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更新至424章)第60部分阅读
世婚(更新至424章) 作者:未知
和我说,不堪压迫啊。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我手里证据确凿,迟早是要动她的,所以她慌了,才跑去求的您。”
宋氏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侄儿媳妇真能干,短短几天功夫,就把这里里外外都摸透了,还抓住了一个恶奴。我这么多年,真是瞎了眼。”
林谨容好心地安慰她:“二婶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儿怪得您?都是刁奴太刁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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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227章 断臂
第227章 断臂
午后,肆虐的阳光把院子里的青石地板晒得滚烫,一滴水滴下,很快就会蒸发,了无痕迹。
陆家的女眷们以陆老太太为首,端坐在廊下,准备开审这桩离奇的放鼠案。院子正中跪着一排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不远处的地方,还摆放着一只盖着黑布,系着一缕淡绿丝线的铁笼子并一套小女孩穿的粉红袄子,淡绿裙子。
跪在正中的是早上还在耀武扬威地指使库房众人干活的孟婆子。绑她的人丝毫没有留情,喷过水的麻绳深深勒进她的肥肉里,把她身上的肉勒得一道一道的,又疼又麻,膝盖更是不堪重负,太阳又辣,晒得她全身冒油冒汗,这一切都让她苦不堪言。虽是奴仆,她这辈子就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她费力地睁大眼睛,努力看向端坐上首的宋氏。但她只在宋氏脸上看到庄严和冷漠,凭着对宋氏多年的了解,她的心凉了,她索性垂了眼,只看着面前那一小块泛着白光的青石板,一瞬间就转了好几个念头,选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样。林玉珍、林谨容等人显然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她能指望的只有宋氏,那么何必把人给得罪光了呢?该承担的就要承担下来,这会儿苦,但总还有后路。
宋氏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孟婆子。对于一个把差事办砸了的蠢货手下,她心里不会有任何的同情,更多的是愤怒和厌憎。但她不希望孟婆子多嘴,扯出些有的没的。当看到孟婆子安安静静垂了头后,她的心定了。
她瞟向隐含兴奋的林玉珍、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的涂氏,假装淡定的林谨容,面无表情的陆老太太,最后把目光落在垂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微微垂头,腰却挺得笔直的范褒身上,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人证物证齐全,过程基本清楚,都不需要当事人怎么辩白,这案子没什么好审的,陆家的女眷们甚至都没有亲自开口,就由范褒代替老太太开审,反正人是他带人去抓来的,证据也是他去搜出来的。
过程全无悬念,甚至和林谨容猜的差不多。孟婆子宣称,因为早就听说二奶奶狠厉刻薄,好弄权术,一直就担心自己会被换下去并赶走。之后林谨容鼓动联合库房里的其他人揭发她,又在酒席上发作她,她晓得事情不妙,去求宋氏,反被宋氏呵斥,于是心生不满,想在涂氏和林谨容之间制造矛盾,报复林谨容云云。钥匙是她从前趁芳竹不注意,趁空偷了配的,她的小儿子年幼无知,只当好玩,都是她拖累的,全是她一个人的错,她愿意一己承担。
这话破绽百出,分明是为二房开脱,这是林玉珍最不能忍受的结果,便厉声呵斥道:“给我掌嘴谁不知道二奶奶未出阁前就是有名的良善贤能,你这恶奴竟敢污蔑她,找死”这打孟婆子,就犹如当众搧宋氏的耳光,正愁找不到机会下手呢。
方嬷嬷想依言执行,却又怕得罪陆老太太,见陆老太太垂着眼不语,似是默许,便大着胆子上前,揪住了孟婆子的头发,左右开弓打了几十下,手都打疼了,打麻了,孟婆子一口的牙齿松动,脸肿了,血水流得淌到地上。她的小儿子吓得小便失禁哭个不休,男人另两个儿子、媳妇在一旁拼命磕头求饶,一家子泪涟涟的凄惨无比,陆老太太方转了转手里的念珠,威严地道:“够了。”
