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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71部分阅读

      山河赋 作者:rouwenwu

    。”  栏下的锦鲤争抢完一把吃食又四散开,美丽的颜色在碧水中晃动。花子夜望着水面,像是下定了最大的决心,一字字道:“当年……当年本王逼迫于你……你……”虽然挣扎了半天,这句话还是说不到底,这位正亲王已经面红耳赤,窘迫不堪。  “当年么……”  当年,也就是爱纹镜雅皇帝去世半年之后。那个时候,从皇太后到琴林家,一直到给琴林家帮衬的那群人,天天围绕在他身边,吵闹着要他“杀了那个魅惑先皇的贱人,除掉朝廷的一个祸害。”  他自己也不喜欢那个女人,那人独占先皇的宠爱,魅惑先皇,而且当年明明是那个贱人胆大包天私会冷宫中人,却在先皇面前恶人先告状,反而害得他被父皇责骂。然而,那个人半年来并无过错,他又对于是不是要公然违背父皇的遗愿犹豫不决。  然而,那个女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找到了他,向他效忠并请求他的保护。她说我能帮助殿下处理政务,我不要官位也不要名声,只要安身立命。  连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中了什么邪,或许是一心一意想要让这个女人难堪。他学着话本里看来的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人说:“这些,本王不想要。”  那人神态自若的看着他:“殿下想要什么?”  他努力回想着戏台上某些样子,故意用轻佻的口吻道:“本王想要尝尝你那魅惑我父皇的本事,到底是什么个滋味。”话一出口,听的人什么表情不知道,自己的两颊火烧一样,窘迫的不敢看眼前人,只听到短暂的沉默后,那个人清清冷冷的声音:“遵命便是。”  时隔多年,一想到这段往事,花子夜都是脸上飞红云,窘迫的无以复加,恨不得一切从来再不做这样荒唐的事。正想着,听到身边人低低笑声,鼓足勇气瞟了她一眼,两人目光接上,花子夜脸上更热,再度死死盯着栏下湖水,却听身边人带着笑意清清楚楚地说道:“当年的事,各取所需,没有谁不起谁的。何况——殿下风姿迷人、美貌出众,京城女子仰慕者不计其数,水影并不吃亏。”  花子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扭头看着身边人,那人从旁边抓了一把鱼食,神色平静的一把把往外撒,仿佛也被游鱼争食的情景吸引了,东撒一把西抛一点。花子夜盯着这人,上上下下看了许久,深深叹一口气道:“你啊……你这个人……”  水影这才扭头看他,嫣然一笑,转过身命水榭外伺候的宫人拿安靖地图来。花子夜放下卷成一团根本没翻过两页的书,拍拍手在桌边坐下,算是开始谈正事。  水影从盒子里拿起一把纸做的小旗子,往地图上放,偌大的一张安靖郡州图,铺满整个水榭。一位亲王,一位王傅也只能毫无形象可言的蹲在地上看。水影素手抬落间图上一片红旗散落,然后抬眼望定花子夜:“这是如今的局势。”  “天下十亭倒有七亭反,难道朝廷所做真的到了如此天怒人怨的地步?”  “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有了机会激发了天下野心,更有人推波助澜罢了。这与文成末期、清渺末期的动荡不同,那是真正的多年积恶,百姓无以为生。今上这些年来的做法,确实让人寒心,可要说天下七成的人都活不下去,倒也夸张了。所以,这天下形势,看似纷乱,要拨乱反正,重整河山,也不是很难。尤其这个重整河山之人是苏台皇族的话。”  “如此下去,卿这个希望也就能实现了。”  “和亲王已全灭朝廷精锐震动天下,齐郡官员闻风丧胆,如今她有两郡之地,两郡之军。扼扶风、阻清平,基业已然稳定,接下来就是一争天下了。”  “清平关……前两日圣上召本王进宫议政,大司马说清扬下一步当取扶风。扶风兵强马壮,邯郸蓼乃是丹舒遥的弟子,对朝廷本就诸多不满。她族妹邯郸琪又因被夺了凛霜都督加上后来与南安郡王之间的纠纷,平日里常有不忿之词。只怕早就与清扬有所勾结,扶风恐怕危险。”  “大司马的建议呢?”  “先发制人,以凛霜兵马夺扶风军权。”  “接着呢?”  “接着……自然是前后夹攻。”  “胡说八道!”  “……”  “邯郸蓼乃是忠心耿耿之人,她从军以来边关冷月寒风二十余年,多少次朝廷能调任内地太平之所,她都拒绝,一心一意为国尽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点私人恩怨而与叛臣勾结?凛霜发兵?凛霜如今哪里有纵横天下的名将,北辰一年数度叩关,凛霜军尚不足自保,岂有余力征服他郡?倘若陛下真的这样做了,才是逼反一代名将!退一万步说,即便让你夺了军又如何?”  “本王,不知……”  “扶风军绝非积弱之师,到时候两强相争皆有损伤,纵然夺军,扶风也是满目疮痍。和亲王殿下占有齐郡,封锁清平关,朝廷物资无法运送。即便的了扶风,也是一个毫无用处的扶风,还谈什么两相夹攻。简直是胡言乱语到了极点!”  花子夜愣了半晌喃喃道:“叶芝原本不擅军务。对了,清扬如今已不是‘殿下’了。陛下已经下旨剥夺她亲王封号,并剥夺苏台家名,并传令天下共讨。往后,卿直呼她名便是。”  “殿下,来日议政,您劝陛下早日更换丹霞地方官,尤其是清平关的那些官员为好。”  “清扬……”  “我都看得出的事,清扬会看不出么?她十多年准备,我看清平关恐怕早已是她囊中之物。殿下莫忘了,当下丹霞司库出于何处?”  “司库……”  “殿下明明见过的,便是那个明霜啊。当年的和亲王府书记,美貌惊动京城的明霜。”  “啊——本王想起来了,那个人啊。本王明日就进宫,定然劝说陛下控制丹州。”  水影点点头,但目光里分明是八分的不相信,过了一会儿又说你不要小看了那个明霜,一定要派出不亚于卫方的人物,否则的话一点希望都没有。可花子夜问她为何这样的说的原委的时候,她只是笑笑:“直觉而已。清扬乃是当世俊杰,她能看中并将大业所系的关键之地——清平关交付之人,绝非庸才。”  “本王尽力而为。”  花子夜这句话说得并不热心,水影也没有再强调什么。两人心里都明白,偌娜的天下已经到了大厦将倾之时,这个时候再要挽回或许也已经晚了,对于苏台王朝而言,此时的挽回未必是好事——而后一点,正是水影在不断考虑的。  爱纹镜雅皇帝曾对她说:“朕将苏台天下托付给卿。”面对她诚恐诚惶的样子,补充道:“当年凤家将清渺天下托付给千月素,你的祖先尽心竭力,不曾有半分愧对青史。同样的,朕也以同样的心将苏台和朕的孩子们托付给卿,卿不会让朕失望。”那个时候,爱纹镜雅还微笑着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朕知道,卿想要将身子给朕……说到这里,看着她一下子变得煞白的脸色,久病而面色苍白的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让这个女子知道,她纵能将天下人玩弄在掌心,在他这个皇帝面前依然如一池碧水,轻易能看到底。  天子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游走于眉眼之间,过了许久才道:“卿是个美人,但是朕不会碰你。卿的世界如果只是朕后宫中的一座宫苑,未免暴敛天珍,而且,早晚有一天卿会后悔。  “况且,朕的身子拖不了太久了。朕就算给你贵妃的地位,又能有几天?所以,朕不要你留在后宫为朕守一辈子,卿若是愿意守,就守着朕的苏台一辈子吧。”  当时她哭拜在地,内心里却下定了决心——此生忠诚于爱纹镜皇帝,致死不悔,一如千月素之与凤朝,至死方休。  她身边,花子夜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手上,从地图上移开目光,低声道:“今天,陪陪本王吧。”  水影轻轻点了下头,随着他站起身来,宫人收走地图也就收走了宫墙外的烽烟变换。还来一池碧水,水下锦鲤,荷上蜻蜓点飞,身边花香缭绕。  一夜芙蓉帐内缠绵人,且将缠绵旖旎忘却关山重重冷月照边,到明朝再登远山望长河。  明朝,急报又乱永宁城。  好书尽在  下篇 第三十章 势如破竹 下  (起3g点3g中3g文3g网更新时间:2006116 12:49:00  本章字数:7783)  “鸣瑛啊,明天就发兵清平关了。”  “军队已经准备妥当,粮草齐备,军械整齐,明日三更造饭,卯时出发。”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永州和亲王府中,鸣瑛和苏台清扬两人都在为大业忙碌着。