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第19部分阅读
十恶不赦 作者:未知
地把钱包整理了一下,确定从外表完全看不出里面少了一张卡片,这才出了帐篷,正对上去了一趟车上无功而返的薛哲。
“找到了?”薛哲大大松了一口气,把钱包接过来,也不翻一下就塞进了口袋,“多谢了,还好没丢……半个月的生活费啊!”
“丢三落四的小子。”薛此荣挖苦了句,“还不快点?你找钱包的功夫人家都出发了。”
“怎么不等我……”薛哲一急,赶紧冲不赦招招手,“快点快点,再不去祖宗该没了!”
“……嗯。”
64、
64、 第六十四章
“我看过、听过不少坟,像你家这么能折腾的,还是头一回见。”进山的路上,包冷如此说。
整整一座山,外表看上去平凡无奇,里面却被掏出了巨大的空洞,主墓道从山顶通到山底,一路盘旋而下,沿途总共有将近二十间墓室,时间跨度数百年。这等神奇的墓葬方式,不说绝后,却绝对是空前的。
若不是因为事先与薛此荣有约,东西可以拿,但绝对不许张扬,更不许发表出去,光这一个墓,包冷三年的论文是不用愁了。
他这话听得薛哲颇有些微妙,顾左右而言他道:“墓里有什么东西你知道么?”
进墓以来他们已经经过三间墓室了,但包冷都说没什么好看的,连进都不让他进。薛哲心痒之余,不免好奇那些据包冷说“很有看头”的墓室里会有些什么。
“古董字画之类就不用说了——你家祖宗们很有忧患意识,每个人进去之前都不忘攒下一批陪葬——就是近代这几个墓主人比较穷,还有空的,所以东西比较少。”
包冷在第四个墓室门前驻足,示意薛哲可以进去看看。薛哲依言照做,拎着手电筒摸了进去。
这些墓室之间还有不同,若是生前过得比较悠闲的,大多有心给自己修出一个宽敞的大“房间”,但也有的没这么自在,墓室也不免简陋。薛哲走进去的这间,便是这样一间简陋的。
主墓室里除了一具棺材之外,别无它物。正对着的墙壁上,有人用长剑划下八个大字:国之不存,江湖何在?
“算辈分,是你曾爷爷的墓。”包冷跟在后面走了进来,看了看墙上那八个字,低声道。
薛哲听过自己这位曾爷爷的事迹,当时魔门除了迷山宝藏之外,尚有世代累积的万贯家财,却几乎都被他败了个光——为的,也不过是刻在这儿的八个字罢了。
冲那八个字鞠了一躬之后,薛哲退出了墓室,一边退还一边埋怨包冷:“你就不能给我挑个距离远点不至于有那么大心理压力的?”
“要求还挺多,”包冷撇撇嘴,“那就一直往下走吧,越往下,离你越远,也越不容易让你有心理压力。”
一路向下,除了不住感叹自家祖宗之有钱有闲之外,薛哲还额外感受了一把他那些先人们那旗帜鲜明的特色,例如路过某个墓室时,他往门里面一瞥,居然看到了全神贯注的安德烈。等进去一看,他才知道这居然就是号称“薛家头号叛逆”的薛忘祖的墓室。
而安德烈会在此驻足的原因也很简单,薛忘祖的墓室四壁上刻满了他毕生所积的各类药方,密密麻麻雕了满墙。其中固然流传到此时的,却也有不少早已遗失,对安德烈来说,这可是一笔极为宝贵的财富。
“想不到我家祖上还有这么行善积德的一位……”薛哲颇为感慨——若是他家祖宗全是这样的,他还至于那么愁么?
“行善确实,积德却不至于,”安德烈原本忙于埋头抄录,听薛哲这么说,他却忽然抬起了头,“薛忘祖一生不杀人,救人无数,这不假,可他救的人里面,至少一半以上是江湖上臭名卓著的为非作歹之徒。他不曾杀过一人,可因为那些被他救活的人而死去的江湖人,却也绝不是个小数字。”
“……”薛哲默了。
“据说他少年时曾被一人所擒,那人看他年幼不忍杀之,却又因为他是薛家人,逼他立誓一生不得开杀戒……”安德烈叹了口气,“从他开始,江湖上再没人敢轻放一个薛家人。”
说着,安德烈还指了指墓室正墙上刻着的一句话:一生不杀,罪孽满身。
也不知这是薛忘祖所刻,还是旁人所写,若是前者,写下这句话时,他想必是极为得意的。
“……”他这都是一群什么祖宗啊!
