣见他们都站了起来,道:“三天。”然后就转身离开。她本意不想管这事,即使李乾被人杀了,她也不会出手,偏偏这毒门弟子跑过来瞎闹一番,逼得她不得不显身,现在的心情当然好不起来。
李乾拾起刀忙跟在少衣身后,黑衣人也不说话默默根上去。反正现在的情形是不可能再动手了,少衣既然不用轻功,自然就是有意护着他们了。李乾看着少衣略显瘦弱的背影,不由得诧异他的年纪之小,武功之高,先前的出现完全是一点预兆都没有的。黑衣人也在打量少衣,暗自揣摩这人的身份。
三人到了一座小镇,少衣买了三匹马代步,然后去用了餐。少衣懒得和他们废话,黑衣人也沉默,但李乾却耐不下去了。他对黑衣人道:“阁下为何要追杀我?”黑衣人看了他一眼道:“受人之托,只杀一次。” 李乾愕然。
少衣解释道:“他是说现在不用再杀你了。”心中却想:“怪不得行事奇怪的很,原来不是杀手啊。”
三人一路西行,三天后已近接近万鬼谷了。原本少衣还想让黑衣人自己走,但看看路上的情况就放弃了。一路上明枪暗箭不断,少衣使毒解毒的功夫得到了很好的实践,至于那些小脚色嘛,少衣都懒得动手,他们给什么药,自己加点料进去再还给他们就是了。反倒是李乾对他更是佩服,连黑衣人看他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就是终极大boss——毒门门主亲自出场,现在就在少衣他们面前。
看着隐约可见的万鬼谷谷口,少衣叹气,看戏的把自己卷进来实在是一种悲哀啊。
李乾显然误解了少衣的意思,大义凛然地说:“多谢阁下的帮助,李某一人做事一人当,请阁下先行离开,李某自己和毒门门主了断。”这话说得连毒门中人也要喝彩,是人大概都会留下来帮他,但少衣却极是高兴,反正三天已过,她也可以闪了。当下一声:“好。”马上就不见了踪影。
黑衣人也想走开,但偏偏轻功没少衣这么好,而行为也没少衣这么果断,没几步就被拦住了。笑话,跑了一个已经很丢脸了,哪里能再放跑一个。黑衣人对毒门门主道:“我与他们毫无关系,当初我还想杀了李乾,贵弟子可以作证。”双目如利剑般刺向那个毒门弟子,那弟子忙不送地点头。
毒门门主却笑道:“口说无凭,若阁下肯让我们搜一下身,自可离去。”眼睛却盯着那几个去追少衣的弟子。心道:“好厉害的轻功,不知是何人。”
黑衣人想:“你们毒门全身是毒,若真让你们搜身,今天就不用走了。”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李乾也没想到少衣说走就走,此时却毫无办法,只得说:“门主,贵门的书我的确没见到过,在下可以向天发誓。”
毒门门主道:“若不是看了我的秘籍,你哪里躲得过我们的追踪,阁下还是快快还来。”一个说不,一个不信,动手自然是最后的结果。
李乾武功虽然恢复,但双拳难敌四手,加上毒门里的毒术层出不穷,即使有黑衣人的帮忙(虽然人家不是自愿的)还是岌岌可危。
毒门门主见状,大笑道:“李乾,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连帮你的人见了本门主都怕得逃走了,你还苦撑什么!” 李乾只管动手,理也不理他。
“什么叫我怕得逃走?”少衣又从树上冒了出来,“你这是诽谤!”太过分了,她只是不想动手罢了。
众人见少衣居然没走,顿时都愣了一下,李乾狂喜,几下就打倒身边那几个呆呆的人,道:“公子……”
少衣一摆手道:“得,你省省吧。”然后对毒门门主道:“自作聪明,连被人设计了都不知道。”
毒门门主大怒:“你这黄口小儿胡说什么。”他虽然见不到少衣的脸,靠声音和身形判断少衣只是个年轻人,但又忌惮他武功之奇,所以开始还算客气,现在被少衣这么一奚落,当下发作出来。
“不是吗?”少衣藏在面纱下的脸冷笑,“我刚收到密报,周小涵没死,现在就在外族军营!”早觉得事情不对,怎么也不认为有人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突然死掉,加上既然投了秘籍,是人都舍不得死吧。让人一查,果然发现了她的踪迹。这样一来,其他事情都好解释了。但是……少衣目光转向黑衣人。
毒门门主脸色大变“什么?”
