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不淑第44部分阅读
剩女不淑 作者:未知
:“手脚快些!做完了从我那里抱两床被褥给林小姐送过去。”
林轻梅一直站在一旁流泪,衣衫单薄,又是被水浸湿了的,良儿进来时又不曾关门,秋夜里的山风往她身上一阵阵刮,她忍不住掩着口鼻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夏瑞熙这才把目光投到她身上:“这里不比西凉城,风大了许多,也要凉得早些。在家的时候,你也爱夜里出来吹凉风,那次就受了寒,病了那许久。如今在这里,天气更凉,风更大,你还穿这么少,这里缺医少药的,人手也不够,要是病了,可怎么好?”
林轻梅不说话。
良儿抱了被子出来:“林小姐,奴婢送您回去。快别哭了,这样的哭,大家看见了,问起来,也不好说啊。”
夏瑞熙心头鬼火一下子窜起老高,怒道:“你是不是觉得委屈了?是不是觉得我说错了?也好,你这样哭着出去,指不定大家还以为我苛刻了你,良儿去把大家喊来,咱们说说事情经过,看看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林轻梅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良儿心里暗自好笑,假意劝道:“四少奶奶,这会儿大家都睡了,这样不好吧?有什么事情,好生说,您还在月子里呢,不能动怒。”
林轻梅扶着额头,泪如滂沱,摇摇欲坠:“四嫂,你误会了,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我就是觉得自己没用,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想竭尽所能做点事情罢了。就算是我不谨慎,招了嫌,你也不必这样不依不饶。”
真是给脸不要脸,夏瑞熙冷笑一声,字字凌厉:“我不依不饶?是谁不依不饶?林小姐,你是读惯了圣贤书的人,不比我这个只是勉强认得字的。可是无论书读得多少,道理都是相同的。你倒是说说看,有没有大姑娘深更半夜,衣冠不整,只是披件薄衣裳就往男人房里跑的?来了还不算,拿着帕子往人身上贴,这是什么道理?男女大防,你不知道?”
林青梅咬着唇不语,眼泪倒是收回去了。
夏瑞熙冷冷地看着林轻梅:“做人不要没良心。自我进了欧家门,无论吃的,穿的,用的,什么不是捡着好的给你送去?你病了,我去看你,你不好受,我去劝你。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我只是念及林师父的情分,想给你留几分体面,所以不曾点破。你若还是觉得我们对不起你,咱们就去林师父灵前磕头烧纸,请他老人家判定一番如何?”
她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不要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这种事情,我真做得出。请了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设了灵位,咱们一桩一桩地当着林师父说,就从碧痕的事情开始说,瞧瞧我们报的这恩,到底有没有报错。这世上,没有谁没谁更聪明,别把别人当傻子。你也别在我面前出演要死要活的那一套,我不怕!”
她就是要和林轻梅撕破脸,逼一逼,看林轻梅的段数到多有多高。
结果林轻梅的段数果然高,不吵不闹,只是捂脸大哭,肩膀剧烈地抖动,几乎晕厥:“四嫂,你真的误会了。我若是那样的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那模样委屈得,要是个人都会以为夏瑞熙怎么欺负她了,她是真冤枉。可惜夏瑞熙不是人,她是探照灯。
良儿眨巴眨巴眼睛,去扶起林轻梅:“林小姐呀,什么死呀活的,多不吉利。真要做了亏心事,老天爷真看着的。快别哭了,吵醒了小少爷,动静闹大了,大家都没脸。我们少奶奶就是这个脾气,有事说事,藏不住事,明早起来就好了。大家还一处过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呢。奴婢服侍您洗洗脸,回去休息吧。”
夏瑞熙出够了气,懒懒地道:“回去睡吧。不管怎么的,看在林师父的份上,我一定为你找个好婆家。”说完低下头再不肯看她一眼。
门外传来王周氏有些惊慌的声音:“良儿,林小姐在你这里吗?她出来好一阵子也不见回去呢。”
门没关,王周氏一眼就看见了林轻梅,以为她是在为小黄屎尿床哭闹的事情发脾气,忙忙地走进去:“四少奶奶,孩子不争气,总尿湿被褥,这样下去不是法子,我带孩子去住柴房吧。”又对着林轻梅说:“林小姐,对不住,孩子不懂事,床铺已经收拾干净了,取干净的被褥垫上就行,我给您铺好,您去休息吧?”说着伸手去接良儿手里的被褥。
良儿清了清嗓子:“王嫂子,你莫慌,林小姐不是生小黄屎的气。她是要帮四少倒洗脚水,把水打泼了,她自个儿生自个儿的气呢,我们四少奶奶怎么劝都劝不好。”
“帮四少倒洗脚水?”王周氏有些纳闷,一瞧夏瑞熙的脸色,想起从前的那些风言风语,大概就有些明白了。见两方僵持着,便上前拉了林轻梅:“林小姐,夜深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罢。”
林轻梅泪眼模糊地看向夏瑞熙,只见夏瑞熙聚精会神地做事,眼里仿佛没有她这号人;里屋静悄悄的,眼见欧青谨是不会出来的了,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顺着王周氏伸出的这把楼梯下了再说。
林轻梅出了房门,狠狠擦了一把泪,问心事重重的王周氏:“王嫂子,我们什么时候回西京城?”