桌案上公文堆积如山,两人眼底都有明显的黑印,可见举兵以来殚精竭志,如今终于到了进军清平关的那一天。  “大业是否能成就在此一举”这些天来鸣瑛一边进行发兵前的最后准备,一面这样对自己说。十年准备,一朝举事,她和清扬都秉承速战速决的战略。只有尽快占领京城,逼迫皇帝退位,或者退而求其次——杀了偌娜,夺取凰座正式登基,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少内战给苏台百姓带来的伤害。  十年准备中,她和清扬几乎想到了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甚至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演。比如起兵的时机,就是几度计算,最终才定在春日。永州兵马确实强健,且将士用命,百姓同心。然而,永州毕竟地少,物产有限且道路不便,很难为争夺天下的大业提供一个坚实的后方粮仓。故而早在五年前清扬就把目光投向了苏台西南粮草转运点的清平关。  苏台每年最重要的两次军需补给,一是在四月,一是在九月。  四月运粮,九月运械。  九月运输为军械冬衣,主要是让各地军队过冬所用,且每天冬天都是各处战事平和的时候,正好修整城池,整备军需训练军队。此外,扶风、凛霜等地飞雪连天,每年的冬衣是否及时至关重要。  前一年秋收后,各地征收的粮食运送入几大粮仓,经过地官层层统计汇总送到京城。然后由夏官计算各地需要运输的军粮数量,再与地官共同测定运送方式、数量,差不多也就是第二年二三月间。而从各地出发的运粮队伍抵达西南重镇清平关,一般都是四月,然后再从清平关陆续向扶风等军事重镇发送。故而,每年四月底到五月初,是清平关粮仓最为丰沛的时候,相应的,西南各个军队的粮草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所剩无几。这个时候夺下清平关,不但获得充沛的补给,更重要的是扼住了整个西苏台精锐之师的命脉。  得到清平关,通往京城的门户就打开了,清平关一失,丹霞郡无险可依,唾手可得。丹霞进可攻退可守,位于关中要地,是天然的根据地。从丹霞出发,翻越最后一道屏障就是永宁的门户——月关。  相反,若是得不到清平关,永州受地形压制,自保容易进攻难,军需粮草均不足争夺天下。而朝廷可以赢得足够的时间调动兵马,与清扬形成拉锯之势。接下来就是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至于胜负更是难以估算。更重要的是,清扬的对手绝不止偌娜一面,东面的茨兰,中州的杨绮都是劲敌,更何况还有一个摸不清浅深的苏台迦岚。  清扬评论迦岚:“大义凛然。”苏台迦岚是正统的皇太子,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忠君爱民,她有远大的志向,但又被大义的名分压制。她绝对不会是第一个举起叛旗的人,但也不会是最后一刻依然守卫在苏台偌娜凰座边的。  战事拖得越长,苏台迦岚下定决心争夺天下的可能就越大,而相比永州,鹤舞更具备问鼎中原的各种条件。  合上最后一份公文,尽人事听天命,接下来就看明霜了。  “清平关是不是能保住,就看那个明霜的想法了。”  到了五月,终于不再被孕吐折磨得迦岚恢复了以往的勤勉,所有该她完成的工作半点不推卸。主子勤奋了,臣子们反而轻松许多,至少昭彤影的肤色比前些日子润泽不少。这日来回报的时候也不知迦岚得到了什么情报,抓住她问:“王姐能不能攻打下清平关?”  昭彤影听到这个话题眼睛发亮,望着鹤舞的主人斩钉截铁道:“不知道!”  后者翻一个白眼:“如此?”  “如果殿下愿意听臣的建议,胜负就没有悬念了……”  “行了……”她笑了起来:“卿的主意不说也罢,来来,本王替你说出来。不就是让本王整备兵马抢先出击,将清平关收入掌中方位万全之策么?”  “殿下英明。”  “但是本王不愿意这么做……是不是立刻就不英明了?”  昭彤影微微一笑:“殿下的想法,臣也是明白的。出兵清平便是高举叛旗,如今已有清扬殿下反叛在先,殿下不想无名出师。清扬殿下的名义虽然不周全,到底还是个合情理的名义,若是殿下无名出师,反而落了下乘。”  迦岚微笑点头。  “那么,我们就把希望寄托在清平关的那个人身上吧。”