灰溜溜地从薛忘祖的墓室里出来,薛哲一边走一边嘀咕:“我觉得吧,有这么一群祖宗,我居然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这辈子一点坏事都没干过的好青年,简直是个奇迹……”
他嘴上抱怨着,脚步却忽然一顿。
一阵诡异的冷风从身后吹来,让他浑身肌肉一紧,下意识往左右望去,却只见漆黑墓道,并无旁人。
怪了……
“怎么?”见薛哲反应古怪,不赦同时驻足,疑惑地看着他。
包冷方才跟考古队的人会合去研究什么东西了,此时墓道中仅有他们两人并肩而行。虽说这地方气氛阴森诡谲,不过对不赦来说,有薛哲在,实在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不知道。”薛哲活动了一下肩膀,让原本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那种仿佛被人狠狠盯着看一般的感觉依旧印在身上,让他不住回头张望。
好像这儿还有什么人似的……
被自己的猜测寒了一下,薛哲干干笑了声:“应该是没什么……来来,小赦,这儿太黑,你手给我。”
“好。”
手上多了个活人,还是个实力非凡的大活人,薛哲觉得心里那点不科学的想法已经可以被无视,便又嘀咕起来:“说起来,老爹当年也不是什么好人……这种家庭背景还真是让人压力大,感觉我不干点坏事就对不起自己似的……”
“呵……”
极轻的一声笑,在薛哲耳边响了起来。随着轻轻的笑声,一阵气流吹到他的耳朵上,那种仿佛掺了地府阴风一般的吐息,绝不属于活人……
身上汗毛根根竖起,薛哲整个人都是一激灵,他猛一回头,眼睛死死盯着身后——刚才的笑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可是在手电筒光芒的照耀下,那里分明是一片空气,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
鬼影……鬼影……靠!
“阿哲,怎么了?”若说一次只是薛哲过敏,再来这么一次,连不赦都觉得有几分古怪。
“应该是……错觉。”也不只是想安慰不赦还是安慰自己,薛哲狠狠摇了摇头,用力握了握不赦的手来增强信心,咬牙道:“我们继续走吧,别呆在这儿了。”
“好。”
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心里反复念叨着,薛哲也无心去管路上的墓室,只顾着一路拽着不赦向下走,兜兜转转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薛哲瞟见了杨勉的身影,这才停下脚步。
“进来看看吧?”杨勉正站在一间墓室之前,见薛哲走来便冲他摆出个“请”的架势,颇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意思。
进去就进去……不过安全起见,薛哲还是多嘴问了句:“这是谁的墓?”
“薛空儿,盗天之墓。”
薛空儿的墓室在薛家列祖列宗中算是最大的一个,其间琳琅满目摆着的,尽是盗天一生的“战利品”。
杨勉从中取出一柄长剑,拂去上面落的一层厚厚灰尘,露出下面洁白如雪的剑鞘。
他并不急着将长剑拔出观赏,只是默默注视着手中之剑,叹了声:“雪麒……”
杨家几百年来朝思暮想之物,此时竟被他如此轻而易举地取得。
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薛哲忍不住提醒道:“这个还你也就算了,那一把短的是我的,劝你别打要回去的主意。”
“我也没说要要吧……”看薛哲一脸警惕,杨勉摇摇头:“要不是为了在爷爷那儿有个交待,这个我都懒得拿。”
他扫视了一眼墓室,叹息道:“薛盗天一生所积,果然不凡,如今却这么轻易的……若他九泉之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那个,我觉得那儿已经写着了。”他家祖宗好像都有在坟里写点东西的爱好……
杨勉微愣,转头一看,墓室正墙上,果然也有一句话。
“一世宵小,一生梁上,千百年后,必有所报。掘墓也罢,焚尸也罢,挫骨扬灰,任君选择。报应来时,薛某人扫棺相迎。”
“果然不愧是‘盗天’……”看完薛空儿的留言,杨勉摇头苦笑,“此般境界,实在是……常人难及。”
“话是这么说了……”薛哲却有不同看法,“我怎么觉得要是真有人信了这个开棺,绝对会开出个空的来呢?”