王周氏心不在焉地答道:“不知道。反正现在是不肯能回去的。我听四少说,怎么的也得过了年以后再说吧。”
原来不是孩子满了月就走啊?林轻梅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夏瑞熙,你敢设计我,我和你没完!她就没想过,如果不是她起心不良,又怎么会掉入人家的坑里呢?
林轻梅刚走,良儿就忍不住想大笑,被夏瑞熙沉着脸在她腰上一拧,低声道:“你要敢笑出来,我掐死你。”
良儿拼命忍住,低声道:“您怎么猜到她一定会上钩的?奴婢一直担心她不会来呢。奴婢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凉风,直到看见她进来,才放了心。您没看见四少瞧见她在这屋里时的那种表情,活像见了鬼似的,她的手一贴上去,四少脸都吓白了,帕子再上去,脸都黑了。回去以后您得赏奴婢一件皮褂子才行。”
“你的皮褂子还少?”夏瑞熙弹了良儿的额头一下。“你不是躲起来了吗?怎么会看见四少是什么表情?伏在窗边偷看了吧?”
“人家不盯着点儿,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来?人家也是帮您盯着嘛。”良儿不依不饶地缠着她:“皮褂子是多,可不是一件都没带来嘛?您告诉奴婢嘛,是怎么猜到她一定会上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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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钓鱼(二)
夏瑞熙一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想个法子,给欧青谨一个机会,让他充分认识了解林轻梅同志是个什么人,省得他以为只要他不理林轻梅就万事大吉了。
要揭开林轻梅的真面目,如同在自己池塘里钓鱼一个道理。
先让鱼儿饿几日,让它有迫切的进食欲望,然后伪造出一个貌似很安全的环境,抛出诱人的诱饵,不愁饿昏了的鱼儿不上钩。
林轻梅就是那鱼,欧青谨就是那诱人的鱼饵,夏瑞熙是渔翁。
夏瑞熙的手段很简单却很有效。
她先在闲聊时假装无意地透了消息给林轻梅:达儿一满月,他们就要离开这里,建议林轻梅留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等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了,再让三少来接她。
林轻梅千方百计,费尽心机才到了这里,怎么肯就这样放欧青谨走,半途而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肯定会挖空心思地寻找机会在他们走以前下手。
接着夏瑞熙让良儿这几日总给小黄屎多吃果子,多喝糖水,小黄屎吃这些东西吃多了,就一连几夜尿床,把那屋里的被褥全尿湿了,天气渐寒,阳光没有那么温暖,厚厚的褥子没有几日功夫是不会干的。享惯了福的林轻梅自然不可能受这份活罪,肯定会来找良儿寻被褥。
然后夏瑞熙再给林轻梅制造一个机会,其他人睡了,良儿刚好不在,夏瑞熙也睡着了,平时看得紧紧的屋子里,只有欧青谨和林轻梅二人,多么难得的机会啊,不怕林轻梅不露出狐狸尾巴来。
夏瑞熙在做这件事之前,就想,如果林轻梅不上钩,那算她运气好,以后又另想法子;要是林轻梅上了钩,那就怨不得自己了,没有那颗钉子,怎么挂那个瓶子?林轻梅是咎由自取。
良儿眨眨眼,假装很小心,却又刚好让欧青谨能听见的声音说:“四少奶奶,怎么办?奴婢瞧着刚才林小姐的样子,肯定恨透了您。她怎么这样不识好歹呢?您可是给她留足面子了。要是三少奶奶在,肯定大耳瓜子都放上去了。”她觉得夏瑞熙心慈手软了。
夏瑞熙起身道:“休得胡说八道。三少奶奶是你议论得的?胆子越发大了!快收拾了睡觉!要准备达儿的满月席,事情多着呢,你要做不好,小心我收拾你。去,再送床褥子给她去,顺便告诉王周氏,盯紧些,别让她再闹出什么要死要活的戏码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林轻梅恨自己是必然的,也是早就恨上的,如果不是林轻梅挑唆碧痕,自己当初也没那么多烦心事,夏瑞熙不在乎再多这点恨意。
至于是不是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她觉得没那个必要,只要当事人知道,有证人就行了。她不想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让人总把欧青谨和林轻梅的名字栓在一起说事儿。
夏瑞熙抱着一叠干净的尿片推门进了里屋,只见欧青谨坐在摇篮边抱着达儿看着她干笑:“达儿饿了。”
“你都听见了?”夏瑞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达儿坐下来。
欧青谨点了点头。
“有何感想?”