做臣子那个双手一摊,摆出“你要面子我也没有办法”的表情。  “那么,那个人又会如何选择呢?”  “那个人啊,那个人的心思实在是无法琢磨。”她再度叹一口气,一脸“这个世界上怪人总是那么多”的无奈。顿了下,正色道:“若是明霜拱手让关,殿下又不肯先发制人,那么我没有办法,我们另图他计。若是明霜如我所愿,恪守清平关寸步不让,靠他能动用的力量,加上丹霞原本就被清扬殿下从上到下贿赂过一番,只怕守不到底。”  “嗯。”  “若是如此情景,臣要帮那人守住清平关——纵然一时便宜了朝廷也罢。”  迦岚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本王答应你,若是明霜据城固守,两相僵持,本王愿助守军一臂之力。”  昭彤影笑了起来:“一臂之力……这倒是不错的出师之名,虽然也不周全,不过够用了。”  六月初三,苏台清扬前军抵达清平关外三十里。  前锋的总指挥是清扬座下第一的亲信鸣瑛,军队来到集方镇外扎营后,鸣瑛亲笔写了一封“劝降书”,派出使者,连夜前往清平关“劝降”。  此时,苏台清扬的军队共五万七千人,当然不包括各地守卫城池,维持治安的巡城司马和县府屯田军。这五万七千人中,除了永州郡直属三万军队,收取齐郡一万多人外,剩下的都是自发来投军的平民百姓。清扬选择其中身强力壮、反应敏捷者录入军中,其他的都劝他们回家种田,若从远地而来,另发路费。起兵几个月里来,苏台清扬和永州将士表现出“解民倒悬”的义军应该有的素质。清扬严禁军队马蚤扰百姓,也尽可能的让战争对百姓的影响减少,永州各地春耕依旧,街市俨然。大军所到之处秋毫不犯,且每到一处必张贴安民公告,惩处当地民怨沸腾的官员和豪强,而对于官声卓越的地方官则尽力加以拉拢。  鸣瑛曾对挥师齐郡的将领说“我们的主人和亲王苏台清扬殿下并不是出于个人对凰座的渴望才兴起刀兵的,清扬殿下是不忍心看百姓挣扎于水深火热,更不忍心看苏台日渐衰弱,故而以皇族子弟的责任感来重整乾坤。我们兴义兵以安天下,绝不能反而做出让百姓无法接受的事。那些清正廉洁被百姓称赞的官员,即使一时不肯投诚,也不要为难他们。两军交战,生死相搏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战斗结束后,能够不杀戮就不要杀戮,那些优秀的官员以及为朝廷舍生忘死的人,战死或者不得不处决后也不要危难他们的家人。”  “对百姓而言,朝廷就是他们身边的官员。”鸣瑛这样说明,生活在地方上的人,凰座上是什么样一个人,大宰是否高贵端方,是没有太大的意义的。对他们而言,国家的整个体制浓缩为一地的父母官。所以,即便在四海动荡的年月里,也会有一些地方,因为拥有一位出色的地方官而如世外桃源。他们对朝廷的感受,对皇帝的忠诚都表现在对地方官的评价上。  “当初江荻红的苏郡叛乱何等声势,却因为叛军杀害了郴州的洛西城,劫掠郴州百姓,顿时离德离心,被百姓抛弃,最终只能放下武器向朝廷投降。前车之辙,后车之鉴,希望各位将军牢记在心。”  现在永州郡的义军已经逼近第三个郡——丹霞郡前沿要塞清平关。为了得到清平关,她和清扬作了不少铺垫。首先是在永州选择家世出色,本人也有才干和企图的人,通过那一年京考,以阶上进阶的方式送入朝廷,然后通过天官内预先铺垫好的人,不着痕迹的送到丹霞。那一年的主考涟明苏这个人选,其实早在好几年前大家都有公认,若论文采出色,博闻强记,六官官长中涟明苏第一。人们甚至说,若是偌娜早一些得到太子,太子傅的人选非涟明苏莫属。涟明苏和清扬约定,一旦点为主考会出的题目的范围、类型,清扬让那几人去准备,又从郡中找文采出众的人先做了几篇文章,让那几人背熟。故而那一年京考,永州所有阶上进阶的考生都“凭着真本事,毫无争议”的进阶,然后按照鸣瑛的安排,分配到各地。  只可惜,丹霞郡的那个人完全是败事有余成事不足。想到这一点鸣瑛就忍不住顿足,如果那个人不是野心过大违反了她的安排,她和明霜可以共同控制清平关,不,不要说清平关,就算把整个丹霞郡拿下也是举手之力。  六月的丹霞应该已经是夏日了,可这块地方的气温仿佛永远比其他地方要低那么一点。二更时分,行军帐内穿单衣都坐不住了,让人难以想象,几十里外的地方还暑气逼人,热的夜中难眠。  “难怪清平关以前叫做清凉关,果然是避暑的好去处。记得丹霞大营兴起前,丹霞郡的富裕人家常常在夏日里到丹霞山消夏。”  