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第37部分阅读
世婚 作者:未知
女命好,要让那女子出来同陶氏行礼道谢。haohanshuwu 浩瀚书屋手机版
陶氏止住了:“何必多此一举,不是图她谢我,既然遇上了,也是缘分。”
智平猜着大概和林谨容低声说那几句话有关,真心道:“太太和姑娘都是好人。”
陶氏叹道:“想做好人也得有家底。”
智平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有家底也要舍得。”
林谨容沉声道:“这样的人很多吧?”
智平看了陶氏一眼,见陶氏没有阻止自己细说的意思,就叹道:“四姑娘日常金尊玉贵的,不知这世间的疾苦。穷人家的女儿,生来若是不被溺亡,或是遗弃,侥幸长大,也有许多贫不能嫁,或是老死幽居,或是给人做妾侍奴婢,或是流落市井,或是入身道观尼庵。府上收留的那位有福的留姑娘,可不也是这样的?世间苦啊所以这一世要修好,下一世才有福报。”
龚妈妈见林谨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笑骂智平:“你这老尼姑,句句都不忘你的本行”
智平也就识趣地不再提此类话题,笑嘻嘻地引了陶氏和林谨容去寻林老太等人。
后山风光虽好,但林老太等人又岂是那起能爬山涉水的人?不过是顺着小径意思意思地走了一段,立着看了一会子山水,使人去摘了几枝桃花也就罢了,自回庄子里吃喝玩乐,专等领了林慎之去拜访诸先生的林老太爷等人回来不提。
初来新鲜,但时间一长,林老太等人就觉着陶氏这庄子太窄了,有许多不便之处,少不得想早些回家,左等右等不见林老太爷等人回来,便叫铁槐家的去问:“从这里去诸先生府上来回要多少时辰?”
铁槐家的赔笑道:“算起来早够几个来回了。”
周氏便劝林老太太:“想必是与诸先生相谈甚欢,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若是那边要留饭,定会使人来说的。”
罗氏就酸丢丢地道:“留饭是小事儿,就怕晚了赶不回去,这里住不下。我们倒是随便哪个旮旯犄角都可以住,就怕老太太的身子骨受不住。”
陶氏心里记挂着林慎之拜师的大事,也是烦躁得很,听她说这酸话,干脆问林老太太:“要不媳妇让人去探探?”
林老太太皱了眉头:“不好,再等等罢。”
又过得盏茶功夫,就听林三老爷哈哈大笑着走进来:“成了”
陶氏喜得立即站起:“成了?”
林三老爷得意地撅着胡子进去,给林老太见了礼,炫耀道:“成了诸先生见了我们小老七,问了他三个问题,让他写了一篇字,然后就收了小老七挑的野菜,只是说了,他家条件艰苦,怕小老七年纪小,吃不得苦头……陆缄那孩子就说,让小老七跟着他住,他来照管,不会给先生和师母添麻烦。父亲就和诸先生商定了拜师的日子。”
一时之间,屋子里众人的表情五彩缤纷。
林家的其他子弟不是没有来拜过师,诸先生也没说不收,毕竟连庄户人家的子弟都能教了认字儿,又怎会拒绝他们?但去了之后和陆缄等人受到的待遇是完全不一样的,要行拜师礼也是被推辞了的。如今才八岁的林慎之竟被允许慎重地行拜师礼,那只能说明,诸先生真是看中了林慎之。
这意味着从此之后,三房将走上一条与从前完全不同的道路。俗话说的好,宁欺白须翁,不欺少年穷,日后再要挤兑三房,也要先看看林慎之了,更何况还有一个陆缄。
曾经老太爷也是手把手地教自家长子的,只是儿子不争气,叫人失望了。周氏沉默片刻,想到周迈也是行了拜师礼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上前恭喜陶氏:“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老太爷手把手教出来的人,岂有不成之理?”
“是呀,老太爷手把手地教导了这几年,倘若都不能入得诸先生的眼,那可不知怎样才好了。”罗氏由来一阵心酸难过,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瞪了陶氏和林谨容两眼。
“你们父亲今夜可算能睡得着了。”林老太太看得真切,不动声色地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老三,怎会是你独自回来?其他人呢?你父亲可是还留在诸先生家里?”