方嬷嬷这才退了回去。林玉珍一招成功,尾巴翘上了天,指定了孟婆子:“我来问你,你一个小小的奴才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你就不怕事泄之后一家子都死无葬身之地吗?谁给你的胆子?这二奶奶才接管库房多久呢,你就认定她刻薄狠厉?谁告诉你的?谁和你说她要赶你走的?快说不然把你quan家送官追究”
这话的诱导意味很浓,只要孟婆子一回答,就会有许多人被牵扯进来。孟婆子明显不打算配合她,也不打算背叛宋氏,带了几分嘲讽一笑:“没有谁告诉奴婢,奴婢自己知道。太太若是不信,一问就知道了,小的百般讨好二奶奶,二奶奶可从没给过好脸色。”
林玉珍勃然大怒:“还不老实,再打”
宋氏冷声道:“总是这样打,打出人命对咱家的声名有大碍,屈打成招,少不得胡乱攀咬,那时又当如何?不如直接送官吧,婆婆您说呢?”给人为奴为仆,最讲究的就是身家清白,出了这事儿,这家子算是彻底废了。就连跟在陆建中和陆绍身边的那两个,也是从此再不能用了的。且孟婆子倒了,还有一大群人不可避免的要跟着倒霉,二房此番明显断了一只臂膀,这都是在陆家二老的默许和帮助下达成的,她再能忍,语气里也忍不住带出了几分火气。
陆老太太有些烦躁地触了触额头,陆云忙扯了扯林玉珍,示意她见好就收。林玉珍犹自不肯善罢甘休,转头问涂氏:“三弟妹,这人在之前就成日往你那里跑,阿谀奉承,挑拨离间,你不防她是这么个起心不良的恶毒东西吧?你可有什么要问她的?要出气的?”
涂氏最恨的乃是之前那事儿,此刻被她当众揭了疮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正懊恼无比,当然不耐烦回答她的话,淡淡地道:“婆婆自有公断。”
林玉珍讨了个没趣,又要问林谨容。陆老太太发了话:“既然真相大白,就不必再闹了。把人带下去,把她这些年做的好事一一查证清楚,把该追回的财物追回来,该罚的罚,该打的打,该卖的卖,该送官的送官。”
范褒上前行礼应是,将一干人等全都押了下去。
林玉珍旺盛的精力还没来得及发泄完,事情就这样结了,她当然不依,正要找点其他话来刺激宋氏婆媳,陆老太太已然疲惫地道:“好了,累了这大半日,耳朵嗡嗡嗡的响,都散了吧。”又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传出去没谁有面子,都闭紧嘴吧。”
于是众人都称了是,恭送她老人家回房休息。
剩了一众心里窝着邪火,都不甘心的人,谁也不想先走。林玉珍最先道:“阿容,多亏你运气好,不然被这狗东西给害了,还有苦说不出。也不知道这贱人的心是怎么长的,这样的歪,这样的黑。我说二弟妹你之前那么多年,就没看出她是这种可怕的人吗?”
宋氏冷冷地道:“大嫂说笑,不是人人都有阿容那么能干聪明的,几天的功夫就明察秋毫,揪出了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我不才,之前管了库房那么多年,竟就半点没察觉这些事情,一直当她是个好人,她也没害过我和谁,我也就没机会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话里里外外都透着一个意思,孟婆子在她手下的时候是好人,到了林谨容手下才十多天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坯。怪谁啊?被逼的。林谨容果然太刻薄,太凶悍,短短的时间里就把人给生生逼成了这个样子。
林谨容淡淡地道:“二婶娘说错了,其实我既不聪明也不能干,不然在您手下好好儿的人,怎会突然到了我这里就变了性情?说明侄媳是远不如您。”
宋氏直视着她:“阿容,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就不客气地说你两句,这事儿你是有做得不妥不当的地方。为何当时荔枝发现事情不对,却不去和你三婶娘说一声,让人过来检查一下针线房呢?若是当时多一句话,只怕二老的衣裳和那些衣料也不会被咬坏。既然有人恰巧在外头碰见了那臭小子,为何不当时就把他拿下问罪?所以这些损失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我知道你想借此拔除孟婆子,但当家的人,不能只顾着自己,要顾大局。”
一句话,涂氏就又看向林谨容了。林谨容太阴险了。明明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她偏偏装作不知道,等到所有事情都发生了,她才故弄玄虚,使个丫头来讲故事,又把她想要拔出的人全给拔了。分明就是弄了个圈套等着人来钻嘛,自己就成了那牺牲品。