军帐内坐在灯下批阅公文的鸣瑛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已经到清平关外,军务当然忙不完但也不见得紧急,之所以深夜尚且不眠,完全是因为焦急于“劝降”的进展。  “劝降“照理说只是一个幌子,虽然拿了不少贿赂,更被和亲王的势如破竹吓倒,那群人到底还是吃朝廷俸禄的官员,卖了朝廷还要给自己留点名声。第二呢,尽管作了不少功夫,明霜作为丹霞郡守之下第二号的官员,又兼司库,掌握着清平关军政大权,但是,清平关毕竟不是他明霜一个人说了算的地方。职司上清平关内他的位阶最高,然文武分职,他作为丹霞司库有权调动清平关军队,但是这种调动如果超过职权,清平武将也可以将他拿下送交郡守。  清平关现任的最高武官是个平庸之辈,出于军官家庭,女承母业进了军队。鸣瑛两年前就开始想办法拉拢她,此人有几分小贪,收鸣瑛不少好东西,但她胆小怕事,是个典型的墙头草。明霜到丹霞郡没几个月就把此人底细摸得清楚,对鸣瑛说:“此人不必放在心上,她是前怕狼后怕虎,又想当开国功臣,又怕被灭九族。给她个台阶,我自有办法吓得她不敢闹事。”  除此之外清平关中下级军官当然是不在贿赂名单上的,不过这些人有不少敬慕明霜才干的,派人去“劝降”一阵,明霜便可以“不使关内百姓涂炭”的理由劝说他们开关投降。  一切看上去好像都很顺利,然而鸣瑛依然心神不定,彻夜难眠。  在帐中忙了整整一夜,东方破晓。她放下笔抬起头喃喃道:“该回来了。”话音未落,果然外面进来人报告说使者回来了。  鸣瑛看一眼来人的表情已知大概,却还是问道:“怎么样?”  “丹霞司制说,好意心领,恕难从命,食君之禄,唯死城下!”  一挥手打发走使者,鸣瑛闭上眼睛溃然倒在椅子上,过了许久才道:“传令三军,兵发关前,全力攻城。”  士兵一路奔跑入清平关衙署,这里是整个清平关军政两务的中枢,也是丹霞司库官署所在。清平关主要的官员也是一夜未眠,明霜到送走使者才和衣躺了一会,天色放亮便起身处理公务。士兵前来报信的时候下人刚刚准备好午餐送到这位废寝忘食的年轻官员面前,然而急报的内容让这份精心烹饪的午餐彻底被浪费了。  “永州叛军已经到清平关下,叛军将官在城下叫阵。”  “来得好快啊……”明霜这样想着,他本以为和亲王在收到他的拒绝之后至少要两天才能整备好足以攻城的兵马。  “看来鸣瑛已经有了我会拒绝‘招降’的准备,她从一开始就按照攻城决战的方式整备兵马的啊,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人人都认为十拿九稳的事情依然做两手准备,时刻进可攻退可守,这就是鸣瑛做事的特点。也是她谨慎端正、心细入微的地方。  鸣瑛天生就该成为地官,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认为的,她身上有地官必备的心细和谨慎,更有宽容仁慈、宽严得当的弹性。但是,鸣瑛不是一个合适的统帅,正因为她太心细了,而战场是确定了战略之后实施层面必须不断变化因地制宜的地方。鸣瑛喜欢面面俱到,这个时候她还做得到,或者说永州军还有力量供她面面俱到,但是当战事进一步扩大,她就必须去冒险,而这恰恰是鸣瑛的弱势。  击鼓升帐,没过多久清平关群贤毕至,他以丹霞司库——粮草转运期清平关最高官员统筹军政两务的身份端坐在正堂之上。  鸣瑛确实厉害,幸好他也有周全准备。  他对清平关的官员将领们说:“诸君都已经看到,叛军集结于清平关外讨敌骂阵,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昨天晚上叛军派人来劝降,你们中的一些是知道的,而本官已经拒绝投降,誓与清平关同生死,你们想要怎么选择怎么做,自己说说吧。”  大军压境,尽管有所准备,官员们还是害怕的,不约而同望向地方官的首领们。清平地方官,文职最高是清平乡师,位在六阶;武官最高也是六阶的司士。不过一眼看过去武将们倒是找到了主,丹霞司士在位子上眼观鼻鼻观心,坐得毕恭毕敬。文官那边,本来应该属于乡师的地方却空无一人,文武官员们互相看看发现少得还不止这一个,文官武将坐席里都空了位置,大家再互相看看都是一脸茫然,最后疑惑的目光停留在明霜身上。  明霜微微一笑,看看众人道:“到底守还是不守,诸君给我一个答复。”  众人继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武官次席拉拉司士的袖子意思是“你官位最大,做个样板我们好学”。