林三老爷笑道:“父亲心情好,由陆缄领着去游清凉寺了,我怕母亲久等,先回来报信。”又叮嘱陶氏:“可以准备晚饭了,等父亲他们回来吃了就走。”
人逢喜事精神爽,陶氏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亲自去安排晚饭。林三老爷留在屋里炫耀林慎之如何聪慧,如何应对得当,诸先生如何喜欢他,陆缄又如何的好,完全无视屋子里其他人的心情脸色,罗氏几次打岔都没成功。
林谨容觉着他回来报信是假,故意来炫耀给人添堵才是真,在一旁坐着看了会儿,觉得没有意思,也拦不住,便起身去看林留儿的行李是否收拾妥当,逗了林留儿一回,又去寻陶氏,帮着料理晚饭。
陶氏心情很好:“你父亲还在夸耀?”
林谨容指挥着丫头们把碗碟筷子摆好:“是。”
在某些方面,陶氏和林三老爷的性格是一致的,就笑道:“也该我们扬眉吐气一回了。我忍了二十多年,总算等到了今日。”
林谨容淡淡地道:“他日七弟金榜题名,那才是真正扬眉吐气的时候。”
当初自己不也是嘲笑林玉珍,夸赞杨氏沉稳来着?怎地此刻就犯了这错误?陶氏顿时敛了笑容,讪讪地道:“事情虽然不大,但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嘛。”语气表情再不复刚才那般飞扬,甚至更添了几分凝重。
林谨容微微一笑:“是值得高兴。”他们不知道差点就发生了什么,只有她知道,所以他们其实都没有她高兴。
陶氏沉默片刻,又道:“陆缄这孩子真不错。说真的,放你七弟这么远地住在这里读书,我真是不放心,多亏有他看着,我才放心。”
林谨容晓得她什么意思,唇角带了淡淡的笑容听着:“七弟还是要靠他自己,总不能事事靠人,否则以后怎么办?”
“是啊,陆缄明年就要赶考,也管不得他多久。”陶氏恍然想起来,脸上又带了希望:“这孩子踏实认真,又刻苦,明年必能金榜题名。”
“是。”林谨容附和地应了一声。陆缄明年是考不了这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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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暖色
林谨容对于她十六岁那一年的印象特别深刻,不单是因为她是在那一年嫁入陆家的,还因为那一年发生了几件事。
首先是陆缄那一年没有去参加考试。先前他本来也要去,但就是这位隐在乡间的诸梦萼先生,建议他多读几年再去赴考,兴许会得到更好的成绩,毕竟那时候陆缄也才十九岁,人生刚开头。似他这等年龄,无数的人还在书院苦读,许多人府试都不曾过,多读几年再去应考把握更大。这是比较保守和中肯的建议,陆老太爷经过深思熟虑,支持了诸先生的建议,于是陆缄在家成亲,生子,读书,丧子,一直到她十九岁那一年,他才赴考。
另一件事就是高调赴考的吴襄。这个平洲神童,太明府的解元,顶着无数人殷切的目光高调赴考,却铩羽而归。不是他没考中,而是他根本就没能进入考场。传言是他在京中得罪了权贵之子,具体情况她不是很清楚,但总之是惹了麻烦,吴家大老爷和吴方紧急赶赴京城,在京中呆了近两个月才把他带了回来,当时陆缄还特意设宴请他散心,她也曾安慰过他,可吴襄却浑不在意,并未就因此收敛了多少。不过他后来还是考中了,还考得不错,留在了京中。至于那之后,他在京中究竟过得如何,她就不知晓了,只知到她死前,他也不曾成亲。
明年就是应试之年,她是否应该提醒一下吴襄,让他入京赴考时小心谨慎一点,不要惹麻烦?可是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却并不是很清楚。该不该提醒,怎么提醒?这些都是问题。林谨容不由陷入沉思中。
外面一阵脚步声和说笑声传来,苗丫奔进来道:“老太爷他们回来了,太太,是否立刻就上菜?”