欧青谨愣了片刻,忙忙地绞了干净帕子递给她清洁胸部,笑嘻嘻地说:“时辰晚了,喂了达儿抓紧时间休息吧?”
他在屋里听几人说话,一时清晰,一时模糊,只知道林轻梅哭得扎实厉害,夏瑞熙气得扎实不浅。
林轻梅和他本是认识多年,相处多年的人,虽然她做得不对,但他总还想给她留几分脸面。听到夏瑞熙毫不留情地指责林轻梅,林轻梅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还担心夏瑞熙会把林轻梅逼得要死要活,整出点什么事情来就不好看了。
可他根本不能出去劝,要是劝了,以夏瑞熙的脾气肯定会闹翻了天。后来他听到,夏瑞熙多少还是留有余地,有分寸的,送被子,让人多关照林轻梅,该做的一样没少做,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却也让人挑不出错来,便索性不管这事。
好不容易林轻梅走了,他才松了口气,又听见良儿说,如果是白氏肯定要搧林轻梅大耳瓜子,他就没来由有些心虚,心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夏瑞熙肯定不会轻饶他。
此刻夏瑞熙来问他有何感想,他不知她到底是喜是怒,究竟想做什么,但明显感觉到她的低气压很强,不如顾左右而言他,避而不答,能蒙混就蒙混过去。
欧青谨避而不答她的问题,夏瑞熙也就不追问。今夜她就是拼着不睡觉,也一定要把该说的说清楚,要让欧青谨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因为夏瑞熙的低气压和不再搭理欧青谨,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很沉闷。
欧青谨觉得很委屈,他左思右想,自己今晚好像没做错什么吧?林轻梅要挨上来,他就后退,她的衣服被水浸湿了,他就背身回头,什么都没看见。现在人也被骂走了,夏瑞熙怎么还不依不饶呢?
两人干坐了一会儿,欧青谨到底熬不住,讪讪地在夏瑞熙身边坐下来逗达儿:“达儿乖,达儿喊爹爹,达儿乖,达儿喊娘,哦……爹和娘最疼达儿了。”边说边故意去触夏瑞熙的身体,头挨着挨着就要靠在她胸前了。
夏瑞熙心里想笑,脸上还得撑着,险些憋成内伤,推了他一把:“去!别影响他吃奶。”
欧青谨死皮赖脸地靠着她,不肯让开:“不是我的错。我又不知道她在外面,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还不是怪良儿,去了就不回来,她要是在,事情也不会这样。”他见夏瑞熙黑着脸,就情不自禁地想找个借口来撑着。
夏瑞熙沉着脸道:“你的意思是我的错了?怨我没有帮你倒洗脚水?怨我好心好意给她留面子,反被她哭着不饶?早知道如此,我当时就应该甩她两个大耳瓜子,好生羞辱她一顿,逼死她才是!”
“嗳……”欧青谨被她一长串质问逼得急了:“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也是受害者,我什么时候说是你的错了?”话未说完,就见夏瑞熙低了头,眼里的泪水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眼圈儿红通通的,鼻头也有些发红,犹自硬挺着背。
她还在月子中呢,这都是些什么破事?欧青谨又烦又心疼,抱紧了夏瑞熙的腰,贴过去:“你别哭,月子里哭了将来眼睛会疼的。都是我不好,怪我不听你的话。我们想法子把她送走吧。”
夏瑞熙面无表情地任他给她擦了眼泪,抱起吃饱的达儿伏在肩头轻轻拍背。达儿打了两个嗝,她又抱着逗弄了一会儿,达儿的眼皮撑不住了,她才把达儿放进摇篮盖好被子,回过身来对着欧青谨:“你是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你是不是听她哭得心软?”