那司士站起身走到案前一抱拳:“我等食朝廷俸禄,当然要守。”  一人开了口,众人跟着站起来:“末将愿守。”“下官愿与清平关共存亡。”  明霜微微一笑:“诸君所言当真?”  “当真,当真!”  他望定为首的那个:“司士大人呢?”  “自然当真。为国捐躯理所当然,岂能投降那乱臣贼子。”  明霜又是一笑:“说得好!不过,若是有人口不应心,或是私通乱贼,意图出卖清平关,诸君以为当如何处置?”  “抓起来杀了!”   “对,私通叛贼也就是叛乱,灭其九族,以儆效尤。”  “这么说来,诸君都愿意与叛军决战,心意坚定?”  “对,对!”  “诸君心意如一,明霜非常高兴,只不过这清平关中并非所有人都如各位一样。”  “什么人?大人示下,末将去把他抓来千刀万剐。”  “对,抓来杀了,让城外的叛军看看我们清平关上下的众志成城。”  明霜嫣然一笑,忽然脸色一沉,喝道:“来人,把那几个叛贼带上来!”  众人惊而回头,堂上一声虎威,差役们将几个五花大绑的人推了出来。众人定睛看去,其中一人正是缺席的清平乡师。  那一日,明霜在清平关正堂中出示证据,将苏台清扬埋伏的几条线尽皆清除。他本是苏台清扬在清平关埋下最重要的一条线,许多人的联络传令都是通过他,自然证据确凿不容反驳。  那几人在堂上怒骂,说你明霜和我们一样,也受了贿赂也私通叛军。  明霜微微一笑说:“不错,我明霜出于和亲王府,之前自然多亲近和亲王殿下。也确实有对不起朝廷的行为。但是我蒙前任郡守卫方大人不弃,委以重任;我既食朝廷俸禄,又受西城卫大人恩德,君子报知遇,臣子忠君王。故而我明霜下定决心守卫清平关,我劝过你们,你们却一心一意跟随叛党,所以我拿你们。”然后看看众人:“明霜出于和亲王府,但今日作为朝廷官员,只为朝廷尽责,诸君如果不放心明霜,明霜束手就擒绝无怨言。诸君如果信任明霜,那么今日我们发下誓言,人在关在,关破人亡!”  明霜拒绝“劝降”,据清平关抗敌,一开始和亲王和下属们还可以自我安慰是不是关内有什么势力没有摆平,一时间不适合表明。可一天后细作传来消息,说明霜在城内抓住那些约好“奉迎和亲王殿下,共襄盛举”的官员,且与清平关文武官员立誓与城共存亡后,拿一点幻想彻底破灭,清扬砸碎了上好的官窑瓷杯,半杯茶泼到来禀告的春音身上。幸好茶已经喝了一半,只有温热,才没毁了春音花容月貌。  苏台清扬发火的时候自己也到了清平关前沿,坐在鸣瑛的大帐内暴跳如雷,鸣瑛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幸好清扬发火的时间并不长,气头上过掉,喝一杯茶平平心,事情大体理了一遍,让鸣瑛起身,问她如何看待,明霜为何背叛自己?  鸣瑛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春音换过一身衣服进来,听了两句看看鸣瑛的表情,在清扬身边一站,不轻不响的说道:“明霜好像前些日子在殿下面前说什么西珉僵持不下,皇帝后悔了想要他回去等等的,不知道是不是与此相关。”  清扬看着鸣瑛:“卿熟知西珉内务,如何说?”  “臣猜测却有如此原因。明霜……明霜他一直希望扬眉吐气,衣锦返乡,然而殿下并没有成全他的意思。”  清扬皱眉道:“本王说过让他衣锦还乡易如反掌。”  “或许,或许这并非明霜所愿。明霜他……他曾说过,想要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清扬一挑眉:“卿对他倒是所知甚深。看此间布置,卿对此怕是有所准备。卿既然早已知道他心意不稳,为何不报之本王可早作打算。”  鸣瑛再度跪倒在地:“臣只是有所怀疑并无真凭实据,不敢妄言以乱军心。”  清扬看着她好半天,忽然道:“鸣瑛,你是不是对那个人有意?”  鸣瑛身子一颤,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拜倒:“臣该死……臣……”  清扬却笑了起来,起身将她扶了起来,笑吟吟道:“卿既有此意,为何不早些告诉本王。”  “臣下有逾越之念已经该死,岂敢妄求。”  清扬正色道:“既然那人背叛本王已成定局,幸好卿有所准备。清平关战事依然由卿全权负责,本王也照着计划去做其它的事。待到清平关得手之日,那个人——明霜,就送给卿了,生死存亡任凭你处置。”  “殿下真的要把那个明霜赐给鸣瑛?”  