“你想试试?”
“算了吧,”薛哲耸了耸肩,“直觉告诉我,要是真去开棺,绝对会死得很惨很惨……你要不要试试?我绝对不拦着。”
“在看到你的结局之前,我还不想死……”
告别了薛空儿,薛哲与不赦继续一路向下,也不知走了多远,黑暗中,忽然浮现出一抹光来。
那看起来像是手电筒的光芒,也不知是谁在前面……薛哲好奇,往前走了几步,听到那边传来薛此荣的声音:“小哲?”
“老爹你居然在这么往下的地方……干什么呢?”往前赶了几步,原本狭窄的墓道豁然开朗,薛哲举着手电筒四处扫视一圈,发现他们进了一间巨大的石室。
“按照顺序,这儿应该是二祖的地盘。”薛此荣道,“照理来说这下面应该有上祖的墓室与迷山宝藏……只是也不知该怎么下去。”
“二祖……”薛哲忽然想到一个奇怪很久的问题,“对了老爹,为什么山谷里面的石碑没有‘二’?”
“因为没谁能确定二祖真的死了。”
薛家二祖名为薛长乐,为他起名之人不知是谁,可这个名字,却绝对与他本人背道而驰——他的人生极为短暂,有记载的“活着”的时间不过三十七年,而在这一生之中,他能有多少“乐”,怕是掰着手指便能数出来。
原因无它,只因薛长乐一出生便双目失明,一生不曾得见天日。而且他先天心脉不足,别说练武,连好好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他出生时,曾让整个江湖为之颤栗的薛妄已经死在了雪麒墨麟之下。为了孩子的安全,他的母亲隐姓埋名,只想将孩子好好养大。可薛长乐六岁那年,一群江湖人找到了他们母子二人隐居的小山村。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并没人清楚,可十年之后,原本已被人遗忘的“迷山宝藏”忽然再度成为江湖中炙手可热的话题,而一份迷山宝藏藏宝图,更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可最后的胜利者踩着无数尸骨,终于来到传说中迷山藏宝所在地时,见到的,却是一片空空荡荡。
一份伪造的藏宝图,无数蓄意传播的流言,将整个江湖,搅成了一片浑水。
在那之后,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建起了魔门,凭着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身体、一双永远看不见的眼睛,他与无数高人侠士周旋一生,直到他将魔门铁令交予自己的幼子,那些人,依旧连他的一丝踪迹都摸不到。
甚至没有人清楚他是真的已经死了,还是暂且退隐,在暗中,窥视着那些已经让他玩弄的惶惶不可终日的人。
因为他生死不明,其子也不曾为他在问天谷——这山谷曾是薛长乐的隐居之地——中立碑,甚至有传言说,薛长乐在迷山中找到了长生不死的丹方,早已羽化成仙,飞升而去……
“成仙……”薛哲撇撇嘴,对这说法极为不屑,“要是真能成仙,他不早把江湖连根拔起了。”
“不好说,”薛此荣却不知为何表情凝重,“二祖一生中太多不可思议之事,若说他只是凡人,未免……”
“老爹你不会也相信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吧。”薛哲嗤笑,顺手一晃手电筒,灯光扫过一面墙壁,照出上面一抹亮色。
“这是什么……”把灯光对准墙上的东西,薛哲仔细一看,不由愣在了当场。
那是一幅画卷,长约两米,上面绘的,是一名男子的立像。
那男子一身宽袍大袖,举手投足间,竟有几分谪仙般的感觉。只是他一双眼睛暗淡无光,生生将仙人落了凡尘。
绘师功力极深,将那男子眉眼描绘得栩栩如生,甚至连男人眉宇间那一丝嘲讽神情都捕捉得极为准确。看着那画像,几乎让人有画上之人已然走出画卷,正微抬着头,用空洞却冰冷的眼睛望着自己的错觉……
“这……”薛哲不由向后退了几步,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画像,不由向旁边看了一眼,却在不赦脸上,看到与他一样的惊讶。