若是制止了,怎么造成事实,怎会有这样好的效果?不是让你们下一次害人的时候更有力更疯狂么?林谨容很满意今天的收获,呵呵一笑:“二婶娘您弄错啦,也太高看我了,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高瞻远瞩,事事周全?一来,凡事都讲求一个证据,荔枝丫头生性谨慎,没有证据,不敢轻易指证任何人任何事,唯一敢和我说,我却已经睡了。二来,孟家三小子从角门外头被人给堵住,乃是碰巧,也是天要亡他,彼时院门深锁,我又如何能够得知?而是天亮之后,针线房出了事,才又得知的。那时候,范大总管要使人进来禀告老太太此事首尾,我恰好遇上,就接了这事儿来告知祖母,让荔枝跟着去处理的这事。拔出萝卜带出泥,竟就巧了。”说到底,凭她个人,根本做不到这些,她就是仗了老太爷的势,借了老太爷的力,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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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228章 偏心
第228章 偏心
宋氏盯着林谨容,嘴唇一点一点地咧开,唇角一丝一丝地往上翘起,非常缓慢地笑了起来。荔枝给她笑得毛骨悚然,她却迅速收了笑,回头看向一直沉默得过分的吕氏,一扬下巴:“走罢”
吕氏急匆匆地瞅了林谨容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碎步跟着宋氏去了。
林玉珍看向涂氏,轻轻吐出一句:“蠢货”
涂氏勃然变色,愤恨地揪着帕子就要找林玉珍理论,林玉珍不屑地将手里的鸾鸟团花高丽松扇在她面前晃了晃,轻蔑地转身离去。
涂氏恨得咬牙切齿,转而问林谨容:“你何不提前来同我讲一声?让我有个准备也好。难道我是那等不讲理的?”
林谨容淡然一笑:“三婶娘,我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她是总结出来了,陆缄不在跟前的时候,涂氏的眼泪最少要少一半。
涂氏被她噎了一回,却也无话可讲。
林玉珍在外头喊林谨容:“阿容,你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等着人家往你头上泼脏水啊?”
林谨容笑笑,轻轻踢了还跪在地上的芳竹一脚:“还不起来?”
芳竹很明显地感受到,林谨容对自己的态度和早上完全是两回事,但她此刻的心态和早前却是完全不同了——她是一个被当众揭穿了老底的人,没有任何资格再装样。便唯唯诺诺地起身,低头哈腰,忐忑不安地跟在她身后出了荣景居。
涂氏与惠嬷嬷站着发了一会儿呆,互相扶持着走了出去。才走了两步,涂氏又折了回去:“老太太,这批衣料该谁赔啊?”
陆老太太躺在榻上半合着眼正养神呢,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好一歇才闷闷地道:“当然是孟婆子赔。”
孟婆子家里可是陆家下人中较富有的人家之一,她贪了库房的东西,犯了这么大的事情,钱财肯定是要拿出来不少的,而且那家底也拿得出来。涂氏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跟着惠嬷嬷一起去拟单子索赔去了。
陆老太太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沙嬷嬷伺候了她几十年,最是明白她的心事,便含了笑道:“三太太这些年被娘家给拖垮了,也算有良心。”
陆老太太道:“都是些不知好歹的。人家逼她,她就去逼二郎。她自己觉着苦,怎么就不想想二郎的苦。罢了,针线房也没什么大实惠,老徐是个实诚人,出不了大事。”一边说,一边闭了眼:“你觉着二奶奶怎样?”
沙嬷嬷谨慎地笑了笑。
陆老太太道:“说罢,不怪你。”
沙嬷嬷道:“太沉得住气了,简直就似与她无关一般。那么大点年纪的人呢,竟然是不露声色。”
陆老太太叹道:“你瞧着二太太是不是很生气?”
沙嬷嬷低头给她捶腿:“心里头总归是不会太高兴的吧?”
陆老太太道:“必是要认为我们偏心的。”但是不这样做,又能如何?
……
宋氏前脚才踏进自个儿的房门,脸色就“唰”地一下变了,左看右看,把门边摆着的一个大花瓶抱起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吕氏惊得一下子跳起来,紧紧揪着帕子躲在一旁,战兢兢地看着她,并不敢说话,肖嬷嬷扑上去抱住宋氏:“好太太,我的好太太,咱别生气,不值得啊。”
吕氏这才上前去跟着劝:“婆婆,莫生气,孟婆子还算懂事。况且,她也只是靠着老太爷而已。”
宋氏压低了声音斥道:“你懂什么她若是靠着她自己的本事,我倒也罢了,可她是靠着你们祖父你们祖父在帮她他偏心他在警告我们你明白不明白”
吕氏退了一步,小声道:“那该怎么办?”