清扬看看说话人,微微一笑道:“春音有什么不赞同的地方。”  “明霜背叛殿下理当处死,殿下将他赐给鸣瑛,不等于饶了他一条命。若是将来鸣瑛宠爱他,说不定还让他当个命夫显贵,那不是赏罚不明?”  “还有呢?”  “这个……臣不敢说。”  “但说无妨。”  “臣以为鸣瑛她明知明霜是殿下的人,仍有所图,便是不忠!殿下不罚已是恩德,怎么可以反而赏呢?”  清扬摇了摇头,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春音身子一振,随即笑吟吟道:“不过法理无非人情,鸣瑛确实为殿下劳心费力,殿下对她格外优待也是人之常情。春音不过一事论事,觉得将来在群臣面前不好说。”  过了很久清扬才微微一笑:“卿所言甚是。不过如今是用人之际,鸣瑛更对本王忠心耿耿。未能发现她对明霜有意,未能成全在先,这是本王的错,不是鸣瑛的。明霜再好,不过是本王的一个爱宠,既无明媒正娶,也未曾与他生儿育女。相比明霜,鸣瑛对本王更为重要,为了回应她的忠贞,一两个美人又有什么可吝惜的。她对明霜有意,而能恪守本分,隐忍不表,那便是她这个臣子对本王的忠贞。”略一顿,脸色一沉:“不过,她若是瞒着本王与其私通再先,那便另当别论。”说话间目光闪动,杀气顿显。  春音叹了一口气:“殿下真是心胸恢宏。”  清扬看了她一眼,神色稍和,缓缓道:“本王相信鸣瑛并未作对不起本王的事。她何等聪明的人,若真的与明霜私通再先,便不会让他有独自背叛本王的举动。”  春音笑了起来,清扬看着她微笑道:“如此解释,卿满意了么?”  春音笑道:“臣只是为殿下担心。”  好书尽在  下篇 第三十一章 金戈铁马,壮士豪情 上  (起8n点8n中8n文8n网更新时间:20061117 20:08:00  本章字数:8333)  从永州军在清平关下讨敌骂阵起,六月剩下的那些日子都交给了残酷的攻防战。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军,其下攻城。攻城之战,攻守双方都大量消耗物资,更造成难以计数的伤亡。清平关的状况在守城这一方来说算好运的,首先一面守敌,清平关在隘口,城墙与高山相连,故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其次,关内物资充沛,春日补给的物资全部积压在清平关没有运出,  那一日明霜在众人面前坦言曾为和亲王卖命,但感于卫方知遇之恩,要守卫清平关生死不渝,然后当中处置了那些私通清扬的人。他这一番举动慷慨狭义更有悲壮之风,倒真的让关中将士热血沸腾,愿为之浴血沙场。至于那些怀有二心的墙头草,在他先发制人杀一儆百的举动下也不敢妄动,乖乖的恪守职责,静待事情发展。  比如那位收了鸣瑛不少钱,出了名的墙头草的清平司士,那日从大堂退下就上了城门,指挥官兵守城,可以说是殚精竭志,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家。她的大女儿三十岁,性格和她一模一样,不,应该是比她更加胆小怕事,连承袭军业的本事都没有,在军队里混了两年怕死怕痛,最后她忍无可忍花了一笔钱让她回家,转而让能干多的幼女参军。这位大女儿看到其母亲回来慌忙上来问情况,说看到兵士们跑来跑去,外面都说要打仗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会开城投降么?  司士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但看她那女儿脸色发白,对母亲说:“这么作好么?我们收了不少好处,我听说那个和亲王殿下心狠手辣,咱们咱们背叛了她,将来不会有好结果的。”  司士一瞪眼:“那你说怎么办?今天这个情况,司制在正堂上咄咄逼人,下面的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你说让我怎么办?我答应守城最多将来死,不答应,当堂就活不了!”  当女儿的一缩:“那接下来呢怎么办?真的守?”  “当然是真的守。那人今天盯着我逼,这里多少人收过好处他心里都有数,没把我向那几个一样抓起来杀鸡儆猴是客气。我再不识相就是自找死路。”  “万一城守不住……”  “你这个笨蛋!到那时候再想办法,如今这形势还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哪怕到时候卷铺盖逃跑或者干脆上山投少朝也是法子。”  