——虽然神情迥异,虽然服装截然不同,可画上之人眉眼模样,仔细看来,竟与薛哲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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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第六十五章
“怎么了?”听到两人古怪声音,薛此荣把目光投向墙上画卷,紧接着也是一愣。
他仔仔细细把画卷看了一遍,忍不住喃喃道:“真像……”
“你也觉得像?”薛哲现在只觉得浑身发毛——在一座古墓里面看到一张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画像,这种事情可没几个人有幸遇到。就算还有诸如“祖宗和后代长得像也有可能”等等理由来安慰自己,薛哲也实在忍不住不去往那些怪力乱神的方向想……
“确实像,”薛此荣看了眼脸色发白的儿子,犹豫一下,又道:“不过像的不是现在这个你。”
“啊?”他这话说得薛哲纳闷。
“五年前那次车祸之前……”薛此荣指了指墙上的画,“你看起来,就是这么个德性。”
不会吧,我有这么讨人厌的时候么……话还没出口,薛哲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一阵剧烈的晕眩感袭来,让他一瞬间竟有种站不住脚的感觉。
好在不赦及时注意到他的异状,伸手撑了撑,这才没让他倒下去。
那种感觉好像被扔进了洗衣机开最大功率转了整整一个小时,整个世界在眼前都变了形,脚下踩得仿佛不再是大地,而是软绵绵的棉花,甚至还有几分弹性……
“恶……”薛哲扶着不赦一阵阵干呕,他现在倒是庆幸早上没吃什么东西了,否则非吐人一身不可。
“阿哲?”看他这么剧烈的反应,不赦不敢大意,小心地扶着人到一边坐下。他也是有心,尽量选了离那张画像远一些的位置——也许是直觉,让他觉得薛哲此刻的表现与那张画像脱不了关系。
“……我没事。”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晕眩的感觉渐渐退去,薛哲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
“没事吧儿子?”薛此荣凑过来摸了摸薛哲的头,眉毛一皱,“好像有点烧……你昨天晚上没睡好么?”
“我睡得挺好啊……”薛哲头晕目眩中不忘反驳老爹,“刚才还没事的。”
“不然你先出去吧,”薛此荣说,“这地方搞不好跟你犯冲。”
“我才不信这种不科学的东西……”不知为何,薛哲一反常态的倔强起来,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扶着墙,竭力表现出自己没事的样子,“既然你能留下,那么我也一定能留下。”
“你这时候犯什么犟,”薛此荣眉毛打了个结,他犹豫一下,又看看那张画,道:“真不想出去,你就在这儿先呆着,我上去叫安家小子过来给你看看。”
薛此荣离开之后,薛哲稍微休息了会儿,又不死心地走回画像前。
刚才薛此荣那句话又让他想到了那个该死的五年前,自从娟儿不经意的一提之后,这件事已经困扰了他几个月,眼下又在这儿被再次提出,实在由不得他不在意。
在薛哲看来,画像上那人无疑长得很英俊,可惜一双眼睛太过空洞,少了几分精神。而那冷漠疏离甚至带有几分嘲弄的神情,又实在不怎么可亲——至少薛哲自认,他比对方看起来顺眼多了。
这位……是他的祖宗么?
手电筒灯光下移,照出下面一行小字:永年拙作,赠友长乐
永年……莫非是画师的名字?
“画得这么好却没名字,不应该啊……”薛哲摇摇头,以他那点历史知识,实在无法从记忆中挖出这么一位画家的名字。
不过这永年未必是画家的名字,也许是字或者号,若是那样,他不怎么了解也是正常。比起前面那半句,后面那半句更让薛哲挠头一点。
赠友长乐……他那位恶贯满盈的二祖,竟也有过“友”么?
这幅画能被挂在这儿,显然薛长乐也是认可对方的,就不知是哪位神人,居然能让他认了这个朋友……
“阿哲,”薛哲还在看画,不赦忽然拉了拉他的衣服,“旁边还有字。”
“嗯?”
不赦拽着他的手把手电筒压低,让光照到画像旁边的石壁上——那上面果然隐隐约约刻了些字迹,只是挂在一旁的画像抢眼,让人一时没注意。
“长乐长乐乐何在?长乐长乐长亦无!苍天可问,何以予我一生坎坷?”
