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 意千重第83部分阅读
世婚 意千重 作者:未知
?看这些时令小东西,比之我们那边实在是花巧多了。hubaoer”
陆缄道:“厨娘是本地人,叫来问问不就是了?”
这京中与平洲果然有所不同,但凡有条件的人家,便要在庭院里结个彩楼,号称乞巧楼,把陆缄今日买了归家的这些东西全数摆在楼里,再放上酒菜、笔砚、针线等物,焚香礼拜,对月穿针,把小蜘蛛放在纸盒里乞巧。
林谨容不由笑道:“其实也差不离,就多了这些小东西并一个乞巧楼罢了。咱们人少,就不费钱扎那彩楼了。”
陆缄却是不依,道:“又不是没有钱,我才领了俸禄呢,这是你我二人离家后过的第一个节,怎么也要过得热闹点。明日一早就陆良安排了人来扎,你看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就弄成什么样子的。”
林谨容本想说,留了那钱存着做正事不是更好?话到口边,到底是没有扫陆缄的兴,由得他去安排。
夜色渐深,双全和双福开始打呵欠,林谨容便叫她们收拾东西散了,待到屋里只有夫妻二人,方与陆缄商量:“今日宋鹏去潘楼街,看到有间铺子空着,我想租下,让三哥把华亭县那边的宝货挑精巧的送过来,就能撑起来了,也花不了多大的心思。你看如何?”
陆缄的想法与豆儿等人是一样的,林谨容手里的妆奁不少,没有必要这样拼死拼活地挣钱,他手里可用的钱也不少,虽则比不上京中这些豪门巨富,但二人也不缺钱花。便道:“好是好,但我们不缺钱用,不是你想要什么好东西,我买不起给你,你才要苦心巴巴地去挣那点针线钱。好容易才从家里出来,清闲了这几日,你不好好将养,又要操这些心。”
这个回答早在林谨容预料中,更晓得此事宜早不宜迟,否则若是她有了身孕,陆缄更不许她操劳。想了想,将手放在陆缄肩头上轻轻揉捏,问道:“你今日写的字可多?手可酸?我替你揉揉?”
陆缄哪里得过这种待遇,心里明明知道她别有所谋,却也极其受用,索性靠在她身上:“今日真是累了,他们欺生,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会儿真是全身都酸。你若是能到处捏捏,那便更好了。”
林谨容撇了撇嘴,果真给他揉捏起来。这一捏,不但没起到作用,反倒把她捏到了床上,受累的人还是她。缓过最初那阵疲累后,她尚不忘正事,缠着陆缄道:“二郎,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你不在家时,就连门也不敢轻易出的,只怕惹了麻烦回家。”
陆缄半闭着眼,好笑地看着她翻过来覆过去地折腾,见她要恼了,方才慢悠悠地道:“那你打算让谁去替你看铺子?”
林谨容这才精神起来:“我老早就想过了,这店子要开起来也要花些时日的,让三哥发货的时候一并挑了人送过来,平日就让宋鹏跑动,他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帮我母亲管理大小事务的,这种事情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了。”
陆缄便知她谋算这事许久了,乃道:“也行。但你要答应我,若是有了身孕,便要小心将养着,钱够用就成了。不要你操这许多闲心。”
林谨容应了,打蛇随杆上:“那我明日先叫宋鹏去把铺子租下来如何?”虽然整体不是很满意,但现下要紧的是先把这个头开起来。只要开了头,就由不得他了。
陆缄的眼皮合拢了去:“不急……待我先去看过以后又再说,可别给人骗了。”
林谨容忙道:“我们一起去。”
陆缄把她拥入怀中,笑道:“知道你总是想出门的,要去就去吧。后日我休沐,到时候去。”