陶氏笑道:“上菜,上菜。和午间一样,爷们的席面照旧摆在这里,女眷们的摆在东跨院,不要弄混了,手脚麻利些,吃了还要回去的。”
众人顿时一阵忙乱,林谨容避了出去,行至院门口,正好遇到陆缄领着林慎之一道进来。林慎之手上拿了一枝黄|色带刺的野花,形似梅枝,花色黄艳,却又衬了一串细碎如碧玉的嫩叶,颜色鲜艳无比,一看见她就迎了上来:“四姐,这个给你。我送你的,拿回去插瓶好看。”
“恭喜你啦,以后要好好读书,不要给先生添麻烦啊。”林谨容接过笑道:“不是你摘的吧?”她见过这种野花,自来长在比较高的山崖上头,以林慎之的年龄和身手,根本不可能是他摘的,多半是家仆动的手。
林慎之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陆缄,笑道:“我请陆二哥帮忙的,长在山崖上的哦,和你今日的衣服是不是很相衬?你一定要带回去插瓶,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神色里犹带着一丝促狭。
年纪虽小,却是懂得事了,也知道打趣姐姐了呢。荔枝没忍住,不由翘起唇角来,赞许地朝林慎之使了个眼色。
林谨容一时无语,由不得瞥了陆缄一眼,却见陆缄也朝她看过来,二人目光相对,都是一怔。林谨容朝他轻轻颔首,错开目光,摸了摸林慎之的头:“快去洗手吃饭,不要得意忘形,不要闹着陆二哥。”然后将手里那枝绚烂的野花交给荔枝,转身朝西跨院走去。
陆缄举目望去,但见她象牙色裙摆上绣的迎春花,随着她的步伐有节奏地晃动着,仿似春日里迎风招展迎春花一般,鲜活而生动,清新又动人。他收回目光,领了林慎之往屋里走去。
陶氏见了他二人,从心底乐出来,慌不迭地嘘寒问暖,又谢陆缄:“多谢你啦,日后还要你帮着多照看一下你小七弟。”
陆缄就喜欢陶氏这样喜怒形于色的简单性子,由来就被她欢快的情绪所感染,不由也笑道:“舅母客气,照看七弟本就是我该做的。”
一个女婿半个儿,这话真是说到陶氏心里去了,由不得的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做了你爱吃的油酥桃花鱼,我特意吩咐铁槐家的给你另留了许多,等会儿记得让长寿去厨房拿,带去书院里吃。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晚上不要熬夜。来日方长,读书固然重要,但自个儿的身子也重要。”
陆缄眼里闪过一丝暖色,起身行礼道谢,陶氏忙止住他,笑道:“舅母照顾外甥也是应该的。”二人相视一笑,多了几分默契。陶氏忍了忍,终是忍不住,低声道:“你四妹妹她近来脾气有些古怪,这个年龄的姑娘们都有些怪怪的,也爱害羞,若是她无礼,你也别和她计较,和我说,我会教训她。”
陆缄沉默片刻,粲然一笑:“她很好。”
林慎之就踮起脚,贴在陶氏耳边轻声说道:“刚才四姐姐和陆二哥打招呼了,还让我不要闹陆二哥。”虽然只是点了点头,但她好歹也是收了那花的不是?
“鬼机灵。”陶氏爱怜地捏捏他的小脸,回头和龚妈妈交换了个眼色。日子久了,总会好起来的。
夕阳西下,远山含霞,陆缄和周迈立在路旁,目送林家众人离开。最后一张马车驶出视线后,二人方上了马背,沿着清凉河朝着诸先生家缓缓行去。
傍晚的微风温热中带了点河水的清新气息,白的梨花、粉红的花瓣打着卷儿随着清澈的河水流向远方,一群半大孩子站在水浅处结网捕鱼,不时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夕阳把他们的笑脸和头发照得一片金红。
周迈欢快地道:“这么热闹。这就是捕桃花鱼吧?”
陆缄不由想起那一年的春天,蹲在清凉山深处河里石头上,笑得肆意张扬的林谨容,又想起今日林谨容那生疏冷淡的样子,由来一阵轻愁浮上心头。
忽见几个妇人抬着木盆衣服走过来,边走边道:“听说了么,清凉寺新来的那个何姓女子,如今撞大运了,林家三太太愿意为她出三十贯的妆奁钱。”
“王家嫂子,你家小子反正也没说亲,何不娶了回家?一准儿说了就成。说不定连聘财都不要。”
周迈听得清楚,待那几个妇人过去,便笑道:“林三太太挺爱做善事的。不怪会养出四妹妹那样娴静的性子。”
娴静?陆缄不由暗自苦笑了一声。她真娴静也好,假娴静也好,总之,她品性不坏就是了,是怎样就怎样吧。
到得诸先生家里,陆缄吩咐长寿:“把这油酥桃花鱼送去厨房,就说是三太太为答谢先生,特意吩咐铁妈妈酥给先生下酒的。不成敬意,就是一点心意而已。”
长寿应了,小跑着送去。不多时回来道:“正好遇到先生,先生让少爷过去一趟。”