少衣把信扔给他,众人见一封信竟然平平地缓慢飞向毒门门主,都为她的武功骇然。少衣道:“你们快去吧,再晚点可是又要找上半天了。”
万鬼谷
毒门门主看了信,也看到了‘星辰楼’的记号,知道这是‘星辰楼’查出来的消息。他身为一门之主,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当下也不纠缠,对少衣一拱手:“多谢公子。” 收拾人手,赶去边境。少衣看在眼里,心道:“事情恐怕不简单。”
李乾显然对少衣带来的消息很是诧异:“小涵没死?”
“没死。金蝉脱壳之计,差点连我也蒙过去了。”少衣发现主事者很可怕。她这次的消息不是从‘星辰楼’得来的,而是自己私人的情报系统,完全按照雲氏的要求严格建立,各方面的能力都要比‘星辰楼’好上三分。她现在虽说是休假,但仍要为后来的人打下基础。至于‘星辰楼’的记号嘛,本来就是她一手画的,哪里会不知道?
缓下自己的想法,少衣问李乾:“你还要去万鬼谷吗?”至少李乾的事已经结束了。
李乾沉默,他这一个多月来,算是见识过世事万象了,而现在却发现自己竟然被人设计利用了,此中辛酸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少衣知道他感慨万千,也不催他,对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和他到一边说话。少衣道:“回去告诉你主子,做事要有个分寸,就是游戏也有规则,本人对他很感兴趣,有空一定会去拜访。”说完,也不理黑衣人惊魂不定的神情,少衣牵了匹马给他。
那边,李乾却已经下定决心:“恩公,我还是去万鬼谷吧。”历经沧桑,他的心也累了。
少衣点头,不置可否,牵了马和李乾走向了万鬼谷。李乾诧异少衣也要去,少衣只说是去见识一下,很快到了万鬼谷谷口。
显然刚才的大闹是很有效果的,因为现在谷口站了一大堆人,少衣也就罢了,李乾可认出许多武林前辈,当下很是恭谨地行礼。少衣乐得装傻,跟在李乾身后,正要踏入谷中。却听一人喝道:“入谷必得除面纱。”只听得掌风呼啸,一只手向少衣的竹笠抓来。
少衣左肩一缩,头向右偏,顿时让开了这一抓。李乾还不觉得怎么,然其他功力深厚的人都极为惊异。要知这一抓的劲力笼罩了方圆丈许,寻常人即使转身越起也不一定能避开,而少衣却化解得轻描淡写。
少衣又后退一步,本想说不进谷了。怎知那人却不依不饶反而强身攻击,居然和少衣交起手来。少衣眉头微皱,心道:“这万鬼谷怎么这么麻烦。”却因那人武功极高,不得不凝神迎战。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手了十余招。
不但旁人看了诧异,连老头自己也暗叹不已,他这几年来,除了自己徒弟和一个老友,少有人可以和自己打得如此旗鼓相当了。当下更是心喜,也不再试探少衣,全力出击。
空手相搏本不是少衣所长,虽然她反应迅速,但毕竟没有一个体系的掌法拳招,又被那老头逼得紧,腾不出手拿剑,顿时落了下风。再过几招,老头迎面一掌击来,少衣已无退路,只得使出轻功险险避过,但这竹笠还是落到了那老头手里。
众人见了少衣面貌顿时一呆,哪里想到面纱下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文弱书生。少衣竹笠被抢,即使脾气再好也有点脸色不好看了。那老头见少衣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顿时也有点不好意思,讪讪道:“那个……”想把竹笠还给少衣,少衣却不理他,转身要走。
却听一人叫到:“少衣?!”