宋氏冷笑,指着地上那堆碎花瓶:“去,让他们扫了这堆渣子马上去库房换一个新的来,要是换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吕氏紧张地道:“祖父会不会不高兴?”
宋氏道:“你懂什么我当家这么多年,今日被她踩在脸上却无声无息,日后哪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去做做了老太爷也不会说什么的。就算说了什么,也是我担着”
吕氏便不敢再说话,叫了素心丫头进来,低声吩咐了两句。素心丫头匆忙将碎皮扫起装入一个盒子中,叫了两个牙尖嘴利的婆子进来:“拿这个去库房换一只新瓶子来,无论如何必须换回来。”
那两个婆子哪管里头是什么,捧着盒子就去了。
吕氏陪宋氏坐了片刻,不见她有心情好转的迹象,便借口要去看孩子,起身去了。
宋氏默然坐了半晌,招手叫肖嬷嬷过来,在肖嬷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肖嬷嬷一脸的惊色,嗫嚅着道:“太太,这也太冒险了吧?”
宋氏冷笑:“冒险?已经逼到了这个地步,不冒险哪里能成?到底日后如何,且看这一仗了。老太爷是怎么想的,会怎么做,这一番都必须看出来”冷了声音:“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记住了?”
肖嬷嬷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老奴必不会让您失望。”
宋氏道:“绝对不许有任何失误。”一明一暗,且看林谨容怎么接招,且看老太爷到底想做到哪一步。
林玉珍一直在不停地上下打量林谨容,林谨容神色坦然,任由林玉珍去看。
“阿容,你可真是让我想不到呢。”林玉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是如何得知这事儿的?”什么碰巧,都不过是哄小孩子的话。从孟婆子所述到林谨容所述,所有的话都是假话,只能信得五分。只不过,大家都不敢挑明,只留着那么一层层薄面,不撕破而已。但私底下,她却是痛恨林谨容这种凡事瞒着,半点不透风的行为和脾气,放了个芳竹在林谨容身边,竟然是半点作用都不起,还差点把自个儿给赔了进去。
林谨容抬头看着她一笑:“前些日子我不是找了库房里的人来说话么?她们里头有些人,看着是一伙儿的,其实还不是各有各的想法,我才说要换她们的位子,要选个人来接孟婆子的位子,就有人搜肠刮肚地卖消息给我了。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做什么,只不过是倍加小心而已。一半运气,一半防范吧。”
林玉珍不信。但是她不能再同从前那样随便就对林谨容颐指气使,动辄斥骂,因此只是不高兴地垂了眼,暗自思量。
陆云反常地安静,自捧了一个绣绷坐在窗前绣蝴蝶,用的是劈成了十股的细线和极细的金针,半点不容走神,她却连着把线弄断了几回。简儿偷眼打量着陆云,小心翼翼地又穿了一根细丝线递过去,陆云极不耐烦地狠狠瞪了她一眼,简儿半垂着眼,只默默举着针。
林谨容走过来,接了简儿手里的针递给陆云,让简儿下去:“阿云可是心情不好?”
陆云垂下眼:“没有。”
林谨容道:“这几的话极少。今天,我本以为你会帮忙劝着母亲的……”往常,陆云总会适时相劝,在宋氏、涂氏面前帮她说话,但今日,陆云竟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林玉珍都不劝,就放任林玉珍和涂氏二人争个不休。
陆云两眼盯着绣绷上的半只蝴蝶翅膀,淡淡地道:“我劝不住。更何况嫂嫂本身已经做得极好。我怕打乱你的布局。”
合情合理的解释。林谨容也就不再多言,而是坐在一旁看她绣花,陆云那一针迟迟落不下去,针尖在罗布上反反复复地来回戳了几下,最终也没找到那个合适的点。极细微的一声轻响,丝线再次断了,她烦躁地把绣绷扔在身边的小桌子上,骂简儿:“这是什么线?一直就在不停地断,从哪家买的,全给我退了”
这丝线乃是陶氏的杂货铺里来的,正宗的上等江南丝线。简儿偷偷看了林谨容一眼,没有吱声,只上前去收拾。
林玉珍摇着扇子道:“这丝线劈了十股本来就极细,你用那么大的力气作甚?难不成你三舅母的铺子里还能拿次品来给你用不成?不想绣就别绣了,浪费线。”
林谨容就站起身来:“姑母,我先回去了,孟婆子出了事,好几个人受牵连也是不成了的,库房那边必然要乱,我去看看。”
林玉珍眯了眼道:“阿容,你打算让谁接替孟婆子?”