做女儿的听到“上山、逃跑”,看看四周桌子椅子,想到房中可疼可爱的夫婿和娇滴滴的小女儿,一张脸苦瓜一样,搓着手道:“就怕守住了将来还被人翻旧账。哎哎,当初要是不收那些银子就好了。”  做母亲的听出女儿话里的埋怨,一拍桌子:“要不是你那二妹得了那种花起银子像流水一样的怪病,我至于收那些不清不楚的银子么。这作娘的啊,都是为了孩子们卖命……”打断她唠叨的是刚刚回来的三女儿,这家最年少的女儿这一年只有二十岁,上头两个姐姐一个已经出嫁的哥哥。她十八岁在母亲的帮助下顶替长姐领了军职,在清平关屯田军中担任一个八阶职务。这一次明霜守城,自然动员了所有屯田军,她也是好一番忙碌深夜方归。刚踏进家门,听到母亲和姐姐的对话,三两句也就明白了原委,沉着脸插口道:“这有什么可害怕的,事情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两人将目光转向她,她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嗓子:“现在只能守,那我们就守,等到受不下去的那一天……哼哼,我就不信清平关里铁桶一样没有怀异心的,到时候还有的是向和亲王示好的机会。”  司士听出小女儿话语中的杀气,打了个寒颤,她这个女儿确实能干,可总有一些让她害怕的地方。做女儿的笑了笑:“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样?当初我劝你们别拿钱,我们这种人家要地位没地位,要背景没背景,跟平头老百姓一样过最好。反正谁的天下都得要我们这些地方官。偏偏你们要拿,那个时候胆子到大得很,现在才害怕有什么用?”  就像司士家的老三说的那样,攻防战到了六月底,最初的热血沸腾过后,双方都被这种漫长的消耗磨灭了锐气,转而变成深沉的疲惫。现在,战争的目的仿佛不是为了取胜,而仅仅是保命和被驱使,虽然双方都还没有出现大规模逃兵,而清平关更因为物资充沛而没有让百姓陷入困境,但是这种情况延续下去,出现逃兵和厌战是必然的。  在这个节点上,双方都需要有一些变故,有一些什么东西能够把他们从旷日持久的攻防战中解脱出来,无论胜负。  清平关的守军有明确可以期盼的东西——丹霞援兵。然而他们的指挥者,桐城明霜并没有这种乐观。  如果丹霞郡守愿意派来援军的话,早就该到了。  丹州到清平关正常行军不过七八天,急行军五天便到,算上集合军队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十二天。  而现在,已经整整二十二天。  丹州到清平关目前为止没有发生会阻断官军的大规模叛乱,探马也没有传来阻断道路的灾祸发生的消息。他能够做出的解释便是丹霞郡守暗地里也是投靠了苏台清扬的。  接替卫方的这位郡守在丹霞的名声还算过得去,对待他明霜也很客气。一度他认为这是新郡守的宽宏和公正,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知道他是和亲王的棋子。  清平关快要撑不住了,他这样想着,最多再十来天,所有的人都会意识到援军是不会到来的,当然也会意识到他们的郡守其实倾向于“开城投降”,到了那个时候军心将会动荡。然而,还有他更害怕的,那就是丹霞大营。  他知道鸣瑛在丹霞大营上花了多少功夫,他甚至奇怪为什么少朝到现在还没有举动——她是在等待一击必中,又不会过于消耗丹霞大营力量的机会么,还是……少朝并不打算把赌注押在和亲王身上?或者他们早就开始行动了,只是自己还没有觉察?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纵然曾经纵横西珉,他现在能够动用的资源还是太少了。  明霜一面忧心忡忡,另一面强打精神鼓舞士气,同时不断派出快马急报向丹霞郡守求援兵的时候,鸣瑛也在为清平关战事彻夜难眠。  此时清平关告急的公文还要十天才会出现在皇帝面前,丹霞郡郡治丹州的许多人也在为这场战事牵肠挂肚,权衡利弊。清平关外,两军处一交战,不到三天功夫快报就进了丹霞郡守府。明霜的亲笔,写的言简意赅而情辞兼备,请求郡守速速派兵。  这位丹霞郡守名叫暮连蕴,家名一个“司”字。司家祖籍齐郡,共有五十一年历史,二十年前移居苏郡。司家并非大家,祖上进阶成功后虽然