次日,林谨容才刚梳洗完毕,陆良家的就捧了一本手绘的小册子来请她挑选乞巧楼的花样:“匠人是隔壁杨家介绍的,还实诚,手艺也不错,这册子上头不光是花样齐全,就是所需的花费也在上头了。只等奶奶选定,就叫人进来扎楼。”
沙嬷嬷今早得了陆缄的吩咐,便在一旁建议林谨容:“奶奶,富贵花开的不错。”
当然不错啊,上头到处都要用彩绸扎成各式各样的花,还有各色时令鲜花,开销大了去。林谨容只是笑了一笑,就将那一页翻了过去,最后定了个花样简单些的岁岁平安,便就罢了。趁着外头尚未动作,又把夏叶叫来,让宋鹏去和牙人讲定,后日去看铺子。
少倾,外头动作起来,不待林谨容吩咐,沙嬷嬷就把几个小丫头全数拘在了房里,只恐她们不懂事,好奇出去张望,给这些匠人看了去,生出事端来。
林谨容见她做事妥当,便不去管这些琐事,安安心心地坐在窗前给林世全写信。
这乞巧楼,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轻轻巧巧的棚子,外头装饰上些漂亮的花花草草罢了,那群匠人都是熟工,待到林谨容一封信写完,他们便也收了工辞去。林谨容才发了话,樱桃几个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四处摸摸看看,兴奋得不得了,四处搜寻小蜘蛛,预备晚上求巧去了。
到底是青春年少不知愁,林谨容看得好笑,照旧取了陆缄的秋衣出来做。沙嬷嬷劝道:“奶奶不去看看么?多新鲜呢。”
“我等二爷回来一起看。他出的钱呢。”林谨容轻轻摇头,如果是前生,她大概也会十分兴奋的,现在么,已然走过这万水千山,喜悦有之,兴奋却不会再有了。
沙嬷嬷却听出些别样的滋味来,不由慨叹道:“在家时就知道二爷和奶奶感情甚笃,却不知如此情深。”
林谨容“扑哧”一声笑出来,抬头去看那枝供养在瓶里的并头莲,笑容突然黯淡下来。那枝双头莲,昨日本是两个新鲜的花骨朵并头长在一起,现下一朵已经半开,新鲜娇艳,另一朵还未开放却已然蔫了。
沙嬷嬷不觉她的意态有异,仍然挑了当初在陆家的事情来说,林谨容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会儿,放了手里的针线,只说自己累了。沙嬷嬷知机,忙告辞离去,又去敦促厨娘给林谨容做好吃的不提。
林谨容遣散豆儿等人,行到那枝双头莲前,低头默默看了一歇,轻轻叹了口气。如此,也罢。于是命双全将这枝半途蔫了的双头莲抬到隔壁厢房去,来个眼不见为净。待得晚上陆缄归家,她照旧的欢欢喜喜,该吃就吃,该玩就玩,矢口不提这桩事。
再一日,陆缄休沐,依言领了林谨容一道去潘楼街看铺子。这铺子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好,不过是因着门前有株大槐树,茂密的枝叶把光线遮挡了大半,又比周围其他铺子显得要窄几分,故而显得黯淡无光的样子罢了。
林谨容盘算一回,觉着如果把这株树砍去,再把门头重新收拾一下,便可大用,于是便同陆缄说了,陆缄就问那中人:“这树是谁家的?”
那中人笑道:“就是他家的。”
陆缄就道:“要我租了这铺子也不难,但这棵树须得许我砍去才是。”
那中人便说要先问过主家的意思。
陆缄也不催促他,领了林谨容去了隔壁铺子闲逛。隔壁铺子卖的却也是些宝货,琳琅满目,举不胜举,林谨容挑着买了几样,问那伙计货物都是从何处来的,那伙计笑答:“都是从泉州那边来的。”接着很是夸耀了一番。
林谨容在里头转了一圈,自叫了陆缄离去不提。
过得两日,林谨容的小日子仍然没来,她心里便有些数了,不由多了几分期待,行事也越加小心,也就更急开办铺子的事情。才等那中人回了话,说是那株槐树可以砍去,便立即催促着宋鹏把铺子租了下来,动工修葺。
豆儿心里却是有数的,少不得带了几分欢喜道:“奶奶,是不是有了?要不去请个大夫来瞧?”