林谨容不和她说,只道:“这次去了那么多人,必然要添补人进来,先看祖父和祖母的意思罢。”
林玉珍就给她出主意:“我给你推几个,都是从前跟着我的,人很能干,也忠心。你把她们要去,补进去。”
陆云就抬眼看着林谨容:“母亲你就别为难嫂嫂了,她兴许早就有自己的安排了。”
林玉珍道:“她能有什么安排?这家里她统共认识几个人?能用的又有多少?当然要听我的。”
林谨容按捺住心里的不奈,道:“虽然这会儿是让我管库房了,但什么都是他老人家一句话。谨慎起见,还是先听祖父和祖母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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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229章 我在
第229章 我在
库房近日以来人心惶惶,以胡婆子为首的一群亲近林谨容的人总是担心她站不住脚,自己这群人就要倒霉,一边还要防范孟婆子等人的算计;以孟婆子为首的一群人则是担心林谨容站住了脚,把她们这群人尽数给打压下去;还有一群人,表面上还属于二房这边的阵营,但心里已经被林谨容几番作为给弄得松活了,只在观望中而已。
这种情形办差事很容易出错,但林谨容盯得紧,所以也没出什么岔子。直到今日早间,先是孟婆子突然被绑走,接着好几个人也相继被带走,一打听就是贪污东西的事情露了马脚,库房里就彻底闹翻了天。所有人都无心做活,乱了心绪。在这库房里做活的人,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不管是谁,或多或少都会揩点油,若是那几个一攀咬出来,不是全都要倒霉吗?
还有的人,譬如说是胡婆子,是不担心自己会被卷入这次事件中的,但她担心,林谨容能不能吃得住二房,能不能干净利落地把这群人给处置了,否则,这群人若是再回来,她就要倒霉了。
所以,众人看上去都有点灰扑扑的。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库房外大声喊叫:“人都死哪儿去了?出来一个,换东西”
往日这种事情是由总管孟婆子来做的,由她出面去看人家要换什么东西,决定换不换,再按种类分派下头各库的人去办。但今日孟婆子不在了,更没人愿意出头。所有人都看着胡婆子,意思是二奶奶看重你,这会儿就该你出头啦。
胡婆子无奈,同时也有点自己的想法,便叫了平日与自己亲善的王家的一同出去看,一眼瞧见是二房的人,还是两个平日就以嘴巴利落闻名的,就晓得事情不妙,也不接东西,含了笑道:“两位老姐姐这是要换什么?”
为首的黄婆子道:“是花瓶。二太太嫌它不好看,要单换一个回去。”
胡婆子平日是专管丁库,也就是绸缎布匹等物的,这花瓶归乙库,但那二人亦被范褒给带走了。她便道:“要请两位姐姐见谅,这会儿管乙库的人在范大管事那里呢,我们也没钥匙,也没账簿,请稍晚一点再换如何?”
黄婆子一声就笑了起来:“唷,没有人?你们是吃素的?这库房设来做什么的?难道是设了来给人看的?不能换东西?稍晚一点?我们倒是等得,就怕二太太等不得”
另一个朱婆子就笑道:“黄姐姐,你我认得二太太,只怕有人是认不得二太太的。算什么啊,如今可不比从前啦。”
胡婆子听这话说得难听,就晓得是来挑事的。便不打算与她二人多言,笑道:“两位姐姐莫要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咱们都是奴才,给人办差的,好好说又不会死人。”
黄婆子就“呸”了一声,叉着腰骂道:“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这瓶子是二太太等着要会客用的。你不把我这个奴才放在眼里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连二太太也不放在眼里的?你要知道,就算是二奶奶,在二太太面前也要称一声长辈,不敢顶嘴不敢悖逆的。你们这是要克扣东西了吗?”