陆缄忙整了整衣饰,沿着瓦片铺成的小径,疾步绕过一林杏花,行至一座茅草屋前,轻轻叩了叩门:“先生。”
“进来。”年过半百的诸先生穿了件家常的半旧袍子,坐在灯下,正拿了刻刀眯着眼雕手里的印章。见陆缄进去,随意指了指他面前泛黄的竹椅:“坐罢。”
陆缄谨慎地坐了半个屁股,身子微微前倾,预备随时聆听他的教诲。
诸先生停了手,抬头看着自己这个生性谨慎,却又十分刻苦努力的学生,亲切地一笑:“林家的小七郎,不但是你的表弟,还是你将来的妻弟吧?看你待他挺上心的。我本来嫌他年纪小,想要他家过两年再送来,但为着你的缘故,特意开了这个先例。”
这门亲事大家都知道,可诸先生却是第一次提起来。结合自己白天的行为,陆缄的脸陡然红了,站起来道:“学生……”
诸先生朝他摆了摆手:“坐,不要拘束。这门亲事不错。林家三太太和四姑娘在这一带自来都有贤名,我刚才又听底下人讲,林三太太又帮了清凉寺那姓何的女子,这才是行善积德之家。不错。”
陆缄听他连说了两个不错,渐渐放松下来:“学生一定会督促慎之好好念书,必不辜负先生的一片苦心。”
“读书这种事情,我自来秉承一个观点。能读的不见得是会读的,会读的不见得就是有福的。不能强求。教这些孩子们念书识字,本来也只是希望他们能知荣辱,学会做人而已。”诸先生一笑:“找你来,是想和你说说科举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明年就去应考么?”
陆缄听他这话,似是话里有话,思索片刻,起身作揖道:“不知先生的意思是?”
诸先生道:“我建议你下次再去应试。当然,不是说你此番前去就一定不能中,但我觉着不是十拿九稳,很有可能是中了,但是差强人意。若你多下几年功夫,必然能进二甲。你还年轻,人生刚开头,多磨一下性子对你只有好处。你自己想想吧,也和你祖父商量一下,想好了来和我说。如若不去,以后就不用跟着周迈一起写文章了,我另外寻书给你看。”
陆缄深揖一礼,轻轻退了出去。回到房中,想起自己和吴襄的赌约,不由蹙起了眉头。他自知天赋不如吴襄,靠的是刻苦努力,此番考试,吴襄必然会去,是勉强应战,还是缓上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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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预备
午后,风吹过院落,老榆树发出一阵悦耳的沙沙声,惊醒了坐在窗下沉思的林谨容。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花梨木架子上托着一个青翠的胆瓶,胆瓶里养着的正是那一枝从乡下带回来的带刺的黄|色野花。
已经过了五天,它仍然以最饱满的姿态,绚烂地开放。下端开败的花朵才被荔枝精心修剪干净,梢头的花骨朵又迫不及待的绽放,绿莹莹的叶子越发璀璨莹润,衬得半室春光。林谨容就算是再觉得它扎眼睛,也不得不承认,这花儿真的很好看,还比那些桃花、梅花更耐事儿。
荔枝和桂嬷嬷安静地坐在帘下做着林谨容的嫁妆,时不时地抬头看她两眼。见她看着那枝花发怔,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继续埋头干活儿。别家的姑娘绣嫁妆绣得不亦乐乎,就是林五,现在也收了性子,整日羞答答地躲在房里绣嫁妆,只有她们这个主儿,最爱的是数钱和看账本,再不济,就是看杂书,写字儿,分茶和吹埙。就算是突然手痒想做针线活儿了,做的也是给陶氏和林慎之、林谨音、吴氏等人的鞋袜。
正主儿不做,她们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只有替她做。毕竟一进门时,那么多的亲戚,什么帕子啊香囊的都得送上点才像话,还得好好儿的绣,省得人家笑话她的女红。桂嬷嬷做着做着,突然想起自己最近添的那点烦心事来,一时没忍住,和荔枝咬耳朵:“你注意到没有,姑娘的脚好像长大了。”
荔枝的小心肝顿时一阵狂跳,随即又有几分好笑,这都两年多了,她才发现,不知是自己和姑娘日常掩盖得太好呢,还是桂嬷嬷如今老了,心思都在被龚妈妈日日抓规矩的桂圆身上?心里嘀咕,还要装了讶异地样子:“怎么说?”
桂嬷嬷怀疑地看着荔枝:“你没发现?我很久没有收整姑娘的鞋子,那日去收,突然发现比她从前穿的鞋子大了这么多。”这几日她也在偷偷打量林谨容的脚,果然是大了的。
荔枝轻轻将桂嬷嬷比的手势按下去,小声道:“我x夜伺候着姑娘,真没发现。嬷嬷你记错了吧?”