林谨容笑道:“且不急,女子这事儿,总有不准的时候,有时推迟几日,有时提前几日,也都是有的,再过些日子又说,别一惊一乍的。如若不然,听到沙嬷嬷和二爷耳朵里去,又要空欢喜一场。”
半月后,那铺子修葺完毕,只等林世全那边送货来就可以开张,同时,林谨容被诊出了身孕。
第324章 欺瞒
进了八月,早晚便渐渐凉了,中午时候却仍然热得要死。知了更是不要命地在树上拼命地叫,叫得人由来多了几分烦躁。
林谨容很急,从未有过的急。时日无多,她想做的事太多,却发现按着现在这速度做起来,实在太慢,更不知有没有实现的时候。这些话她没法儿和任何人说,只能深深埋在心里,于是她开始焦躁,夜里睡不着,白天却又醒不来,不但如此,胃口也不太好,总是莫名其妙就吐了起来,吐过之后就什么都不想吃。
陆缄只当她是因为怀孕而不舒服,待她越发小心温柔,也更多了几分体贴,随时请大夫把脉自不必说,暗里又吩咐沙嬷嬷等人,但凡是她想要吃的,能弄来的,都给她,如若她们没法子,便要让他知晓,他自会想法子。同时,却是更不愿意让外头的事情来打扰她了,为此特意吩咐宋鹏并夏叶两口子,有什么事可先与他说,由他来处置,不然若是林谨容那里有什么,他唯他们是问。
林谨容自是不知,只知道阖家上下把她当菩萨似地供着,成日只恐她凉了或是热了,吃不好又或是睡不好,走路怕摔着,站着怕吹着,但凡是她有点动静,便要弄得鸡飞狗跳的。
那日,她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想吃橙子,是真想吃,但也只是说说罢了,只因京城附近不产橙子,何况此时这橙子也还不当季。她不是初经人事的小女子,她是百种滋味都经受过的过来人,自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去撒娇撒痴,或者是发脾气为难人,说说也就罢了。但不曾想到的是,才过了两日,陆缄回家,便提了几个青黄相杂的橙子来。
忍着是一回事,想吃又是另一回事,林谨容见了这几个橙子就再也忍不住,哪里还顾得那橙肉尚带着绿色?虽则实在是太酸得过分,才一入口就口水狂飙,从舌尖一直酸到胃里,可是酸中却又带着那么几分甜,还让人特别舒服满足。
见她一脸的满足,豆儿不由笑道:“这橙子真是够酸的,奴婢剥的时候,闻到那味儿都酸得冒了满口的口水。虽然都说酸儿辣女,但这么酸,也不知奶奶怎么吃得下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缄很抱歉:“眼下这东西不当季,还要些时候才能上,只能委屈你了。”
“不委屈,敏行花了这么多心思才找来的呢。”林谨容很感慨,她犹自记得当年她有了宁儿的时候,陆缄也是这样的光景,每日除了读书,便把精力都放在了怎么满足她千奇百怪的要求上头。那时候虽觉着他的确对她很好,可她怀的孩儿也是他的骨血,他待她们好是天经地义的,多少也会纵着自己些,这会儿想法却不一样了。似他这般好面子的人,到处作揖打躬,陪着笑脸求人,只为她吃这一口,不容易。
陆缄见她欢喜,也跟着欢喜:“也不算花了太多心思。你怀了我们的孩儿,这般的辛苦,我花点心思又算什么?何况这到底是天子脚下,稀罕物多,只要有钱,多多少少总能弄些来。你只要有想吃的,只管开口,不要怕麻烦。”
“好。”孕妇的口味本就千奇百怪,她若是这会儿想吃新鲜樱桃、杏子之类的,饶他就是天王老子他也弄不来,林谨容决意日后再不轻易乱开口。她的饮食都是沙嬷嬷和夏叶亲手打理,自是安置得妥妥当当的,时鲜果子并各式吃食,又清爽又干净,无一不是精挑细选,万般斟酌,吃着又放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只是,林世全那边的信也回得太慢了些,这铺子早一天开,便是早一天的事情。
陆缄见她眉眼间不见喜色反而多了几分沉郁,便挥手让豆儿等人下去,上前轻轻拥住她,低声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可是闷了?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罢。”
二人一同出了门,携着手顺着葡萄藤慢吞吞地往前走。前一个月尚且青枝绿叶的葡萄叶子这会儿已经开始泛黄,原来紫莹莹、沉甸甸的葡萄这会儿也只剩了孤零零的几小串。
算上这个秋天,还有四个秋天。林谨容指指那硕果仅存的几串葡萄,笑道:“前些日子还嫌多,现在却嫌少了。真是希望永远都似前个月那般的,枝繁叶茂,果实累累。”
陆缄不由失笑:“要做娘的人了,还这么傻。春华秋实,秋天不过去,春天怎么来?”
林谨容一笑:“敏行说得是,我是觉着日子过得太快了。”
陆缄自来敏感,见她如此,知她心绪不宁,少不得道:“你前些日子不是与隔壁孙家的娘子有来往么?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若是嫌闷,可以寻她过来陪你说话。”
隔壁住的孙家娘子水氏是个话多的人,是她主动寻上门来与林谨容交往的,林谨容本就嫌她话多,眼神太过活络,更因知晓自己只能在这京中住一年多,并不愿意把太多精力花在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所以不过是不失礼而已,哪里就到得寻人过来陪着说话散心的地步?只这些话,林谨容是不能与陆缄说的,便道:“她有三个孩儿要照顾,又要伺奉婆婆,我去唤她是给她添麻,不如算了罢。也不知道我三哥的信怎么还不到?”