怎么还是哄不好?又绕回来了,又无中生有了,欧青谨简直招架不住:“我没有。你做得很好。”
夏瑞熙咄咄逼人:“其实,上次她拦住你,要把书给你的时候,就已经向你表白过了吧?你当时除了觉得她不该以外,是不是还觉得心中窃喜,自己魅力不俗,又多了一个人想嫁你?所以你才替她遮掩?”
欧青谨呐呐不能语。有过窃喜吗?自然有过,谁不希望喜欢自己的人多些呢?虽然没想过要和林轻梅怎样,但之前他并不讨厌林轻梅。现在看来,被老婆以外的人喜欢也是一种不能饶恕的罪过。他痛苦地抱着头,差点呻吟起来。
夏瑞熙倒是越来越精神,“今天的事情,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如果你之前明确地拒绝了她,她就不会这样做。就是因为你总想着给她留余地,总想着要顾面子,要报恩,三哥要你带她来,你就带她来,所以才会造成今天的后果。”
欧青谨冷汗直冒,看来果然是他的错。便无奈地道:“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打我两下吧?或者咬我一口?”说着当真把肩膀伸过来。
夏瑞熙幽幽地叹了口气,把头靠在他的肩头上:“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打你咬你?之所以冒着被你烦的危险,和你理论这些,是想跟你说:有些人,只要轻轻一点,她就知道进退,可是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次有我看着,阻挡了,那下一次呢?她要是脱了衣服往你怀里钻,你怎么办?”
“如果你不要她,她就去上吊,就去跳井,闹得所有人都说你该纳了她,因为她的身子被你看见了,失贞与你,要不然你就是始乱终弃,忘恩负义,你怎么办?我和达儿又怎么办?反正我是不会同意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我离开了,达儿没有娘怪可怜的,到时候你就让达儿和我一起走吧?”
欧青谨才刚刚因为警报解除而窃喜,一下听见夏瑞熙举出这个例子,愣住了:“她不会吧?这种事情她做不出的吧?”
夏瑞熙翻了个白眼:“和我装什么装?你就没听过丫头们想做姨娘,脱光了爬上少爷床的事情?她都投怀送抱了,还有什么做不出的?好吧,就算她不会,那其他人呢?要是再遇上个不要脸不要命的呢?反正我言尽于此,以后再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该交割清楚的,请你交割清楚,别含含糊糊的,否则有得你哭的。林轻梅这事,你自己考虑该怎么办,小心到最后兄弟做不成,夫妻也做不成!”
欧青谨叹了口气,拥紧了她:“我知道了,等达儿的满月酒一过,我不管怎样都一定想法子把她送走。无论如何,我是万万不能没有你和达儿的。”就算是欧青英指着他的鼻子骂忘恩负义,他也顾不上了。
夏瑞熙抱紧了怀里的男人,得意地悄悄扯了扯嘴角,暗想,小黄屎,对不住,害你这几日总被你娘骂,以后多给你糖吃,大了给你娶个好媳妇。
20100630 16:45
第九章 满月
林轻梅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没事儿一样的该干嘛就干嘛,看着欧青谨一样的笑得灿烂,对着夏瑞熙更是笑得甜蜜。夏瑞熙也望着她笑,嘘寒问暖,两人虚伪地对笑,眼刀子乱飞,暗自较劲。
当着别人,林轻梅还是一副斯文大气,楚楚可怜的模样。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人低调了很多,每日里总想和其他人搞好关系,抢着做事情,没事就逗小黄屎玩,还想着要去厨下学点厨艺之类的。
但私下里,她总是特意在夏瑞熙面前用亲昵的口气和神情和欧青谨说话,说的也是一些很普通的事,行为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但就是表情和语气让人看着生气,挑衅意味很浓。
没有女人会喜欢不相干的女人对自己的丈夫献殷勤,表亲热。夏瑞熙明显得感受到了林轻梅的恶意挑衅,但她同时发现欧青谨好像比她还要忐忑不安。她就想,欧青谨是在乎她的,他一定生怕又因此和她发生矛盾和不开心吧?