桂嬷嬷板了脸:“不会,姑娘是我手把手带大的,怎会忘记?就是因为近来都是你和樱桃贴身伺候姑娘,所以我才问的你。我记得姑娘早前穿的鞋子收在耳房里的,等我去翻翻……”
荔枝似笑非笑地道:“然后呢?”
桂嬷嬷不明白:“啊?”
荔枝将手里的绣品放下,一本正经地道:“就算是姑娘现在的鞋子比以前的大,嬷嬷又能如何?去和太太说?嗯?然后太太又能怎样呢?姑娘整十五岁了。”
桂嬷嬷想了一回,垂下头继续干活儿,却把蝴蝶的触须多绣出一条来。再抬起头,眼睛就红了:“姑娘大了……”默了片刻,就骂荔枝:“你糊涂了,怎能纵着姑娘胡来这是大事,以后被知道了可怎么好?不成,我要去和太太说。”
荔枝瞟了一眼帘子里的林谨容,垂了眼摆出一副浑不在意地样子道:“嬷嬷要说就尽管去说,趁着现在还早,尽可以把您脱干净的。我都背着。”
桂嬷嬷好一阵难堪,真的流了泪:“我是那样的人么?我是为了姑娘好,日后进了陆家的门,被人知道了,怎么办?”
荔枝逼问道:“我就问嬷嬷一句,现在和太太说,又能怎么办?闹一场,把姑娘长出来的脚又塞回去?”
桂嬷嬷不善言谈,又是一阵语塞。但在她的意识里,这就是不对的,就是离经叛道的,可是又找不到理由去反驳荔枝。可要叫她真跑去和陶氏说这事儿,她又真不敢。
忽见帘子一动,林谨容擦着她二人走出去,淡淡地道:“日后的事情不劳你们替我操心,你们只管按着我的意思去做就没错,其他都有我兜着。现在,荔枝收拾东西,跟我去太太房里。”
荔枝默不作声地放了手里的活计,伺候林谨容出门。桂嬷嬷看了看外头,劝道:“姑娘,这会儿日头毒,太太只怕也在午睡,您不如晚点儿再过去?”
林谨容摇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必须得这会儿和太太说。”就是这个日子这个点儿,陶家派来报喜的人赶到了林家。前些日子她曾使人给林世全带过信,让他最近回来一趟,如果她所料不差,这番林世全将会跟着报喜的人一起来。这个点儿人们都顾着高兴去了,正是最方便和林世全说话的时候。
桂嬷嬷眼见着是劝不动她的,索性死了心,继续坐回去做针线活儿。
出了院子,荔枝小声道:“姑娘,桂嬷嬷知道了。”
林谨容道:“我都听见了。你做得很好,就是要这样。再把字儿练好,学会看账本,日后我才放心把事儿交给你去办。”
她的语气很慎重,荔枝也听出来了,不由笑道:“莫非姑娘日后打算让奴婢去做个女账房?”
林谨容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女掌事怎么样?给你管钱,还给你管人,一声令下,哪怕就是大男人也要听你的。”
荔枝结巴了一下,涨红了脸道:“姑娘又取笑奴婢。”
林谨容叹道:“谁和你说笑呢?难不成让你看那些信,你就没懂半点?那可不只是教你认字儿。”
荔枝一怔,突然有些明白了,不由带了几分惊愕,探询地看向林谨容。自林世全去了清州,又出了那趟远门回来之后,就时不时地会写信给林谨容,信里通常会详细描述一桩生意,和谁做,怎么做,有时候还会写他自己一些和人交往的感悟。每每林谨容看了信,又会交给她,让她念一遍。挑些问题来问她,她答不上来,林谨容也不会逼她,只拿了那信坐在窗前反复揣摩思索,常常一坐就是许久。
林谨容低低地道:“荔枝,可能日后这种信会更多,我打算把我手里的钱给三哥,让他自己学着做一些生意。他会经常写信来,也许是和我商量的,也许是问我意见的,你要学会看信,学会处理一些事情,才能帮我。”
荔枝的嘴又张大了几分:“姑娘,奴婢虽然总在内院,但也听龚妈妈提过些原来舅老爷家里的事情。别人学做生意都是从做学徒开始,往往要做上七八年,十多年才敢独自出来做生意,现在全少爷不过是跟了舅老爷一年多而已,您就放心?万一赔了呢?”