“约莫快要到了?如今秋汛,路上耽搁了也是可能的。”陆缄猜她是不喜欢水氏,心下其实也犯难,小夫妻二人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下人毕竟是下人,当不得朋友亲人可以宽心。可是要叫他同意她去做那事,他却是不许的。正如他同林谨容说的一般,不缺吃,不缺穿,这般劳心劳力,何必呢?
林谨容也只能如此想:“大概罢。只是那铺子一直闲着,真是可惜了,那地方真是寸土寸金呢。”
陆缄就道:“放着是可惜了,不然先转租出去,等三哥那边的货到了又再说?”
林谨容道:“不好。指不定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怎么办?货都没地儿存的,我再写封信去催催。”然后换了高兴的口气道:“我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心神不定了,都是闲的要是有事忙,我就不会如此无聊。”
陆缄看了她两眼,忍了忍,终是道:“阿容,有件事与你商量。”
林谨容约莫能猜到他会说什么,可是在她看来,趟过怨恨、生子这条河,二人就没什么不好商量的,乃笑道:“你说。”
陆缄却不立即就说,先引她走到石桌旁,命双福拿了锦垫放在石凳上,方小心让她坐下:“这个铺子不要开了吧?如今你最要紧的是安下心来保养身子,多吃多睡,准备待产。”
林谨容自是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她注定要辜负他这番好意了:“敏行,其实我现在挺好的,能吃能睡,事事顺心。唯一不好的就是觉着太闲太闷,若是这铺子开起来,我便有了事去做,就不觉得闷了,心情也会更好。我好了,家里人也要松快些。我知道自己有些任性了,但你若是允了我,我会一直都记得你的好。”
陆缄抬眸看着林谨容,见她脸上虽然在笑,眼神却是坚定不移的。二人做了两年半的夫妻,经过的事情也不少,林谨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硬碰硬不行。陆缄斟酌再三,终是一笑,摸摸林谨容的头发,道:“既然你坚持,那便随你。只是切不可劳心劳力。”
林谨容一直知道他固执,本是打了主意要与他久耗的,要不然也不会赶在确诊之前就赶紧把头开了起来,可现在见他如此好说话,反倒有些想不到。可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同意了,当下就起身道:“那我赶紧去给三哥再写一封信,赶在年前狠赚一笔。”
陆缄笑笑,拉住她不许走:“你好歹陪我坐一会儿。”林谨容耐着性子陪他坐了片刻,到底是坐立不安的,陆缄无奈,只好放了她去,独自一人坐在院里沉思。
夏叶从院门进来,给他行过礼后就双手递上一封信,低声道:“二爷,三爷那边来信了。”
陆缄接去收入袖中,淡淡地道:“那个铺子转租出去没有?”
夏叶忙道:“还不曾。”
陆缄盯了她几眼,慢吞吞地道:“再过几日,你便告诉奶奶,发生变故,人家宁愿赔钱也不肯租了。”
夏叶满脸的为难。她与宋鹏来伺候林谨容,本就是起一个帮林谨容忙,抗衡沙嬷嬷与陆良夫妇的作用。怎奈不但没起这个作用,反倒被陆缄绑架着上了同一条船,欺瞒林谨容。虽然理由十分充分,她也认为林谨容当下最要紧的是保胎生子,但始终违背了做奴仆的本分。平日见着林谨容就已经好似怀了鬼胎一般的不自在,这会儿再去亲口欺瞒,她实在是做不到。
陆缄见她不答,便道:“也是为难了你,罢了,这事儿你们夫妇不要管了,都交与我。但若是奶奶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夏叶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陆缄便挥手让她下去,袖着那封信去了东跨院,命长宁叫陆良来回话。
————表钱的话————
近来天热了,没啥精神,要码字要工作,午觉就很重要(这里提醒大家一下,午觉有助于防暑,有条件的筒子不妨歇一会儿),不然根本没法儿码出来,码出来也感觉不对劲,所以加更大概都会晚一点。这个周末我要加班,而且没有任何空闲,我不知道能不能加更,但是一定不会断更,也会尽力,不过不排除意外,如果超过晚上九点都不见第二更,那就是不能加了。实在不敢熬夜,连着上十多天的班再加天天码字,我撑不住,要请大家体谅一下,绝对不是借口。
第325章 不容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来,打在外间残留的葡萄叶上,响声不绝,听着倒像是下了大雨一般的热闹。
林谨容被雨声吵醒,睁眼看见屋里暗淡的光线,不由暗道自己这个午觉睡得够久。屋里静悄悄的,除了雨声半点声息都听不见,被子里又暖又香,林谨容十分舍不得起身,却觉得腹中突然有些饿了,便坐起身来要叫人,才刚要开口,就听见夏叶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怎么办?”