少衣一愣,她这次的易容而来,戴竹笠只是再多防一层,哪知居然有人认出她。抬眼看去,居然是君逸萧。“君大哥?”少衣叫完后,后悔不已,应该装傻闪人才对嘛。
君逸萧看了半天,早觉得这人很熟悉,但又记不清,一直到少衣斗笠被夺时使出轻功,这才放声一猜。少衣若知道自己是不打自招,一定会想吐血。
那老头快手快脚把竹笠往少衣手里一塞,叫君逸萧过来,问道:“这小子你认识?”
少衣苦笑地看着手里的竹笠,摇了摇头。
君逸萧道:“师傅,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时少衣。”原来这老头就是禾柏老人,他前面见少衣武功不错,话也不说就上前动手,脾气之怪倒真是如传闻所言了。
“他就是那个时少衣?” 禾柏老人叫道,分明是个男孩嘛。
“怎么?我就不能是时少衣了?”一口气缓了过来,少衣倒有心和这老头玩上几手。
“要不我们再比一次。”少衣说‘要’时人还在原地,讲到‘我’字已经站在竹林边了,再把‘次’字讲完就取好了竹棒,斗笠已放在马上,看着禾柏老人,大有你敢不敢的架势。
君逸萧见少衣露了这么一手轻功,心知禾柏老人是忍不住的。果然,禾柏老人大是踌躇,到底少衣年纪还小,自己有以大欺小之嫌,只是她武功之高在小辈中算是很难得了,不比只怕以后连饭也吃不下了。
正在犹豫,却听远远走来一老道说:“要比就比吧,想这么多干什么?怕输了丢脸吗?” 禾柏老人一听,也不多想,越到少衣面前,拉开架势。
少衣看来人身穿道袍,手持一柄浮尘,须发皆白,知道这是拂山老道,向他遥遥施礼,凝神对付起禾柏老人了。
少衣竹棒一摆,也不客气,当下把‘打狗棒法’使了出来。这竹棒在李悠儿手里已经是变化多端,到了少衣手里更是神鬼莫测,玉臂一展,顿时四周全是棒影,或点|岤道,或刺要害,一时间把禾柏老人搞得手忙脚乱。但他成名数十年,很快就定下神来,当下扎稳脚跟,和少衣认真比划起来。少衣知道他是个难得的对手,便全力出手,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算是平分秋色。百招一过,少衣顿时感到吃力,她毕竟路途遥遥,体力隐隐有些不济,加上禾柏老人功力深厚,经验老到,更是让她难办。然少衣毕竟棒法精妙,禾柏老人一时间也拿不下她。又过了几招,禾柏老人突然跳开:“不打了,不打了。”
少衣奇怪地看着他,却听禾柏老人说:“打这么久还赢不了你这个孩子,我已经输了。”少衣顿时对他的胸襟大为佩服,笑道:“是您老手下留情。”
禾柏老人爽朗一笑:“哈,小家伙糊弄老夫呢。”少衣也不再客气,和君逸萧等人进入谷中。她这么一手,让谷里的人都刮目相看,要知禾柏老人的武功早就威震江湖,否则也不可能保得这里多年太平。而少衣的棒法又如此精绝,显然传言非虚了。
少衣一路看来,只见道边都是些桃树,此时正值春末,这里却仍是桃花朵朵,落英缤纷,地下天上粉色一片,真是人间仙境,不由叹道:“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君逸萧听过少衣念《洛神赋》知道她文采极好,然拂山老道和禾柏老人却很是诧异,心想这小家伙果真了不得,不但武功好,连文采也斐然,难怪自己徒弟如此另眼相看了。想这不由得眼光转向君逸萧,君逸萧给他们诡异的眼神看得心中范糊涂,不由得干咳一声。
