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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自谣 作者:陆禾

    护是个不长记性的,他招惹姑娘犹嫌不够,不日前竟还与光禄寺卿家的谢公子对一来京经商的米商之子起了色心,蚁膻鼠腐至极。米商之子不从,他二人竟将其弄死,引得湖州诸位米商一道罢市抗议,力要朝廷给个说法——韩护如今摊上这么个麻烦,轻易不得脱身,再无暇顾及于你,你若想走,我可助你。”

    林绾犹豫了一番,正巧安宁甜腻腻地喊了声“绾姐姐”,她又想起那日安宁的惨状,随即摇头道:“多谢郡主一番好意。我已没了爹娘,举目无亲,即便出宫也不知去往何处,不若与殿下相依为命——”安宁怎么说也是个公主殿下,她又改了口,“不若与殿下在此结伴。”

    因有几面之缘,柔珂算是知悉她的脾性,当下已不再劝,只又向她道了谢。

    话说得差不多了,柔珂打开食盒,笑道:“不知你在,糕点只做了一份,你与安宁同吃些——不过是我的手艺,上不得台面,尽管吃便是无需客气。”

    话音刚落,手腕上戴着的珍珠串蓦地绷开,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柔珂右眼眼皮也随之突突跳动,心下倏地一沉,竟莫名心慌意乱起来。

    第60章

    一间逼仄潮湿的牢房,一张冰冷坚硬的石床,一层干燥扎手的稻草,一盏将灭未灭的油灯。

    绯袍已褪,官帽已摘,一袭材质轻软的雪白中衣熨帖又清寒地紧贴着肌理,从石砖缝隙里溜进来的冬日冷风穿透过单薄的中衣直冻入骨髓,血液渐冷,躁郁不安的心脏也好似随之平静舒缓。

    棠辞坐在石床上,挺直了脊背靠着青黑石墙,微阖双目。

    才被投入刑部大牢时,她的脑子里一片乱麻,沈逸、皇帝、安宁、晟王、懿慈、柔珂、秦延、徐谦、云州的养父母乃至陆禾皆丝丝缕缕交错环绕地织成一片网,既细且密,牢牢地将她禁锢在不知所措的后路难料与福祸相依的自我安慰中,担心的事太多,一遍遍地思虑,一遍遍地推敲,仍不得其解;担心的人太多,一个个地思量,一个个地打算,仍不得其法。

    若要说后悔,棠辞悔的是自己沉不住事,悔恨得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嘴巴子,御前沈逸不过空口无凭为何能使她自乱阵脚让人抓了心虚作伪的把柄?

    若要说不后悔,棠辞不后悔的也是自己沉不住事,不听秦延等人的劝告,草拟了奏本彻夜不寐地斟酌措辞,瞒了柔珂进宫来为晟王向皇帝进谏求情。皇帝可以无情,无视血脉至亲的兄弟,难道自己甘心向他效仿,见死不救?再者,晟王此事也非救不得,虽则死罪难逃,可到底开朝以来从未有藩王宗亲不仅遭受车裂之刑还有妻孥在旁观刑的例子可循。民愤又岂是抓几个文人墨客可杀一儆百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便是位居九重金口玉言的皇帝,若要将江河湖海控于股掌之间就是妄想了。

    可皇帝终归是皇帝,你与他顶嘴犟气使他在黎民黔首面前下了面子,便是再低的台阶他也不乐意下还得将你狠狠踹下高台。棠辞幼时尚为永嘉公主时曾见几位大臣不分场合地执笏进谏,父皇虽是好脾气的,谏言也有可取之处,照样将折子留中不发。是以她挑在了民愤未减也未增皇帝心情并非太差的今日孑然奏对,奏对时也挑着顺耳讨喜的话说与他听,并为他搭了仁君与孝子两全的台阶给他下。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百密一疏,却漏算了紧要关头总有小人坏事。

    门锁“啪嗒”——

    棠辞缓缓睁开眼来,慵懒地,无畏地轻笑了笑:“胡大人,我何德何能,竟使您屈尊纡贵到这儿肮脏地方?”

    胡来彦跨进门来,身后还跟了一个身形略显瘦削之人,方才掩在黑暗里未及瞧清,当下借着如豆一灯好歹看清了面容——陆禾。

    胡来彦摸了摸自己的几缕青须,眯着狐狸眼矮下了腰:“棠大人说的哪里话?您是朝廷三品大员,又是既定了的豫王府郡马,指不定——”他嘿嘿笑了笑,阴贼得很,“指不定还是前朝哪位世子郡王,臣怎敢怠慢,还不得使出了看家本领好生招待殿下?”

    “胡大人这话我却是有些听不甚懂了,什么世子郡王?”棠辞偏着脑袋想了会儿,恍然大悟般笑道,“原是因着沈大人那两句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话。若此话定得按在我的头上——柔珂郡主既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称安宁公主一声‘妹妹’怎地使人猜忌了?不瞒您说,今晨我本想陪同柔珂一道去看望安宁妹妹的。”

    胡来彦朗声大笑,牢房狭窄,笑声从西墙撞到东墙,回荡迂回,压在顶板之下,沉闷,恼人。

    “棠大人文采好,口才也好,我有自知之明,即便田忌赛马也拿不准可否取胜。”胡来彦手指向后勾了勾,身旁的陆禾自让了条道出来,一名狱卒双手端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