总共有三行字,被人用利器歪歪扭扭地刻在了石壁上,字体凌乱,几乎难以辨识。
“此身残损,纵有神医作保,能活几年?唯有乱轮回,逆阴阳,方得一线生机!”
写到最后一字时,“机”的最后一笔被人重重刻下,显出刻字之人激荡心情。可第三行字,却忽然像变了个人一般平稳起来,一笔一画,板板正正。
“薛家血脉,廿代而终。”
把三行字一一念出,薛哲脸上表情先是感慨,再是惊讶,最后,他眉头紧锁,指尖轻轻划过那个“廿”字。
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字是“二十”的意思吧?
——“这块就是我立的。”薛此荣摩挲着眼前一块刻着“十八”的石碑,眼中透出几许怀念之情。
若他爷爷是“十八”,那薛此荣自然是“十九”,他就是……二十?
薛家血脉,廿代而终……
“……靠,哪有这么诅咒自己后代的祖宗?”薛哲向后退了几步,脸上是有些不自然的笑,“干嘛这么乱写啊,吓不吓人……”
嘴上说得硬,薛哲心里却一直在打鼓,他顺手往不赦肩膀上一按,苦笑道:“先……出去吧。”
这环境绝对不利于人身心健康,要是再呆下去,薛哲怀疑自己会出什么奇怪的毛病……
不赦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等两人出了这个特别大的墓室,重新回到相对狭小的墓道里,薛哲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忽然觉得这墓道真是又朴实又可爱……
看薛哲脸色实在糟糕,不赦拉着他到附近一个凸起的石堆处休息一下。薛哲也不管这个可能是多少年的文物了,一屁股坐了上去,看他很有直接靠在墙上的架势,不赦干脆伸手拦住他腰,挡在薛哲身后充当起了人肉垫子。
薛哲试了试垫子觉得触感不错,满足道:“这几个月我总算给你养出点肉来了……”
“我知道,你说过了。”
“嗯?什么时候?”
“……”看来当时他真是睡迷糊了。
“你说我那都是什么祖宗啊……”薛哲长长叹了口气,抱怨道,“要么是专给罪大恶极的人第二次作恶的机会的,要么是偷鸡摸狗一辈子临了了还要坑一把人的——虽然我没开棺但是我绝对相信里面是一堆拿来‘招待’人的好东西——要么是直接诅咒自己后辈子孙的……”
不赦不声不响地听着薛哲抱怨,过了会儿,等薛哲的第一波抱怨告一个段落了,他才开口道:“鬼神之说,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说是这么说,可那张脸……”想象那幅画,薛哲就觉得极为别扭。
自己的脸长在祖宗的脸上,又或者是自己长了祖宗的脸……不管哪个,都不是什么正常的事。
薛哲又叹了声,干脆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闭上眼,专心致志的休息。
不赦伸出手按在薛哲额头上,帮某个体温确实偏高的人镇定下来。
他认真看着薛哲的侧脸,沉默良久,才开口道:“阿哲……”
“嗯?”
“对不起。”
“这又是哪一出?”薛哲不用睁眼就能想象出此时不赦脸上的表情,不由哑然。
“之前,刚见面的时候……”不赦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沉默下来。
看来他还记得早上那件事……就知道这小鬼没那么容易放下。
薛哲叹了口气,换了一下动作,把自己更多一些的分量交到不赦手上。
“那个时候的事情我都快忘了好不好……”
“……”
“好吧,我也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说……只是小赦啊,”薛哲睁开眼,微微侧头,看着不赦近在咫尺的脸,“你说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你看,我们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睡……虽然不算是在一起,不过也是在一个屋檐下吧?”薛哲一笑,“这种关系该怎么说,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确实不知道。
看不赦茫然的脸,薛哲也不再含糊,干脆道:“一般来说,对于这种关系,我们称之为‘家人’。”
“家……人?”
“对,你是我的家人,”薛哲认真盯着不赦的眼,重复了一遍,“我既然愿意,而且很乐意跟你在一起生活,那么之前那么一丁点的小事,还很值得我在乎么?”
……虽然差点被人干掉好像不算是“小事”,不过现在话语权在他手上,当然随他说。
“要是这点儿过节还要在乎的话,日子还怎么过啊……”他异常做作的长叹了声,顺势把有点木愣的小鬼拉到怀里抱了抱,有点威胁意思地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许再跟我客气,除非你想拆伙——你确定不想拆吧?啊?”