豆儿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夏叶轻轻叹了口气:“虽是为了奶奶好,但总叫人良心难安,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好生为难。只怕奶奶知道了,立时就要打发我们回去的。”
豆儿没吱声,许久方道:“姐姐先去罢,不做也做了,先等奶奶过了这阵子又再说。”
夏叶又道:“不然,我们回去也没关系,只要奶奶母子平安便是大善,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大事。”
外间一阵静默,许久,方听到门轻轻响了一声,似是谁出去了。
林谨容拥着被子,盯着泛着灰光的窗户看了许久,方出声招呼:“谁在外间?”
豆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站在床前带了几分忐忑道:“奶奶您可睡得好?”
林谨容淡淡地道:“睡得不好,被雨声和说话声吵醒了。”
豆儿仿佛被针戳了一下,立时就站直了,战兢兢地看着林谨容,一句话也找不到可以说的。
这老实丫头,要找一个得用的人怎么就那么难?林谨容轻轻叹了一声,道:“说吧。怎么回事?”
豆儿抿紧了唇,目光乱飘,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来:“没什么……”
林谨容看住了她,沉了脸怒道:“还想瞒着我么?你这个傻丫头难道你不知道夏叶故意把这事儿告诉你,便是知道瞒不住,特意拉你下水的?你们合起伙儿来欺瞒我,是想气死我是不是?我白白疼你了”
豆儿见她罕有的疾言厉色,不由唬了一跳,顾不得其他,一下就跪到了地上,颤着声音道:“奶奶您息怒,千万不要伤了身子,只要您好好儿的,什么都好说。”这个孩子来得那么不容易,二爷恨不得把奶奶供起来才好,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这一屋子的人只怕都吃罪不起。
林谨容勉强收了怒气,冷冷地道:“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豆儿咬了咬唇,觑着她的神色小声道:“奶奶,是这么回事,您这段日子以来害喜有些重,二爷担心得很……”话在继续说,却是随时准备着,只要林谨容的神色稍微有点不对,就立时要停下的。
谁知待到说完,林谨容也不过就是听着,面上喜怒难辨,就连姿势也没变过,只问了一句:“你说,潘楼街那铺子已经被二爷让陆良转租出去了?”
豆儿越发拿不定她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道:“是。”
林谨容又道:“三爷运来的货和派来的人其实早两日就已经到了?只是被二爷拦住了,把人安置在外头住着,准备把那运来的货物全都卖掉?”
豆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是。”
林谨容便不再说话,沉默许久,方下了床:“伺候我梳洗,让外头备车,我要出门。”
深秋的天,穿着夹衣尚且觉得凉,豆儿却觉着全身都是汗,针刺一样的戳人,慌忙劝道:“奶奶,外头秋寒,还下着雨呢,您身子不便,实在是不好出门。您若真是想出门,等二爷回来又再说,好么?”
樱桃在帘子那儿透了个头,立时就缩了回去,飞快跑去喊沙嬷嬷去了。林谨容看得明白,冷笑了一声:“原来如今你们都不是我的丫头了。”
豆儿老实:“奶奶何故如此说?”
林谨容懒懒地道:“若是我的丫头,怎地我说话没人听,我还要听你们的了。你们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办,你们怎么帮着旁人欺瞒于我我便要接受。”
豆儿忍不住,终是掉了泪,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说来,她也真是冤枉,这件事都是陆缄指使着陆良夫妻做的,又绑架了夏叶夫妻不准吱声。若不是夏叶瞅着那批货立刻就要被陆缄使了人卖掉,担心东窗事发那日死活挺不住,特意跑来和她寻主意,她也不知道的。
林谨容自来知道豆儿老实本分,见其哭得伤心,却还不敢哭出声来,又一句都不辩解,心中其实也软了。只是她自重生以来,事事总希望能最大限度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虽是好意,却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欺瞒。便道:“罢了,我知道这事儿不怪你,可你遇事也要多长个心眼。”不等豆儿答话,一连串地指使道:“你马上让双全去叫夏叶进来,让双福去外头让人备车,然后备水给我梳洗,其他都是我和二爷的事,和你们没关系。”
豆儿还欲磨蹭,林谨容一个眼风扫过来:“不要让我失望。我才是你的正经主子。”这话够重,但林谨容真是顾不得了。她难以想象,一屋子的人,原本都是她的人,现在全都去听陆缄的安排,而忽略了她的想法和意见。
豆儿白了脸,脚下生风,飞快地出门去叫了双全和双福过来,一一叮嘱下去,又回房来伺候林谨容梳洗穿衣不提。
林谨容才刚收拾妥当,就听到有人在帘子外头喘气,却是沙嬷嬷喘着粗气走了进来,发上,肩上都是湿的,满脸都是焦急:“奶奶,您要出门?”