林谨容皱了眉头:“刚开始不会做太大,就是让他练练手。”只要林世全真的和他表现出来的一致,就不会赔,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更何况,她真是等不起。
荔枝虽然觉得被信任被倚重很高兴,但还是有无数的担忧:“舅老爷那边怎么办?”
林谨容一笑:“这个就是今日我要和太太商量的,咱们自己开一家店子,总不能一直占着舅老爷和表少爷的便宜不是?亲人再好,到底是两姓,三姑娘在婆家也是需要脊梁骨的,还有七少爷马上就要正式拜师读书了,不能让人说咱家一直就依靠着姐姐的婆家不是?”
看她这样子,是早就计划好了的,荔枝自是没什么好说的,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尽力按着她的吩咐去做好而已。
少倾,二人到了陶氏的院子外,恰好撞着二门外来报喜讯的婆子:“陶家派了人来报信,三姑娘母子平安”
陶氏听到声响,手忙脚乱地由春芽和夏叶伺候着穿戴,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快让人进来去和老太太、老爷报喜。”又豪气万千地吩咐:“把早前准备好的赏钱赏下去”一时之间屋子里恭贺声,道喜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林谨容含笑看着,觉着这感觉可真好。那一年喜讯传来,陶氏虽命人赏了钱,却远不如这般大方。
报信的是吴氏身边的宋妈妈,还有就是林谨音的陪房杨妈妈,二人笑吟吟地和陶氏细说当时的情形:“顺利得很小少爷净重六斤八两,白白净净的,乖巧得紧……太太先前急得药都喝不下去,一听说母子平安,就多吃了半碗粥精神看着就好了许多,这些日子都稳着的。大奶奶身子骨也好,醒来就喝了两碗鸡汤,吃了一条鸡腿,还喊饿。”
“吃得起就好,吃得起就好”陶氏笑得泪花闪现,“叫她仔细着些,可别吃成个大胖子,收不回来。”
待到龚妈妈领二人下去休息吃饭,杨妈妈落后几步,问陶氏的意思:“全少爷此番也跟来了的,这会儿就候在二门外,太太见么?”
陶氏道:“见是肯定要见的,但我这会儿要去老太太房里报喜,让他先去见留儿罢,有什么话,等会子又再细说。”
林谨容便道:“娘,我来招呼三哥罢。”
陶氏浑不在意:“休要怠慢了。”言罢急匆匆地往和乐堂赶去,一路衣带生风,笑容满面,一遇到人贺喜就赏。
林谨容默默回忆了一下即将要和林世全说的话,确认没有任何漏洞了,便昂首挺胸地朝着留儿的小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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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决心
留儿住的地方离陶氏的院子不远,林谨容走了不多会儿就到了院子门前,荔枝刚推开门,一只黄白相间、毛茸茸、憨态可掬的小狗就摇摇摆摆地跑了出来,停在林谨容的脚边,低头去嗅她的鞋子。
“怎会有狗?”荔枝奇怪地去赶那狗,却见粉嫩白胖的留儿跑出来:“嘟嘟,嘟嘟……”见了林谨容,便笑了,转而去拉林谨容的手:“姐姐……”林世全站在廊下,看着林谨容笑。
林谨容握了留儿的手,指着那摇了尾巴围着留儿团团打转的小狗问道:“三哥带来的?”