“不。”这个回答倒是又快又干脆。
“这还差不多。”薛哲松开手,重新压在小鬼身上。
他是不太指望能让小鬼一下子放开——要那样也就不是他写出的不赦了——只是既然决定要给他一段正常的人生,一个正常的家,那么一点一点慢慢来,总有一天,能让他习惯吧?
事到如今薛哲也认了,反正他也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把不赦当成一个威胁来看待,更没法用那种算计的心态去面对他,那么不妨接受自己现在的感觉,认真地,好好对他。
就当是老天送给他一个又听话又能干长得养眼十项全能的弟弟好了……这种厚礼,一般人想要还弄不到呢!
家……人……
手臂微微收紧,不赦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直到把它们深深印在心里。
忽然很想……做点什么。
他思考了一下,开口道:“阿哲……你渴不渴?”
“嗯?是有点。”薛哲抿了抿嘴唇,下来这么长时间了,一路运动说话消耗了他不少水分,偏偏下来的时候忘了捎上一瓶水,以至于现在有些口干。
“我去拿吧。”
“……好。”本来想说“不用了”,不过想了想,薛哲又改了口,他还额外加上了句,“这墓道太长了,我实在没那个力气走……辛苦你了。”
“没关系。”嘴角微微上挑,不赦慢慢抽身出来,扶着薛哲让他靠在墙上。
“早去早回~”薛哲顺手把两个手电之一塞给不赦,“拿上这个,省得迷路。”
虽然这墓道似乎只有一条路……
从墓道里出来,再见天日时,不赦竟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顾不得感叹,他在营地里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个分管后勤的考古队员,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要水?”那人对不赦也有点印象,知道他是这次挖掘的支持者那边的人,很痛快地把他要的东西找了出来。
“谢谢。”把几瓶水收好,不赦冲他点了点头以表谢意,就要回到墓道里去。
“不用这么急吧,给你哥哥送水去?”看不赦连多留一秒都不肯,那人打趣道。
“不是哥哥。”
“不是哥哥……那是?”
“他是我的家人。”不赦认真地回答道。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两个字……
手上拎着好几瓶水——因为不清楚某人喜欢什么样的,不赦把营地里能找到的饮料一样拿了一瓶——却丝毫无损不赦的速度,漆黑的墓道,亦不能让他迟疑片刻。不赦一路急行,直到他的眼前,再度出现那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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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见到薛哲的身影,不赦的脚步停了下来。
奇怪……这儿还不到他之前休息的地方吧?
“回来了?”正在不赦思考的时候,原本正看着墓道上什么地方的薛哲忽然开口。
“……嗯。”一瞬犹豫之后,不赦还是点了点头,走上前,把手上塑料袋中装的饮料递了过去。
薛哲并没有转头,只是从里面抽出一瓶,拿在手上,却不忙打开,而是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嘴上这么说,不赦却忍不住多看了薛哲几眼。
照理说,他见到薛哲时,应该是会很高兴的。可是此时,他心里却一直萦绕着一种诡异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薛叔叔呢?”左右看看,没有说是去叫安德烈的薛此荣的影子。
“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薛哲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郁闷,“真是,自家儿子还在那儿难受着诶……”
抱怨了句,他又换了个口气,笑道:“不过还好,有你在。”
这句夸奖让不赦心情略好了些,听到熟悉的抱怨语气,他心中挥之不散的阴影也渐渐退去,他嗯了声,走得离薛哲近了点,想看清他正在研究着什么。
墓道两边墙上有着很独特的壁绘,形似波浪,却比波浪繁复得多,自墓道口一路延伸至底,绵延不断,显然也不是什么小工程。不赦之前下来时曾听到几个研究人员在争论这到底是哪朝哪代的风格,直到他走到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那几人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而此时,薛哲正在看的,也是这样古怪的壁绘。不但在看,他还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刻入墙中的图案。
他的眼神极为专注,甚至比那些研究人员还要认真几分,只是那些人眼中是好奇,是疑惑,此刻他的眼中,却成了执着。
“这世间,可真好啊……”就在不赦为他奇怪的反应而皱眉时,薛哲忽然又没头没脑地开了口,“天蓝草绿,鸟语花香,多少人看都不屑看一眼,可他们怎么知道,这对那些永远看不到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不赦只觉得心里那古怪的感觉又一次来袭,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步,不再站在薛哲身旁。
“我是真喜欢,真喜欢这一切……”薛哲自顾自地道,“可是这已经不是我的了……”
“阿哲……?”