“嬷嬷上了年纪的人,外头还下着雨呢,这么急做什么?要是受了寒或是滑一下,怎么办好?我还指望着你帮我看好这屋子里的人呢。”林谨容原本也不打算瞒着沙嬷嬷就跑了出去,只淡淡地瞥了樱桃一眼,樱桃一缩,贴着墙壁慢慢地溜到角落里去了。
沙嬷嬷先前还在厨房守着厨娘给林谨容弄补品,见樱桃急匆匆地冒着雨跑来喊说是林谨容非得要出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给唬得赶紧跑回来了。这会儿听到林谨容这样说,又看到她这样的态度,先就把心放了一半,含笑道:“奶奶说得是,外头下着雨呢,又湿又滑的,实在不是出门的好天气。若是您在屋里呆得烦了,等申时二爷回了家,又让二爷陪您出去如何?”
林谨容道:“他挺忙的,忙完公事还要忙家事,我便不给他添麻烦了。嬷嬷若是有空,便陪我走这一趟,若是无空,留在家里等二爷回来同他说一声也好。”
沙嬷嬷仔细打量着林谨容的神色,揣度着今日这事儿到底能不能转圜。
林谨容轻轻一笑,起身往外头走:“看来嬷嬷是没空了。”
拦不住。根本就拦不住。沙嬷嬷看看天色,瞬间下了决断:“请奶奶稍等,老奴去换件衣裳再伺候您出门。”
林谨容也就趁势坐了下去:“樱桃去伺候嬷嬷更衣。”
沙嬷嬷脚步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拖延这一招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林谨容冷淡地打量着跪在帘子边的夏叶:“多的我不与你说了,我这便要出门,该去哪里,找什么人,想必你和宋鹏都是明白的。”
夏叶不敢多说,静静地磕了三个头,起身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林谨容挥挥手,扶着豆儿的手下了如意垛,踩着积水朝着大门处走去。沙嬷嬷从另一边扶着樱桃飞快跑过来:“奶奶走慢些儿,等等老奴。”
主仆几人才到二门处,陆良便上来阻拦:“奶奶这是要去哪里?这外头又湿又滑,还下着雨的,二爷很快就要回来啦,您不妨等他回来又去如何?”
林谨容看了看一旁守在马车前低眉垂眼的宋鹏,微微冷笑:“我竟不知,我连出门也不能了,就连做奴才的也敢拦着我”
陆良十分难堪,但也知道这其中的情由,不由探询地看向沙嬷嬷,见沙嬷嬷朝他使眼色,心中恍然明白过来,忙道:“请奶奶恕罪,是小人失礼了。”
林谨容不理睬他,从他身边走过自上了马车。等到沙嬷嬷、夏叶、豆儿也跟了上来,扬声命令:“走。”
宋鹏在前头引路,领着马车出了巷口,往东向南,朝着甜水巷的清风楼客店而去。
因着秋雨缠绵,路上行人稀少,四处不闻喝卖之声,十分安静,车里三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林谨容的神情,都充满了担忧。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说,固然陆缄隐瞒她不对,可到底也是为了她好,不知她为何就这么固执?
林谨容心里记挂着那批货,哪里又管得她们是个什么心思表情?好容易到了清风楼,在街边把车停稳了,宋鹏道:“奶奶,小的去寻人过来回话。”
林谨容忙道:“快去,快去。”
少倾,宋鹏举着伞护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出来,在车前站定了,隔着车帘子要给林谨容行礼:“小的姚琢给东家请安。”
林谨容听他叫自己做东家,就放了心:“雨淋淋的,免礼罢。都还好?”
姚琢心领神会:“好,小的并不敢自作主张。总是要得到奶奶又或者是三爷的吩咐才敢动的。”
“你很好。”林谨容突然心情大好,还是林世全办事选人靠谱。
却见一个穿着石青色长褙子,围着销金裹肚,戴头巾,长相精明,年约三十来岁的男子从客店里冒雨走出来道:“怎地,姚兄不卖与我,是要转手卖给旁人么?”