胡婆子由不得皱起眉头来:“二太太可是讲道理的。我已经把缘由和你们说了,你们再闹就是故意生事伤了和气,二太太也不会轻饶你们。”一边说,一边示意王家的去通知林谨容。
王家的会意,赶紧往旁边一闪,朱婆子见状,抱着装了碎花瓶的盒子往前一步拦住,挺着胸脯朝王家的一撞:“你要去哪里?拿去换来”随即手一松,那盒子落地,“哗啦”一声响,听着就是不成了。
一阵静默。
朱婆子杀猪似地一声叫了起来,蹲下去颤颤巍巍地打开盒子,看着一盒子的碎片坐地嚎啕大哭:“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好。不换就不换吧,干什么要砸了花瓶,这回怎么办?这可是前朝的花瓶呢卖了老婆子全家也不够赔的。”
王家的脸都吓白了:“不是我砸的,明明是你自己丢下去的。”
黄婆子冷笑:“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我看得清楚明白,分明就是你推的。”
“我丢的,难道我疯了不成?”朱婆子“呼”地一下站起来,一头朝王家的撞将过去:“赔我瓶子,不赔就拿命来抵。”
“有话好说,干嘛要动手呢?”胡婆子见状,忙上前去拉。黄婆子“嗷”地叫了一声,高声嚎道:“库房的人打坏东西不赔,还要打人啦”两把就将自家头发给抓乱了,猛扑过去加入战团。胡婆子挨了一耳光,打得眼前金星直冒,于是也不服气地一脚踹在了黄婆子身上。
库房诸人个个都怕麻烦上身,躲在里头不出来,听到外头乱成一片了,与胡婆子好点的几个方才探出头来瞅了瞅,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帮忙——凡是有点脑子都能想得到,这二人就是故意过来挑事的,背后是二太太撑腰,她们呢,她们不知道自己能靠上谁,靠得住靠不住。
胡婆子的脸上被抓了好大一条血痕,但她也不是吃素的,一手紧紧拽着黄婆子的一缕头发,尖叫道:“你们只管躲在背后看着,出了事儿谁也逃不掉”
听了这话,方有人去寻林谨容,有人则上前来劝,不劝还好,有人一劝,朱婆子就凄惨地尖叫着将头往劝架人的胸脯上,肚腹上狠撞:“一大群人打我两个人,不就是一只花瓶吗?二太太救命啊,就命啊这么欺负人”
事情没惹到自家身上的时候,多数人都是能躲就躲,但若是自己也吃了亏,就没那么好平息了,来人一拳打到了朱婆子的脸上,库房外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
为了防火,库房是单独建在一处的,周围几乎没有什么高大的花木,从远处看过去,一目了然。
“奶奶,要不要过去?”荔枝陪着林谨容远远站在一旁,见乱得实在不成样子了,林谨容还站着不动,忍不住开口催她,“再闹下去就要出事了。”
林谨容道:“不忙。再等一会儿。不过两个人而已,难不成她们一群人还招架不住?”这样才能看清楚,余下来的这群人中,谁能信任,谁能委以重任。
芳竹闻言,怯怯地看了林谨容一眼。二奶奶的心真硬,这明显就是想等着打得两败俱伤了,才过去收拾残局,出面顶起来,轻轻松松就可以把库房的人心给聚拢了。林谨容似是知道她在看自己,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仿佛是在说,我还有账没和你算呢。
芳竹心虚地垂了眼,幸亏林谨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一个婆子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一时看见了她主仆几人,和见了救命菩萨似的,双手合十,朝着林谨容哀哀相告:“奶奶,不得了啦,有人闹事呢。”
林谨容平平和和地道:“莫怕,有我在。”
一句话,就把那婆子的担忧和紧张轻轻抚平了,于是转身往后跑,一边跑,一边道:“二奶奶来啦”
朱婆子和黄婆子对视一眼,狠命下死手弄了对手几下,然后就不再还手,任由胡婆子几人将她二人推来搡去,她们只负责凄厉的大哭:“二奶奶救命啊打死人了啊”
芳竹板了脸上前,呵斥道:“还不住手二奶奶面前也敢放肆”
于是众人都放了手,纷纷争着要上前诉说自己的冤屈。朱婆子和黄婆子猛地朝林谨容扑过去,准备抱着她的腿哭诉:“二奶奶,您最是公正不过的,可要主持公道。”
林谨容不语,任由这二人来抱,待到挨着了她,抱定了她,她方冷了脸怒斥:“大胆狗奴才,谁让你们碰我的?半点规矩都没有,把她二人给我拿下”