少衣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互动,她现在已经通过了小道,看到了万鬼谷的全貌,不由得惊叹一声,她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如此景色,道:“这,这是世外桃源。” 君逸萧一挑眉:“世外桃源?这名字不错。”少衣极喜欢,把世外桃源的故事给君逸萧讲了一遍,当然省略了朝代问题,说完后连拂山老道也赞叹不已。禾柏老人更是直接,叫人取了牌匾,就要题字。
君逸萧知道少衣累了,也不理禾柏老人闹腾,带着少衣去梳洗换衣。少衣本没有换回女装的想法,但见君逸萧一脸坚持,也就不推托了。好在少衣随身包袱里总有两套女装以备不时之需。当然,她没看到两老人偷笑的眼神。
等到少衣晚上由侍女带路去饭堂,一入门就看见一个粉衣少女正在和君逸萧及禾柏老人他们谈话,一脸娇憨可爱的样子。不过嘛,少衣成功的捕捉到她看自己的一丝敌意。少衣暗叹一声,心道:“实在冤枉啊。”
拂山老道等人见少衣走来,不由得暗自叹到:“好气度。”她一身浅蓝色的衣裙,落落大方,谦和有礼,眼中波光流动,笑意盈然,让所有人眼睛一亮。少衣慢慢走去,一路眼光不停,等到走到主桌,已经和所有人都打了个招呼。
少衣坐下后,对拂山老道道:“道长,烦扰各位久等了。”
拂山老道客气了几句,就请人上菜,少衣转眼看向君逸萧,却见那粉衣女孩亲热地坐在他旁边,正和他笑语盈盈,君逸萧倒是温和地看着少衣,点过头算是打招呼。那粉衣女孩见了顿时脸色有点不高兴了,轻声道:“知道别人在等还晚来,架子真大。”虽说是轻声,但也让台子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少衣在心中暗笑,君逸萧身边的姑娘怎么都一个样啊。
见气氛有些尴尬,君逸萧向少衣介绍:“少衣,这是‘千影鞭’倪姑姑的弟子,倪夭夭。”少衣对‘千影鞭’点头道:“倪前辈。”然后对倪夭夭道:“倪姑娘这就不知道了。作为一个女子,晚到是一种特权,可以让所有人都关注你。但这个时间的掌握却是最困难的,要对天时,地利,人合都通盘考虑,不论是早一分还是晚一分都会对效果大打折扣。而且,这是的任何动作神态都会影响到你的整体效果。……”少衣信口开河,侃侃而谈,愣是把所有人都说闷了。
讲完最后一句,少衣笑道:“有道理吧!”然后抿了口酒,等着他们回过神来。君逸萧早见识过少衣口若悬河的功夫,最快反应过来,见少衣笑得狡猾,也不说什么。倪夭夭因为年纪小,又得宠,一直是别人捧手心了的,哪里见过这阵仗,当下就失了声。禾柏老人等对少衣又有了新的认识。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
饭后,少衣跟着君逸萧去他房里品茶,用的是从王府里带来的贡品,哪知少衣喝了一口就不要了,只说太苦。君逸萧对这千金难买的茶叶被批评到这份上只能苦笑。其实少衣当然会喝茶,但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在可以的情况下从不委屈自己,当下道:“你们谷口的桃花不错,明天我去采些来,也可以入茶啊。”