似乎终于听到了不赦的声音,薛哲眨了眨眼,脸上露出有些恍惚的表情。
“抱歉,”他转过头来,冲着不赦伸出手,脸上露出一抹歉意地笑,“不知怎么的,我好像想太多了……不会吓着你了吧?”
他的手就停在不赦眼前,手心向上,白皙的皮肤上密布着细细的纹路。
这是一只很温暖的手,不赦曾无数次确认过。
可此刻,他却又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与那只手的距离。
不赦抬起头,望向薛哲,一字一顿道:“你是谁?”
薛哲一愣,随即歪歪头,苦笑道:“我说小赦,不至于吧,这样就不认识我了?”
他言笑晏晏,让不赦也有一瞬的恍惚,只是下一刻,他却重新镇定心神,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重复道:“你是谁?”
说话时,他的手已经伸向腰间,再拿出后,寒光凛凛的鹿角刀已经被他握在手上。
他双膝微屈,摆出预备发力的姿势,看他神情,竟是将薛哲当作敌人看待。
甚至在他眼中,还能看到自认识薛哲后已经渐渐隐藏的,冰冷的敌意。
薛哲沉默了。
他皱着眉,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怒意:“小赦,我不管你是要开玩笑还是什么的,这样已经过了!”
他顿了顿,似是在压抑怒气,看了眼不赦,他叹口气,又道:“你这是怎么了?出去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跑了一趟腿就成了这样?”
“早知道就不叫你去啦……”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薛哲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郁闷与委屈杂糅的味道。
不赦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冷眼望着薛哲,依旧全神戒备。
此情此景,倒与当初他们初次相识时,有些相似。
“小赦……”
“他没有你这样的眼睛。”不赦的一句话,彻底打断了薛哲即将出口的言语。
薛哲的眼睛很暖,可那个人的眼睛里,只有冰冷。
他的脸或许掩饰得很好,但他望向不赦的那一眼,出卖了他。
他偏了偏头,自上而下地望着不赦,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抿直,最终,变成了毫无表情的脸。
“这样啊……看来还是装不到好处。”“薛哲”抬起手,抓了抓头发,似是遗憾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就一直扭着脸跟你说话好了。”
他眨了眨眼,轻呼出一口气,眼波流转间,已是换了一身气质。
若说方才,他还能把薛哲身上的轻松悠闲学得九分,可此刻,伪装出的神情全然退却,留下的,只有属于他自己的冷漠。
“你是谁?”第三遍重复一个问题,不赦已经蓄势待发。
若这一次对方再不说出真话,他就只能将他拿下,再作打算了。
这个与薛哲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这里,那么,薛哲呢?
他……怎样了?
念及此,不赦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焦躁,望向那人的眼中,也已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杀机。
那人轻哼了声,淡淡道:“我是谁……好问题。”
他看了不赦一眼,冰冷的目光所到之处,不赦只觉得自己身体猛地一僵——那种眼神,冷得连一点生气也没有,全然不似活人。
“我是谁……我是谁,原本的那个名字早就死了,现在的这个名字,也不是我的……说到底,我能是谁呢?”
“不然,你还是叫我薛哲好了——怎么,不满意?”瞄了眼不赦敌意眼神,那人嗤嗤一笑,“那,你叫我……‘十恶’,吧。”
十……恶?
这名字不赦似乎听过几次,好像是别人用来称呼薛哲的。就算这不是他的本名,可无疑也是薛哲的所有物。只是此时此刻,不赦无心再跟他纠缠称呼问题,只道:“阿哲呢?”