其实夏瑞熙不管做什么,生气也好,闹别扭也好,都只是为了两人长久的幸福,如果欧青谨因此有了心理负担,那就违背了她的初衷。
因此夏瑞熙无论心中有多么的酸,她都把它压下,笑吟吟的,根本不再提林轻梅这回事,对欧青谨越发的温柔耐心体贴。林轻梅不就是要气她吗?她偏不生这个气,不值得。该说的和该做的都已经说过做过,剩下的就是要对欧青谨好,无微不至的好,真心实意的好。
达儿满月这日,夏瑞熙一大早就给达儿换了一套新的细棉布衣服,带上欧青谨事先就准备好的来福长命锁;然后给欧青谨挑了一身淡青色的细布秋袍,穿上同色新鞋,又给他梳了头。
焕然一新的欧青谨微笑着站在她面前,夏瑞熙就移不开眼睛,搂住他狂亲了一口:“你越发好看了,怎么办?”
此时她的心里有些抓狂。刚出月子的女人,总是对自己的现状不满意,觉得这也不如从前,那也不如从前。其实夏瑞熙并没有长胖多少,但她瞧着欧期间玉树临风的模样,就越发觉得自己臃肿难瞧。
欧青谨特别喜欢夏瑞熙用那种喜欢爱慕的眼神瞧他,笑着点点她的鼻头:“就你爱夸我。你今天穿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夏瑞熙摇摇头:“不要,你先去吩咐他们做事吧,我让良儿帮我就行。”
良儿把夏瑞熙有限的几件衣服铺在床上,比划了半天,每一件都不满意。来时匆匆,带的衣服太少,这些衣服有些是从前的衣服,有些是有身孕时穿的,为了掩人耳目的缘故,料子都不是很好,颜色也很一般。就算是改过了宽窄大小,穿上去总觉得有点不太合适。
良儿不高兴地嘟起嘴:“这种日子就穿新衣服才是。林狐狸穿得像朵花儿似的,还穿丝绸呢。她以为她是谁呀?”
夏瑞熙也很郁闷,她肯定也想比林轻梅穿得好看,可是没法子,她体形就是这个样子,条件也就是这样,不可能做新衣,只能将就了。便安抚良儿道:“咱们不和她比,她是没出嫁的,我是当娘的。就穿那件绯红色的吧。”
这件绯红色的粗布衣裙,是夏瑞熙以前穿的,腰部稍微有些窄,夏瑞熙掐着粗腰深吸了一口气:“良儿,给我使劲收紧腰带。”
“可以吗?不会怎样吧?”良儿有些犹豫。
夏瑞熙道:“没事,来吧!”能细一点是一点。
良儿忍住笑,试着收紧:“可以了吗?”
“使劲,使劲,再使劲,哟……轻点……”腰带收得太紧,夏瑞熙终于受不住,轻叫起来。
“怎么了?”欧青谨在外间听见声音,探头进来瞧。
良儿忍住笑低头结腰带,夏瑞熙有些尴尬:“没什么。”
欧青谨眼睛瞟到夏瑞熙身上的旧衣服,还有良儿手里的腰带,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道:“我也换身旧衣服吧?老夫老妻,你穿旧的,我也穿旧的,怎么样?”
夏瑞熙皱了皱鼻子:“不要,男人穿的得体,是女人的脸面;女人穿的难瞧,丢的却是男人的脸面。虽然只是几个人来吃饭,但也不许丢我的脸,让我丢你的脸得了。”
欧青谨让良儿出去,自己给夏瑞熙把腰带放松:“太紧了不好,等过些日子,我一定想法子给你做几件新衣服。”
夏瑞熙笑道:“这样就好,家里还有好多衣服没穿过,咱们要存钱做本给你赚大钱呢,不能都被我败了。”
良儿敲门:“邬大婶一家已经来了。”欧青谨忙出去接人。
邬大婶两口子只带着大儿子和大儿媳来,送的贺礼是她和她大儿媳妇朱氏自己闲暇时做的小孩子穿的衣服鞋袜,虽然布料一般,绣工也不是很好,可是别有情趣。因为觉得礼物轻薄,拿不出手,另外又加了些自家晾晒的山笋,干蘑菇,野菜等等。
夏瑞熙发自心底地表示了谢意,在这荒山野岭的,能多个人来真心祝贺达儿的满月,她心里很感激。
邬大婶羡慕地看着夏瑞熙怀里的达儿说:“这么漂亮,白白胖胖的,又爱笑,满月的孩子就和我们家小犊子二个月时差不多,到底是吃得好,娘胎里就养得好,就是不一样。”
夏瑞熙一时找不到话可说,良儿就笑起来:“大婶子夸我们哥儿呢”
朱氏害臊地拉拉邬大婶:“娘,说什么呢?尽让人笑话。”
邬大婶豪爽地哈哈大笑:“我是有什么说什么,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欧家娘子不会计较吧?”