第二天,少衣早早起身,拉着君逸萧去采花。君逸萧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事,只能在一边看着。少衣也不勉强他,自己在树间上串下跳的。君逸萧见少衣在花间忽隐忽现,笑颜胜花,不觉有些痴了。少衣看君逸萧不说话,怕他无聊便引他开口。闲聊间,两人都发现对方胸中包揽万象,博览群书,都聊得极是舒心。
君逸萧觉得少衣的不少观点可称之为奇特,但细想之下却又精密不已。当下拿了不少平时头疼的朝廷之事来问少衣,少衣开始还答几句,到后来就闭口不言,君逸萧知道这不是少衣所喜,也不勉强,当下就转移了话题。
这么一闹便闹了一个上午,回去时倪夭夭已经找了君逸萧半天,见到他们在一起,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拖着君逸萧去练功,顺便恨恨地瞪了少衣一眼。少衣懒得和这孩子计较,自己去做花茶,君逸萧本有靠倪夭夭激少衣的想法,却看少衣一点也无所觉,不由得苦笑不已,他一向无往不胜,偏对少衣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是,过了几天,他干脆在练武是时把话和倪夭夭将清楚。有了前车之鉴,他知道要是再拖下去,只怕少衣要将倪夭夭和自己配成一对了。至于倪夭夭苦闹不休就是后话了。
少衣这几天,除了制花茶,还去各处逛了一下,所作所为都让万鬼谷的人刮目相看。因为少衣不论是插秧拔草,烹饪打扫还是诗书武功,居然样样上手,而且有的还很是精通。特别是拂山老道发现少衣还会医术,论起治病救人还颇有经验。若问起是哪里学来这么多的,少衣都是笑着说:“为了混口饭吃啊。”其实对大部分的事而言是真的,毕竟她刚离开了山庄,是在外面学了不少,但其他人显然不信,少衣也懒得再废唇舌。
坦言
宁静的午后,少衣悠闲的坐在竹林间看书。原本以为自从搞定寒玉庄的书后自己就基本找不到什么好书库了,没想到这万鬼谷里也别有洞天,让无聊了好久的少衣遗一饱眼福。每天一杯清茶,一本书,少衣犹如老僧入定,什么也干扰不了她。
不过倪夭夭自从君逸萧与她说清楚之后,便发了几天疯,然后老是来找少衣麻烦,少衣也懒得和她计较,凭少衣的功夫,老是在夭夭来到之前闪开,其他人也多少知道一点事实,自然是帮着少衣一点。于是,倪夭夭便陷入苦战,让少衣同情不已。
然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万鬼谷的平静生活结束在君逸萧所收到的一封密报上。
原本外族一直对风翼两国虎视眈眈,动不动来边疆马蚤扰一下,好在两国的军队一直十分尽责团结,让他们无可乘之机。然而,外族这次以谈和为名,却派出一位公主,有意要与翼国皇亲结为夫妻。这明显的拉一个打一个战略却因为翼国皇帝晦暗不明的态度而变得充满悬念。
君逸萧收到的密报就是其父王让他速速回家,商讨处理办法。要知政局的阴暗不足为外人道也,虽然现在风翼两国相处极好,但到底各自为政,没有人知道对方心里打什么主意,万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君逸萧拿着信思索了一下,便去找少衣。他自然不会将这其中的曲折告诉少衣,但他总有一种少衣会了解的错觉,虽然明白官场风云的变幻莫测非江湖中人能理解,但他就是这么相信少衣的智慧。
“有事?”少衣从书中抬头,看着正自出神的君逸萧,他突然跑来是干什么?