“来得急,也没和三婶娘和你商量。”林世全走过来,有些忐忑:“这狗长不大,脾气也乖顺,不会乱叫,不让它出院子就好,给留儿做个玩伴。”到底是住在人家里,但凡是个活物,都得仔细着给人添了麻烦和不喜。
“没事,我娘和我都不怕狗。前天才和我娘商量,给留儿挑个五六岁的丫头做玩伴。如果三哥那里有合适的人,送来也是一样。”林谨容完全理解林世全的心情,留儿在这里的确没有玩伴,既和林家其他年龄相仿的姑娘少爷们玩不在一处,也不能和林家下仆的孩子玩在一处。
他不过是一提,林谨容就知道了他的想法,而且如此大方,林世全不由微微一笑:“前些日子是看了一个,这会儿正在三姐姐跟前学规矩,等到差不多了再送过来,嚼用我来出。”言罢有些紧张地打量着林谨容的神色。他自跟着陶舜钦学做生意,手里存了点钱后,就隔三差五送钱送东西回来——虽则林谨容和陶氏帮的忙不是这些东西就能算得清楚的,可他到底也不愿白占她们的便宜,亦不愿留儿顶着一个被人施舍的名头长大。但那些小打小闹和塞个人进来完全不同,他怕林谨容心里会不舒服。
林谨容全不在意地道:“行。等三哥手里的余钱多了,还可以买个宅子,添几个人照顾留儿。”此言一出,荔枝和林世全不由同时看向她,但见她坦然自若,目光清澈,这才确信她说的是真话。
陶氏之所以能这么信任自己,和留儿留在这里有很大的关系。林世全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可现在林谨容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把留儿接出去。不是胁迫,不是条件,不是交换,林世全垂眸想了片刻,抬头看着林谨容粲然一笑:“跟着我最后多半成个野丫头,她跟着你们,我更放心。”
林谨容轻轻吐了口气,指指树下的石桌石凳:“三哥,我有个想法要和你商量一下。我打算在平洲开个香药铺子,就请舅舅帮忙进货……”
听她说完,林世全有些意外:“可是这个并没有舅舅他们现在做的生意赚钱,还有风险。”
林谨容微微一笑:“那不怕,平洲城里的这些香药铺子,谁家又是干净的?别人做得,我们也做得。且我们还比他们更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她真正的打算是,在不曾放开香药买卖之时,还是和别人做的一样,明面上的货从正规渠道买进,私底下搭私货。以这个为借口,存一批货,等到官府正式放开三十七种香药之后,再由陶舜钦等人供给她质优价良的货,她就在此处,将前往清州买卖香药的生意给截了试问,同样的价,同样的品质,从平洲就能买到的,为什么要去清州买?且随着官府放开香药售卖,走私香药的事情很快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她正好借着请陶舜钦帮忙存货的当口让陶舜钦停手。
林世全不知她的真实意图,认真盘算她这个打算能否真正赚钱,以及会给他带来的改变。一时兴奋,一时又有些担忧,放在石桌上的手掌打开又合拢,意识到这个动作泄露了他的心情后,又改为抓住茶杯不停地喝水。
他也没有什么信心,但是他想做他想独立施展手脚的心情并不亚于她。林谨容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自己的谈话:“三哥觉得怎么样?”
林世全有些艰难地道:“让我想想。”
林谨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青釉茶杯,神情安静恬淡:“如果三哥觉得没有把握,也可以请个有经验的管事,你在一旁替我们看着就好。慢慢的来,不着急。”问他的意思,其实不是要他替她拿主意,而是告知他有这样一件事。没有人能阻挡她的决心。
林世全沉默许久,低声道:“请个经验老到的账房先生吧。再请个能说会干的管事。”
到底是练出来了,知道帮人做事,不可能权钱全都握在手里,还能在她开口前主动提出来,很好。林谨容也就给他透底:“账房先生肯定要好好挑选的。三哥你赶了这许久的路也累了,休息一下。我先回去,我娘可能会找你说话,三哥想想怎么和她说。”又郑重道:“这铺子,同样有三哥一股。”
林世全送走林谨容,回头看着墙边那株已经发了芽的梅树,追着粉蝶满院子跑的嘟嘟,快乐地追着嘟嘟跑的留儿,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对着蓝莹莹的天空长长吐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说,这一生这样的机会兴许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荔枝悄声问林谨容:“姑娘,留姑娘那事儿,太太要是知道您轻易就允了全少爷,只怕会不高兴。若全少爷真把留姑娘接出去了,您就不怕么?”
“怕啊。怎么不怕。”林谨容轻叹一声:“可我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他有志气,他如果不痛快,不相信我,强留下来反倒有害。强迫的和心甘情愿的怎么能一样?”就比如说她愿意接受林世全塞进来的丫头,林世全主动让她们指派账房和管事一样,为的都是让对方放心。但她相信,这样的情况下,林世全根本不可能离了这里走人。
尽管林谨容之前就曾经和陶氏吹过风,但在真正准备实行的时候,还是遇到了麻烦。
虽然陶氏也认为的确不能过度依附陶家,林谨容另外请账房的提议也得她的心,但她还是担心这事儿不妥:“我们突然开个香药铺子,会得罪人吧?大房和二房眼红,不知又要生出什么借口来阻拦,要是你祖父到时候发话不许,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阿全不过刚学了一两年,就让他来管铺子,能成么?”
她也怕得罪人?无非是不赞同而已。林谨容不由笑道:“只要过着好日子,只要做着挣钱的事,就永远都不缺人嫉恨。我宁愿被人眼红着,也不愿去眼红别人。祖父说过的,不许拿公中的钱去做生意,却也默认了妆奁是自个儿的,他不管。至于三哥那里,请舅舅相帮选一个能干的,信得过的好账房,再挑一个管事帮着他,工钱给高一些,怕什么?刚开始也不需做多大,慢慢地来。一口想吃个胖子,那也吃不下不是?”