夏瑞熙笑着把达儿递给邬大婶:“让我们达儿沾沾邬家奶奶的福气,百病不生。”
夏瑞熙听王周氏说起,邬大婶在这一带,算是个能人,她打猎的技术比邬大叔还要厉害,又会当家。自从嫁到邬家来,勤劳持家,不管日子有多困苦,不管是吃菜团子还是包谷茬子,始终就没有让家里人饿过肚子;没几年的功夫,还操持着把邬家两间靠着山崖搭的破败不堪的棚子改建成了三间规规矩矩的大草房。
加上儿女双全,孙子也是有了,一家子又没病没灾,人人都说是邬婶子有福气,八字好。西京有个风俗,孩子不给没福气的人抱,生怕过着晦气,但若是公认的有福之人,却是想沾点福气的。
就算是夏瑞熙不相信这些,但作为母亲的心,永远都是希望孩子好的,不管有他无他,她都愿意做一点,何况可以增加邻里之间的感情,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
果然邬婶子高兴得什么似的,接过达儿去抱着,当真说了好些吉利的话,又说达儿样貌好,是个趋吉避凶的模样,将来必定后福无穷。听得夏瑞熙合不拢嘴。
林轻梅也坐在一旁听几人说话,她送了达儿一件她自己做的肚兜,见别人都在抱达儿,她也想伸手去接过达儿来抱,良儿不动声色地抢在她之前把达儿截过去:“呀,该换尿布了。”
林轻梅脸色微变,转眼之间,就掩去不悦之色,帮着端茶倒水,和邬婶子、朱氏说话时也是轻言细语,一派的温良贤淑。她模样好,身材也窈窕,又是精心打扮过的,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特别的韵味,的确是把刚出月子,还有些发胖,衣服也不合身的夏瑞熙比下了一截——良儿最恨的也就是她这点不知数。
欧青谨进来道:“饭菜要好了,邬大叔想看看达儿,我先抱出去给他们瞧瞧。”他的长衫上全是小黄屎的灰手印。
夏瑞熙还没说话,林轻梅就笑嘻嘻地,神态亲昵地说:“四哥,你看你的长衫上,全是小黄屎的灰手印,也不拍拍,就不怕被客人笑话吗?”
欧青谨淡淡笑了笑,没搭腔,把眼睛看着夏瑞熙。夏瑞熙微微一笑,拉着他站到一旁,取了帕子蹲下去给他擦长衫上的灰,顺便又把他鞋上的灰也拍了拍,给他理理衣领,轻声道:“我给你备了蜂蜜水,喝酒的时候记得先喝点。”
欧青谨点点头,见夏瑞熙头上插的银簪子有点歪,有心想给她扶正,又怕被别人笑话,便轻声道:“簪子歪了。”
夏瑞熙扶了扶簪子,望着他甜甜一笑:“可以了么?”
欧青谨微笑着点头,从良儿手里接过达儿,向邬大婶和朱氏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了。
这边林轻梅殷勤地给邬婶子和朱氏续水,朱氏有些害羞,谢过之后也找不到什么和她可说的。反倒是邬婶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可是欧姑娘么?”
林轻梅愣了愣,夏瑞熙已经走过来笑道:“不是,这是林小姐,是青谨从前先生的小姐。”
邬婶子是见林轻梅穿得比这屋子里所有人都要出挑,也不做什么事情,又见她与欧青谨说话时语气神态亲昵,先前想着怕是妾,后来再看又不像,就想当然地以为她是欧家姑娘。
谁知夏瑞熙否认,说是先生的小姐。邬婶子就暗自猜测,不是欧家姑娘,是先生的女儿,身份不上不下,不知为何会那般对欧青谨?这样的客人,也太轻佻了些。
山里人朴实,看不惯也不会装,邬婶子“哦”了一声,便不再和林轻梅说话。就是林轻梅几次和她搭腔,她都淡淡地敷衍过去,引得林轻梅心头火起,觉得肯定是夏瑞熙和邬婶子说了自己的什么坏话。
晚饭吃到一半,邬小二来了,进门就说:“爹,娘,我大姐大姐夫一家子都来了,说是西京城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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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别离
因为邬婶子的大女儿带来的消息,达儿的满月酒,客人只吃到一半就觉得味同嚼蜡,再也吃不下去,很快就散了。
夏瑞熙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如果真的是打起仗来,西京城里的欧家老少,还有夏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作为贵妃的舅舅家,欧家早就被划在了睿王一派中,先前人家顾不上收拾他们,赵明韬也举棋不定,现在呢,战火已经烧到了城门前,谁又知道欧家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满门抄斩也是极有可能的,欧家虽然已经没有了权势,但伪帝肯定不会放过给他添堵的人。
欧青谨自从听到消息以后,就一直紧抿着唇不说话。晚上其他人已经睡了,他还在屋里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夏瑞熙默不作声地靠在床上,等着他出声,一边是她和孩子,一边却是父母手足,想必他一定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吧?