“哦。”温和的笑,君逸萧对少衣道:“我父王写信让我回去一趟……”
“慢走,不送。”继续看书,少衣吐出几个字。反正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我想请你去榘息看看,那里是风国都城,很是热闹。” 君逸萧道出原因。少衣的种种行为他已经很习惯了。
“榘息啊——”少衣犹豫,“似乎不错哦。”抬头看到君逸萧真诚的目光,少衣点头答应。
客气地相视而笑,两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次日,两人和万鬼谷众人辞别,准备踏上去榘息的路程。万鬼谷众人都来相送——少衣的亲和力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好容易把一群人搞定,其中最可怕的自然是禾柏老人。要知少衣是除君逸萧之外唯一一个可以和他打成平手的小辈,老人这几天来没少找少衣切磋,屡次想将少衣收为弟子,都被少衣不动声色的推托了,让他大叹自己没分量,差点想去再闯荡江湖来想少衣证明自己的实力。
现在少衣告辞,他更是不肯,不停重复“还是拜我为师吧……”还把君逸萧拉到一边,让他在路上为自己多说好话。其中的重点就在于如果少衣拜了他为师,君逸萧就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搞得君逸萧苦笑不已。
上了大路,少衣也不多问什么,只是跟着君逸萧赶路。然,在第三天,萧终于忍不住还是向太过配合的少衣提出了疑问。少衣只是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不就是和亲嘛。”
君逸萧释然,少衣果然知道了,虽然她的消息途径并不为自己所查,但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反正到现在为止‘星辰楼’对风国并没有威胁。
站在榘息城门口,少衣看着精神状态及其好的萧,很是郁闷。她早就知道了和亲的消息,也早知道了许多三方互不相知的机密内容,所以这次她完全是为了看戏而来。然在昨晚,少衣却收到了这里第一次变相的表白,让她再也无法装白痴了。
那天晚上,少衣烤着火,慢慢地将要进入梦乡。君逸萧例行公事地将一条毯子披在她身上,不同于平时的马上离开,他坐在少衣身边,对着迷迷糊糊的少衣说:“你不太会照顾自己啊。”
“哪有!”即使快睡着了,少衣仍不改反驳的本能。当然这几个字说得没什么气势。
“没关系,以后我来照顾你吧。” 君逸萧低声说,有那么点别有用意的感觉。
“嗯——”因为对方的语调极其温和,少衣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呵……”醇厚的笑声传出老远,为了对方的回答。
听到他的‘诡异’的笑声,少衣重新恢复大脑的运算功能,将刚才的画面重播,顿时呆住,看着君逸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少衣指着他,努力组织语言。
“一诺千金哦。”君逸萧心情很好地握住少衣有些僵硬的手,替她将毯子裹紧,然后温柔而坚决地抱住她有些冷的身子,轻声道:“睡吧。”
“……”少衣大脑彻底罢工,愣愣地忍君逸萧抱着自己,等她回过神,君逸萧已经睡着了,轻轻挣了一下,少衣就放弃了离开他的可能性。他抱得太紧,少衣没有把他吵醒的意图。
遥望远方的星空,少衣不由得想起那些遥远的伙伴。不能否认,她是寂寞的,无论在人群中还是在寂静的山崖上,她一直都是寂寞的。即使拥有一身绝高的武艺,拥有这么多衷心的下属,拥有大量的财富,她仍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每当情绪突然上涌,她都不可避免的怀念起前世的战友伙伴,那种敞开心胸的放松和快乐以及那种延伸交汇就能彼此了解的契合感,都让她深深地怀念。
即使如此,她都没有想过要找一个伙伴,因为经历过背叛,她知道绝对忠诚的不易,也不认为自己有再找到像以前一样死党的可能。于是,她一直坚持着这种一个人的孤独。关于爱情,她更是能避则避,或许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她从来都不是勇敢的人,所以即使隐隐知道君逸萧可能对自己不同,她仍是只把他当朋友。只是今天他……
慢慢长夜,少衣只是静静地发呆,一直到身后的呼吸快了起来,她才轻轻挣开君逸萧的手,转回身正对着他。
两双同样深邃的眼睛静静对望,一双疑惑,一双清澈;一双忧郁,一双温柔;一双犹豫,一双坚定。眼神交汇间似乎有着千言万语。
君逸萧看着少衣,心里忐忑。在离开万鬼谷前,拂山老道对即将离开的自己说:“那孩子防心太重,想来吃过不少苦。你若真喜欢她,不如先用话套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