陶氏坐着想了片刻,越想越觉得脑仁疼:“让我好好想想。”
林谨容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索性逼她一逼:“母亲可以慢慢地想,我先拿我手里的钱出去把铺子开起来。等母亲想好了,再加钱进去也是一样的。”
这话虽没有明说,但意思其实就是,无论陶氏同意不同意,这个铺子她开定了。陶氏一噎,皱眉看着林谨容:“若我不许你拿你的钱出去开铺子呢?”
林谨容轻轻一笑:“我不和母亲说,母亲能知道么?”见陶氏的脸色变了,忙又道:“当然我是不会这样做的。我怎么忍心欺瞒母亲?只是我想,我们早一天自立,对姐姐和七弟就越好。母亲若担忧,何不写信问问舅舅的意思?”
陶氏这一夜辗转难眠,和龚妈妈道:“囡囡的心越来越大,性子越来越硬,我也不知道这样对她是好还是坏。这个铺子,我若是不许她开,她必然还是要千方百计地开起来。且这么多的钱,真要交给阿全去做,我真不放心。”就有些后悔早前太顺着林谨容。
龚妈妈便道:“太太,依着老奴看来,既然姑娘铁了心要做,不如就顺了她的心。您替她顶着名头就行了,小孩子家小打小闹,也不影响什么。且,看姑娘这劲头,未必就真的赔了。若是赔了,也不怕,没有伤及根本。若是能成事,将来姑娘进了陆家的门,那可就是完全两回事了。”
也就是说,不要给林谨容多的钱,不许她动妆奁,她真想去做,就由着她拿手里那点私房钱去打滚。但实际上,她们都不知道林谨容手里到底有多少钱,只知道陶舜钦在买卖粮食和香药的时候给她算了一股,林谨容还不放过所有赚钱的机会,比如春秋两季的赋税,买银入贡之时,哪怕就是一两银子只能赚着十来文钱,她也是绝对不怕麻烦的。
陶氏第二日顶了两个大黑眼圈,让林世全进去问话,问完之后也不表态。弄得林世全忐忑万分,林谨容倒是不急,自个儿把家底盘算了一回,让林世全只管去瞧铺面。
两天以后,陶氏把林谨容叫去:“我写了信让宋妈妈带回去给你舅舅,若他同意你开这个铺子,我就让你开,但有一条,不许动用备下的妆奁,赔了赚了都是你的。”
林谨容笑道:“我也给舅舅写了信,正好一同带回去。”陶氏不肯下注,她很遗憾,不过这只是开始,慢慢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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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选择
立夏之日,蝼蝈鸣。又五日,蚯蚓出。又五日,王瓜生。
换了夏装的林谨容端坐在窗前细看面前的账册,默默计算自己还可以腾出多少钱来投入刚开张的铺子里。这个铺子毫无疑问地得到了陶舜钦的赞同和支持,但同时,陶氏果然也兑现了不给她投钱,也不许她动用妆奁的诺言。她只能依靠自己那点在平常女子眼里看起来真不少,但在实际运用过程中真不怎样的两千八百零五贯钱来把这个铺子盘活。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新开的铺子将会面临一些什么样的窘境,首先香药贵重,所以这点本钱严重不足;其次新店不比老店,没有稳定的客源,资金回流慢;最后还要囤货,又是大笔的开销。铺面的租金,要上的赋税,雇佣人手的钱财,添置柜台和陈设,给相关人等的打赏和好处,每一件都绕不开去,在等到香药买卖开放之前,她必须靠自己精打细算才能撑过去。
她记得,官府放开香药买卖最快也是在七月,最先放开的几种药物中有木香和丁香,但七月也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很多行商都会特意避开这个时候,也就是说,最快也要等到八月,她才有可能做成第一笔生意,赚到第一笔稍微大点的钱财。
想的没有做的难。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向陶舜钦赊欠货款,大批屯货,然后等到香药开放,她大笔地赚钱,再引起包括陶舜钦和陶氏,以及林世全在内的诸多人的猜疑。好处是赚钱多,赚得快,可以占尽先机,显尽了重生的好处。
二是默默无闻地做着小生意,踏踏实实地凭着自己现在的财力进少部分的香药,再一点一点地壮大实力,慢慢把生意做大。这样纵然到最后也还是会引人注目,但会表现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