终于欧青谨停止了走动,坐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熙熙。我以为还有一段时间,仗才会打起来,我没想到这么快。”
夏瑞熙看见他的眼里有哀求,便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回去。她长出了一口气,艰难地道:“你去吧。我会好好带着达儿等你回来的。”
欧青谨出生、成长于那个家庭,从小就得到了一家人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疼惜,特别是欧二老爷夫妇,对他的疼爱几乎到了挑不出毛病的地步。如果他自私冷漠地对待家人,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样一个人可以托靠终身。
更何况当初欧家人可以承担起一切后果,把她和欧青谨相送出来避祸,她又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欧青谨关心他们?
所以无论有多么的难过和担忧害怕,多么的不想放他走,但她还是愿意放他走。至少目前她和达儿和欧家其他人比起来,是最安全的,所以她不怪他。
欧青谨感激地拉起夏瑞熙的手放在他脸上,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他先前带着夏瑞熙离开,抛下家中父母,就已经觉得很愧疚,现在知道战火突起,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看一眼,想想法子,不管成功与否,要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夏瑞熙忍住就要掉下来的眼泪,给他倒了一盆热水,去脱他的鞋袜:“忙了一天了,泡个热水脚吧。”
欧青谨弯下腰去自己脱鞋袜:“我自己来吧,你也累了一天。”
夏瑞熙垂着头说:“让我给你洗吧。这些天,都是你给我洗,今天让我帮你洗。”谁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呢?他这一去,肯定是有危险的。
眼泪滴落在水中,激起一圈涟漪,欧青谨猛然将夏瑞熙拉起紧抱在怀中:“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我不会抛下你和达儿不管的。你要相信我,我只是去看看,不会做傻事。哪怕就是进不了西京城,我在外面望望也是好的,如果不走这一趟,我一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夏瑞熙哽咽出声,抓紧了他的衣服:“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担心我爹和我娘啊。”
两人默默地依偎着坐了一会,欧青谨起身续了热水,弯下腰给夏瑞熙脱了鞋袜,把她的脚放进盆里,自己也把脚放进去:“我们一起洗。”
夏瑞熙泪眼模糊地看着脚盆里的两双脚。男人的脚大,紧实有力,脚趾上还有几根黑黑的体毛,女人的脚小,白净小巧,肉肉的,带着些微粉红。大脚总是想把小脚包在两只脚的中间,小脚总是在大脚的不痛不痒的踩擦中感到一阵一阵的刺痛和心酸。
“万一有事情,你就带着达儿从柜子里的暗门钻出去,顺着小路一直往上走,崖上有所房子,很隐蔽,里面的粮食和柴火药也都有,取水也很方便,就是住上个三年五载的,也没有问题。等我回来就去找你们。”
夏瑞熙胡乱地点头,却又抬起头看着他:“如果你不回来,我一辈子都会恨你的。”
欧青谨笃定地说:“我不要你恨我,要你一辈子都爱我。”
“所以我一定会回来,不许再哭了,笑一个给我看。”他知道夏瑞熙担心他,但他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平安回来,只是对不住夏瑞熙,要让她担惊受怕。
夏瑞熙眼里含着泪,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欧青谨看着她,眸色渐深,低下头含住她的红唇,轻声说:“我还等着过了来年一月呢。”
夏瑞熙捶了他两下:“你这个色鬼。你把花老虎带去吧。”
欧青谨吹了灯,把她圈在怀里,闭上眼睛:“不,我带长寿区。长寿虽然没有花老虎孔武有力,但他非常非常的机灵,见过世面,也更精通处世之道。花老虎还是留在山里对付狼,砍柴的好。只要王周氏在这里,他就会安安心心守在这里为你们拼命,所以一定要对王周氏和小黄屎好,王周氏是个认死理的,她不会不管你。”
夏瑞熙眨了眨眼睛,他倒是对花老虎和王周氏看得清得很,那么她和林轻梅呢?他又看清了多少?知道多少?