第326章 好瞧
那男子语气不善,姚琢却是不太想理睬他的样子,只随口敷衍了一句:“不是。”
那男子嚷道:“什么不是?休想瞒得过我去”
林谨容透过薄纱帘子看出去,只见那男子眼睛直直地隔着窗帘瞪着自己,半点礼貌都没有,真的彷如是自己抢了他的生意,立时要扑上来理论吵架找麻烦一般的。想到这都是陆缄自作主张惹下的麻烦,心中不由烦躁起来,一股无名火在五脏六腑间四处乱窜,两侧太阳|岤也突突地跳起来,前额、头顶生疼。只不想多惹麻烦,便不理睬那人,只吩咐姚琢:“把东西看好,待两日我安排好了地儿,再使人来寻你,把货送过去。”
姚琢抱拳行礼:“是。”
林谨容又问:“手边可方便?”
姚琢忙道:“方便。”
那男子见他二人都不理睬他,不由勃然大怒,不分青红皂白冲上前去隔着车窗指手画脚,操着一口京城话大声嚷嚷道:“什么道理分明是我与他谈价在先,凭什么你来了就要抢?又不是我给不起价钱,你一个女人,不在家好好相夫教子,跑出来做甚?简直不守妇道”
林谨容正是兜着豆子找不到锅炒,见他如此无礼,不由勃然大怒,正要开口,宋鹏已经扔了伞,猛力把那男子从车窗边推开,口里喝骂道:“哪里来的疯狗竟然敢这样的胡乱攀咬人嘴巴放干净点”
那男子猝不及防,被这一推,立时一个踉跄跌倒在泥水里,爬起来,大喊一声朝宋鹏扑过去:“敢推你朱爷爷,不要命了”
眼看小事要变大事,姚琢赶紧上前把那朱姓男子抱住了,大声道:“朱兄,误会,误会,这是我的东家呢”
那男子闻言,眼睛瞪得更大了,态度越发恶劣,一边挣扎一边大声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竟敢打我今日非得给我个说法不可不然咱们没完”回头朝着清风楼喊了一声:“平日请你们吃喝的东西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眼看着我被人欺负,就躲着?”清风楼里立刻走出一群闲汉,抱着手臂朝马车包抄过来。
“黑老四,快出来”姚琢也放开嗓子喊了一声,清风店里也走出几个粗壮的汉子,抱着手臂把林谨容的车给护住了,却是林世全雇佣来运送看管货物的伙计。
沙嬷嬷见状,惨白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些,连声道:“快走,快走。”
“慢着天子脚下,朗朗乾坤,难道没有王法么?休要说二爷大小还有个官职,就只说事实。这些东西本就是我的,又是他无理在先,还要怕他不成?”林谨容的声音中气十足,丝毫不见畏惧之态。
最先时她还以为这人是陆缄寻来的买主,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陆缄再想赶紧把这批货转手,也断然不会寻这么个东西来。宋鹏护主是正理,休要说推他这一下,就是打他一顿也是活该,偏他这样嚣张,多半是听到他们都是外地口音,欺生,更欺她是个女人;又或者是身后有人,根本不怕惹麻烦。但无论如何,其目的都只是一个——想把那批宝货弄到手,需知,这批宝货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稀罕物,平时一转手就能狠赚一笔,更不要说在年节下。想必再接下来便是要讹诈了,要说真要把她怎么着,那也不太可能,不过是吓唬而已。
听说是官宦人家,又见她不怕吓唬,底气十足的样子,那群闲汉面上果然多了几分顾忌之色,只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热闹,却是不敢再往前头来了。但也有人问:“这一片我最熟,不知这是哪位官老爷的家眷啊?”
林谨容就想,自己这样的车驾随从,这些惯看麻衣相的闲汉只怕也猜得到不过是个小官,但这是京城,藏龙卧虎之地,一个小人物身后,也许也有大靠山,所以这个话该怎么回答,还有技巧,便冷笑道:“是谁家,尚且轮不到你来问,你只需知晓,我等有名有姓,且站得住理,今日若是出了什么事,自然有人找你们的麻烦。不信,且来试试。”
那几个闲汉对视片刻,低声商量起来。那朱姓男子却似是个有些数的,当下冷笑道:“我管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今日你家仆佣打了我就需得给个说法不然叫你好瞧这是京中,可不是谁人多就怕谁。”
忽听身后有人冷冷地道:“你要怎么个好瞧法儿?是要挺尸诈死?还是要断条胳膊腿?我也好成全于你”
“奶奶,是二爷来了”豆儿喜极,沙嬷嬷双手合十,低低喊了声菩萨,夏叶苍白的脸终于见了几分红润。
林谨容透过纱窗看出去,只见陆缄怒气冲冲地瞪着她这个方向,他身后还跟着陆良并几个面容陌生的彪形大汉,怎么算都是她这边的人多,想来无论如何也吃不了这个眼前亏的,便把姚琢叫到车边:“这姓朱的是个什么人?如何招惹上的?”
