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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自谣 作者:陆禾
眼帘,纤长细密如薄扇的睫毛轻轻一眨,雪粒与温热的肌肤相触,消融殆尽,冷意倏然。
她拾阶而上,每一步都怀揣着十分的小心与惴惴。
她攥紧了双拳,告诫自己看一眼便走,绝不多留,以免回京后不好向胡来彦搪塞。
候了许久,直候到叶秋娘端来一盏汤药,宜阳想等的人却没等到。
叶秋娘看出她的不安与泄气,正想向她宽慰,却自眼角余光间瞟到了一条瘦削的人影,不发一言,微笑着款步离去,与陆禾擦肩而过时视线自然而然地定在她光滑细腻的喉间,心内十分了然。
汤药里不知掺杂了什么药材,只搁在桌上远远地一嗅,一股扑鼻的臭味儿,宜阳看着汤药正暗自发愁,蓦地却见青瓷碗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托起,她心里咯噔一跳,看清了来人后犹自回不过神来,直到一勺黑黢黢的药汁凑到了嘴边才猛地别过脸去,捂着嘴摆手道:“我不要喝,太苦了。”
“都还没喝,怎会知道苦?”陆禾自走过来时,已由远及近地打量了她许久,鹅蛋脸清瘦了不少,下巴尖细,肤色也苍白得很。一手端着汤药,一手伸向前,探了探她的额头,又与自己的比对了番,纤眉微拧,“医官如何说的?”
“说我思虑过甚,需静心养病。”宜阳将她欲撤回去的手握住了,包在掌心,呵着热气,搓了又搓,“信都这几日下雪了不曾?我听说信都出了事儿?你那好友——就是此前与我击鞠的那位……”
“信都出了事与你何干?远在茂州也能思虑过甚,皇帝有了懿慈皇后无暇分心,东宫左右这阵子出不了差错,你就不能……”
宜阳截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话头:“我思虑的是你。”
陆禾心头猛地一软,再多的埋怨也说不出来,宜阳的目光太过灼热,她不敢看,怕又羞红了脸。
舀了一勺汤药,吹了热气,微抿了抿,轻笑道:“哪里苦?添了蜜浆。”
陆禾说着,又掬着手将汤药送到宜阳嘴边,软言哄道:“乖,烧得厉害,吃药了好得快。”
宜阳喝了药,且是就着陆禾喝过的汤匙一侧,对上陆禾疑惑纳闷的目光,一双桃花眼笑得弯成了月牙,里面养着一池春水,轻易能使人沉溺其间:“有你的味道,自然不苦。”
没羞红了脸,却红透了耳背,陆禾掩嘴轻咳一声,一边喂药一边说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早喝了药,我……我也好安心离去。”
“你要走?”宜阳喝着药,睁大了眼睛作吃惊状。
陆禾点头:“我来得匆忙,衙署里事物繁忙,其实半刻也不得闲的。”
“茂州与信都纵马疾驰少说也得一日日程,你花了一日到这儿,只待上这么一会儿便走岂不可惜。再者说……”宜阳手撑着下巴,歪了歪脑袋,秀眉微蹙,很是忧愁,“你若是走了,我病得会更厉害。”
陆禾闻言微怔了下,笑道:“怎会?殿下不是感染风寒么,臣又不是暖炉地龙。”
“谁说我是感染风寒?”
“那……”
手中的汤药蓦地被宜阳端走,放在桌上,陆禾正愣神间,左颊被蜻蜓点水的亲了一记。
宜阳在她耳畔轻声的说话,耳廓被热气一烘,湿湿痒痒:“相思成疾,先生不知道么?”
叶秋娘一直藏在暗处偷看,她耳力好,两人的对话也大多听了进去,听到此处,不由发笑。
抬头看向天边一朵流云悄然飘过,云卷云舒花开花落,相思成疾,时间为药,时至今日却仍治不好她。
宜阳软磨硬泡下,陆禾应允明日再走。一路长途跋涉香汗淋漓,晚膳后她自去烧水沐浴了。
厢房内,宜阳与叶秋娘相对而坐。
“《谪仙怨》抄得可还值当?”叶秋娘斟了两盏清茶,递与宜阳一杯。
此计本是叶秋娘所出,宜阳却着实染了风寒,病得不甚重,冬日傍晚将夜,面颊起了处处异样的绯红,她心情大好,笑声也比往日爽朗轻快些:“当日官道上偶遇,我原意只想着寻个可说话陪伴的,不料你还颇有些能耐,以后有多少戏本,我一一誊抄便是,绝无怨言。”
“并非我有能耐,假若陆大人心里没有半分位置留给殿下,此计形同虚设。”
宜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听叶秋娘说道:“戏本却是没有了,我在此处滞留许久,也该走了。殿下只需牢记我与你说的话,好好珍惜你与陆禾的姻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