夏瑞熙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抱住欧青谨的腰:“我有话要同你说。”
“等我回来再说。”
“不,我就想现在说。”现在不说,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说。
“你说吧。”
“前两天,我告诉林轻梅,达儿满月以后,我们就要回去,要把她留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时局稳定了,再让三哥来接她。”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欧青谨没有说话,夏瑞熙有些忐忑,把她真正想说的话一股脑地倒出来:“我的心眼很小,就算是她多看你一眼,也不行。我很自私,不想要别人分享你的爱,更不想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抢走属于达儿的父爱;我很害怕,有一天你会厌倦我,去喜欢别的女人,那样我虽然会离开,可是我会心碎。我爱上了你,就是一辈子的事,就不想再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所以我也渴望你这样对我。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欧青谨长叹了一口气,无言地把她拥紧:“你是个傻子。”
夏瑞熙有些傻眼。
接着欧青谨说:“不过我比你更傻,没有人能从你这里抢走我,就像没有人能从我这里把你抢走一样。”
就算是木斐,他最好的朋友,就算是心狠手辣如赵明韬,他也不会答应,不会退缩半步。所以他不想让木斐吃到夏瑞熙亲手做的菜,哪怕就是把他的胃辣穿,他也要全部吃掉;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地让纯儿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替夏瑞熙躲那一场由赵明韬一手导演的灾祸。
所以,从某方面来说,他也不是纯净的,他也在为他自己的私念执着地努力。
可是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是纯净的呢?又有多少东西,是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的呢?他理解夏瑞熙的举动和对他那般疾言厉色的宣誓,如果不在乎,如果不喜欢,如果不担心,又怎么会如此?只怕会觉得一切都多余,不屑于去做。
夏瑞熙愣怔片刻,一股细细的暖流从靠近欧青谨的地方慢慢流进心里,让她快活得想唱歌。
“你要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就算是有人脱光了衣服钻进我的被窝里,你也要相信我一定是清白的,我也肯定不会娶她。”
夏瑞熙含泪点头,她终于不觉得自己是孤单的,身边这个男人,是她的依靠,是她的灵魂的归属,她有了一个家,有了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达儿,所以今后的路无论多么难走,她也会坚定地和他一起牵着手走下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夏瑞熙在王周氏的陪同下送走了欧青谨和长寿后,踏着一地的霜慢慢地走回去。虽然欧青谨去的是战乱中西京,但她的心中仍然充满了希望,她相信欧青谨的话,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时间还早,夏瑞熙从良儿怀里抱过达儿,拥着他躺到床上。达儿幼小的身体很柔软,但是很暖和,身上似乎还散发着欧青谨的气息,她把头埋在呼呼大睡的达儿身上:“达儿,你爹爹是个好男人。长大以后,一定要向你爹爹一样做个男子汉。”
她突然很想抄佛经,以前她是不喜欢做这个的,可是此时她很想做,她觉得自己要是做了,想必就会让欧青谨的运气更好一些,能让神佛保佑他平安。
这里没有佛经,可是良儿居然说她背的了佛经,她可以念给夏瑞熙写。主仆两人就行动起来,没有墨,就烧了木炭,没有纸,就取回竹片。
林轻梅一早起来不见欧青谨和长寿,联想到昨日的事情,她就想到欧青谨肯定是回西京去了。
她冲进夏瑞熙的屋子里,按住胸口,对着正在抄佛经的夏瑞熙嚷嚷:“你为什么要让四哥回去?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兵荒马乱的,要是,要是……”
她的眼泪汪在了眼眶里:“你这个女人,是多么的心狠啊。你为了在他心里留下个好印像,居然让他去送死。”
20100630 16:45
第十一章 瘟神
夏瑞熙乍闻那个“死”字,头“嗡”地一声响,不假思索地站起来甩了林轻梅一个响亮的耳光,喝道:“住口!你若是再敢哭,再敢胡说八道,我定然不会轻饶你。”
林轻梅被她打得有些发懵。
良儿冷冷地说:“林小姐这话说得真奇怪,我们家四少奶奶和四少爷恩爱夫妻,难道她会没有你更了解四少,更心疼四少么?倒是你,大清八早地,就跑到我们少奶奶的房里来哭闹,尽说些难听不吉利的话,真是恶毒。”
林轻梅不理良儿,直直地看着夏瑞熙:“你不配他这么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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