姚琢苦笑道:“回奶奶的话,自打小的住进这清风楼以来,便总有人来问这批货,小的不曾得到您的允许,自是不敢出手。他是前日寻上的,非得缠着买,日夜歪缠,给的价也不高,但先前看着还规矩,怎知突然间如此?”
林谨容便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是个欺生想占便宜不成就想耍赖讹诈的。
忽听有人喝道:“做什么?好生生把路都堵死了,聚众斗殴,是想去吃牢饭吗?”接着一个穿着油衣,脚蹬金饰皮靴的年轻公子打马过来,一头冲进那群闲汉里面去,吓得那些人四蹿开来,方才勒住了马,一脸的骄傲得意。
这才是京中贵家子弟的威风。众人回头去看,但见后头十多号人围着两张装饰豪华的犊牛厢车。果然要过路,只需让让便过得去,偏他们不肯,嫌这群人挡住了路,那便是要耍威风。这个年轻公子只怕也就是因此跑来撒气撵人的。
那群闲汉里就有人道:“这个小官儿纵奴行凶,打了人。” 八品小官,在这京中多如牛毛,简直算不得什么。
那年轻公子二话不说,高高骑在马上一鞭子劈头盖脸地朝那说话的人抽去,骂道:“小爷还不知道你们这群泼皮的无赖行径?不过是仗着应顺子的势罢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讹诈到朝廷命官身上来了找死啊”
陆缄一把握住那年轻公子的鞭子,道:“七公子,休要污了你的鞭子。”
那七公子望着他笑了笑,道:“敏行,你又见外了不是?这起泼皮欺负咱太明府来的人呢,我若不曾遇到也就罢了,今日遇到了,便定然要出这口恶气。”
就见一个青衣婢女跑过来道:“七公子,夫人请您莫要生事,有那胡作非为的,好好与他们讲道理就是了,切莫随便动手。”
那七公子就收了鞭子,骂道:“狗东西们,还有不服的只管去荣学士府上寻我荣七,还不快滚么”那几个闲汉观其气势惹不得,便扶了那朱姓男子一溜烟走了。陆缄与那容七公子说了几句话,互相别过,朝着马车走来。
车门甫一拉开,夏叶和豆儿、沙嬷嬷等人便白了脸嘴,齐齐喊道:“二爷”
林谨容抬起眼直直地看着陆缄。
陆缄站在车前,同样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又把车门关上,沉声道:“回去”
一路上气氛很压抑,豆儿和夏叶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听到车轮碾过湿地发出的那种特有的沙沙声。林谨容坐直身子,抬眼看着车窗外。纱窗外,街道并房屋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湿意中,在暮色下显得格外的清冷孤寂。
车到得二门处,陆缄把车门打开,沉着脸伸手给林谨容,林谨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不愿意当着下人的面给他难堪,便就着他的手下了车。
陆缄沉着脸上下打量她一回,淡淡地吩咐豆儿和沙嬷嬷:“你们先扶奶奶进去。”却是看都没看夏叶和宋鹏两口子一眼。
林谨容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姚琢,见姚琢朝她点头了,方才转身扶着豆儿和沙嬷嬷的手进去,也没看夏叶一眼。
陆缄见她脚步稳健,全不似受了惊吓的样子,便转过头对着姚琢道:“这边来说话。”
林谨容进了后院,换了出门的衣裳,慢吞吞地洗脸洗手,见樱桃捧了碗燕窝粥来,便端着吃了,该干嘛就干嘛,并不过问外头陆缄与姚琢在做什么。早前姚琢就没听陆缄的,这会儿更不会听陆缄的,陆缄还得与她商量。
几个丫头见状,都小心翼翼地伺候不提。待得天将要黑时,双全进来小声道:“奶奶,二爷说今晚不进来吃晚饭了,留姚管事用饭。”
林谨容淡淡地道:“知道了。摆饭。”独自一人用了饭,又在屋里遛了两圈,坐下来看豆儿做小衣服。豆儿见屋里屋外无人,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