“当然是在后面你们分开的地方,”十恶耸了耸肩,“我可懒得搬他,很沉的。”
见不赦立刻便要绕开他往下走去,十恶脚步未动,人却在瞬息之间出现在了不赦前行的路上。若不是不赦有所感应紧急刹车,怕是两人会撞个结实。
“何必走这么快?”十恶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你到底要干什么?”不赦对此人的厌恶已经升到了最高点,他挂念薛哲安危,却又不能与这不知底细的人贸然动手,只得暂时按下火气,问道。
十恶并未开口,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不赦的脸。
直到不赦已经快有几分直接宰了他的冲动,十恶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在他身边,很开心?”
“与你何干?”
“自然与我无关,只是……”十恶忽得俯身,两人之间本就相差不远,他这么一动,几乎与不赦来了个眼对眼。
那双冰冷的眼睛,就这么直接的,印在了不赦眼中。
不赦下意识便要反击,但身体却不知为何,全然不听使唤。
甚至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只能这样,被那双全无感情的眼睛,看着。
“你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现在,是改错的时候了。”
擦、擦、擦、擦……
……脚步声?
薛哲斜靠在墙上,闭着眼,仅用耳朵接收着来自外界的讯息。
声音不像老爹,他要是来,不可能这么安静,那么……是不赦?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顿时好了些,睁开眼,他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可眼前忽得一黑,让他不由自主的又一屁股坐了下去,摔得满耳嗡嗡声。
“靠……”他按着头,发现不知何时,原本只是略有些高的体温已经攀升到烫手的地步。
有人走到了他身边,抬手捂在他眼睛上。
那双手很凉,带给他的感觉也很舒服,薛哲下意识地开口:“小赦……?”
话未说完,已经断了。
这不是不赦的手……那么,是谁?
他试图把那只手从自己的脸上挪开,可那只手却停得出奇的稳,牢牢锁在他的眼睛上。
砰的一声,似乎是有人把什么沉重的东西放在了他的脚边,随后传来的,是骨碌骨碌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在地上滚动。
那是……水?
“这是他最后的愿望,由我代他实现。”一个声音,在薛哲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熟,可是刹那之间,薛哲却听不出到底是谁的声音。
“什么最后的愿望……”他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可发着烧的脑袋完全不配合主人的行动,刚一站起,就是一阵头晕眼花。顾不得让自己舒服一点,薛哲死死抓住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小赦呢,他在哪儿?”
“在应该在的地方。”
“你放什么……”
“你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刻板而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现在,是改错的时候了。”
错误……什么错误……
剧烈的眩晕感一瞬间淹没了薛哲的意识,他的手依旧死死扣在那只手上,可意识,却一点一点模糊起来。
那只手终于松开,薛哲的身体也没了支撑,脚下一软,他重重摔在地上。
勉强抬头,他竭力睁开已经看不太清楚的眼。
是……谁?
模糊的双眼中出现的,是让薛哲全然震撼的身影。
那是……
我?
当薛此荣与安德烈终于找到薛哲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薛哲被安德烈诊断为重感冒,因为这感冒来得蹊跷,安全起见,薛此荣将他背出了迷山古墓,紧急送往临山市里的医院接受救治。
在这之后,薛此荣带人搜遍了墓冢每一个角落,却再也不曾找到失踪的不赦。
他就这样离开了薛哲的生活,一如他突兀地出现……
67、
67、第六十七章
寂静的山林里,陡然响起尖锐的刹车声。深绿色的越野车以一种近乎横冲直撞的野蛮方式自山道上疾驰而来,险之又险地避开道路的阻碍,一路猛冲而下,在车头即将吻上大树的一刻死死刹住,停了下来。
咔嗒一声,车门打开,里面的人踉跄着走了下来,落地时他脚步一软,险些直接倒在地上,好险扶住了车门,这才勉强又站了起来。
他身上只胡乱套了身病号装,手上甚至能看见输液时固定用的胶布,脚上甚至还踩着拖鞋,看起狼狈至极,显然是从医院里面偷跑出来。
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密林,入眼仅有山林草木,不见人迹。
眼中早已没了平静,他彷徨地张望着四周,直到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
“小赦……”
低下头,沙哑的声音终于无法抑制地从喉咙里涌了出来。
他慢慢抬起手,捂住脸,早已酸软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软地坐了下来。
之前刚下过一场雨,土地松软湿润,这一坐下去,原本还算干净的病号服顿时染上大片土渍。他也不管,?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