胡婆子率先响应,叫了众人一拥而前,把这二人给按住了。芳竹狗腿地搬了个椅子过来,林谨容端端正正地坐了,又接了桂圆捧上来的茶,先啜了一口,架子端足,方道:“她们对我大不敬,一人两嘴巴。”眼睛是觑着芳竹的。
芳竹咬了咬牙,挽起袖子,上前站定了,对着黄婆子和朱婆子,卯足了劲儿一人两嘴巴搧过去。黄婆子张口要喊冤,林谨容皱着眉头道:“再打”芳竹果然又连打了两耳光。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二人终于安生了。库房众人的心也渐渐踏实了下来——二奶奶不怕二太太。
林谨容这才道:“你们敢对我这样无礼,也保不齐不敢对着老太太、太太们、大奶、大姑娘这样无状。二婶娘不在,不然也要这样教训你们。好了,谁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一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持不下。林谨容淡淡地道:“谁先动手打人的?”瓶子算什么,这才是重点。
两只手指向王家的,十来只手指向朱婆子。少数服从多数,林谨容眼皮都不撩:“打碎一只瓶子算什么?我来替你们赔。但跑到库房来生事打人就不对了。你们是二婶娘的人,我不好替她管教你们,我这就亲自把你们送回去给她。”
胡婆子眼睛一亮,知道自己做对了。
林谨容环视众人,清脆地道:“不惹事不怕事。只要你们有理不犯错,尽心办差,凡事我担着”和人心相比,一只古董花瓶能价值几何?吃小亏,占大便宜。宋氏以为她顾惜那个所谓贤良温厚的名声,以为她年轻忍不下这口气,不肯吃暗亏赔一只瓶子,她偏偏就不贤良温厚不是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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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230章 大旗
第230章 大旗
宋氏歪在榻上,半闭着眼,神色平静地听人回报库房那边的事情:“……二奶奶这会儿带了一群人过来了。”
宋氏摆了摆手,来人垂着头退下去。吕氏忙道:“婆婆,她可真下得去手,和两个下人这般计较。接下来怎么办?”
宋氏脸上带了一丝古怪的笑容:“不愧是姑侄,她这爱搧人耳刮子的脾气果然和你大伯母像得很啊。怎么办?开门待客。”
吕氏欲言又止。她真是弄不明白宋氏到底想做什么,说是刁难林谨容吧,这样拙劣的伎俩,林谨容不但不买账,反而打了二房的脸,现在还找上门来了,又有什么意思。
宋氏也没要和她解释的意思,只慢吞吞从榻上坐起,镇定自若地扶了扶发簪,又理了理裙褶。
转眼间,外头就响起林谨容的笑声:“二婶娘,侄媳妇是来找您赔礼的。”
吕氏打起帘子出去,勉强笑道:“二弟妹,进来说话。唷,这么多人?这是要做什么?”
黄婆子和朱婆子哭眼抹泪地跪下去:“大奶,您要给奴婢们做主啊,太欺负人啦。”
吕氏佯作惊讶:“这是怎么啦?让你们去换个瓶子,怎地就成了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林谨容看了胡婆子一眼。胡婆子会意,也扯了王家的跟着跪下去,哀哀哭告:“大奶,求您替奴婢们做主,奴婢们冤枉啊,她们借着太太的名义作乱。”
林谨容等她们说完话了,方才道:“看看,清官难断家务事,今日刚出了孟婆子那事儿,接着就又出这事儿,真是不懂事,为了一个瓶子,就大打出手,丢尽了丑。”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盒子:“这瓶子,不拘是谁打坏的,都由我来赔,就算是小辈对长辈的一点孝敬之意。”
芳竹和荔枝配合地打开盒子,一只漂亮的青绿色花瓶展现在众人面前,林谨容纤长白皙的手指在光滑如玉的瓷面上轻轻滑过,语气里不带一点儿火气:“这是我的嫁妆,也是前朝的古物,暂且就抵那只瓶子罢。我翻过账簿了,尽够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宋氏抬了抬眼皮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二侄儿媳妇真是大方。”
林谨容含笑道:“不然还能为了点小财就伤了和气?不值当。这是花瓶的事儿,接下来我就要向二婶娘告状啦。”
宋氏道:“你要告什么状?”
林谨容道:“黄婆子和朱婆子打着您的旗号,一不听解释,无事生非,二是不守规矩,随便就动手打人。”
胡婆子等人赶紧上前,亮出自个儿脸上身上的伤痕,哽咽道:“二太太,您可要替奴婢们做主。”
黄婆子等人也道:“太太,是她们先动的手,她们十多个人打我二人,奴婢们脸都肿啦,还有内伤。”
宋氏皱眉道:“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是分不清谁是谁非,侄儿媳妇,你看到是谁先动手的?”
“我没看到,只看到胡家的满脸是血。”林谨容含笑道:“但黄家的和朱家的这脸却是我让人打的,她们口口声声打着您的旗号,对我大不敬,瞧,我的裙角上还有她们抓的手印呢。我就想啊,刚出了一个孟婆子那样的刁奴,怎么她们就半点不知趣呢?对我不敬事小,怎能由着她们玷污毁坏二婶娘的名声?这可不能纵容,便让人打了她们几个耳光,替二婶娘教训教训她们。二婶娘不会怪我吧?若是觉着我逾越了,我给您赔礼。”
宋氏道:“当然不会,该打的。这些可恶的东西,我让她们去换个瓶子,她们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刁难你呢。我还要再罚她们给你出出气呢。”一边说,一边就沉了脸,呵斥道:“还不来给二奶奶磕头认错,滚下去领罚?”
黄婆子和朱婆子对视了一眼,都不肯给林谨容磕头认错:“奴婢们冤枉”
林谨容含笑不语。
宋氏便呵斥道:“拉下去,重重地打”那二人大声喊冤,连屋顶都差点没给掀翻了,宋氏却也不叫人捂她们的嘴,任由她们这样嚎。林谨容稳然不动,就和没听见似的。
宋氏又吩咐吕氏:“拿钱来给胡婆子等人请大夫抓药,钱就从黄婆子和朱婆子二人的工钱里头扣。”
“是。”吕氏简直是惊讶万分,宋氏这是玩的哪一出?倒像是故意送了两个人上门去助长林谨容威风的,这可不是宋氏的行事风格。
宋氏亲切地道:“阿容,现在你可满意了?”
林谨容正色道:“二婶娘处事真是公平。”
宋氏就厉声训斥身边诸人:“谁再敢打着我的旗号,去二奶奶面前生事,下场就和今儿这两人一样的”
林谨容冷眼看她做乔作张,做作够了,也就起身告辞:“要做的事还很多,我先告辞了。”
宋氏当着众人的面,清清楚楚地道:“二侄儿媳妇,你慢走一步,我有句话要忠告你。”
林谨容站定了,宋氏看着她,温和地道:“年轻人有闯劲,有魄力,是好事,但不要太过狠辣,太过急功近利了,留一点余地,温厚一点,对你是有好处的。”意思是林谨容逼她太甚,不留余地。
林谨容笑笑:“我会跟着二婶娘好好学的。”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最起码在这几年里,她必须得站得住,站得稳,她才能过上想过的日子,否则,一切都是做梦。
宋氏便吩咐吕氏:“送你二弟妹出去。”
林谨容出了宋氏的院子,就把笑容收了。姜是老的辣,看似她进了一步,宋氏退了一步,然则,宋氏这一退,比更进一步还厉害。想必过了今日,下头人都会传说她狠辣不让人的性子。但若是,她不如此,只怕库房诸人就要对她失望了。谁不希望自己的上司是个大方体贴,还有勇气和能力保护手下的人?所以她是硬着头皮,非上不可。
林谨容回了库房,先安抚了众人一通,又扯出陆老太爷这面大旗张着,道:“不想留在这里的可以和我说,我不会为难谁。若是要留下来呢,就要好好办差。谁做了什么,谁是认真做事的人,我心里都有数,不委屈一个好人,也不放过捣乱的人,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剩下的都是和二房牵扯不深的人,她今日的表现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众人便都做了选择,纷纷表示会认真当差,不会给她添麻烦。林谨容便当众宣布,暂由胡婆子来代行孟婆子之职,又点了几个今日表现不错的,分别夸赞几句,安排了职事,又当众行赏。算是把库房这边的人心给稳定了。
陆老太爷听闻此事,许久不发一言,喜怒不辨,良久方道:“她倒是把老头子我这杆大旗舞得虎虎生威的。”从孟婆子那事儿到处置库房这事儿,林谨容真是无时无地不把他挂在嘴边,半点不隐藏,越用越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